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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佳人蔡文姬

_5 琚丝桐(当代)
原来这是母亲在给她和女婿上这个……生殖知识课程啊。
对于这个,蔡琰觉得,自己是又期待,又紧张。
蔡琰还在紧张羞涩中时,卫仲道去早已把那些春宫图和两个小模型人儿,拿在手上看来看去,似乎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蔡琰在窗外鸟儿的鸣叫声中醒来。
看看身旁的卫仲道,依然熟睡着。或许是因为昨晚陪客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他似乎睡得很香。卫仲道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苍白。狭长的眼睛紧闭着,坚挺的鼻梁下,是薄翘的嘴唇。
想起昨夜与仲道夫妻俩的缠绵恩爱,蔡琰羞涩地笑了。
这一对小夫妻,原本也没有恋爱过程,完全不谙夫妻之道。虽有母亲赠送在箱底的春宫图,两人依旧羞羞涩涩笨笨拙拙。
当一切结束,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卫仲道,把蔡琰搂在怀中,仍然带着几分酒劲,喃喃地说:“娘子,琰儿,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一辈子……。”然后沉沉睡去。
蔡琰悄悄地起身,穿上家常衣服,走上前去开了门。
丫鬟翠儿早已守候在门前。见状立即端了洗脸水进来,服侍蔡琰洗漱。
然后,蔡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描眉画眼,巧施粉黛。翠儿帮她把头发重新梳理好,扎成昨天的那种结鬟式发鬏。
“小姐,你梳这个发型最好看。”翠儿高兴地对蔡琰说。
正说着,卫仲道醒来了。
“怎么没人唤我起身?”他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道:“我昨晚多饮了酒,今晨不得醒来了。”
“想你昨天那么辛苦,今天应当多睡会子,就没有呼唤你。”蔡琰笑道。
“你不也辛苦嘛。”卫仲道看着新婚妻子,高兴地说:“我得赶紧点。咱俩吃罢饭还得去拜见父母大人呢。”
卫仲道匆匆吃了早饭,就要陪新婚妻子一道去拜见父母。
“仲道,你看……为妻这打扮还行么?”蔡琰对卫仲道说。
卫仲道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着妻子,然后说:“好看,漂亮。我的妻子天下无双,呵呵。”
“你看,我这眉毛,画得还行么?”蔡琰又问具体的。
“眉毛嘛,”卫仲道仔细端详着妻子的脸,如何回答:“也好。但是,我可以帮你再画画。”他说着,拿起眉笔,又帮助蔡琰画了几笔,让眉毛更加生动起来。
两人又互相帮忙整理了衣衫。卫仲道把妻子鬓角的一朵花重新插了个地方。然后两人一同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
春末夏初,栀子花香飘处处,广玉兰的大花朵儿还残留在枝桠上。
卫家的大院里外三进,卫家父母住在第二进。
蔡琰作为新媳妇,有些羞怯地跟在卫仲道后面。
“父亲,母亲,孩儿仲道前来拜见。”一进父母的房间,卫仲道首先跪拜请安。
“父亲,母亲,儿媳蔡琰前来拜见。”蔡琰也学着卫仲道的样子,跪拜公公婆婆。
“起来吧。”婆婆的声音。
蔡琰站起来,循声望去——婆婆是一个威严的女人。
昨天拜堂成亲时,蔡琰只顾着羞涩,紧张地按照程序动作,没有来得及认真观察公婆的样子,今天才得以认真看她。她的头发梳得光溜水滑,鬓角插着唯一的一只花朵。她的皮肤白皙,脸盘比较大,比卫仲道胖了不少。眼睛狭长,眉眼里有一种威严,让人感觉不怒自威。她的嘴角向下撇着,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最突出的一点是,嘴角上方,有一颗不大的黑痣。说话时,黑痣随着上下动作,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仲道,你和媳妇成亲了。了却了我们为父为母的一桩心事。”卫仲道的父亲开口了。卫父看上去比较宽厚些,脸盘方正,肤色黑黄,眉宇间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让人觉得这是一位历尽沧桑的人。卫仲道一看就比较像母亲,不过,他比母亲要瘦削很多。
“希望你们今后互敬互爱,和咱们卫家上上下下相处和谐,生活美满幸福。”卫父嘱咐道。
卫仲道答:“谢父亲大人教诲。”
蔡琰鹦鹉学舌地:“谢父亲大人教诲。”
“琰儿,以后我就按照仲道的称呼叫你了。”卫母接着说:“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家里人。这边第一个”,卫母指着靠近自己的一个女人说:“是你的大嫂。”
蔡琰看到一个大约30岁上下的女人。她看上去一脸的厚道相,朝着蔡琰点了点头。
“大嫂好。”蔡琰急忙问候。
“你好!”大嫂笑着还礼。
“这个是二嫂。”婆婆指着大嫂旁边的另一个女人。这一位显然年轻不少,细眉细眼的,眼角眉梢都是笑,也就是二十上下样子。“你二嫂做事利索,能言善辩,你以后多跟她学学。”婆婆道。
“嗯。二嫂好。”呵,刚进门就有了学习榜样?蔡琰心说。
“你好。听说三弟媳是个文人,出身书香门第,精通笔墨书画,不比我们这些一般妇道。以后有事要多多请教哦。”二嫂果然能言善辩。
“二嫂过奖了。”乖乖,确实是个能言善辩的主。蔡琰心想。
“这两位是大哥和二哥,我就不多说了。”婆婆指着靠近门口的两位男子,继续介绍道。
两个哥哥点头示意。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母亲的翻版,另一个则是父亲的模子。唯有卫仲道,说是像母亲吧,却比母亲瘦了许多。
“两个哥哥呢,都在跟随父亲做生意,经常走南闯北,每天都很辛苦的。”卫母接着说:“仲道嘛,自小喜欢读书识字,说是要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其实,在咱们这种生意人家,读书不是正经事。做生意才是正道……。”
“妈……。”卫仲道似乎不愿意听母亲这些话。
“仲道不愿听,我就不多说了。”卫母接着道:“我们卫家,也算是大户,家里也有些规矩。琰儿,你也是书香人家出身,想必是知书达理之人。在娘家时,父母已经教育了你许多为人妻为人母的道理。一个媳妇应该恪守的妇道,你都知道的。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谢谢婆母大人教诲。”蔡琰小心翼翼地说。
“以后,有些事情,二嫂会告诉你,我就不多说了。”卫母终于结束了谈话。
蔡琰心里打着小鼓:看来这个卫家,规矩还不少呢。原以为卫仲道性格文静儒雅,想卫家人大概都是如此吧。可是一进这个家门,她就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一直听说媳妇难做,媳妇跟婆婆不好相处。母亲也教育了自己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和方法。可是,到了这里,自己还是一头雾水。看来,这个婆婆不一般哦,很厉害的。
回到自己房间后,蔡琰对卫仲道说:“仲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家里规矩不少,好像很严的呢。你以后要经常提醒我哦。”
婚后第三天,蔡琰和卫仲道小夫妻俩回门,到蔡家看望蔡邕和蔡夫人。因为蔡邕依然在朝中做官,不得长留家中,很快就要回长安了。所以,蔡琰很想跟父亲在一起多聊聊。
清晨起来,蔡琰兴冲冲地梳洗打扮。
出了阁的姑娘,对娘家的一片深情,这时候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蔡琰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浅蓝长纱裙,长及曳地,腰间环佩,右手腕上带着与衣裙相照应的玛瑙蓝镯子,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芙蓉髻,发丝间隙间插入一宝蓝玉簪,浓妆淡抹,几丝发丝绕颈,唇上点了一抹朱红,干净洁白的玉颜上擦拭些许粉黛,双眸看似清澈似水,满脸都是笑意盈盈。
从室外进来的卫仲道,看到蔡琰一身打扮,惊喜连连地说:“娘子真乃天人,稍加打扮,惊世无双!”
