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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知道我是谁

_3 饶雪漫 (当代)
  多米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说:“你呀!”
  “是啊。”莫丽也说,“你呀!难得徐公子这么大方!”
  “你们嫌我穷?”我拉下脸来。
  “哪里的话!”多米赶紧拉着莫丽往里走,“走啊,不吃白不吃么!”
  黄昏时分,麦当劳里人不是很多。我想起《第一次亲密接触》里痞子蔡和轻舞飞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麦当劳里。一杯可乐,一包薯条。不知道我和小蛮子今生会不会见面,如果会,我真希望也是在麦当劳里,我执意相信他不会对我失望,我也肯定不会对他失望。
  多米好奇地说:“玫瑰,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莫丽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
  我什么也没说。再见到小蛮子,已是快开学。
  还是莫丽打电话通知我的,她在电话里尖声叫着:“快快快,玫瑰快,小蛮子在聊天室里!”我手忙脚乱地上了网,他真的是在,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差点在一瞬间掉了下来。
  “好啊,玫瑰!”
  “死小蛮子,你都去哪里了,这些天!!”
  “想我了?”
  “你说呢?”
  “一定是想了,你看你都快哭了!”
  “你又看见了?我真的真的是快哭了!!”
  “可别——是我不好!我出差在外没法上网,不过该先给你打个招呼才对!”
  “没什么啦,能再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真是个好姑娘,通知书拿到了?”
  “是啊 ^_^ ,如愿以偿!只可惜你这么晚才分享到我的快乐!”
  “我早就分享到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么!”
  “真会说话啊!”
  “才知道我会说话?”
  “再表扬一下你么,瞧你美的!”
  “被你表扬能不美?”
  “嘿嘿~~这些天是我不好了,让你空等,说吧,怎么罚我?”
  “罚你?不要了吧,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想听听你的声音
  “让我和你通一次电话好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好啊,你告诉我你的号码,你还是学生,电话费让我来付好了!”
  “你真会打?”
  “当然打!”
  ……
  我下了网,好紧张地等待小蛮子的电话。我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会打电话,也想不好如果他真的打来我该和他说点什么好,所以电话铃响的那一刻,我人都差点跟着惊跳起来。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小蛮子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玫瑰?”
  “是……我啊!”
  “哈,你怎么好像有点紧张?不像你啊!”小蛮子的声音和我想像中的简直是一模一样,一口很纯正的普通话,很有男子汉的气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拿着话筒,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考上好学校,祝贺你哦!”小蛮子也变得很客气。
  “谢谢啊!”我比他更加地客气。
  说实话,我们并不像在网上那么随心所欲。
   那天的电话讲得也不算长,聊了几句小蛮子就说:“那我们网上再聊?”
  “好啊!”我说。说完我就挂了,挂了以后我才发现我其实还有很多的问题没有问,真是傻傻的,就好像什么也没说。不过还是很高兴,因为小蛮子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让我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个人存在,越过虚幻的网络,有血有肉地立在我的想像中。
  再回到网上见到小蛮子,就觉得更加地亲切了。
  “哈哈哈~~”
  “小蛮子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不过刚才你怎么好像很紧张?”
  “你不比我更紧张?”
  “我?笑话!我小蛮子天不怕地不怕!”
  “真的?”
  “就怕跟玫瑰打电话!”
  “哈哈哈~~”
  “玫瑰也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不过你刚才说我们其实离得很近!”
  “是啊,一个小时车程而已。下次我来看你!”
  “别——”
  “为什么?”
  “他们说网友都是见光死!”
  “那是他们谈恋爱的,我是你哥,你怕什么?”
  “嘻嘻,说得也对。那你快来啊,请我吃麦当劳!”
  “又在想你的痞子蔡?”
  “瞎说!”
  “丫头交待,有没有初恋啊?”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听说现在的中学生很不得了啊!哈哈!”
  “那是他们。我就是爱上了一个人也不会说的,放在心里不好?”
