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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记忆

_15 木浮生(当代)
  慕承和闻言笑了,眼睛眯起来,然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唇角的弧度更深。
  我这下才反应过来,是不是他给我下套了?先替我编了个谎,再让我自动现原形。瞅着他那双溢满笑意眼睛,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结论。
  这人居然又整我!
  于是,我赶紧换了一个哀怨的眼神回敬他。
  他站在外面,我站在里面,中间隔着一颗半高的万年青。这个时候,只见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然后走进一步。
  我有点狐疑地盯着他。
  没想到的是,他却忽然抬起左手,朝我伸过来。
  我的心骤然加速。
  眼看指尖离我越来越近。
  一尺,半尺,一寸,半寸……
  就在要触到我的前一刻,我下意识地将头偏了一下。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个角度,就避开了他左手的手指,让它们很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刹那间,我看到慕承和的双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地闪过。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它消逝得是如此之快,完全没有给我机会和时间,将它弄懂。
  以至于后来我想,我这么粗线条的人,是不是永远也搞不懂一些事情。
  转瞬之后,笑容又恢复到他的脸上。
  他收回手,问我:“你准备一直站在里面,继续践踏我们学校的花草?”
  我“啊!”了一下,赶紧跳了出来。
  “在这儿干嘛?”
  “我……我……等人。”
  “放假了?”
  “嗯。”我说,“正好收拾点下学期用不着的东西,拿回家去。”
  “找到工作了?”
  “还——没有。”我有点沮丧地说。
  “寒假打算怎么过?”
  “妈妈要我下个星期去她那儿,和她一起过年。”
  “哦,”他说,“我也会在外地。”
  谈话似乎到此告了一个段落。
  为了打破这个寂静,我主动问:“工作忙吗?”
  “还行。”
  “你也别太挑剔了。”我突然又说。
  “?”他一时不明白我指的什么。
  “我刚才偷听到你们讲话了。”
  他无奈地笑了下。
  “你妈妈挺着急吧,有没有让你到处相亲啊?”我想揶揄他。
  “那倒没有,她知道我一直没这方面的打算。”
  “为什么?”我诧异。
  他脸上的笑,逐渐隐去,继而淡淡地说,“人生志向。”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俩面对面站着,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小桐。”
  刘启一边叫我,一边从那头迎面赶来。
  “哎——”我兴高采烈地应着他。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竟然有一种被解脱的感觉。
  刘启看到我身边的慕承和,很尊敬地了声:“慕老师。”
  慕承和微笑地点点头,然后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随后,刘启替我把树丛里的行李箱提了出来,还禁不住问我:“你是怎么让它跑到那里面去的?”
  “我先想的是,要是你不来接我,我就把它藏在里面,等你晚上来拿。”
  “不会吧,你真这么想。”
  “当然。”我扬起下巴说。
  跟刘启说话,和在那个人面前完全不一样。哪怕是撒谎,也是这般简单。但是慕承和不同,我表面上的任何的掩饰,在他眼中似乎都是多余的。
  “薛桐。”刘启的声音拉回了我漂浮的思绪。
  “嗯?”
  他示意了下我的额头。
  我顺着他的眼神,摸了下我额前的刘海,然后触到头发上悬着的异物。我拿下来一看,发现是一片叶子。
  小小的,墨绿色的,万年青的叶子。
  叶子尖端的边缘,略微泛黄,所以有点卷曲了。
  原来,刚才他只是想要替我拿掉它。
  我觉得,慕承和对于我而言,有一种既敬畏又迷恋的感觉。
  只是,从今往后,我不再需要了。
  考完后的第三天,我上了往B市的长途车。
  妈妈他们监狱离市区不远,本来单位给她在市区长租了一个三居室的房子。她平时嫌它离监狱远,很少去,就在单位宿舍住。那宿舍其实就是一个筒子楼,厕所和浴室都是公用的,吃饭只能在食堂解决。
  我来这里之后,一切都觉得不方便,还不如我们学校。
  于是,她跟着我一起住回城里。
  搬东西的时候,来了妈妈的好几个同事一起帮忙,其中有个五十来岁的伯伯特别热情,那个年轻的小司机一直笑嘻嘻地叫他“陈政委”。
  自从上次和她在墓地吵架之后,我对“陈”这个词敏感极了,斜眼打量了那个“陈政委”很多次。
  他个子不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棉警服,显得很黑。人倒是对我和善,就是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总是板着个脸,和爸爸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后来,他似乎察觉我审视的目光,也频频看我。
  而妈妈只字未提。
  睡觉前,我再也忍不住,率先问:“这个男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么?”
