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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佳人蔡文姬

琚丝桐(当代)
公元177年。东汉陈留郡圉县城。
春末夏初的一个明媚日子。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棂,懒洋洋地照进这所蔡家大宅。清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个季节不冷不热,最是宜人。
“快看,那里有一只喜鹊!”丫鬟翠翠指着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高兴地对另一个丫鬟小莲说。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中国文坛第一才女蔡琰,字文姬的,就要在今天出世了。
蔡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文姬之父蔡邕,号伯喈,蔡邕之父蔡棱,也就是蔡文姬未来的爷爷,原先当过圉县县令,就是如今的县长。蔡邕的叔叔蔡质,文姬的叔爷爷,曾官至京城卫尉,相当于如今的北京军区司令员。
蔡邕,蔡文姬的父亲,更因精通经史、天文,音乐,书法等等,在京城名重一时,被视为当时文坛领袖。后世尊称他为文学家、音乐家、书法家,按照现如今的说法,就是个文科和理科统统精通的全才,做中科院院长绰绰有余。而且,他还担任着京城太学里的教师,相当于现今北大清华的著名教授。所以,他不仅名满天下,还桃李满天下哩。
蔡邕书写的“禧平石经”被立于当时的太学,即全国最高学府的门前。那时的书法,不但是一门重要的学问,还是一门实用技法。全国各地前来临摹抄写之人众多,每天都有上千辆马车停在太学门前,把个街道路口堵得一塌糊涂,就跟现在大城市交通拥堵一样。
由此可见,莫雨晴穿越转世的这个蔡家,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大户人家啊。
蔡家将要添丁进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在这个县城以及方圆数十里,早已是街谈巷议,人人皆知家家明白的大事。
请来的那位当地最好的产婆,和蔡家的丫鬟不时地在卧室内出出进进,人人脸色焦急步伐匆匆。
蔡邕已经焦急地等候在堂屋多时了。家中女性亲朋也多有守候者。
学富五车名满京华的蔡邕,虽才华横溢令人艳羡,门下学生济济一堂,不但在整个京城甚至全国都大名鼎鼎,可是无奈家族人丁不旺。他与夫人赵五娘结婚20载,举案齐眉,夫妻感情甚佳,但膝下一直没有子嗣。为此,五娘到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甚至吃斋行善。可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之前,五娘曾多次愧疚地对蔡邕说:“夫君呀,妾身不能为夫诞下一男半女,延误了夫君的后人继承。不如夫君另娶,以继后嗣。妾身绝无怨言。”
在那个年代,有钱人家娶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呀。
可是,这位才华横溢的蔡邕,却对孔圣人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圣言不当回事。他对妻子一往情深,十分通情达理。他说:“夫人不必为此多虑。有儿有女固然更好,无儿女也没有什么。我们虽然无后,但我夫妻二人性格如此合得来,恩恩爱爱多么幸福。这是老天爷造化,是神明所给予的。我已经很满意了。”
后来,经不住蔡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蔡邕终于娶了一位小妾,姓谭名金凤。这谭金凤的肚子可真是争气,刚来不久即怀上了,很快便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叫做琳儿,蔡琳。
去年秋天,某个夜里,五娘做了一个神奇的梦。醒来后,她将梦境说与丈夫。
梦里,赵五娘正在家门口行走,忽然,见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化缘和尚,手里托着一个饭钵。五娘见状,急忙回屋,名丫鬟拿出灶间剩饭,并煮了一锅鲜汤给予僧人。
僧人连说谢谢。起身时,僧人拿出一颗兰花籽,交于五娘说:“这是一颗兰花籽,兰花籽会给你家带来子嗣,带来好运。”
第二天醒来后,五娘命丫鬟四处寻找,果然在院内屋檐下找到一颗饱满的兰花籽。
不久,五娘再次怀孕,乐坏了蔡邕以及整个蔡氏家族。
这回,蔡邕满心期待着夫人能为他生下一个男丁,以继承他那旷世奇才的满腹史书,精致书法,美妙音律。
蔡夫人已经疼痛多时了。看来,生产也就是今日的事了。
产婆又进屋了。
疼痛间隙中的蔡夫人,人称赵五娘的,对产婆说:“方才我疼痛稍差时,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忽然见一道亮光闪过,似一只凤凰般鸟儿,从屋内飞出去了。
“夫人又梦见凤凰了,那可是大喜事。或者诞下一个灵儿,为蔡氏家族带来好运呢。”
产婆说罢,遂走出室外,向蔡中郎告知夫人所出吉言去了。
蔡邕听说,又想起夫人托梦的兰花籽,也不得不相信这个孩子会与众不同。
及至黄昏,一个姣美小女娃终于呱呱坠地。
朦胧中,莫雨晴经由时光隧道来到这个世界,顶着蔡琰蔡文姬的名字。
她只知道蔡文姬是中国古代第一才女,知道蔡文姬头上的那些光彩的花环,并没有去想日后蔡文姬日后的许多坎坷,许多痛彻心肺的灾难。一句话,她没有想到蔡文姬的未来,会是怎样一番动荡曲折,充满变数。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千金小姐!”丫鬟翠翠大呼小叫地前来报喜。
“恭贺中郎,中郎大喜,是个小女娃!一个小美人胚子!”产婆接生完毕收拾清楚,急忙前来堂屋报喜。
蔡邕闻言,虽因不是男孩而略感遗憾,仍起身笑着说:“谢谢孙婆婆。”遂吩咐管家,给产婆封上银两。
蔡邕这才来到卧室,看望妻儿。
五娘面色红润,有些歉疚地对丈夫说:“可惜不是个男娃。”
“没有关系。”蔡邕微笑着对妻子说:“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蔡家的福分。夫人辛苦了。”
蔡邕俯身去看那小女儿,只见她唇红齿白发黑,亮眸丰唇挺鼻,一副富态吉祥之相。心下十分欢喜。
一年一度的重阳节来临。这天又恰逢蔡琰百日。
蔡府里上上下下更加重视,人人都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如同过春节或者过八月中秋节一般。
蔡府大院里,阵阵凉爽秋风,吹下满园落叶,一片片金黄和红色飘落在青砖铺成的甬道上,恰似一条彩色地毯。盛开的菊花,更把庭院装扮得姹紫嫣红,一派喜庆。
一大早,蔡夫人赵五娘就指挥着丫鬟厨娘和其他下人,在一旁收拾房间打扫厅堂。
丫鬟们到野外采来茱萸,找来做衣服剩余的锦缎布头,做成如同现在辟邪驱病的“香包”,分发给府上大人小孩人手一个。
丫鬟翠翠把缝好的香包拿在手里,正一人一个满院子给人分发。
蔡夫人抱着小女琰儿,坐在厅堂的榻上。旁边是三岁的大女儿琳儿。看到翠翠来了,蔡夫人笑着说:“翠翠,你看这百日小女,长得有多好,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上去竟比那一周岁的孩儿还要机灵呢。”
“是啊。”翠翠答应着,看了蔡琰一眼。同时,她拿出一个香包,挂在蔡夫人的衣襟边上。又给琳儿衣襟上别了一个。当她拿出另一个,准备给琰儿佩戴时,琰儿竟然伸出小小的粉嫩手掌,“哦,哦”地向翠翠讨要。
莫雨晴是个急性子,看那翠翠半天还没挂好,有些等不及了,就伸手讨要。她努力憋住不说话-——百岁的孩子,是绝不可能说话的。如若说了,保不齐人家会把她当作怪胎啦!要是那样,她这回穿越可就露馅了。
“看看这孩子,我说她聪明吧。这小小的人儿,竟然知道讨要呢。”蔡夫人笑嘻嘻地对翠翠说。
“真的啊?”翠翠也惊奇地看着琰儿。琰儿咧开粉红色的小嘴,对着大家笑呵呵地。
“你们在那里笑什么呢?”刚从外面进来的蔡中郎问道。
“我们在看这小女琰儿,竟然知道讨要香包,似是比那大孩子还要精明。”蔡夫人回答。
“来,让老夫抱抱。”蔡邕走上前来,从夫人手中接过琰儿,高兴地把她举过头顶。又一上一下地来回甩着,把个蔡琰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另一个丫鬟小莲,到院子里采来了许多小菊花,给家中每位女性头上插上一支。
蔡夫人头上插了一支白色的菊花,小琳儿头上是一支紫色的,小莲正在给琰儿挑选着,想给她插哪一种颜色好呢?