  “你很成熟。说实话,我一般不和学生聊天的,你真是例外。”
   “谢谢你的抬举。不过为了和你聊天,被蚊子咬了十几二十口了,快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委屈你了,不过我真想做那只快乐的蚊子。”
仅此而已
  “那只蚊子是母的。”
  “你眼神真是不错啊!”
  “笨,只有母蚊子才吸血,这点常识都没有?”
  “嘿嘿,真丢人啊。”
  “记住,你又从我这里学到了一样东西,学费先欠着。”
  “好啊好啊,我要走了,祝你晚安。”
  “好的,走好呀!”
  “你不祝福我一下?”
  “要要要,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哈哈哈~~~”
  ……
  关于感情的事,那天我和小蛮子聊得最深入,他甚至问到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照实地说了。下了线后我真是有点脸红,心里一直在想小蛮子说的两句话。一句是:我是你哥。另一句是:你很成熟。这是两句让我心花怒放的话,其实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在没有父亲的被人看不起的童年岁月里,哥哥代表的就是不被人欺负和被人疼爱。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却在不经意中美梦成真,多好!另外,我一直担心小蛮子会嫌我小,和我聊天会觉得没趣,我真没想到他会用“成熟”二字来形容我。
  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
  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一天!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他回家了,是自己开的门,我冲他微微地一笑,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也冲我微微地一笑,然后说:“有高兴的事?”
  我惊异于他的敏感,也埋怨自己太沉不住气,快乐和悲伤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便有点扫兴地说:“不高兴就不能笑?”
  “不是不能,是你笑不出来啊!”
  “你怎么不到网上去聊天?”
  “什么意思?”他也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因为你很会讲话,到网上可以很吃得开!”
  “哈哈!”他笑了,“这可是你第一次表扬我!”
  “是吗?”我也笑了,“会有第二次的。”
  “你也更会讲话了,聊天练出来的?”
  我看着他,一口冰水差点喷出来。真是这样的,当你心情好的时候,看到什么都是那么的可爱,听到什么都是那么的好笑。
  “高兴就好!”他拍拍我的肩做他的事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也是很标准的普通话,有点像小蛮子。
  什么都像和小蛮子有关。
  想想小蛮子,我直想飞。
  飞当然是不可能的,我想起一句诗,也是我在网上看到的,诗是这么说的:“在这样的新世界里,啦…… 啦……啦 ,哪怕唱一首歌也是好的!”
  我心情特好,于是跑到论坛上去留了一张帖:
  窗外又下雨了。这个季节的雨总是特别的多,不过好在夏天的雨,性急,一阵来得快, 也一阵去得快。雨住了,有很多的人在新鲜的空气里走着,谁也不知道雨里谁来过,谁笑过。
  那些曾一起在雨里玩过的人,还会彼此想念吗?
  我把这点点滴滴,放在梦里,有雨的时候就拿出来,轻轻地翻翻, 轻轻地笑笑。
  仅此而已。
  因为这场夏雨过后,就该是秋天了。
  没过一会儿我就看到了他的回帖:
  我知道是你,秋天快乐,新学期快乐。
  我知道是你。
  天知道我有多么喜欢这五个字。隔着浩如烟海的网络,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可以准确无误地认出我来,多好。
  多么好!
开始我的新生活
  而带着这种美好的感觉,我将要开始我的新生活。
  在我以前的印象中,夏天总是拖拖拉拉的不肯结束,但今年却是格外地干脆,一场雨过后,凉凉的秋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新学校离家很远,将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不过就算是近,按学校的规定,一周也只能回一次家。妈妈替我收拾住校的衣物,她很是不放心,东西拿起来又放下,放下来又拿起,心事重重 。我倒是没什么,早就向往独立的我应该会很快适应那样的生活吧。遗憾的只是不能每天上网了,不过小蛮子让我好好念书,他说每周六都会在网上等我,这也算是约会吧,我想起来心里踏实许多。
  新学校的确气派,到底是名校,好多地方都是我们以前的学校难以企及的,让人看了满心满眼的欢喜。我们宿舍里共住六个女孩,也许是她们一直成绩好家境好的缘故,个个脸上都免不了露一丝傲气,说起话来却客客气气的。和她们在一起,也就格外地思念起彼此之间可以无话不说的莫丽来。不知道她在新学校里是否还习惯?会不会像我一样的感觉寂寞孤单和不适应?其实根本不用想不用问,没有朋友的日子,我想她也一定会不习惯的!