“夫君休得夸奖,为妾只是寻常打扮罢了。回娘家,无论如何要让人家看到自己的体面啊。”蔡琰不好意思道。
卫仲道也换了新做的白色衣衫,看上去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夫妻二人拜过父母,又挑选了些时兴礼物,就兴冲冲地坐马车回蔡琰的娘家了。
一路上,夫妻二人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远远地看见蔡家宅院了。蔡琰激动地说:“我娘一定在门口等我呢。我昨天晚上梦见她了。她还问我在婆家过得好不好。”
“你是如何说的?”
“我说当然好啦。仲道待我礼貌有加,公婆也很关心,视如己出。哥嫂也都爱护。比在娘家还好呢。”蔡琰笑吟吟地回答。
卫仲道听蔡琰如此说,脸上更加春光无限:“想我卫某人,前世修了什么福,今世娶得如此才貌双全妻子。”
“为妾也没有想到,今生会与你这位白面书生共结连理。”
“总之,我们今生有缘。”卫仲道说着,双手握住了蔡琰白皙的双手。
蔡琰羞红了脸:“夫君,别让人家看见。”
“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哈哈。”卫仲道说完,更紧紧地拉住蔡琰的手。
说话间,蔡家宅子到了。
果然,蔡夫人和一个丫鬟在门口站着,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娘,孩儿回来看你来了!”蔡琰激动地,赶紧上前抱住母亲。
“琰儿,看你这个样子,像个小孩子。”蔡夫人笑着慎怪道。
“人家想你了嘛。”蔡琰扑到母亲怀里撒着娇。
“看看,都出嫁了,还这么没大没小地使性子。”看到自己的爱女,蔡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一行人到了堂屋,却看到羊衜和蔡琳也在那里。
“姐姐!”蔡琰大叫一声扑上去,把蔡琳差点儿扑倒。
其实才不过几天没见,蔡琰觉得仿佛好久。
”姐姐,我好想你哦。你在羊家也很好吧?““好。就是那两个孩子,很累人。”姐姐说。羊衜的前妻,孔融女儿因病去世,留下了两个孩子。一过门就当后妈的蔡琳,尽心照顾着两个孩子。
“姐姐,看你都累瘦了。”蔡琰心疼地说。
“什么?有什么?”蔡琰不解地。
“有孩子啦。”蔡琳看看自己的肚皮。
蔡琰惊愕道:“哦。那……你太辛苦了啊。还要照顾那两个。哎,羊家的人怎么样啊?”
“还好。羊衜对我很好。公公婆婆也都很好。”蔡琳说着,看了看一旁的羊衜,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那就好。”
“你在卫家呢?好么?”
“我刚刚开始。还不太熟悉他们。”蔡琰想起婆婆和两个妯娌的样子。
蔡夫人过来,叫她们过去坐下说话。那边,蔡邕和两位女婿早已落座。
“今天,是咱们家团圆的日子。我和你们的母亲都很高兴。”蔡邕满面笑容地对两个女儿和两位女婿说:“看到你们两个女儿,还有羊衜和仲道两位女婿,我心里很是高兴。我们希望你们两家,你们两对夫妻,都能够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谢谢父亲关心。我会和琳儿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善待琰儿,好好照顾她。”
两位女婿争相表态,让岳父岳母放心。
“我现在被那军阀董卓*迫,在朝中也是身不由己,”蔡邕接着说:“如今这乱世,哎……你们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个君,不是当今小皇上,而是这个‘太上皇’董卓。”
“爹爹,你不如想个办法,推脱掉,不要去长安。”蔡琰说。
“能想什么办法呢?他一开始来找我,我就说了不去的。但是他说,如果不去就诛杀我全家……这个军阀……世道黑暗哦。”
“爹爹,能不能外逃呢?就像咱家那时逃到五原?”蔡琳问道。
“嗨,你们不知道。到五原不是自己逃去的,那是流放。为父我得罪了当时的宦官,他们报复我,上书皇上说我大逆不道,判了我流放。”
“如今,咱能够逃到哪里去呢?”蔡夫人在一旁插话道:“再说了,你们两个都已成家,如果你们的父亲有什么事情,也会连累到你们。”
全家一阵沉默。大家都被蔡邕这不祥的境遇搞的心情沉重。
“嗨,不说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地,在长安耗着。静观事态发展,别无他法。”
“琳儿有喜了。”蔡夫人满面红光地:“这是咱们蔡家的大喜事。蔡琳,你要好生照顾自己。羊衜,你也要多多照顾琳儿。你们家务事多,不要累着她了。”
“请母亲大人放心,小婿明白。”羊衜赶紧表态。
“琰儿,你刚到婆家,别忘了,我嘱咐过你的,要尊重前辈,跟妯娌搞好关系,别只知道读书,哦?”蔡夫人又对蔡琰道。
“娘,孩儿记住了。”蔡琰说罢,看了一眼卫仲道,两人对视,笑了笑。
“羊衜,听说你已经被推举为秀才了?”蔡邕问大女婿。
“嗯。已经报上去了。”
“好好干。虽说朝政混乱,但是总有稳定下来的时候。无论如何,要像你父亲那样,做个清正廉洁爱民的好官。”
“是的。我一定会努力做清廉好官。”羊衜说。
“仲道,你的打算呢?是走仕途还是……?”