  妈妈疑惑:“你在说什么呢?这个那个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是那个陈什么的,今天帮你搬东西的!”
  她听了之后,哧地乐了,“你最近脑瓜子都在想什么呢?但凡是姓陈的,你都怀疑啊。什么陈什么,有没有礼貌。人家这个陈伯伯是我们单位的政委,不是上次我……”她敛色,顿了下,“不是上次我给你提的那个。”
  “哦。”我答,“谁叫你不说清楚。”
  “对了,他女儿也读大四,下个星期考完研究生考试就过来陪他过年。你们到时候也可以做个伴儿。”
  “哦。”
  “他说他女儿内向,不喜欢和人接近,怕你们谈不拢。我就说你从小性格好,和谁都能玩儿到一块去。我可是夸了海口了,你别拆我台啊。”
  过了一会儿,我意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妈,这个陈伯伯,是已婚还是离异?”
  妈妈来气了,“我说薛桐,你管起我来,比我管你还严啊!”
  我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我渐渐长大了,还是由于现在我们母女难得聚在一起,我们的关系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我从未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拿着地图走街串巷地晃悠过,开始还觉得不习惯,过了几天之后开始爱上这种感觉。
  陈伯伯的女儿是在第二个星期到这里的。
  她叫陈妍,是个异常秀气的女孩儿,皮肤极白。
  “你学什么专业的?”我问。
  “法律。”
  “哇,这个专业好。”
  “你呢?”陈妍问。
  “英语。”
  “英语也好啊,至少去考研,英语这课可以拉很多分。你怎么不试一试?”
  “我不喜欢继续念书了。”我说,“而且念书有什么好,又不能挣钱。”
  如老妈所愿,我和陈妍真的成了好朋友。
  等熟识了之后,我才发现,沉默寡言只是在她外面的表象而已,私底下,仍然和普通女生一样叽叽喳喳的,而且爱八卦,好奇心强。
  有一次在说到老妈单位时候,我惊讶:“他们监狱里关的是男犯?”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陈妍更吃惊。
  “我妈从来不和我说工作上的事情,我只知道她以前是女子监狱的,而且那些同事也基本上是女的,我就以为这个也是女犯监狱。所以我那天看到那么多男警察我还纳闷呢。”
  “又不是女的只能管女犯。在男子监狱,女警只是不能代班和进监舍而已。”她显然比我懂很多。
  “为什么不能进监舍?”我好奇地问。
  “也不能说绝对不能进监舍,只是规定,女警进监舍的话必须要两个男警陪同。”她继续监视。
  “为什么?”
  陈妍没立刻回答,而是朝我眨巴了一下她的大眼睛。
  然后……我就明白了。
  我乐翻了,指着她说,“你这表情真猥琐。”
  陈妍问:“你自己没想猥琐的事情,怎么就能看出来我猥琐了?”
  “你知道得真多。”我说。
  “我喜欢问我爸工作上的事。”
  “你们谈得来?”
  “嗯。”陈妍点头,“你不要看他总是绷着脸,其实很和善。”
  和善?我扬起头,回忆了下陈伯伯那漆黑的脸,怎么也无法跟“和善”这个词联想在一起。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俩穿得肥肥的去放烟花。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刘启打电话来,和我说了老半天。
  陈妍问:“你男朋友?”