这会子,那个莫雨晴——琰儿,看小莲太磨叽,干脆伸手把琳儿头上那一朵紫色的拿下来,插到自己头上。
“那是我的花花哦”!琳儿一摸自己头上的菊花没了,立即叫喊着哭了起来。向妹妹蔡琰伸出双手。
“来来来,小莲再给琳儿一个好的。比她那个好。”小莲急忙去哄琳儿,给她拿了个粉红色的戴在头上。琳儿才慢慢不哭了。
“这小家伙,出手可真快。”蔡夫人感叹道。
“这小丫头调皮,将来肯定机灵。”蔡邕忍不住夸奖女儿说。
莫雨晴听了父亲的夸奖,心里乐滋滋地。
这时,琳儿的母亲,小妾魏金凤走进来了。她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哭,急忙上前询问。
听到琳儿诉说,魏金凤的脸立即拉下来,训斥女儿说:“人家抢就抢去了嘛,哭什么哭?咱能和人家比么?”
蔡邕一听这话,有点不太高兴:“你这话说的不好听啊。怎么跟小孩子计较呢?什么不一样?都是我蔡邕的女儿嘛,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魏金凤不言语了。
午间,一大家子人在院内摆下酒席。
蔡琰的爷爷蔡棱来了。老人家已经70多岁高寿。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嘻嘻地对儿子说:“你这个小女儿虽然不是男孩子,可是看上去很机灵。”
听了父亲赞扬的话,蔡邕更是高兴不已。他把小女儿出生之前,托钵僧赠与兰花籽,以及夫人生产前看见凤凰在室内飞翔的事,告诉了父亲。
“哈哈,看来这个小女果然不是凡人,你得下功夫好好培养。”
蔡邕急忙点头称是。
正说着,蔡邕的叔父,也就是蔡琰的叔爷爷,京城卫尉蔡质,也带着他的夫人,特地坐着马车从京城洛阳赶了过来,参加这一家庭聚会。
蔡邕的父亲和叔父,这兄弟俩感情很好。后来,当蔡邕父亲去世后,叔父就把蔡邕一家接到京城居住了。
叔爷爷蔡质,和爷爷蔡棱一样,给小小的蔡琰带来了许多礼物。
除了日常饭菜,这天特意端上泡了许久的菊花酒,以及厨娘们特地做的重阳糕。
蔡家这重阳糕是用了上好的糯米面,放进桂花和菊花,另外加了蜂蜜,上笼蒸熟的。
蔡邕心下高兴,不由得和父亲及叔父多喝了几杯菊花酒。
席罢,一家人趁着兴头,要给百日的琰儿“抓周”。也就是“抓前程。”那个朝代,男尊女卑还没有后来那么厉害,人们对女孩子倒比后面的朝代更重视一些。
丫鬟翠翠和小莲在堂屋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物件,能够代表各种前程和爱好的东西。
蔡琰——莫雨晴定睛看了看,桌山的东西摆得像小山那么高。
那些东西里面,有笔墨纸砚和书帖,有琴棋书画,有刀弓箭囊,有胭脂铜镜,有白银商幌,有女红刺绣……,林林总总一大堆。看得蔡琰眼都花了。
一群人都围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蔡琰。
蔡琰——莫雨晴当然知道她该抓什么。她这一番千辛万苦的穿越,不就是为了当一回自己艳羡的大才女蔡文姬么?她能抓那些跟大才女不相配的东西么?