“岳父大人,我的理想,是像你一样,当个先生做个学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做学问。可是,父母要我去走仕途,让我报名做推举秀才。我父亲说,既然你不做生意,那就走仕途。男人嘛,总要有个事业。”
“哈哈,也好,也好。”蔡邕笑道。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过去了。
有丫鬟来报,厨房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从娘家回来第二天,卫仲道的二嫂就来到卫仲道和蔡琰的新房。
穿戴整齐一新的二嫂,头发梳着油光水滑的坠马鬏,鬓角插着绒花。她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弟媳,琰儿,我也跟着仲道弟弟叫你琰儿啦。”
二嫂精致煞白的小脸,堆满了笑容,声音又尖又细,似乎是在玻璃上划了一道:“咱家婆婆说了,男人们都在外面经商赚钱,辛苦劳累的。媳妇们在家里也不能吃闲饭是吧?大家都在纺纱织布,刺绣缝衣。你这新来乍到的,不知道规矩,我特地前来告知一下。”
“纺纱织布?”蔡琰停顿了一下问道。
“是的。我和大嫂都在织布。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了。也来和我们一起织布吧。”
“哦。我知道了。谢谢二嫂。”
蔡琰一听这话,有点头大。她嫁入卫家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新媳妇必须织布纺纱。并不是自己不爱劳动,而是自己的心思,自己的能力,全部都在读书写字著书立说上面。空余时刻,就是弹琴作画。日日织布纺纱?这种生活自己从来没有想过。
二嫂一走,卫仲道就对蔡琰说:“琰儿,你不能和他们一样。他们都是寻常妇女,过普通日子的。你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你不能和他们一样。”
蔡琰笑笑,想起自己在娘家学织布的情景。心想,自己若是去织布,肯定就是个弱者,比不得他们天天织布的人。
蔡琰道:“你妈可能想,对媳妇应该一视同仁,大家都得干一样的活儿,否则人家有意见。”
“不管她。我去对她说,琰儿和她们不一样。”
“这样……恐怕不好吧?”
“没办法,只能这样。”卫仲道说完,就到他母亲那里去了。
蔡琰现在才知道,嫁给一个人,不是仅仅嫁给他一个,而是嫁给他们家庭,要服从这个家庭的规矩。
她不由得想起了董祀。董祀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如果嫁给他,自己就可以免去了婆家这些麻烦事。
嗨,也不知道如今董祀在何处?自己还真想念他呢。
过了很久,卫仲道才回到他们的新房。
“仲道,你娘这么说?”蔡琰问。
“她一开始坚持说不行。几个儿媳必须一视同仁。我对她说了你和你们家的种种情况,她后来说,那这样,让你每隔几天去一次,象征性地干一点。一点不干怕影响不好。”
蔡琰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虽说自己知道,恐怕不去织布有点问题,但是,当仲道真的告诉自己必须去织布,她还是心凉如水。
好在不是每天都去。
第二天,蔡琰就到卫家的织布工厂去了。
那是一间较大的房子,里面摆了大约十几台织机。就是那种脚踏提综开口的踏板织机。除了卫家两个儿媳,还有十几个织布女工呢。
二嫂看见蔡琰来了,急忙笑嘻嘻地过来说:“弟媳来了啊。欢迎欢迎。”然后,她就把蔡琰安排到最后面的一台织机上来。看得出,她是这里的“工头”,大家都听她的。
蔡琰坐在织布机前一看,这已经不是自己原先在娘家织布时用过的那种机器了。这种机器比原先那种又进步了不少。这种织布机已经可以纺织各种类型的提花,而且速度快。但是,随之而来的,对于*作者的要求也高了。要手脚并用,眼明手快,反应迅速。
经过二嫂的指教,蔡琰终于明白了大概的*作方法。
可是,明白了*作原理是一回事,真正学会*作,熟练运用机器又是一回事。
刚刚学习*作织布机的蔡琰,还真觉得不容易呢。你看,把手上的*作熟悉了吧,还要加上踏脚的动作,而且要和收配合得恰到好处。一不小心,就会停机,卡线。
蔡琰手忙脚乱地干了半天,还没有织出一小块布,倒是浪费了不少棉纱”。
“哈哈,咱这三弟媳,你这握笔杆子,知书达礼的人,干起活来还真不行。”二嫂边小边叫着:“大嫂,你过来一下再给三弟媳指教一下。我得到那边看看纺纱的去。”
大嫂应声过来了。
与二嫂相比,大嫂是个敦厚老实之人,话也不多。
“来,琰儿,你这样。”大嫂手把着手,教给蔡琰如何协调手脚的*作。
“咣当,咣当……。”蔡琰终于织出了第一匹布。虽说质量还不怎样好,但是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晚上回家,蔡琰累的精疲力竭,随便洗洗就上床了。
“琰儿,”卫仲道微笑着走过来,揽过她的肩,想与她亲热一下。
“仲道,我不行,我太累了。”
“真的吗?她们让你干很累的活?”