  “嗯。差不多吧。”
  “小心我告诉你妈。”
  “她才懒得管我这些。”我说:“你呢?”
  “我没有。”她回答,“我没这闲功夫。”
  “谈恋爱又不是闲事。”我争辩。
  “我没这个打算,我这辈子都想自己过。”陈妍说。
  “为什么?”
  陈妍感慨说:“一个人多好,无忧无虑的,而且我还有其他理想。”语气异常郑重。陈妍的一席话,让我不禁联想起慕承和,是不是他也抱着这种生活态度,才想要独身。
  突然,我和陈妍的电话同时响起来。
  是老妈。
  “喂——”我说。
  “桐桐,你们在哪儿?”。
  “在市政广场。”
  “你今晚和陈妍一起,妈妈有事要去单位一趟,可能回来不了。”老妈语气凝重。
  “怎么了?”我急问。
  “工作的事情,你不要问,自己注意安全。”一说起公事,她都是这种态度。
  老妈挂断电话之后,陈妍拿着手机比我多讲了好一会儿。
  “你爸打的?”
  “嗯。他说监狱里出了大事,可能有人越狱了。”
  “不是吧!”我瞪大眼睛。
  就算老妈平时把我和她的工作隔离开,但是电视看多了,我耳闻目染也知道越狱是大事件。
  “我们怎么办?”我一遇到事情,就没主意了。
  “我爸的车来接我们。”陈妍说。
  “去哪儿?”我问。
  “去我家。”
  不一会儿,司机小李开着车到了汇合地点,送我们回陈妍那里。
  一路上,小李面色异常严肃。我们在二环路口,就遇见了一道关卡,警察和武警认真地盘问和检查着每一台进出的车辆。
  直至此刻,我才意识到这个事情有多严重。
  “什么时候发生的?”陈妍问。
  小李和陈妍很熟,直接就说:“吃晚饭确定这人还在,他们一般九点半看完电视,点名之后,十点就寝。今晚是年三十,就特许看到春晚结束,结果十二点半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一个。”
  “怎么跑的出去呢?”我纳闷。
  我上次刚到B市的那天就去过老妈监狱。里外两层围墙不说,特别是那外围墙,有三层楼那么高,上面还有万伏电压的电网,最外面还有武警巡逻。
  小李说:“他不一定跑出来了,也可能还在监狱的某个地方。所以,你们到了之后,只能呆在办公区。监狱现在路口设卡,只是怕他已经藏在运货的车里混出来,以防万一。”
  他解释完之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几分钟后,车驶过了第二个关卡。
  沉默中,陈妍又问:“是个什么人?”
  小李说:“五十岁的新犯,上个月刚来。投毒罪,判的死缓两年。”
  “死缓两年?”我问。
  “就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如果两年间,没有继续违法犯罪行为,自动转为无期徒刑。反之,会成死刑立即执行。”陈妍解释。
  到陈妍楼下的时候,小李锁好车,一定要送我们上楼。
  “我和薛桐能做伴,不怕。”陈妍说。
  “我一定得送你们进家,看你锁好门再走。”小李强调,“我们不知道那个人会出现在哪儿,会干些什么。”
  陈妍点点头,不再拒绝。
  我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
  夜里四点的时候,我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什么响动了一下。刚才我俩倒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看着看着就这么和衣睡着了。
  我起身,环视了周围一圈。
  电视还放着。
  为了确定声音的来源,我拿起遥控板,将电视音量调小。
  此刻,陈妍也醒了。
  “怎么?”她揉了揉眼睛。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那个响声又出现了一次,而且是从大门方向传来的。
  我俩对视了一眼后,又同时死死地盯住防盗门。我的心脏骤然猛跳,双手紧紧握住住遥控板。
  门动了一下,缓慢地打开。
  那一秒,我几乎忘记了呼吸,甚至设想过即将要发生什么。
  “妍妍?”