只见她,伸出那婴儿肥的白白胖胖右手,先是抓起了一支笔,一支上等狼毫小笔。
“嗷……!”丫鬟们一阵拍掌惊呼。
“是笔,笔啊,她抓的是笔!”蔡夫人也惊叫道。
两位爷爷,摸着各自的胡须,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地大笑,赞许地看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小女娃。
只有父亲蔡邕没有出声。他的嘴角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因为,在他心里早已有了今天的答案。通过对这个小女儿几个月来的观察,他认定这不是个寻常女孩儿,是一个可与男性相抗衡的聪慧女儿,是一个可以培育成顶尖人才的女儿。
在大家一片欢呼声中,得意非常的莫雨晴——蔡琰,左手又伸向了一把琴,胖胖的小手把琴弦拨弄得铮铮作响。
“快看啊,她还要弹琴!”丫鬟翠翠又尖叫起来。
蔡琰的小手继续在琴弦上拨弄着。
“哈哈,”爷爷蔡棱终于忍不住夸奖开了:“邕儿,你这个小女儿啊,只对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感兴趣,或许将来能够继承你的才华啊。”
“是哦,你可得好好培养培养,咱蔡家也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培养个班超或者卓文君出来。”叔爷爷蔡质也笑哈哈地感叹道。
西汉的卓文君,是大富商的女儿,举国上下闻名的才女,她和才子司马相如相互爱慕的故事,举国上下人人皆知。东汉才女班超,因与父兄一起书写历史典籍而闻名于世。
“父亲和叔父大人所言极是。孩儿一定细心教诲,让她成材。”蔡邕对两位长辈说。
这时,在一旁抱着蔡琳的魏金凤不高兴了。她看到全家上下以及长辈,都对这个大奶奶生的女娃如此器重,自己的女儿仿佛不存在,心里的郁闷纠结着,她抱起自己的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
莫雨晴睁着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很得意自己的表现。
她心说,当个蔡文姬果然不错,有这么多人宠着爱着,可比自己跟着老妈生活,比自己每天上学做那些该死的数理化习题有意思多了。
在父慈母爱的蔡家,蔡琰不知不觉就长到了一岁多。
在这一年中,莫雨晴竭力装成一个小婴儿的状态。要说这婴儿还真不好装哎。自己一个18岁的大姑娘,要把智商降低成1周岁,难啊。不过,莫雨晴认定了一条:少说话。
少说话就少出错。而且,1岁多的孩子语言能力还不发达,本来话就不多哦。
除了吃喝拉撒,莫雨晴,不,蔡琰,就是整天睡大觉。她把自己高考时熬夜缺的觉都给补回来了。遗憾的是,没有MP3,也没有电视和网络,古代也太寂寞了。
没办法,穿越了就得遵守古代的生活规则。正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却谁知,蔡家这时遭遇了一次大难。
一日,爹爹上朝回来后,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进门就抱起襁褓中的小蔡琰,逗弄说笑,而是闷闷不乐地进了书房。
蔡夫人见状,抱着小蔡琰跟了进去“夫君今日为何不开笑言?”蔡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有所不知,为夫我今日在朝堂上,与当朝宦官王甫言语不合,多有冲撞。那王甫是当今小皇上的红人。那小皇上一点儿也不明辨是非,竟对他言听计从。所以,老夫以为,今后必有麻烦。”蔡邕脸色沉重地对夫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嗨。夫君为何不谨慎行事?这些宦官,仗着皇上的恩宠,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蔡夫人也担心地说。
“是哦。我也后悔了。可是,我当时确实是看不下去了。他那人不学无术狗屁不通,还在那里指手画脚,那副嘴脸,直教人恶心。”蔡邕坦率地对夫人说。
“伯喈,你的性情我知道。可是,眼下这朝政,就是这帮坏人当道。没法子啊。”
“我也知道少说为妙。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呀,吸取这次教训吧,下次啊,不能忍也得忍。”
“夫人所言极是。只是,就不知这一回,这个坎能否过去?”
“吃饭去吧。”
在蔡夫人怀着的蔡琰,听到父母的这一番对话,也感慨颇多。
上高中时,已经比较懂事的莫雨晴,经常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不了多久,就有一名贪官污吏被捉起来“双规”。这贪官,不是行贿受贿贪赃枉法,就是买官卖官*民意。现在穿越到了东汉,竟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贪官污吏!
但愿,老天爷保佑父亲免遭劫难。蔡琰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一家人在默默无语中,吃了一顿冷清的晚饭。
蔡邕心情不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地喝高了。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
一大早起来。蔡琰看到,爹爹和母亲在一起默默地吃着早饭。
蔡邕依旧上朝。他的官职是议郎,就是皇上的顾问。必须每天上朝。
分手时,爹爹和母亲握了握手,互道珍重。
蔡夫人闻言大惊!
丫鬟翠翠急忙把夫人扶到堂屋坐下。
在丫鬟小莲怀里的蔡琰也大吃一惊。
她想,多么好的一个父亲啊!慈祥,温暖,还博学多才,对自己疼爱有加……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
稍事歇息,蔡夫人急忙让丫鬟扶着,到蔡邕的几个好友家里诉说这一不幸,并托付好友,想法子花费些银两,帮忙疏通吏部官员,力争减轻罪责,从轻发落。
可是仅仅到了第二天,还没等这些好友去活动,更加不幸的消息传来:蔡邕被吏部判了死罪,不日问斩!
蔡夫人闻言大惊失色,一下子向后躺到晕过去了。众丫鬟急忙把她搀扶到卧室躺下。
蔡家上上下下惶恐不安,乱成了一锅粥。
清醒过来的蔡夫人,急忙又托人去朝中打听。
打听来的消息是,蔡邕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的罪名被判处“弃市。”
“何为弃市?”蔡琰听到翠翠在悄悄问小莲。
“据说,弃市就是在闹市中处死哦。”
啊?!蔡琰——莫雨晴也被这晴天霹雳给击中了!她差一点就要惊叫起来,自己赶紧捂住嘴巴。刚刚一周岁的婴儿是不可能懂得这些的。
倘若没有了父亲,这个家庭该怎样生活?没了父亲,自己也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可是,自己还能穿越回去么?
蔡夫人情急之下病倒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小妾魏金凤,蔡琳的母亲,一看蔡邕犯了死罪,竟然闹着要分家单过!
她跑到蔡夫人的床前,说:“如今大人犯了死罪,看样子是回不来了。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不如大家现在分家另过,各自散伙逃命去吧。”
“你……你……,”蔡夫人原本就被这个噩耗打击得病倒了,现在又被这不仁不义,对蔡公如此不敬的小妾一席话气得哆嗦,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请夫人早做安排。”魏金凤仍然坚持。
“你要走就走罢。”夫人侧过脸去,不看她。
“夫人,我到蔡家几年,蔡家的财产要分我一些。再说了,琳儿是蔡公的女儿,也有资格分得一份财产。”
“你……!你休想!”蔡夫人气愤之余,厉声喝道:“蔡公之事,如今还没有结果,你竟如此没有半点情感,良心何在?你走便走,财产休想!”
看到这个长着一副妖精脸的“小妈”如此出言不逊,正在丫鬟小莲怀中的蔡琰气愤不已。她真想上去揍这个贪财而又小心眼的女人一巴掌。可自己的身份是个婴儿,不便行动。她只能狠狠地地瞪了魏金凤一眼。
魏金凤想要分家产的预谋没有得逞。
蔡家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境中度过了数日。
这一日,听到小厮报说洛阳北部尉曹*求见。
蔡夫人急忙前去迎接。曹*是蔡邕的好友兼学生。以前常常是蔡家的座上宾。
蔡琰看到的曹*那时候年仅20多岁,长方脸庞,脸色凝重,言语中透露出一股霸气。他虽然并非年轻英俊的帅哥,可是,他身上有一种帝王之气,对蔡琰有一种另类的吸引力。
曹*告诉蔡夫人一个好消息:蔡邕终于被免死罪了!