“不是。是我自己还没有学会。我努力干,可是还不行,织不好……。”
“琰儿,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我娘说说,你别去干了。咱俩在一起读书写字。”
“我倒是想。可是我不愿意让你家人在背后说我,说我连织布都学不会。我得争这口气。”
从小就争强好胜的蔡琰,不想在婆家一开始就被人瞧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来到织布间。一个人坐在那里,观察,琢磨织机的原理和*作要点。
“哎呦,三弟媳来的真早!”二嫂看到蔡琰已经到了,惊讶地说。
“二嫂你好!”蔡琰笑着与她打招呼。蔡琰看得出,二嫂一帮人,有点想看她笑话的样子。
“琰儿如何来的这么早?”二嫂笑嘻嘻地问。
“琰儿因为还没有熟练掌握织布机的*作,所以想尽快学会啊。”蔡琰落落大方:“二嫂,琰儿生在书香人家,自小以读书习字为主,很少织布纺纱。所以到这里要请二嫂和大家多多关照,多多教导。”
“瞧你说的。你是识文断字的。不像我们,从小就是做女红为主。”二嫂被她说的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请二嫂再给我讲解示范一下。不过你最好慢一点哈。”
二嫂就坐在织机前,放慢动作,又给蔡琰示范讲解了一遍。
“谢谢二嫂。”
蔡琰开始努力训练自己*作织机的能力。
一连三天,蔡琰不顾劳累,连续坐在织布机前*作。
“哐当,哐当……。”蔡琰终于织出了合格的布匹。拿出来跟大家织出的布比较一下,已经看不出来区别了。
蔡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蔡琰生病的日子里,卫仲道一心一意地服侍妻子。让蔡琰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夫妻恩爱。
蔡琰发烧时,迷迷糊糊地,感觉卫仲道在用热水给擦拭身体。
卫仲道从郎中那里买来草药,亲自煎熬好,一手捧着药碗,一手扶着蔡琰,喂她喝下草药。
他亲自到厨房里,和厨娘一起做蔡琰最喜欢吃的那种“汤饼”,里面放了鸡汤和香菜的。
……。凡此种种,只要蔡琰需要,他都会认真细心去做。
在卫仲道细心照顾下蔡琰很快退烧了,身体逐渐复原。
这天,蔡琰感觉好些了,就坐在床上读书。她拿起那本百读不厌的《诗经》,靠在床榻上,仔细阅读那些美妙的句子,体会相爱的恋人之间的那种感觉。
蔡琰轻声朗读着《诗经?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读完这首诗,她仿佛若有所思,眼睛痴痴地看着窗外,那里小鸟儿啾啾在鸣唱,一棵金桂树在秋风吹拂下,散发出阵阵清香。
正想的出神入化时,只见卫仲道从室外走进来。他依旧穿着潇洒倜傥的白色长衫,看起来英武俊逸。
“娘子在想什么?”卫仲道微笑着问道。
“我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蔡琰玩笑道。
“因为你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妻子啊。”
卫仲道从蔡琰手中拿起那本《诗经》,看到蔡琰正在读的那一页,笑了笑。
蔡琰道:“夫君,在我看来,你就如同那《淇奥》中的‘君子’。
“你就是我心目中那个‘静女’呢”。卫仲道也笑说。
然后,他翻到《邶风?静女》一页,很有节奏地朗读起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躅。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卫仲道读完,走到蔡琰身边,把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说:“我与你的婚姻,是天作之合。我们必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蔡琰把脸儿紧紧地贴在卫仲道的胸脯上,满心感动地重复着这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卫仲道又走到案几前,翻出一本新书,为汉代诗词。他翻出其中一首《上邪》的诗,给蔡琰朗读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首诗所描写的,就是我对你的一片真情。”卫仲道两眼望着蔡琰深情地说。
“仲道,我没有想到,咱俩的婚姻会是这么幸福。”
“在你眼里,一直是董祀最好,是不是?”卫仲道终于把埋藏在心里多的话说出来了。
“没……不是……。”蔡琰有些不好意思地。
“我知道。你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玩的比较多。他对你也是一片真情。我能理解。”卫仲道说的很轻松。
蔡琰也实话实说:“那时候,你很少和我们一起玩。你总是自己在那里读书写字,下棋作画。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我和董祀的性格不一样哦。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我不知道在你面前该怎样表达。”
“哪里有啊。其实,我一直都很注意你的。你还记得,你生日时,我送给你的那幅肖像画么?”
“哦。记得。你那幅画,画得很好。我一直把它挂在闺房里呢。”蔡琰想起那一幅画,画的是自己坐在案几边弹奏古琴的样子。旁边还有“蒹葭”里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你可知道,我为了画这幅画,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么?”卫仲道问。
蔡琰摇摇头。
“我每天在课堂上,都在观察你的样子,每天画一点点。因为要上课,要读书写字,不可能一下子画出来。我整整花了有两个月功夫才画完。”
“辛苦你了。”
“还有更辛苦的呢。我画完了,拿回家放在书房里。不知何时被老鼠给咬破了。成了残画!我一想,两个月的辛苦白费了,差一点就想嚎啕大哭。”卫仲道说完,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是吗?”
“然后,我又重新开始。又用了一个多月时间,重新画了一幅。这才是你看到的那一幅。”
“原来这样!”蔡琰听卫仲道如此说,才知道卫仲道原来早已钟情于自己,只是他不像董祀那样善于表达。蔡琰有些激动地走到卫仲道身边,把自己的头整个地贴在卫仲道的胸脯上,嘴里喃喃地说:“琰儿知道了。琰儿感谢夫君的一片真情。”
“那幅画还在么?”卫仲道问。
“在啊。你们送的礼物,我都认真仔细地收着呢。我一直挂在闺房里的墙上。去年家里修整房子,我才把它卷好放在了箱子里。”
“哦。还有我送给你的那四枚书签,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读书时一直在用呢。”
“那些书签,也是我费了很大功夫制作的。”
蔡琰问:“哦。全部是你自己刻的啊?”