  不过我一向认为,同学之间处得习惯就话多点,处不习惯就话少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没想到第一晚我就会得罪人。
  按规定,学校里晚上是十点熄灯。那天熄灯前高年级的学生和老师来慰问,查房,交待一些必要的事,夜就显得特别短,一会儿就到了十点。
  灯熄了,我就睡下了。本以为第一次离家在外过夜要流点眼泪来作为纪念,可是奇怪的是我并不想哭,只是睡不着而已。学校分给我的铺位不错,从我的床上稍一仰身,便可以看到外面的月色,很好。还可以听到上铺的女生在听歌,可能是因为旋律太熟的缘故,从耳机里细细碎碎飘出来的音乐也给我听了出来,应该是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其实我也挺喜欢这首歌的,也喜欢萧亚轩的声音,厚厚的有质感。我和小蛮子,不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吗?于是又想到小蛮子,想他此刻一定是在网上,只是不知是在和谁聊天。我有些嫉妒,心里酸酸的。
  当然又想了想妈妈,想她一定是在担心我。一定在和他谈起我,谈起我小时候的那些故事。家里少了一个我,妈妈一定不会习惯。可是我对自己说我总是要长大,总是要离开,妈妈的家不是我的家。
  我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世界,被别的人填满。这话是小蛮子对我说过的,尽管它听起来很没有人情味,我却对它深信不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谁的手机响了, 铃声很响,在陌生而黑暗的宿舍里响起,吓我们老大一跳。听接电话的声音,才知手机的主人是睡在我对面的那个挺漂亮的女生,长得有点像张柏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应该叫许景云。许景云的声音很嗲,而且越来越大:“是啊,不习惯啊,你来陪我好了!……不行啊,学校的饭不能吃啊……好的好的,周六我去你家,你好酒好菜准备着……”一面说,一面夹着一串串时高时低的笑声,听了让人害怕。
  由于彼此都不熟,不好讲什么,大家只好忍气吞声地听她打电话。可是最可气的是电话通了好几分钟,她也没有要挂的意思,居然在电话里和那人讨论起周六到哪里去玩的事,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我正要开口,有人说话了。是室长,一个微胖的女生,她有个很怪的姓,姓花,叫花晨。她摸黑走到许景云的床前,拍了拍她的床沿说:“请不要影响大家休息!”
  “好的。”许景云懒洋洋地答道,答完却仍然没挂,还脸皮很厚地对着那边说:“哈哈,这里有人嫌我吵了!”
  “难道你不吵?”我见她太过嚣张,一句话冷冷地回过去,声音也不小。
  寝室里有人轻笑起来,大约也觉得解气。
  好在她的电话终于挂了。不过她不高兴,好长时间,我还听见她用重重的翻身来表示她的不满。
  我当然也不满,不过我很安静地躺着,面带微笑,而且奇怪的是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出完早操回来,许景云坐在她的床边用有限的时间很休闲地梳着她的头,偶尔拿眼睛看我一眼,没有什么话。我也懒得理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吃早饭,倒是花晨,笑着喊我说:“玫瑰,一起去吃早饭?”
  我点点头,和花晨一起往食堂走去。
  九月校园的早晨,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花香,花晨有一张圆嘟嘟的脸,眉毛很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和莫丽一点也不一样。
  就这么肩并肩走在一起,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挽住我,饭匙在空空的饭盒里一路叮咚作响。我问她说:“花晨,你喜欢上网吗?”