蔡夫人惊喜中忙问为什么?
曹*说:“蔡大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得罪了中常侍王甫。当今皇上一味听信王甫谗言,故加害蔡大人。但是,朝中也有正直之人。宦官中的吕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职位和王甫相同,也是中常侍。他一贯佩服蔡邕的学识和为人。故这次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说蔡邕所言只是言语失误,蔡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百般求情。再加上王甫也有事有求于吕强,不好意思再反对。所以,最后勉强同意了。最终改判为流放。流放地点是五原安阳县。”
蔡琰觉得,蔡邕的被流放,就如同当今被打成“右派”的那些大知识分子王蒙似地。王蒙这个现代作家,不就是因为口舌之灾,被流放新疆长达20多年么?
蔡夫人松了一口气。
蔡邕终于被放回来了。
被关押了10余天的蔡邕,明显地瘦了一圈,胡子拉碴面容憔悴。
一进门,蔡邕便和蔡夫人相拥,蔡夫人泪如雨下。
“夫人勿悲,看哭坏了身子。”蔡邕连忙把夫人扶到榻上坐下。
“爹爹!”蔡琰从丫鬟的怀里挣脱出来,扑到父亲怀中。
“我的心肝宝贝哦,我还以为见不到你啦!”蔡邕急忙抱起心爱的小女儿,用胡子在她稚嫩的小脸上摩擦着。
“好痛,好痛哦!”蔡琰一边笑,一边躲闪着。
“一看到我儿,我的烦恼就消除了!”蔡邕道。
虽免了死罪,但是全家被勒令在10日之内离开京城洛阳,赶去流放之地。
听说自己在囹圄之中,小妾魏金凤要分家之事,蔡邕也及其气愤。对蔡夫人说要休了她。
一贯为人谦和厚道的蔡夫人,思考了一会儿,说:“还是留她在家吧。要不然,琳儿失了亲生母亲。”
蔡邕想想也是。就不再说话。
这天,蔡邕带着一家老小十几人,坐着一辆雇来的马车,踏上了流放之路。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啊?”蔡琰扬起小脸,寻问抱着她的父亲。
蔡邕回答女儿:“去一个新家。”
“新家?那里好玩吗?”
“那里很好啊。”
蔡邕转脸对夫人道:“夫人,你瞧这孩子,才刚刚一岁,说话就如此清晰利落,真令人惊奇。”
“谁说不是呢。”蔡夫人也高兴地说。不管如何,就是流放到最艰苦的地方,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蔡夫人就很知足了。“这个孩子,我总觉得她跟一般小孩儿不一样,无论生活上,还是语言行为上,都比寻常孩子早熟。”
“翠翠,不要……。”年幼的蔡琰,皱着眉头,不肯喝丫鬟翠翠端着碗里的羊奶。这种羊奶的腥膻味道,打死莫雨晴也喝不下去。
经历了许多天的旅途劳顿,蔡邕一家人终于平安到达了流放地五原郡安阳县。这里属于现今的内蒙区域。虽然这里是黄河河套平原,自然条件还不错。但毕竟是阴山北部的边远地区,经济和文化生活,较中原地区相差了许多。
在这大漠风尘弥漫之处,五谷杂粮不多,而牛肉羊肉普遍。不仅蔡琰不习惯,家中许多大人也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蔡夫人差家中的小厮们到街市上,用带来的首饰和陶器一类,换取粮食和日用品,还为小蔡琰姐俩换回了一些牛奶和羊奶。
蔡夫人见状无奈,又换了半碗牛奶给小蔡琰。牛奶的味道稍好一些,不如羊奶那般膻腥,蔡琰终于喝了下去。
“我也要喝牛牛……。”大蔡琰三岁的姐姐蔡琳,总要和蔡琰攀比。见蔡琰和牛奶,她也要喝牛奶。
蔡夫人只好把陶罐里不多的牛奶倒出一些给蔡琳。
喝罢牛奶,刚刚学会走路的蔡琰,跑到父亲的书房里去玩了。
宁折不弯的蔡邕,这时正在书房里写作他的重要作品《琴赋》。
虽然被流放到大漠边关,但他并不气馁。他生活在自己的艺术文学世界里。他并不后悔得罪了朝廷宦官。因为这个世道太黑了。如果不得罪他们,和他们同流合污,那才是自己不可饶恕的罪过。
看见蔡琰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蔡邕放下正在书写的纸笔,把心爱的小女儿抱到腿上。
一看见纸和笔,小蔡琰的兴趣就来了。她伸出小手,想要去拿案几上的毛笔。她其实很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日记的。但是,想想自己这个年纪,拿笔是不是太早了。于是作罢。
“哈哈,我儿到底是喜欢舞文弄墨的哦。”想起周岁是给女儿“抓周”情形,蔡邕高兴地把着蔡琰的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一转身,蔡邕看见了案几旁边的古琴。
他把小女儿揽在怀里,然后开始弹奏。
他弹奏的是自己谱写的《游春》。“蔡氏五曲”之一。
随着琴声荡漾,蔡邕陶醉在自己的音乐里。他忘记了被流放,忘记了生活中的种种不幸。
而小女儿蔡琰,似乎也听懂了父亲的音乐,以及父亲的心情。她坐在父亲怀里,一动也不动,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弹了一会儿,蔡邕生怕女儿觉得枯燥,就又翻出一本《诗经》来。
“来来,为父教我女儿读诗吧。”他把书翻到第一页,抑扬顿挫地朗读起来:“关关雎鸠……。”
“关关雎鸠,”诗经对于蔡琰——莫雨晴来说,那是太熟悉不过了。她随口而出,根本不用思索回味。
“在河之舟……。”
“在河之舟……。”
蔡邕发现,蔡琰的跟读能力很强,于是干脆两句连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一个深沉的男中音和一个稚嫩的小女声,一前一后地响彻在房前屋后。
“夫人夫人,快来瞧瞧,咱家小女真是称奇!”蔡邕对着院内呼唤。
正在屋里教导丫鬟们做女红的蔡夫人,欣闻丈夫唤之,急忙过来看个究竟。
看到仅仅一周岁的蔡琰这么快就能够跟读,蔡夫人也吃惊之极。
看到母亲前来,蔡琰更加得意。很快便将《关雎》全文给背了下来。
蔡夫人问道:“世人皆云孔文举(孔融)是当今神童,我儿可与那孔文举相比拟么?”