  从门后面探出半个身的人是——陈伯伯。
  “爸,是你呀!”陈妍说。于此同时,我也大呼一口气。
  “你可吓死我们了,回来怎么不先打电话?”
  “怕你们睡着了。”
  随后出现的是我妈。
  “怎么样?”陈妍问。
  “找到了。”陈伯伯放下外套说。
  “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监狱里,躲在暗处,还在伺机想跑出去。”
  我看着他们,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梦似的。突然发生了大事,突然又恢复了原样。至于那个企图越狱的人,最后怎么样了,也不是我关心的。
  寒假到了末尾,再回A市的头一天,老妈坐下来和我聊天。我以为她要说她和另一位陈伯伯的事,没想到只是问问我学校的情况。
  “你对以后就没什么打算?”
  “我在找工作。”
  “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陈妍就比我好,理想目标都那么明确。还有我那些同学,没找到工作的,春节都留在学校寻找机会。”
  刘启在考公务员。
  宋琪琪和老家的一所大专签了合同,回去当老师。
  李师兄还有两年才研究生毕业,白霖的志愿就是留在A市陪着他,至于是什么工作,都无所谓。
  赵晓棠想在一家地产公司做置业顾问。
  而我呢?
  除了下学期过专八,我还有什么目标?
  “妈妈,你说我干什么好?”
  老妈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如果还没想好就慢慢来,大不了先在家闲着,由我养。”
  “要不,我也考警察。”
  “不行。”
  “为什么?你不也是警察。”
  “就因为我做这一行,所以不希望你走这条路。”稍许后,她低声说:“太苦了。”
用户签名2010,找一个人惺惺相惜,找一颗心心心相印。引用回复 评分 29楼 441525692 用户信息 maocuicui 注册时间:2009-6-25 最后登录:2010-11-26 在线时间:522小时 发帖数级别:Poster 认证: 访问TA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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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开始之后,我和刘启不咸不淡地发展着,但是这种发展仅限于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然后他替我打开水。
  而寝室里,发生了奇怪变化的是赵晓棠,头发突然拉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和五颜六色的眼影也从她身上消失了,还每晚按时回寝室。
  我不禁嘀咕:“怎么突然搞得跟个大学生似的?”
  赵晓棠反驳:“我本来就是个大学生。”
  “是么?我居然才发现。”
  她冷眼一扫,“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3月14日,据说是白色*情人节。
  本来我不懂,全靠白霖提前很多天在寝室里嚷嚷这事儿,我才明白还有这么个说法。而2月14那天正好在过年期间,校园情侣们大部分天各一方,所以这个所谓的白色*情人节就被当做补偿,炒得沸沸扬扬。
  14号,星期三,刘启他们晚上有专业课,所以他提前去买了下午的电影票。
  看电影的地方,当然不是学校西区我和白霖经常骗会员票的那家盗版小电影院,而是在市中心的豪华影厅。这也许是我们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像约会一样的见面。
  电影院大厅里有很多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女来来往往。
  我走过拐角那个买零食的地方的时候,瞥到冰柜上面的一行字: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显然,刘启也看到了。
  我俩的目光不小心地碰到一起。
  “吃么?”他问。
  “不吃。又贵又冷的。”我扭开头,尴尬地加快步伐,赶紧走开,将他留在后面。
  我说的也是实话,今天确实很冷。原本春天都来临了,哪知从昨日开始又陡然降温,攻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最厚的羽绒服都放在了家里,只好里面多穿几件来抵御严寒。
  电影一开场,我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刘启瞅了我一眼。
  我说:“没事儿。”
  演到一半的时候,嗓子发痒,我又开始咳嗽。为了避免打扰其他人,尽量压低了声音。他见我忍得难受,就抬手拍了拍我的背。