“是的。我选择了很好的一块竹子,破开。截成四段。把边缘打磨成弧形。我先把这四种花草都样子画上去,然后一刀一刀地刻。足足用了一个月的全部业余时间。用坏了好几把刻刀。”
蔡琰瞪大了眼睛望着卫仲道。她从来没有想过卫仲道的礼物都是这么艰难地做出来的。
“刻好了花草之后,我就来刻后面的篆体‘蔡琰’两个字。这个也不好刻。关键是,我第一次用刻刀,不小心还把手给划破了一次呢。”
“真的?我看看,哪里破了?”蔡琰一把拿起卫仲道的手。
“哈哈,那早就好了。有一点疤痕。”他说着,伸出左手,中指处是有一条细细的白色疤痕。
“仲道……原来你……。”蔡琰被感动了。原先在她心目中,卫仲道就是一个只晓得读书的书呆子,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没有生活情趣。孰不知,人家只是埋在内心深处,深藏不露而已。
“上天有眼,终于把你赐予我卫某为妻。我卫某一生愿望足矣。”
“谢谢你!仲道。”蔡琰再次主动拥抱了卫仲道。
“我要用一生的精力好好照顾你,让你生活得幸福,美满。”卫仲道紧紧地搂抱着妻子说。
蔡琰没想到,婆婆对自己十分不满意。
蔡琰生病痊愈后,某天,婆婆差人把蔡琰叫了去,说是有要事要跟她讲。
蔡琰不知其中利害,高高兴兴地来到婆婆居住的二进堂屋。
“琰儿,听说你生病了?”婆婆开口问道。
“禀告母亲,琰儿确实生病了。多亏了仲道细心照料,琰儿的病已经好了。”蔡琰高兴地说。她心里还沉浸在卫仲道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的感激和幸福中。
谁知婆婆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了,嘴角上的那颗痣也向下翘着:“我说琰儿啊,仲道是个男人。男人生来是要做大事的,不能被儿女情长的私情小事耽误了前程。”
蔡琰一听,这话似乎里面有话。但是她仍旧礼貌地对婆婆说:“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不拖仲道的后腿,让他好好学习,争取得到推荐,走人仕途。”
“你知道就好。我听说,你生病时,都是仲道服侍地?没有叫丫鬟们?”
“嗯。我是要让丫鬟服侍的。但是仲道不愿意。他一定要自己来。”
“仲道这孩子就是心软。从小他就和人家不一样。脾气怪着呢。”
“我觉得仲道很好的。温和儒雅,遍读诗书,和我娘家爹爹一样,是做学问的人才。”蔡琰把仲道的优点赶紧端出来。
“以后啊,你屋里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叫仲道去做,以免他分心。你生病可以找丫鬟。他读书必须专心。你知道,我们是商贾人家,比不得你们书香门第。我们祖上一直到现在,都是靠经商吃饭的。仲道的父亲两个哥哥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劳累异常。仲道呢,本来我们也想让他走经商之路,无奈他一意孤行,坚决不肯。”
“哦。”蔡琰从来没有听卫仲道讲过他家里的事情。她不能想象卫仲道去做生意会是什么样子。在她的眼里,卫仲道生来就是读书习字之人。他的瘦削俊逸,白衣飘飘,寡言少语,一双白皙的修长之手,只适合呆在书房里捧读诗书,挥毫泼墨,弹琴奏曲,对弈搏杀。
他能去经商?与满身铜臭味的贩夫走卒们为伍?似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坚决不同意走经商之路,我们又为他选择了一条仕途之道。”蔡琰看着婆婆眼皮向下耷拉着,并不看她,自顾自地说:“我们对他说,你执意要读书,那就好好读书,博个功名出来。争取举荐当秀才。”
“哦。母亲大人,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督促他努力读书,争取通过察举走上仕途。”
“这仕途也并不是那么好入门的。光靠自己死读书也不行。”卫夫人这时候抬起眼皮看了蔡琰一眼:“察举制,一定是要上面的官员认识你,知道你有文采,有能力才会举荐。如果没人赏识你,没人举荐你,你再有才能,再饱读史书,还是没有门路。”
“嗯。”蔡琰答应着。
“你父亲蔡先生,蔡大人,现在是董卓身边的红人,他一定有能力帮助我们,给仲道引荐一些官员,帮助他走上仕途。”
“这个……”,蔡琰终于领悟了婆婆的用意。她想了想说:“母亲大人,孩儿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父亲现在长安,距离这里很远,回来一趟很不容易。我会写信给他,让他想办法帮忙。不过,父亲那个人,秉性耿直,还要看他的想法。”
“我试试吧。”看着婆婆那张严肃的脸,蔡琰方才心知,婆婆是和自己娘家母亲不一样的。自己的母亲蔡夫人,待人温良宽厚,永远为他人着想。这个婆婆,却言辞犀利,让人心生惧怕。
“还有呢,琰儿,我不知道你在娘家是不是很受宠。因为你自小就聪明,会读书写字。可是,在我们家里,读书写字并不重要。一个妇道人家,最要紧的是侍奉丈夫,持家过日子。”
“哦。”蔡琰心里一惊。
“所以呢,我说,你也别净读书写字弹琴了。有空多学学女红,织布纺纱,绣花缝衣。跟你二嫂他们学学。”。
“母亲,琰儿十分感谢你的教诲。只是,在这一件事情上,琰儿有话要说。”
听蔡琰这样说,婆婆那拉长的脸顿时更长。她愣了一下神,然后问道:“你要说什么?说出来吧。”
“琰儿以为,读书识字,弹琴绘画,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是必备的知识和本领。因为只有读书,才能增长知识,获取前人宝贵的经验,对自己待人处事,对后代的培养,都是很有好处的。”
“你说的也许有些道理。”婆婆听蔡琰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好反驳她。但是,她在心里对这个小儿媳妇更加反感。心想,这个媳妇不但不听话,还有一套理论对付自己,简直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但是,”蔡琰知道,这个但是后面才是婆婆的心里话:“我们是商贾家庭,比不得你们书香人家。我们只认识银钱,一切以赚钱为原则。读书虽好,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你如果少读些书籍,多织些布匹,我们家就可以多创造些效益,多积攒些银两。”
“照母亲的意思,是希望我多织布,少读书或者不读书?”
“对,读书识字对女人来说,纯属浪费。女人只需要知道如何做女红,如何侍奉丈夫,哺育和教导孩子就行了。”
“母亲大人如此一说,让琰儿确实不敢苟同。”蔡琰道。
“这么说,你是坚持不肯做改变了?”