“当然当然。以我儿的聪慧,只怕是比他还要有才,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我蔡家虽无男丁,但有此女,老夫甚幸!”
从此后,蔡邕除了写书抚琴之外,每天都要教导蔡琰背诵古诗。
姐姐蔡琳之母魏金凤,眼见蔡琰如此受到蔡邕宠爱,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打发女儿到父亲的书房来。
可惜那蔡琳只是庸常女儿,哪里有蔡琰的半点才华?
蔡邕见蔡琳前来,也如同对待蔡琰一样,教她读书习文弹琴。无奈蔡琳觉着枯燥无味,并不喜欢这些。蔡邕教她读诗时,还没有读几句,她竟睡着了。
“琳儿,醒醒,醒醒!”蔡邕呼唤蔡琳。见她睡得很香唤不醒,便让丫鬟抱回她母亲屋里去了。
魏金凤见自己女儿不是学习的材料,无法与蔡琰竞争,只好作罢。可是,她看着蔡琰日日在蔡邕身边受宠,名气愈发响亮,心里焦急,眼中冒火。从此一门心思就想怎样让蔡琰倒霉,以解自己心头不平。
蔡邕仍是每日耐心调教蔡琰。如此这般,蔡琰很快便学会了许多古诗。
蔡邕流放到五原郡后,虽然身为朝廷罪人,但是,由于他在全国的名气巨大,所以,当地名流学者闻讯前来拜访者络绎不绝。
每当家里来了客人,蔡邕便把琰儿叫出来,在客人面前表演一番。因而蔡琰成了远近闻名的小才女,小神童。
一日,蔡琰与姐姐蔡琳在院内玩耍。
正屋厢房门口有几个台阶,恰似现代的楼梯。蔡琳闲着没事,就一街一阶一阶地往下跳着玩。
蔡琰站在门口,看着姐姐跳台阶。她也想模仿姐姐跳下去。可是台阶毕竟有点高,对于一个不到两周岁的孩子来说。
这时,蔡邕被一家乡绅请去做客写匾。能够求到京城首屈一指的大书法家蔡邕的墨宝,这可是一方乡绅们值得炫耀的事情。
蔡夫人正带着一帮丫鬟在东屋里做女红。院子里静悄悄地。
蔡琰的小妈魏金凤过来了。
她看看两个小丫头,忽然就对蔡琰说:“琰儿,你看姐姐跳得多好,好玩的很呢。你也来跳一个,好吗?”
蔡琰看了看台阶,又看了看自己的短小的腿,毕竟有些难度,有些“腿不从心”。她犹豫着。
“琰儿,跳吧,快跳!”蔡琳看到母亲在鼓励琰儿,自己也兴奋地在一旁帮腔,而且又做了两个示范动作。
“跳啊!快跳啊。蔡琰胆小,胆小鬼!“魏金凤用了激将法。
蔡琰-莫雨晴想,我是现代人我还怕了她了?跳就跳呗,有什么了不起。
“咚”的一下子,蔡琰跳了下去。可是,她没有掌握好力度和落脚点,一次就跳下了两层台阶,而且落在了台阶的边缘棱角处。
“哎呦……!”蔡琰大叫一声,躺在地上不能动了。脚踝一股钻心地疼痛。
听到蔡琰的惊叫,蔡夫人和一干丫鬟们急急跑了过来。
蔡夫人急忙抱起小蔡琰,来到卧室床上。小蔡琰的脚脖子已经肿得跟大红萝卜似地,发红铮亮,一碰就大声喊疼。
蔡夫人急忙吩咐小厮去找郎中。
郎中来看过,说是骨头受伤,要静养。同时给开了治疗跌打损伤内服外用的药方。
“是谁让你跳台阶的?你不知道台阶高吗?这样跳多危险那。”蔡夫人忍不住问小蔡琰。
“是小妈让我跳的。姐姐也在跳。”蔡琰回答说。
“哦……。”蔡夫人若有所思。
此后,蔡夫人再不让蔡琰单独和蔡琳母女在一起。总会安排有丫鬟们在她身边。
过了一两个月,蔡琰的腿伤才渐渐好转。
又过了不久,蔡琰生病拉肚子。一连拉了好多天。请郎中看了病服了草药,前前后后总共一个月左右才好转。
这两起生病,确实让蔡琰的身体元气大伤。蔡夫人和蔡邕心底下纳闷:蔡琰一向身体很好,为么最近接连生病?
话说,蔡琰一家在五原安阳一住就是大半年。第二年的春天说话间就到来了。草木葳莛,万物复苏的季节,意外地传来了朝廷的大赦令:赦免蔡邕的罪名,他可以回到家乡著书立说去了。
蔡邕大喜。立即吩咐夫人家眷准备返乡行程。
要回中原了!
一家大小欢呼雀跃。蔡琰和姐姐蔡琳更是高兴得唧唧哇哇乱叫。
因了蔡邕是个大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人们的眼中。蔡琰知道,爹爹的粉丝遍天下。爹爹要离开五原的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遍了五原大大小小的街区。
一时间,请客送行的人们排了长队。能和蔡邕这个国内第一才子搭上关系,同桌共饮闲话当今,是当地一干有头有脸人们的一个身份象征,一如当今人们想要一睹一流大腕歌星影星的芳容。
距离返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蔡邕隔三差五,就要被请去赴宴。当然,他少不了带着自己的神童女儿蔡琰,当众炫耀展示一番。
这一日,是五原郡的太守王智设宴为蔡邕送行。王智的官衔,相当于如今的一个市长。虽然地位不是很高,但他是个地头蛇。在当地他说话绝对算数,无人敢惹。
送行宴席在太守府邸举行。
蔡琰第一次来到这种官府人家。感觉什么都很新鲜。她东张张西望望,一脸的好奇。
宴会大厅里,一溜圈坐满了当地名流政要。
在宴席上,蔡琰第一次吃到了很好吃的“餢飳”和“毕罗”。其实就是当今的油饼和馅饼。不过,那时的饼完全新鲜天然,好吃的很呢。“羌煮貊炙”的羊肉和鹿肉味道很特别,还有来自西域的胡烧肉、胡羹等等。水果已经有了来自西域的西瓜和葡萄。总之,丰盛的宴席绝不亚于当今的饭店。蔡琰于是大快朵颐。
席间,先是有歌舞伎女上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然后,蔡邕令女儿蔡琰出场,表演朗诵和歌唱。蔡邕为其伴奏。
蔡琰清脆的童声,博得了在场贵族官僚们一致赞誉褒奖。
蔡邕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登场。他抚琴演奏了一曲自己谱写的《绿水》,引起场内阵阵掌声。
欢呼声中,宴席的主人,五原太守王智出场了。
他先是合着琴声唱了一曲。然后,意犹未尽的他,走到主客蔡邕面前,邀请蔡邕起身与他共舞。
蔡邕没有应邀站起来,而是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和他共舞。
蔡邕呢,一来他只喜欢弹琴,从来不善舞蹈。二来,他早已闻知这五原太守王智,乃当朝中常侍王甫的兄弟,心下已经有了十分不快。初到五原时,王智也宴请了他。当时他也是勉强赴宴。
一向清高孤傲的蔡邕心想:自己何以落得如今流放下场?不就是得罪了王甫?而今王甫之弟宴请,他安能高兴?这次,原本他也不想赴宴,无奈蔡夫人苦苦相劝,说是为了一家老小,也得去赴这次宴席。不然,得罪了这个地头蛇,又不知会有何种麻烦。
其实,王智就是因为哥哥王甫在朝中得逞,才得以封了个五原太守。
这会子,当满脸狡黠得意的王智前来邀请蔡邕,要和他双双共舞时,蔡邕一看到他那张脸,与奸诈的中常侍王甫十分相似的脸,他的心里立即就浮上了一种厌恶。
作为五原郡的一把手,堂堂大太守,在当地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人,居然被一个流放犯人拒绝,王智的脸上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他想,虽说你蔡邕是个顶顶有名的大人物,但是你现在的身份毕竟是个犯人,就像上世纪的“右派分子”和“反革命分子”一样。我现在作为一郡之最高首长,给你面子邀你跳舞,你竟然不赏脸,真是太不像话了!