  “上网,”花晨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说,“我们哪有时间?”
  “那你除了念书平时都做什么?”
  花晨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那还是念书。”
想得要命
  说完她笑了一下,接下来就是沉默。她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我想念叽叽喳喳的莫丽,不过我并不怀疑和花晨也会成为朋友。朋友有很多种,而离家在外的日子,有个把朋友,也就没那么寂寞了,不是吗?
  说真的,我天天想家。
  想妈妈,想我的电脑,想小蛮子。
  想得要命!
  第一个周末,我简直是飞奔回家的!
  他正在阳台上浇花,妈妈在厨房里忙着烧菜。真香啊!!我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有点像小时候的样子。
  妈妈说:“乖,今天多吃点?”
  “好哩好哩。”我嗲得不像话。
  趁着他们忙的时候我溜回我的房间开了电脑,心跳得很快,我希望能遇到一个我一直在想念着的朋友,又怕他不在。开机上线的那两分钟,我觉得像是两年。
  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小蛮子。
  他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他很亲切地问候我说:“玫瑰,你好,新学期愉快吗?”
  我高兴得差点打不动字。高中生活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般有趣。
  新鲜过后我就有些厌倦,更有些寂寞。班里的女生中,我只和花晨走得近,但她是个不多话的人,我们没有共同的话题,只是出早操和打饭时有个伴,不至于落单。
  在班上落单的只有许景云。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高傲和娇气的女生,不少人都以为她是花钱买的书读,哪知道第一次摸底考试她就吓了我们一跳,考了第一!每个周末,当我们背着大包小包挤公交车的时候,她会有高级的小车来接,在各种不同的眼光里绝尘而去。
  我有些嘲弄地对花晨说:“要是许景云愿意,眼睛完全可以长在额角上。”
  花晨半天才懂我的意思,懂了后笑得不行:“玫瑰,你真有趣,不像我,念书念迂了。”
  “要是莫丽听了,她会说我刻薄。”
  “莫丽是你的好朋友?”
  “嗯。”我说,“念初中的时候,我和她形影不离。”
  “真好!”花晨由衷地说,“我一直想要有个这样的好朋友来着。”
  “现在不就有了?”我喜欢花晨的坦诚和厚道,忍不住说。花晨很开心,头枕到我肩上来。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是在中午,刚吃完午饭,我们有那么一小段悠闲的时光。宿舍里只有我们俩,坐在阳台上,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想起了莫丽,想起了乔,想起了多米。初中的日子已变成了一条遥遥在望的河流,笼罩着一层金黄色的轻烟,隔远了看,才惊觉它的美丽。
  没想到这愉快的时光很快就被许景云破坏了。
  她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阳台上,靠着门边,对着花晨冷冷地问道:“室长大人,是你跟老师汇报我晚上在宿舍里老打电话来着?”
  “我没有啊。”花晨解释说。
  “敢做就要敢当!”许景云笑笑地说,“话又说回来了,我又没用你家电话费,你是不是胖得难受,非要管那么多闲事?”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许景云实在过分,我忍不住站出来替花晨说话。
  “不关你的事!我在和花晨说话!”许景云盛气凌人。花晨怕事,拉了我说:“算了,玫瑰,我们去教室!”
  偏偏许景云还不饶人,拦住花晨说:“说清楚我让你走!”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我抢白她,“别怪有人告你状,像你这种人,谁看得惯你倒是怪事!”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凶,许景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我话:“谁要你来看得惯,你当你是什么人?”
  我早已拉着花晨扬长而去!
  花晨拍拍胸脯对我说:“玫瑰,谢谢你啊,你真厉害,要是我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别怕她!”我说,“这种人就是要狠才治得住她,下次保管她不敢在我们面前嚣张。”
  “你说是谁告她状?”花晨还在想这问题。
  “别管啦!”我说,“ 她活该!”
不太喜欢新学校
  “玫瑰,我不太喜欢新学校。”花晨有些泄气地对我说,“我们初中班上的同学没有这样子的,大家一团和气。”
  “像许景云那样的人是异类,”我安慰她说,“你何必在乎她!”