“孩儿可以多些时日去织布场织布。但是,孩儿也要继续读书。”蔡琰坚定地说。婆婆如此决定,蔡琰断然不肯服从,于是坚决表明态度。
“学者先生的女儿,果然比一般人要有主意,敢于跟我唱反调呢。”卫夫人的脸上由于生气而一阵绯红。自从当了婆婆,娶了几房媳妇,在家务事上向来都是自己说了算,还没有一个人敢于这样与自己顶撞。
“琰儿不敢与母亲唱反调,只是,琰儿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蔡琰不卑不亢,但她决定坚持自己的立场。
“好好好,算你强,你比长辈都厉害。我做长辈的,都得服从你的决定。”婆婆的语气更加无奈,也更加气愤:“在我们卫家,从来没有媳妇这样不听婆婆的话。你是第一个!看来,以后这个家我是做不了主了。”婆婆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对不起,母亲。”蔡琰坚持有礼貌。
蔡琰与婆婆之间的关系,因了这次谈话,变得对立起来。
蔡琰回到自己房间,仔细回想着与婆婆的对话,反复思考,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凭我出身书香门第的蔡某人,是不能与一般女子那样,整日里坐在织布机旁,腰酸背疼地干一辈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娘家父母辛辛苦苦培养我这么多年所要的结果。秉承父亲的事业,著书立说写诗载文,才是我人生的追求。
卫仲道从书房回来,看到蔡琰闷闷不乐地样子,故意开玩笑说:“小生哪里得罪了娘子?娘子如何不开笑颜?”
“仲道,我刚才出言不逊,得罪了你的母亲大人。”蔡琰有些尴尬惶惑地说。
“嗯……?因为么事?”卫仲道那好看的剑眉顿时拧在一起。
蔡琰就把婆婆叫自己过去,婆媳二人如此这般对话叙述了一遍。之后,蔡琰真诚地说:“我实在是不想跟你的母亲交恶。我也想有一个很好的婆媳关系,又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氛围。可是……可是你家母亲一定要我不读书不习字,整天去织布绣花,那我是不能接受的。”
“我相信你,我所知道的琰儿,不是那般不讲理,随便与人恶语相向的人。”卫仲道首先肯定这一条。
“至于我母亲嘛,我对她当然也很了解。她是一个十分好强的人。家里的大小事情,包括父亲和哥哥的经商事情,也都是她在出主意作安排。”卫仲道这样对蔡琰介绍他的母亲。
“哦,是这样啊。”蔡琰对婆婆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因为我,她已经生了很多气了。”卫仲道笑着说:“弟兄三个,只有我不听从母亲的安排,不去经商,读书写字。这已经是对她的极大反叛了。”
蔡琰也跟着笑笑。
“第二,我娶了你,这也是我母亲原先不同意的。她心目中理想的媳妇,应该是吃苦耐劳,每天一门心思做家务,照顾公婆,侍奉丈夫,专心抚养孩子的。而我,一心要娶你这个读书识字有文化的人。为了这个,我也跟母亲怄气很长时间了。母亲说,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是上天派了来惩罚她的。因为她前生欠了老天爷的债。”
卫仲道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似乎在说一件笑话,一个可笑的事情。但是,蔡琰在跟着他微笑的时候,她心里能够想象得出,卫仲道当时跟母亲斗争的艰难。婆婆是个大脑思维清楚,权衡利弊敏捷的人。想要说服她,应该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那你当时跟她较劲,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愿望去做,是不是把她气坏了?对你们母子关系有没有留下不好的后遗症?”
“我是把她气坏了。有一次气得她生了病,卧床好几天,我去服侍她。她气得不要见我,我每天都去请安。闹得她没法子。毕竟我是她儿子,最后还是依了我。”卫仲道轻松地说着,似乎是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那,我这个儿媳妇,给她留下的印象恐怕更坏。我不比你,你们有母子血缘关系,我是外来者。”蔡琰分析着自己的情况。
“是啊,几个儿媳妇,还没有一个这样顶她的。”卫仲道也说。
“唉,夫君,你说如今怎么办?我们如何修好跟她老人家的关系?”
“这个……让我想想。”卫仲道摸摸后脑勺,低头思索起来。
“什么主意?”
“你父亲蔡先生不是给咱们当过老师吗?”
“是啊?”蔡琰没有明白卫仲道问话的意思。
“你父亲的学堂是不是收费哦?”
“当然。”蔡琰回忆起当初父亲仅仅依靠给人写匾额写碑文,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开办了蔡家学堂,依靠学费支撑生活,家境才慢慢好起来。
“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办个学堂?”卫仲道两眼放光,直视着蔡琰道。
“对啊,我们也可以办学堂!”蔡琰兴奋地拍起手来。
“咱俩联手,你教读书与弹琴,我教书法与绘画和棋类。怎么样?”
“嗯嗯,充分发挥咱俩各自的最大优势。这个想法真不错!”
“怎么样?小生我在这里得意一下:我的脑袋还算灵活机智吧?哈哈……。”
“嗯。夫君的智慧不一般。脑袋比较灵敏。”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阵。
“你觉得母亲大人会同意么?”蔡琰想起卫母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道她会怎样对待自己和卫仲道的提议。
“她应该不会反对吧?我们既能为家里赚钱,又能够学习读书,一举两得,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
“嗯。”蔡琰想了想,又有个新想法:“哎,我说夫君,咱们这个学堂能不能招收女生啊?这样既增加收入,又能够让更多女孩子读书识字。”
“女生……?”卫仲道想了想,说:“男女同在一个学堂,会不会……?”
“咱们把男学生和女学生分开来上课嘛。正好咱们两个老师,两个课堂。”
“嗯,好主意!”
“那……咱们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吧。”
“我想想……。我得先跟母亲商量一下,争取她的支持,然后再开始。这样比较容易些,困难会小很多。”
卫仲道去了他母亲的房间。
蔡琰在自己卧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似乎等了好几个时辰,才见卫仲道慢悠悠地过来。
“怎么样?”蔡琰走过来,焦急地问道。
“母亲大人提出了许多问题,比如学费如何收取。男生女生的教室距离,不能随便来往。还有,学堂能不能办得长久,等等。”
“最后同意啦?”