王智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气呼呼地说:“好啊你蔡邕,竟敢对我无礼?!”
蔡邕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小蔡琰也不喜欢那个大官王智。看他黑着一张猪肝脸,好像谁都欠他八百吊钱似地。
可是,蔡琰喜欢他那个官邸。喜欢那些树木啊,古董啊,还有好吃的东西。总之那里有好多新鲜玩意儿。
蔡夫人得知宴席结果,少不了埋怨丈夫。说:“伯喈,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子嘛。他请你跳你就跟他跳一回嘛。省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蔡邕厉声道:“夫人不必多言。老夫我是一看他那得意忘形神态,就忍不住想起他的兄长那副嘴脸,实在无法与他共舞。”
不管怎样,他们终于上路了。踏上回家的征途,大家都很高兴。小蔡琰和姐姐蔡琳一路上唱歌,背诗,一个比一个快乐。
走了大约一半路程,到达了青州郡。
青州郡守出门相迎,并设宴招待蔡邕一行。
席间,青州太守告诉了蔡邕一个坏消息:因为在欢送宴席上蔡邕不与王智同舞,气愤之下,王智已将此事报之与自己的兄长王甫。说蔡邕不满这次被流放五原,竟然在那里诽谤朝廷。王甫一听勃然大怒:“蔡邕你一个罪人,我判你流放已经是宽大处理,你却还如此无礼放肆,竟然敢到处发牢骚,还敢诽谤朝廷,看不起我王家人?!”于是他以皇上的名义,准备再次捉拿蔡邕治罪。
蔡邕闻之,也是震惊。虽然知道自己得罪了他,但这王智小人,竟然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可是眼下如何返回家乡?
当下与蔡夫人商议良久,反复讨论斟酌。最后,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回家乡陈留郡圉县了。去投奔羊续。
蔡邕有一个至交朋友,叫做羊续的,是蔡邕的师兄,当年一同师从太傅胡广。二人在学时,因为脾气相投,日日不离左右,被大家戏称为影子兄弟。
这羊续如今在江南平陵做太守。也是一个实力派人物。
陈留距离京城洛阳太近了,迟早要被王甫那帮狗宦官算计。而羊续这里不但远些,羊续是自己最贴心的朋友,有事定会全力帮助自己。
经多日长途跋涉,终于到达平陵,现如今叫做溧阳的地面。
与五原那黄沙漫漫,衰草萋萋的边陲相比,这里正是“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兰”的江南福地。这里鱼米丰盛,鲜花盛开,杨柳依依,乌篷船在河池里缓缓运行着。就连人们的语言,也是莺莺燕燕,如同细雨绵绵。
小蔡琰——莫雨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羊太守一家立即出动全家前来迎接。蔡邕和羊太守相见分外欣喜。两个中年人紧紧地拥抱握手。蔡夫人也和杨夫人执手问候,笑语连连。
羊太守接到信息,早已为蔡家安排好宅子。那是一个大大的庭院,距离羊家不过几里地,半个时辰就到达。
新家的一切都叫蔡琰雀跃。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荷花连连。怎一个欢喜了得!后来,蔡琰每每想起江南,甚至有一点感谢父亲那次流放。若不然,自己怎会到达美不胜收的江南福地?
06章 见识清官
皮肤白皙,温文尔雅的羊太守,和蔡邕一样,也是饱读诗书的礼仪之辈。两人相见分外高兴。他们经常在一起聚会,吟诗诵词,抚琴弄曲,挥笔书毫,指点江山,怒斥朝政,畅快之极。蔡邕把流放以来的晦气心情,统统一扫而光!
是日,羊太守来到蔡邕府聚会,带着儿子羊衠。
招呼之后,两家人分别落座。蔡琰被母亲揽在怀里,睁大好奇的眼睛看着羊太守和他的儿子。
这是蔡琰-莫雨晴第一次看到羊衠。
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男子,坐在凳子上姿势端庄,看着父亲和蔡叔叔招呼问候,笑眯眯地一言不发。看样子这个羊公子脾性温和,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蔡琰心想。
“伯喈,我家衠儿久慕你的盛名,一心想来拜你为师,学习历史文学音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笑话!以你羊续老哥的才学,与我蔡某不相上下,教一教自己的公子,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话不是这么说,伯喈。一来我现有官职在身,没有闲暇余空。另外,你知道,异子之教,效果更好。所以,我决定还是把他送到你这儿来拜师。希望你能够帮我教一教这个小儿。”
“哈哈,羊兄既然如此一说,蔡某哪有不收弟子的道理?教他明日里来吧。”
“衠儿,还不快快给恩师行礼?”羊太守招呼儿子。
听父亲如此之说,羊衠立即走上前来,双手把锦缎袍子向前一撩,双膝一下子就跪在了蔡邕面前:“恩师蔡大人,请受小人羊衠一拜。”
蔡邕立即起身走上前来,扶起羊衠:“衠儿快快请起。我与你父亲已是莫逆之交,情同手足。无须此礼,无须此礼!”