  咳完之后,正当我认为,可以继续安心看电影的时候,刘启说了句:“你冷不冷?”随之,他的手从我的背上移开,转而伸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我心中一惊。
  转头看了看他。
  他稳如泰山地盯住屏幕,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手就这么握着我,没有松开的动向。
  一秒钟,十秒钟,三十秒钟……都过去了,还是这么握着。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是如此的胆怯和不知所措。我怕我挣扎一下就伤害他,或者我这么默许了之后,他还会有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
  于是,六神无主的我只好一动也不敢动,就由着他这般,却是全身僵硬。
  我活了二十一年,除了老爸,从未和任何异性有这样亲密的举动。至于后来电影里演的什么,我已经完全没了心思,只觉得刘启的掌心也在出汗,那层细细的汗濡湿了我的手,变得黏糊又难受。
  记得大三视听说课,老师放过很多电影,其中一个里面的女主角说她一直以为和恋人接吻,脚尖会不由自主地离开地面,幸福地翘起来,有一种失去自我的感觉。
  我也曾经以为,当我的男朋友第一次牵着我的手,我会觉得温暖且甜蜜。
  可是现实和想象不太一样。
  幸好影院里的黑暗掩饰了我的尴尬。屏幕上的故事发生到高*潮的时候,坐我前面的人忍不住扭头和同伴交流了几句,我也趁机换了个坐姿,然后再不着痕迹地从刘启的掌中抽出手。
  也许是发展得太突然了,我来不及适应;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也许是我觉得气氛不合适,总之在我抽手之后,我顿觉轻松。
  出了电影院之后,我努力让自己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吃过晚饭,他去上课,我回寝室。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下午,赵晓棠进门就扔了颗炸弹,放出豪言说:“我男朋友今天晚上请你们吃饭。”
  “不是吧?”我和白霖异口同声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你们认识。”
  “不是吧?”我们俩学着周星驰的表情,提高了嗓门又惊叹了一次。
  “是慕海。”
  “慕海是谁?”白霖问。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我沉思着说。
  赵晓棠白了我一眼,提示说:“记不记得我们大三有一次见网友,你被他认成我来着,就是那个人。”
  “哦——”我恍然大悟,“后来他请我们去唱歌,还害的我遇见慕承和了。”
  “对。”赵晓棠点头。
  “他网名叫那个啥……”
  “慕容青枫。”
  说实话,慕海的出现,让我们大跌眼镜。他和赵晓棠的历任传闻男友们的形象完全不是一类。作为我们班的另类一族,赵晓棠的择友条件在以前只有一个原则:如果你不是有很多钱,那么你至少要长得很帅。
  显然,慕海前后两条都不符合。
  但是赵晓棠却和他在一起了,甚至还改变了自己的某些作风。
  “我找工作去面试的时候,遇见他。他是个好男人。”
  白霖说:“好男人多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喜欢。”
  随即,赵晓棠扔出一句雷翻了我和白霖的话。她说:“他的内涵深深地吸引了我。”她本来是带着戏谑的成分说出这句话,可是,那一刻,我却看到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浅浅的微笑。那笑容由内而外透出来,如此甜蜜。
  晚上和慕海吃饭,大家显得很拘谨。一来,他是社会工作了的人,不比刘启还有李师兄他们和我们那么多话题。二来,虽说他现在是我们寝室的家属了,但是想当年我们也把他当肥羊一样地宰过,我们都不太好意思。
  于是话题就教给李师兄和刘启了。
  三个男人一会儿谈政治大事,一会儿谈社会热点,一会儿谈旅游景点,后来又说到慕海从事的房地产行业,我们四个女的时不时地搭个腔,总算将关系活络了起来。
  然后,话题转移到学历最高的李师兄身上。
  慕海说:“学你这个专业的都算是国家的高科技人才,炙手可热啊。”
  李师兄苦笑地摇摇头。
  慕海又说:“我有个亲戚也在你们学校教物理,挺有名气,叫慕承和。”话音一落,除了刘启,我们余下的五个人都愣了一愣。
  “你是慕老师的亲戚?”白霖最先问。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赵晓棠第二个问。
  “是什么亲戚?”宋琪琪第三个发问。
  “你们……”慕海说,“好像很吃惊。”
  刘启不明所以,还好心地解释道:“慕老师是李师兄他们系的教授,也给薛桐她们上过俄语课。”