  周末上了网,当然和小蛮子提起许景云。
  “小蛮子,你说说看,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
  “说的也是,呵呵。那你倒说说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很聪明啦,也很勇敢,还有一点凶。”
  “小蛮子,你找死呀,我哪里凶?”
  “看你头发都竖起来了,还说不凶?”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招!”
  “你这样的喽!”
  “拍我马屁呀。撒谎!我想男生都喜欢许景云那样的美少女。”
  “那是男生,我是男人。”
  “什么话!不知羞。”
  “是真的,我胡子一天不刮就快长到地上。”
  “我不太喜欢我的高中生活。”
  “别虎着脸呀,那是你还没有习惯而已。”
  “你是说习惯了就会好?”
  “任何事情不深入其中时是很难明白它的妙处的。我念书时也恨不得早一点毕业,现在回想起来最美的就是校园生活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愿有一天我会认同你的话。”
  “放心,我的话不会有错!”
  “又臭美!”
  “我这么长的胡子有什么好美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啊!哈哈!”
  ……
  跟小蛮子说话就是这样,好像每一句都说不到点子上,但每一句又都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我喜欢极了这种聊天的滋味,有空的时候,我苦读各种网络文学,精心揣摩里面的语言和对话,我可不想输给小蛮子,不想让他瞧不起我。我要他一想起我就快快乐乐,一和我聊天就浑身充满斗志。
  妈妈把头伸进我的小房间,有些不高兴地说:“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一回来就坐在电脑前,像丢了魂似的!”我也觉得自己过分,赶快和小蛮子再见,跑进厨房里陪妈妈摘菜。当然我有些心不在焉,我想起莫丽说的一个词:中毒。我想我是中了小蛮子的毒了,但我愿意,这毒让我的十六岁多么的五彩缤纷呀。
  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寒假的到来,因为小蛮子答应我,寒假一定会来看我,并请我吃麦当劳。
  黄昏的时候,班长告诉我校门口有人找。
  我以为是妈妈来看我,欣喜地拉了花晨一路小跑过去,远远地却看到是多米。我听到自己在嗓子里低低地“啊”了一声。多日不见,他长得很高,还有点壮,立在我们学校的门口,手抄在口袋里,有点假假的潇洒。我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在朝他走过去了。那时是黄昏,风一点一点地吹过我的身旁,其实我很有点不好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点要命的驱不走的骄傲。
  我有些恨自己的轻飘飘和俗气。
  花晨看着我,有些紧张地说:“你没事吧?”
  “老同学,”我说,“他怎么会来的?”
  “那你们去聊,”花晨说,“我先到教室去了。”说完逃也似的走开,我拉也拉不住。这就是花晨和莫丽的不同,要是莫丽,她不跑得比我还快才怪。
  我有些犹犹豫豫地站在多米的面前,说:“你怎么来了?”
  “你们学校真不错啊,”多米探头探脑地说,“管得真严,还不让进!”
道貌岸然
  “没事我走了,还要上晚自习呢。”和一个男生站在校门口总不是个事儿,我怕别人会误会我,赶紧跟他说再见。
  “可别,”多米慌慌地说,“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
  “有什么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多米说,“那么我想问问你的ICQ号是多少?”
  “多米,你别无聊好不好?”
  “有聊我还找你聊天呀,就是无聊我才找你啊!”他坏样又出来了。
  “我真的要走了,”我说,“要上晚自习啦。”
  “你们学校像监狱!”多米自顾自地说,“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的,这样,这个周末我请你和莫丽去滑旱冰。”
  “我不会去的,多米,”我狠下心来对他说,“请你走,好吗?”
  “你要在家上网,是吧?”多米说,“网络是一个多虚幻的世界啊,你可别当真!”
  我警觉地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真实的生活比网络更为重要。”
  “谢谢你提醒。”
  “希望你听得进去。”多米的口气像个师长,“你是我见过的最最聪明的女生,别让我失望啊!”