蔡琰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玩:这古人说下跪还真下跪哦。
拜完师,蔡羊二人继续聊天。
蔡邕忽然想起什么:“哎,羊兄,我在流放路上,听说了两个关于你的传闻,不知是否属实。今天想冒昧一问,不知可否?”
“哪两个传闻?说来听听。”
“说你在南阳任太守之时,为官清正廉洁。一回,嫂夫人带着孩子来到你处探亲,你却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哈哈,有这么回事。”
“原因么,说是因为你清正廉洁,不接受贿赂,家里一贫如洗,吃穿用度的基本东西都没有。所以,如果嫂夫人千里迢迢赶来了,却因此无法在你那里生活,你就让他们回去了。”
“蔡兄所言极是。我羊某上任太守之初,就对辖区内百姓许下诺言:羊某不接受一切贿赂,不为私人做一件对不起大众之事。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我的住所里除了必须的学习和生活用品,一贫如洗。”
“你这真是‘两袖清风’啊。”
蔡琰听闻此言,大为惊诧:在距今将近两千年的东汉时期,居然就有如此清正廉洁的好官!真是让人感叹!
正想着,那边父亲蔡邕又发话了:“还有一件传闻,就是所谓‘羊续悬鱼’的故事。”
“哈哈哈哈,这件事你也知道了?”羊太守笑着问道。
“看来你的事情全国各地都在流传呢。”
“爹爹爹爹,我要听故事,我要听故事!”蔡琰在一边大声嚷嚷起来。
“琰儿,不要大声喧哗,爹爹和羊叔叔在谈话。”蔡夫人拍着蔡琰的胳膊轻声呵斥道。
“你看,我女儿要听你的廉政故事呢。”蔡邕笑对羊太守说。
蔡邕满面笑容地讲起了“羊续悬鱼”的故事:“话说,羊大人虽然历任庐江、南阳两郡太守多年,但从不请托受贿、以权谋私。他到南阳郡上任不久,他属下的一位府丞给羊大人送来一条当地有名的特产--白河鲤鱼。羊大人拒绝收下,推让再三,这位府丞执意要太守收下。羊大人实在没办法推脱,就收下了。这位府丞走后,羊大人就将这条大鲤鱼挂在屋外的柱子上,风吹日晒,成为鱼干。后来,这位府丞又送来一条更大的白河鲤鱼。羊大人把他带到屋外的柱子前,指着柱子上悬挂的鱼干说:“你上次送的鱼还挂着,已成了鱼干,请你一起都拿回去吧。”这位府丞甚感羞愧,悄悄地把鱼取走了。此事传开后,南阳郡百姓无不称赞,敬称其为‘悬鱼太守’,从此也再无人敢给羊大人送礼了。”
“啪啪啪啪”,蔡琰把小手拍的山响。为羊太守叔叔喝。她知道,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社会上的**贪污受贿比比皆是。这风气真还不如将近两千年时候的东汉。
“羊叔叔,你真了不起!全国的太守,大小官员们,都应该向你学习!”蔡琰口齿伶俐地说。
“你看我家小女,被你的清廉故事感动啦!”蔡邕笑着对羊太守说。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那原本就是一个官吏应该做的。”羊太守不好意思地说。
“羊大人莫要谦虚。这种事情就是应该宣扬,也好让当朝所有官员都以此为榜样。”蔡邕说。
“也好也好。本人并不想扬名后世。只是想以自己的行动,带动全国的官员们,清正廉洁,多为百姓做事,不要欺压鱼肉百姓。”羊太守说。
忽然间,羊太守指着蔡琰说:“我看你这个小女儿是个灵醒之人。她如此小小年纪,大概也就三岁左右吧,竟然什么事都懂,这可不是一般人。”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蔡邕急忙答道。他把蔡琰出生前蔡夫人的梦境,以及生产时的祥兆等等全部对羊太守叙述了。
“哈哈原来是这样。你这个女儿不是个凡人,日后必有前途。要好好培养培养。”
“是哦。我和夫人都这么认为。”
蔡琰-莫雨晴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
又说了些闲话。
最后,羊太守道:“伯喈,我觉得,你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你我应该合为一家。咱们长长久久地这样相处下去。你说好不好?”
“那当然,我一个朝廷捉拿的犯上之人,就长久住你这里了。哪里也不去了。只怕万一朝廷派人来捉拿,会不会连累到你?”
“不管他!到时候我就把你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
“哈哈哈哈。”两人爽快地大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蔡琰——莫雨晴大声背诵着《诗经》里的“蒹葭”全文,一口气流利地背完了。
对莫雨晴来说,背诵《诗经》是一种享受。那种抑扬顿挫,如歌似曲的句子,节拍极强的韵律,读起来朗朗上口,就像是在吟唱一首自己特别喜欢的流行歌曲。她天生就对文字的东西很敏感。学古文,背唐诗,绝对是她的强项。但是,她一看到阿拉伯数字就会犯晕,一看到数学符号就迷糊了。好在汉代的科技不甚发达,人们的学习是以文史为主。
“很好。琰儿。准确清晰,无一错误。”蔡邕高兴地看了一眼小女儿,一种慈爱之心油然而生。
“羊衠,你来背诵‘采薇’。”蔡邕对坐在后排的羊衠说。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比蔡琰大了十岁的羊衠,背诵的功夫也还可以。蔡邕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轮到蔡琳,蔡琰的姐姐,背诵就成了一桩痛苦的事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子宁……?”蔡琳卡壳了。她坐在那里,红着脸,皱着眉,一脸痛苦的样子。
“琳儿,你……你停下吧。下课以后自己再多背一背啊。”
“是,爹爹。”蔡琳回答。
莫雨晴心说,不能全怪姐姐脑袋不聪明,实在是七岁的她不能和莫雨晴这个穿越过来的“才女”相比啊。
蔡邕家里的这个“学堂”,已经开课多时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只有加上羊太守的儿子。三个学生。
蔡邕原本在“国学”里当“教授”,桃李满天下,慕名求学者多多。
但是,由于王甫、王智兄弟接连两次迫害,虽然曾经身为京城洛阳的“国学”里最最著名的教授,他如今却无法再去教授课业了。莫雨晴知道,蔡父就好比二十世纪中期被打成“右派分子”后,又加了一个“反革命”罪,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如此,他只能隐居在朋友羊太守这里。
所以,他满腹诗书满脑经纶无处施展,除了自己著书立说,兼抚琴绘画之外,就只有教授这三个“学生”了。教授这三个“学生”,对于蔡邕来说,就好比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可是,也很闲适,使他有更多时间来写书,谱曲。
莫雨晴很喜欢《诗经》这种句子,觉得这些句子虽然是诗,朗朗上口,但更有一种歌曲的味道。谱上曲子,必定很好听。
《诗经》背诵结束,接下来是书法课。
写字之前,先要研墨。莫雨晴上小学时曾经写过毛笔字,但是毕竟是久远的事了。而且,那时用的都是现成的墨汁。可是,在这个东汉年代,全都是自己研磨。
蔡琰因为年纪小,只有4岁,研磨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力气活。研着研着就没有耐心了。转身扭头一看,羊衠哥哥已经开始写字了。
“衠哥哥,衠哥哥,你怎么研的那么快呀?能不能帮我一下啊?”