  只有李师兄朝左边看了看我们,再朝右边看了看刘启和慕海,夹在中间,表情很复杂。
  白霖背着刘启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了。
  “你们是亲的堂兄弟?”我平静地问。
  “不是,我哪有那么好福气。他是我爸爸的爷爷的侄儿的外孙。”
  他说完后,我们一桌子人同时默然了。
  最后,赵晓棠勇敢地一语点破:“你这个关系说了等于白说,云里雾里的。”
  慕海思考了一下,又换了种表达方式解释:“他外公和我祖父是同一个祖父。”
  “哦——”虽然大家都应了一声,还一起点头,但是我觉得他们估计和我是一个档次的,还是没听懂。
  过了会儿,宋琪琪却发出疑问:“他外公和你祖父是堂兄弟,你们怎么可能是一个姓?”
  “慕承和是跟着他母亲姓啊。”慕海说。
  “慕老师他爸以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但是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后来他跟着母亲姓吧。”李师兄自告奋勇地解释。
  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慕承和在之前曾经亲口告诉过我,所以我也和李师兄猜想得一样。
  哪知,慕海却摇头否认:“不是,他从小就姓慕。他们家啊,一言难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弄明白的。”
  吃完饭,慕海结账出来,发现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拿着他们的包。
  “人呢?”他问。
  “都上厕所去了。”
  慕海听闻嘿嘿一笑。
  他和慕承和高矮差不多,却长得一点也不像。没想到同一个姓,真的还是亲戚。
  突然,我情不自禁地问:“你平时和慕老师很熟吗?”
  “不是很熟。”
  慕海看到我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盯着他,只得又补充:“只是偶尔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顿饭。不过,只要他在,孩子们就会很热闹。”
  “是么?”。
  “他对人耐性好,脾气好。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一说起故事来,把孩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子就想起彭羽谈起慕承和时,表现出来的那个崇拜劲儿。
  6、
  慕海又说:“他肯定在你们学校也受欢迎吧,长那么帅。”
  我不好意思地说,“是呀,他讲课也很有意思。”
  突然,慕海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他在那样的家庭,能长得这种性格,真不容易。”
  我一呆,“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慕海反问。
  我愣愣地摇头。
  于是,慕海言简意赅地三言两句就概括了慕承和外公的革命史,以及他母亲的从政史。随后补充道:“他母亲完全是事业型的强势女性,所以基本上在他父亲去世前,慕承和都是跟着他父亲。”
  “他父亲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慕海说:“如果不是英年早逝的话,他父亲肯定也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
  “那……”我说,“那慕老师肯定很像他父亲咯?”
  “长得像不像,我倒是想不起来了。性格有点像,又……不太一样。”慕海说这话时,神情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中扑捉到了什么。
  当我想再次追问,他们一群人已经从火锅店里出来了。
  回到宿舍,我打开电脑,搜索了慕承和母亲的名字,网页上跳出来一行行和此有关的新闻。其中有张图片是关于新春佳节之际问候我省离退休老干部的。为首那位穿着藏青色套装,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性,便是慕承和的母亲。
  没想到我居然以前见过她。
  当年,我上台去替老爸领奖。把那张沉甸甸的荣誉证书发给我的领导,就是她。
  我印象特别深刻。
  屏幕上放着关于老爸的短片剪辑,我看着他生前一些仅存的影像,和当时抢救他的场面,站在台上我对着话筒,早已泣不成声。
  随后,那位女性上前,发完奖,拥抱我的时候,附在耳边小声地对我说:“孩子,你要坚强。”
  直到走下台,我才看清楚她的面貌。
  与此同时,她也朝我点头示意。
  有没有可能,慕承和当时也在场?