  我瞪他一眼,转身走掉,他还在身后喊:“这个星期六,我让莫丽约你,你一定要给我面子啊!”
  刚走到教室门口,许景云从我身边走过,我清晰地听到她说:“道貌岸然。”
  “说谁呢?”我才不怕她。
  “谁道貌岸然我说谁呗。”她抢白我,“你若不是急什么呀?”
  花晨上来拉我,低声对我说:“算了算了,我们走。”
  也许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许景云先昂着头回了她自己的座位。我挽住花晨站在走廊上,憋住心里的气,忍不住狠狠地恨起多米来,没事来学校找我做什么呢,无端地给我惹出这些烦恼来。偏偏花晨还问我:“是你初中时的男同学?你别说长得还有点像古天乐呢 ,演杨过的那个。”
  “哈哈。”我说,“没看出来。”
  “我们初中班上男女同学的关系也很好。”花晨说,“哪像现在,男生女生都不说话。”
  我没有回花晨的话,我在想多米的样子,怎么会像古天乐呢?然后我又想到了小蛮子,要是他有一天也像多米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该有多好呀,高一点矮一点,胖一点瘦一点,帅一点丑一点,都没有什么关系呀!我还可以任凭许景云怎么说我,为了小蛮子,我可是愿意受任何的委屈。
有什么事比陪你更重要
  花晨问我:“想什么呢?”
  我问她说:“你相信男生女生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吗?”
  “只要是友谊都是真的呀!”花晨就是这样有点傻乎乎的不开窍,不过我越来越喜欢她,喜欢她的真实、厚道和善良。
  周六莫丽果然来我家,秋有些深了,她穿着格子的花呢裙,好像成熟了不少。妈妈很亲热地招呼她吃水果,问她高中生活还满不满意。莫丽一边说满意呀满意呀一边对我挤挤眼。我拉了她进我自己的小房间,她一把抱住我说:“想死我啦,想死我啦!”
  “去!”我推开她,“真肉麻!”
  “要是小蛮子呢?你还会说他肉麻呀?”
  莫丽口无遮拦,声音又大,慌得我连忙去堵她的嘴,脸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她却神经质地哈哈大笑,笑完了问我说:“怎么不在网上和小蛮子聊天?”
  “有什么事比陪你更重要?”
  “嘴上抹了蜜,心里还不定怎么想,是怕我看到你们说什么甜言蜜语吧?”
  “死莫丽。”我骂她说,“上了高中越变越坏!”
  “对啊,多米也这么说!他现在坐我后面,天天被我整得够呛!”
  说到多米,我告诉莫丽,多米来我学校看过我。
  “哦?”莫丽突然变得沉默,半晌才说:“他可真有闲心啊。”
  “可不是,”我说,“害我被别人笑话!”
  我又跟她讲起花晨和许景云,莫丽把头靠到我肩上来说:“不管怎么样,玫瑰,你可别没良心忘了我。”
  “那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是吗?”莫丽说,“你发誓!”