“嗯,总算是同意了。”
“真好。”蔡琰高兴地走到卫仲道身旁,握住了他的手说:“有仲道为我遮风挡雨,我这辈子知足了。”
“娘子过奖了。仲道这辈子能和琰儿成为夫妻,是我最大的福气。”
夫妻俩说干就干。他们立即开始备课。
并且找来工匠,打造桌椅等等学堂用具。
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准备,“卫氏学堂”终于开张招收学生了。
附近居民看到告示,纷纷前来询问。特别是有女孩儿的人家,听说这个学堂招收女生,很好奇地前来问个详细。知道了男女分班,男女学生不在一起上课,他们放心了,决定送女儿前来就学。
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报名了。卫仲道和蔡琰心里很高兴。
其实,最高兴的是蔡琰。她想到自己不必再去到织布间去织布,可以堂而皇之地读书写字弹琴下棋,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那是一种何等的自由舒畅啊。
蔡琰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到来了。初二,蔡琰和卫仲道回到蔡家。
两个女儿都已出嫁,丈夫蔡邕被迫在董卓把持的朝廷为官,蔡夫人长期独守空房。如今佳节来临,丈夫从长安回来,两个女儿今日也回娘家,合家团聚,蔡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大清早就起来,命丫鬟小厮们打扫房间,采集鲜花布置堂屋,又命厨房杀鸡宰鱼,预备了最丰盛的酒席。
蔡琰和卫仲道来到蔡家时,姐姐蔡琳和姐夫羊衜早已先期到了。
春节团圆,首先一件大事,就是祭奠祖先。
蔡夫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蔡家祖先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放在堂屋的正北面桌子上。两旁是青烟缭绕的三簇香。祭奠用的几盘鲜艳果品摆放在中间。
蔡家大小一干人,在老爷蔡邕的带领下,来到早已布置好的祖先牌位下,全家人一起跪了下来。大家拜了三拜,然后起身。
蔡家姐妹两个相见,分外亲热,拥抱寒暄,快乐的情绪感染着大家,让寒冬里生出暖暖春意。
两位女婿,既是连襟又是往日同窗,也自然地交谈起来。
蔡琰看到姐姐气色很好,看上去比先前胖了不少。
“琰儿,告诉你吧,我……怀孕了!”蔡琳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赶紧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妹妹。
“哈,怪不得呢,我看你好像胖了不少。感情是肚子里的小宝宝让妈妈增肥了啊。”蔡琰为姐姐高兴。
“嗯,是的。我现在食量大增呢。”蔡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是在感受孩子的存在。
“你在羊家很辛苦吧?”蔡琰问姐姐。姐姐一嫁入羊家,就得照顾羊衜前妻两个幼小的孩子,羊衜又在外地为官,常年不在家中。
“还行。我已经习惯了做家务事。他家的人对我好都很好。”蔡琳道。
“妹妹,你结婚也有半年了吧?肚子还没有‘情况’吗?”蔡琳看着妹妹问。
“还没有。”蔡琰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姐妹这里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父亲蔡邕已经和两位女婿谈起了政治局势。两位乘龙快婿都是蔡邕昔日的学生。师生相见,更多了一份姻亲以外的感情。
蔡夫人来到堂屋,告诉大家酒菜备齐,可以入席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坐下来,边吃边谈。
羊衜告诉岳父,自己已经被任命为上党太守,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了。蔡琰知道,上党属今日山西境内,距离蔡家不算太远,可是也不近呢。
“羊衜,你要学习你父亲的榜样,好好为官。虽说现在董卓专权,朝廷局势不稳,但是,我们既然为官一方,就要给百姓带来福祉。”
蔡琰看着羊衜,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想起羊衜对自己和姐姐的关心。想起自己和姐姐给羊衜写的那首诗,以及羊衜的回赠诗,心里免不了感叹:时光如流水,日子过得太快了。羊衜瘦了,明显地瘦了。近30岁的人,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是一种成熟和*劳的象征。
“不过,你这一走,路途不近,要很久才能回来一次。家里边,就苦了琳儿。带着两个孩子,自己还有身孕。”蔡夫人在旁边插话道。
“我帮她找了两个丫鬟帮忙。”羊衜说。接着,他忽然看了一眼蔡琰,蔡琰恰巧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秒钟,相视一笑。
“娘,我不怕的。我能够应付得了,不要羊衜*心。”蔡琳一听母亲在旁边说话,有责怪羊衜的意思,赶紧帮羊衜说话。
“看看,我女儿多疼女婿,生怕我说话怪了女婿。”蔡夫人笑着说。
“大娘……。”蔡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笑。
“仲道,你们两个怎么样啊?听说你们在办学堂?”蔡邕转过来看看卫仲道问。
“嗯。我和琰儿是在办学堂。招收了二三十个学生。”卫仲道答。
“办学堂好。办学堂给百姓传输知识,是做好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做这件事是最好不过的。”蔡邕赞许地说。
听到蔡邕如此夸奖,蔡琰和卫仲道二人也相视一笑,想起了办学堂的初衷。
“爹爹,”蔡琰忽然想起卫夫人说的,想给卫仲道找人举荐秀才,从而走入仕途的事,就对父亲说:“你看看,以仲道的文才和知识,可不可以入仕为官啊?”