  或者,他在电视前看到这个被他母亲拥抱过的女孩儿。所以他在之后的日子,才那么关注我?
  “你在看什么?”白霖忽然探个头来瞅我的屏幕,“怎么一直发愣。”
  “没什么。”我慌忙地关掉网页。
  无论他出于什么初衷,都和我没了关系。我越探究下去,越是证明了,自己当初有多么地自作多情。
  熄灯之后,我们趟在各自的床上,向赵晓棠一一汇报了对慕海的印象。
  “性格比我们成熟。”宋琪琪说。
  “傻乎乎的,有点呆。”白霖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
  随后,我听到一声闷响,白霖唉哟了一声,“赵晓棠,你干嘛拿枕头扔我?”
  “狗嘴吐不出象牙。”赵晓棠冷哼。
  “你还没嫁出去,就不准我说你男人的坏话,开始护短了?”白霖咬牙切齿地说。
  “行了行了,轮到薛桐了。”宋琪琪出来维持秩序。
  “我觉得慕海是个好人。”我说。
  白霖从床上坐起来,嘿嘿笑道:“薛桐,你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看慕承和顺眼,等于看他家全家亲戚都顺眼。”
  宋琪琪说:“小白,你别插科打诨,我们说点正经事。”
  白霖问:“什么正经事。”
  宋琪琪说:“问问薛桐。”
  我说:“问我什么?”
  白霖接嘴:“你说呢,还不是慕承和。今天,在刘启面前差点露馅了。我觉得我家师兄可能看出来什么了。”
  赵晓棠说:“我可保证,我什么都没对慕海说过。”
  宋琪琪说:“薛桐,你是真心想和刘启好的么?”
  我没说话,白霖却接上去:“那是肯定的,我了解小桐,她绝对不是那种吃在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我说:“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刘启,反正觉得他对我好,那么我也要加倍对他好。”
  白霖说:“那就是了。反正从今以后,薛桐和慕承和的事情,就烂在我们四个人肚子里,永远也不能拿出去说,包括自己的男朋友。”
  “嗯。”
  “好。”
  宋琪琪和赵晓棠一致赞同。
这一期,学校为了调整大家的就业心态,专门开设了就业指导课。
  就业指导课的老师姓张,研究生毕业后,在南方好几个城市摸爬滚打过,现在又重新回到学校任教。大概在外面工作好些年,少了些学者气息。他讲课说话的时候,总当我们是平辈,所以很随意。
  有一次,他说:“进入社会之后,男人的压力肯定比女人大得多。而且男生就该出去闯荡。不过……”他顿了下,“现在也许你们或许觉得我说的市侩,不像是为人师表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要告诉男同学们,有时候,一个有价值的婚姻,会让你少奋斗十余年。”
  “我并不是要你们一定往这个方面看齐,而是大家在日后考虑感情归宿的时候,这个因素也很重要。”
  白霖鄙夷地别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如今这句话对男人也适用了,可真是男女平等啊。”
  我们考完专八之后,刘启很顺利地通过了公务员考试的笔试和面试,陈妍电话里也告诉我,她通过复试了。
  所有人都在朝着自己的理想迈进着,除了我。
  领毕业证的那一天,我们穿着学位服,拿着照相机,将校园里里所有能照的亮点都照了一遍:冬天里被用来养鱼的游泳池,图书馆后面的月牙形荷塘,四教楼下的桂花林……
  晚上,全系聚餐,很多老师都来了。
  辅导员心情特别好,允许大家喝酒。
  很多人都去缠着全系最帅的陈廷老师,纷纷敬酒。据说他酒量很好,可是仍然招架不住同学们的人海战术,还是败下阵来。
  “陈老师,我们慕老师呢?”有个女同学问,“教过我们的老师里,就缺他了。”
  “你们这种阵势,他还敢来啊。”陈廷甩头,“早躲到别的地方出差去了。”
  晚饭吃完,从全系活动转为以班级为单位的聚会,再一起疯狂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女生终于哭了,带起了大家的伤感情绪。
  白霖揪住我和赵晓棠,“你俩每个星期出来和我见个面。”转头又对宋琪琪说:“你回家了之后,每天都要相互通短信。寒暑假要回来来看我们。”
  第二天,我们三个人一起送走了宋琪琪,回来之后,也开始各奔东西。于是,A大外语学院英语系毕业班的所有人,自此从学校分别,开始了各自不同的人生。
  刘启以本系统第一名的成绩进了A市的司法局,据说他爸爸高兴极了。