  我觉得莫丽有些怪怪的,不过我还是发了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怕什么呢?莫丽的头发很软,一根根懒懒地拂着我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有什么事不开心,但我没有问她,如果她不想说,我就什么也不想问。
  小蛮子也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我友谊要有空间呼吸才能健康地存在和生长。他文绉绉地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特别崇拜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跟他说说,仿佛一下子也就烟消云散了。
  有时小蛮子还会给我打一两个电话,我开始渐渐熟悉他的声音,并慢慢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统一在一起。我从小蛮子的声音里听出欢欣,相信小蛮子心中会有我的存在,尽管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真正所谓的“甜言蜜语”。但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何况,拥有这样一个比自己成熟的异性的心灵密友真是幸运啊。莫丽也老对我说羡慕来着。
  呵呵。那个周末我一个人在家,他带着妈妈去黄山旅游了。
  妈妈走的时候很不放心,还专程来学校看我,千叮咛万嘱咐的。
  我对她说你尽管去好了,难得出去玩一次,一定要玩得开心才好。妈妈扶着我的肩膀说我现在哪有心思出去玩啊,这次是他们单位组织的,让带家属,我要是不去怕他会不开心。
  “那当然要去!”我说,“现在不去爬黄山,难道要等到老了爬不动才去不成?我都这么大了,你放一百个心,周末我让莫丽来陪我。”妈妈看着我宽慰地笑了,说:“孩子长大,无声无息。”
  女生宿舍前的花台边就我和妈妈两个人,秋风吹过,花草微微地低头,妈妈穿了一套很漂亮的新衣服,看上去赏心悦目。她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而我曾那么傻傻地阻拦过她的幸福。现在想来,我真的是长大了,因为我有了很多过去没有的想法。我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女儿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会怎么想,会不会接受呢?但长大总归是一件好事吧,父母含辛茹苦,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
  妈妈走后,花晨由衷地告诉我:“你妈妈真漂亮,还跟你手拉手,你们就像朋友。”
  “难道你妈妈不是?”
  “我妈妈很严肃的,反正人前绝不会这样跟我亲热。我要是听情啊爱的流行歌曲,她就板着一张脸。我要是说谢霆锋帅,她就会惊呼,帅什么帅,整个一小混混,我看都不要看!”
  听了花晨的话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幸福。妈妈给了我最宽松的成长环境,我还常常不知足。
  周末的家里空荡荡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家。不过我没有叫莫丽来陪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尽情地和小蛮子聊天,哪怕聊通宵也不要紧,我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但是那天小蛮子来得很迟,我等到困极了他才上线,跟我说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
  “来了?”
觉得自己幸福
  “来~~~了!”
  “小蛮子你喝多了?”
  “真是聪明的玫瑰!”
  “看你一歪一倒地进来就知道了。”
  “怎么我眼前有三个你?哪一个是真的?”
  “呵呵,都是。”
  “那就是我随便吻哪一个都可以喽?”
  “死小蛮子,你找打呀,说什么啊!”
  “好好好,算我胡说,大哥我心情不好,你担待点!”
  “怎么你也有心情不好的这一天?”
  “神仙也有下凡的一天么!”
  “哼哼,说你胖你就喘。为什么心情不好呀?”
  “不说啦,越说这心越烦。玫瑰,我眼睛花,看不清屏幕,我要下啦。”
  “别,别走,我今天一个人在家,我等你很久了。”
  “怕?”
  “是的,我怕。”
  “那这样,我打电话给你好了,给你讲两个鬼的故事。敢不敢听?”
  “好……”
  我下了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茶几前等小蛮子的电话。想到小蛮子对我说到的吻,我的心又忍不住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这好像还是小蛮子第一次对我稍显轻薄,我对自己说那是小蛮子的醉话,不可怪他。
  也许是夜深了,又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小蛮子的声音有些涩涩的,并不像平日里那么开朗和明快。聊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在单位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比他更年轻的大学生都得到了深造的机会,而他却没有得到。我安慰他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听了后直笑说:“我小蛮子一世英名,没想到有一天还要一个小妹妹来开导。”
  “我不小了,”我说,“过完年我就十七了,你可不能瞧不起我!”
  “岂敢!”小蛮子说,“我不知道多瞧得起你。”
  “我哪里好?”我有些矫情地问他。
  “哪里都好。”他说。
  我骂他拍马屁,他就说:“瞎说,你又不是马。”
  我哈哈大笑,笑完又笑,笑完又笑。
  小蛮子吓我说:“别笑了,看看你身后,长毛鬼来啦。”
  于是我又吓得尖叫,叫完又叫,叫完又叫。
  他在那头轻轻地骂我:“小神经。”
  我喜欢他这么骂我,有一种被宠着的好感觉。
  沉默了一下,我问他说:“小蛮子,成人的世界是否有很多的无奈?”