“为官?”蔡邕看了看卫仲道,说:“现如今这乱世,兵荒马乱,为官真的不易。羊衜之所以为官,那是因为他们羊家世代为官,而且清廉有名,天下皆知。仲道么,如今想入官,可能有些困难。再说了,如果遇上些品质恶劣的同僚,一天到晚尽是想着法子排挤你,整治你,那个气愤啊,窝心啊,还不如不去当官。为父我是经历了太多了。现如今,这个董卓是威胁我,我不得已才去的,我现在就在想,怎样能够脱离这个官场,还是回家著书立说,写我的历史为好。”
“我们还想求你推荐仲道入仕为官呢。”
“仲道人太文静,耿直,和我一样,不会溜须拍马,只以读书为乐。我看还是别走仕途这条道。”
蔡夫人从厨房那边过来,看到大家都只顾得说话,就笑着催促道:“大家快吃,别光顾着说话,不然菜都凉了。”
大家开始举杯,互相敬酒。
卫仲道一喝酒脸就红。这不,才喝了两盅酒,脸就红得跟新娘的红嫁衣似的。
蔡邕跟羊衜继续对饮。
大家说着说着,说到了曹*。羊衜说:“听说曹大人最近在乡间招兵买马,准备讨伐董卓,匡扶汉室。”
蔡邕道:“我也听到如此消息。董卓这样专权,民愤极大,总有一天要倒台的。”
“只是,父亲在董卓那里,要时刻小心哦。”
“我会小心的。”蔡邕道。
“爹爹,你最好想个办法,从董卓那里回来啊。要不然,我们总是为你担心。”蔡琰道。
“是啊,琰儿说的极是。你真得想想办法,一定要保全自己。你在那里真是太危险了。我每天都在为你烧香,磕头许愿,请求保佑。”蔡夫人在一旁说。
由于在岳父家多喝了点酒,一高兴又回来晚了点,正月里的天气寒冷刺骨,在路上就感到有点不对劲,回家第二天,卫仲道就生病了。
蔡琰一看他病得不轻,就把学堂的课停了,一门心思照顾仲道。
她找到当地的大夫,开了几副草药,回到家里,自己亲自到厨房监督熬药。
“仲道,”蔡琰端着熬好的草药,轻轻呼唤着卫仲道的名字。
卫仲道本来就瘦削,这一生病,脸色惨白的像是白纸,浑身发烫。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蔡琰急切的眼神,微弱地说了声:“谢谢娘子!”
“来,把药喝下去。”蔡琰一手端着药,一手捧着他的头,把草药喂了下去。
蔡琰又让丫鬟端来热水,亲自为仲道擦拭发烧滚热的身子。
擦洗完毕,蔡琰又到厨房,为他烧煮了汤饼,还有稻米粥。
仲道高烧退去后,看着妻子为自己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十分感动,他拉住蔡琰的手,说:“琰儿,辛苦你了!”
“仲道,你不要这么客气,心里过意不去。夫妻就是应该这样,一方有难,另一方竭尽全力照顾嘛。”
“你这样照顾我,那……学堂的课不就停了吗?”卫仲道忽然想起。
“我给他们放假了。等你的病好了在开课不迟。”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卫仲道舒心地笑了。
卫夫人带了丫鬟赶过来看望生病的小儿子。她带了蜂蜜,煮了当归生姜羊肉汤,来给儿子食补。
“我这个小儿子,因为是早产,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能受冷抗寒。那天到你家去,就不该喝那么多酒,回来的那么晚。”卫夫人一进门就是指责抱怨。
“那天……对不起。”蔡琰被婆婆的话噎住,只好道歉。
“娘,其实那天不关琰儿的事。是我自己因为比较高兴,就想喝酒,最后喝多了。”
“你呀,总是百般护着媳妇。”卫夫人不高兴地指责儿子。她认为教训媳妇是婆婆的职责之一。
卫仲道和蔡琰两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琰儿,我把仲道交给你了。他的身体你要好好负责哦。伺候丈夫,这是做媳妇的天职哦。”
“我知道了。母亲。”蔡琰答道。
终于,卫夫人走了。
卫仲道心理有些过意不去,就对蔡琰说:“琰儿,我母亲就是这样,只关心自己的孩子,把媳妇看成外人。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到了晚上,卫仲道又发烧了。蔡琰照例给他吃药,擦身。等到退烧了,又给他烧了汤水喂食。
一直烧了三天,卫仲道才退烧。整个人虚弱得一塌糊涂。
这天清晨,当耀眼的光线透过窗棂照射在床榻上时,卫仲道醒来了。他看到蔡琰和衣睡在自己身边,凌乱的鬓发散开在床上。由于连日劳累,她的气色很不好,肤色看起来黄黄的。
卫仲道扯了扯被子,轻轻地盖在蔡琰身上。他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穿衣起来。
“你……你醒了?”蔡琰揉一揉惺忪的睡眼问:“你好了吗?不烧了?”
“我好多了。你又是一夜没睡吧?”卫仲道歉疚地说:“你看,我生病把你害得……你赶快接着睡吧,不然你要是也生病了就麻烦了。”
“没事儿。我睡好了。我昨天后半夜都在睡呢。”蔡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洗脸水。”
等蔡琰端着盛满水的铜盆回到卧室,看到卫仲道把另外几床被子叠得高高的堆在床头,自己依靠在上面,腿上盖着自己那床被子。
“坐起来啦?”蔡琰有些欣喜地看着卫仲道。把脸盆端到床边上。
“嗯。”当蔡琰把洗脸巾拧干,正要帮卫仲道擦脸时,卫仲道一把抓住了蔡琰的手,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蔡琰:“琰儿,你为什么这么好?为什对我这么好?”
蔡琰笑道:“我们是夫妻啊?夫妻就是要互敬互爱,常相厮守。”
“我总觉得这是梦,你我之间的生活好像是一场梦。我总觉得不定哪天醒来,你就不在了。”
“那怎么会呢?”蔡琰笑着看看卫仲道:“你是不是发烧时间长了,脑子有点烧糊涂了?结婚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可是,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见董祀来了。他二话不说,拉着你就走。我追上去,我说这是我的妻子,我们结了婚的。”
“真的?”蔡琰一边把洗脸巾递给卫仲道,一边吃惊地问。
“那董郎对我说‘琰儿本来就是我的媳妇,是你硬给夺去了。我今天把她接回去。’我看着你俩走了,伤心地坐在那里哭了。”
蔡琰听他这么一说,眼前也出现了董祀的模样。她想:这么久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现在他人在哪里?
“你说,我这个梦是不是一个不好的征兆?这梦是不是会显灵呢?”
“不会的。是你多虑了。梦哪里会显灵哦?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蔡琰赶紧安慰他。
蔡琰照顾卫仲道吃了饭。又帮他换了内衣,照顾靠在床头坐好。卫仲道说想要看书。蔡琰就拿了一本《史记》递到他手上,然后自己才洗漱吃饭。
蔡琰把长长的头发解散开来,仔细地对镜梳妆。卫仲道说:“你梳头的样子真美。恬静,淡然,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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