  我说:“可是这个工作和你的专业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啊。”
  刘启说:“那有什么办法。”
  我说:“且不是白学了四年,而且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专业么,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
  刘启无奈地说:“为了生存,我们只得妥协。”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于是,我在宋琪琪上班的地产公司找了个行政助理的工作。公司通知我下个月上班。期间,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呆在家,等待着上岗时间的来临。偶尔和刘启吃饭,看电影,周末去公园。
  他时常给我讲些办公室的事情。
  周末,我们在街上遇见他的一个女同事,“小刘,女朋友呀?”
  “嗯。”刘启替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等她离开之后,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是你们师姐。你演琵琶那次,她就是主持人啊。”
  “不是吧。”
  我回头瞅了瞅那个背景。这个师姐当时一头长发,只比我们大两三岁,跟个仙女似的。我记得她有一次演讲,在台上用激昂的句子向我们勾勒着自己的志向和将来时的神态,完全将初入大学校园的我们深深地震动了。而现在虽说仍然美丽,却是一副被生活琐事磨平的样子,和很多人一样,走在街上忙着家长里短的事情,感觉突然就老了。
  等地铁的时候,我伤感地说:“我不想这样子就是一辈子了。”
  刘启说:“什么这样子?”
  我说:“每天上班,下班,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然后是家庭孩子,忙忙碌碌,一天一天老去。根本忘记当初的理想是什么,甚至都没有理想,我不想这样生活。”
  刘启不解:“每个人不都是这样活着的?”
  我觉得伤感:“所以我才不想。”
  “小桐……”刘启说,“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
  “我只是在寻找自己的人生方向。”
  “工作,结婚,生子。普通人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怎么对未来很迷茫。”
  “薛桐,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不工作,我能养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启负气地反问。
  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让我顿时身心疲惫。
  那天,本来是约了刘启去我住的地方,一起买食材回家做饭,因为他还从来没去过,结果两人却不欢而散。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msn上突然发现慕承和的头像是亮着的。
  刘启说,每个人都是那样活着的。可是,我知道,慕承和不是。也许,他也遇见过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可是他并未妥协。
  两年前的冬夜,他对我提到茹科夫斯基,提到起他的梦想。
  我永远也记得,他说到那些梦想的时候,双眸如磐石一般地坚定和执着。
  我的好友不多,如今在线上的就他一个人。我一般上线也不隐身,所以如果他现在正在用msn的话,肯定也看到我了。
  假设,他看到我了,我不打招呼,显得很没品。
  假设,我这个时候还故意躲开他,搞个下线或者隐身,显得更加没品。
  于是我硬着头皮,发了个笑脸过去。
  Po3a:慕老师好。
  慕承和:薛桐,好久不见。找到工作了?
  Po3a:嗯。找到了。
  慕承和:那就好。已经上班了?
  Po3a:没有,还在家休息,下个月才正式上班。你呢?最近好吗?
  慕承和:我刚从莫斯科回来。
  Po3a:难怪你没来参加我们的毕业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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