耐不住蔡琰一口一个“衠哥哥”,羊衠只好放下自己的笔,走过来帮助蔡琰研磨。
“衠哥哥,我也要你帮,我也要你帮。”看到蔡琰找羊衠帮忙,蔡琳也要他帮。
羊衠见状,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们两个的墨,我都来研。”羊衠向来好脾气,对两个妹妹有求必应。
“谢谢衠哥哥。”两个女孩子齐声说。
蔡邕把自己书写的正楷大字《论语》,作为字帖,发给三个学生临帖。给三个学生布置完书法作业后,蔡邕就到另外一间书房里去撰写自己的书《琴*》。
正书写着,忽闻院门口传来狗吠人语。
原来是好朋友,忘年之交曹孟德来了!
蔡邕立即起身相迎。
“伯喈老兄,你怎么迁移到这里来了?”曹孟德一见面就惊讶地问道。
“贤弟有所不知。快快坐下,听老兄我慢慢道来。”蔡邕紧握着曹*的手,让丫鬟倒了茶,落了坐,然后把他如何得罪王甫王智兄弟,流放后大赦,大赦后又被迫迁徙江南吴会等等等等,合盘托出。
“此乃乱世,宦官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啊。”曹*感慨。
蔡邕点头称是:“如今这样下去,国家必乱,国将不国。”
“谁说不是呢?可是如今这朝政,谁又能左右得了啊?”
“你如今还在做洛阳北部尉.吗?”蔡邕问道。
“嗯,还在那里。你有什么事情,我能够帮忙的?
“没有。”
“你现在的生活依靠什么?”曹*问道。
“给人书写牌匾,起草碑文,书写对联,春联。还有其他各种文书。”
“仅仅靠这个能维持你一家大小的生活吗?”
“凑合吧。夫人和女眷们,也为人做些织布缝衣之类的。”
“你可以教授课业啊。你从前不是‘太学’里的著名教授吗?”
蔡邕苦笑了一下:“现在我是带罪之身,被追杀至此,哪里还敢教学?不过,在家里随意教教小女儿罢了。”
“你那个神童般的女儿,叫做蔡琰的,如今在这里么?”
虽然此前只见过匆匆一面,而且那时年纪很幼小,但是,曹*对蔡文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在啊。”蔡邕说吧,即呼唤小女儿前来。
“琰儿,见过曹叔叔。”蔡邕回道。
蔡琰赶紧过来这边,行礼之后,问候曹叔叔好。
“果然聪慧,一见这外貌就讨人喜欢。”曹*看到美女加才女蔡琰,惊喜地说:“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你这女儿还没长大成人,已经就美丽无比了。”他的夸奖有点太直接,太过粗鲁了点。不过,听上去还是很受用。莫雨晴想。
“我这女儿除了漂亮,还很聪明,智慧超人。不信你见识一下。”
曹*点头同意。
小小蔡琰大大方方地鞠了个躬,然后走到琴旁,优雅落坐。两手轻轻抚琴,弹起了父亲谱写的《秋思》一曲。这时正值秋天。
蔡琰三岁时,蔡邕就开始教女儿弹琴。这神童女儿学琴颇为努力,学得也极快。而且,弹琴的姿势形态都有父亲蔡邕的风范。
一曲弹罢,曹*——曹孟德不由得啪啪啪鼓掌鼓励。
“伯喈老兄,你这女儿绝对天才!此前,我只知道蔡兄为国学大师,书法琴类之国宝。如今见了老兄之女,才知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这女儿将来必定继承你的才华,乃一代大师。”
“大师不敢说。但吾女确实才华非凡。不仅弹琴,举凡读书,写字,绘画,下棋,都有天资,比一般同龄人头脑聪明。”
又说了一会儿话,曹*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又想到蔡家的生活似乎不很宽裕。想想一个原来的“太学”教授,著名书法书画家,兼着朝廷命官,著名琴师,原来的收入俸禄可想而知。如今被流放,躲避追捕,没有了正当的收入来源,一家大小,仅仅靠着写匾,写碑文,写对联这些,一定过得十分拮据。
曹*想了一想,就对蔡邕说:“蔡兄,我看你在家闲来无事,我想请你办个私塾学堂,招收一批学生。这样,一来可以为国家培养人才,使你的学问有所流传,二来,也可以为你增加些收入,贴补家用。”
“……嗯,好是好,可是我这带罪之身,而且在这偏远地区……,不知方便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行?我来给你安排。学生我来找。若有谁来找你麻烦,我一律收拾他们!”
“那我这里谢谢曹贤弟了!“蔡邕作揖行礼。
曹*走了没几天,蔡邕家里就已经几乎揭不开锅了。
自从蔡邕被流放之后,他就没了基本的收入来源。在流放地五原,他也是依靠给富豪大户和官宦人家书写匾额,书写对联,红白喜事写挽幛,给当地居民子女办私塾学堂维持生活。这期间,也有接不上趟的时候。一旦没了来源,蔡夫人就把自己家藏的首饰珠宝拿出来一些,换些银两贴补家用。
到了江南以后,羊太守曾接济了他一些银子。后来又想再给他一些,一向在经济方面脸皮薄爱面子的蔡邕,死活不肯再接受了。他说要自力更生。
但是,对他这个流放犯来说,不能到政府部门做官,不能到正儿八经的地方“混事”,只能偷偷摸摸地干些文字方面的零活,那收入就可想而知了。
办私塾学堂是一个办法。但是自己目前还没有考虑好,招生怎么搞,都没有准备。那天虽然曹*说了要帮忙,说是招生的事全部由他来*办。但这也不是说办就能立即办的事。
这会子,大名鼎鼎的大学者,闻名全国的大教授蔡邕,竟然没米下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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