  “是啊!”他微微地叹息,“有点脏。不过,是玫瑰让我觉得世界有时也透明得像颗水晶。”
  小蛮子的这话让我差点流下眼泪。他在那头低声地问我冷吗。我说不冷。其实夜真的有些凉了,但我舍不得离开电话去加一件衣服。
  “去加件衣服吧,”小蛮子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乖,不然你冻感冒我该心疼了。”
  我依了小蛮子,我觉得自己幸福。
《宽容》
  那是我们电话聊天最长的一次。凌晨两点半,我在他挂断之后,握着听筒的余温,没有办法入睡。
  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凌晨两点半,你不在我身旁……”
  是张信哲的《宽容》吧。
  何止两点半,随便什么时候,他都不在我身旁。
  我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想着和小蛮子的相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想如果他在我身旁会是什么样子;想他说到的吻会是什么样子;想自己再长大一些头发再长一些又会是什么样子;想小蛮子想像中的我和我想像中的小蛮子又都是什么样子;想如果我们见面双方都失望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实在想不动了,我才慢慢地睡着了。
  我在梦里梦到了妈妈,她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朝我微笑。我对妈妈说:“对不起。”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对不起,妈妈,我想我已经成了一个坏女孩。
  他替我买了很高档的Diskman,我在夜里入睡前和每次回家的公交车上听歌,我开始喜欢上孙燕姿,喜欢她最老最老的那首歌,她在歌里反复地唱:“天黑黑,未落雨。天黑黑,黑黑……”
  以前莫丽老说她和我长得像,现在花晨也这么说。不过我真的是很喜欢孙燕姿,喜欢她的《绿光》,喜欢她的《末完成》,喜欢她懒懒的唱腔,喜欢她浅浅的微笑,喜欢她漫不经心地唱道:“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也喜欢和她长得像。
  让我奋不顾身的那个人,会不会叫做小蛮子?
  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事情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我终于收到小蛮子的信啦!
  不是E-mail,而是通过邮局给我寄来的真真正正的信。小蛮子的字漂亮极了,我握着那薄薄的信封,差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间,我有点舍不得看,轻轻地把信夹在书页里。
  和小蛮子的信一齐来的还有莫丽和多米的信。花晨把头凑过来说:“真好,有这么多信。”
  “是啊,两封是同学的,一封是我哥写来的。”
  “你还有哥哥?”
  “对呀,他是开发电脑软件的工程师。”我一高兴就更喜欢和别人吹小蛮子,这让我无比地快活。
  “难怪你电脑那么好,我是一上电脑课就头晕。”花晨说,说完就回到她自己座位上去看书了。我想了想,先拆开了莫丽的信。她的信照例是花里胡哨的信纸,小而娟秀的字一如她本人。
  亲爱的玫瑰:
  你好!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总之我是糟糕极了,学校太大,人太多,我实在是不习惯。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学生头都抬得高高的,一副瞧不起我们外来人口的样子,真让人不服气啊!
  我中午差点没吃上饭,还被人骂“八婆”。想想心里都难受。
  多希望你还在我身边,我们形影不离,谁也不敢欺负我们,那该有多好啊!
  你周五回家吧,我会给你打电话,有空还会去看你。
  你在学校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天气变化很大,要注意不要感冒。
  祝你和你的小蛮子天天开心!
  爱你的丽
  看莫丽的信,再长也觉得短,呼啦一下就看完了,忍不住地笑。再看多米的信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特无聊的话,偶尔还有一两句怎么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匆匆地扫了一眼,上课铃就响了,老师迈着大步走进来,我只好将它们一把塞进抽屉里。
  小蛮子的信没来得及看,也罢,等下课了回到宿舍再细细地看也不迟。但我整堂课都上得心神不宁,一直在猜想不知道那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忍不住用手伸到抽屉里去触摸那封信。
  信很薄,我的心很乱。
  下了课是吃午饭,花晨拉了我拼命地跑。要是去晚了,排队时间长,中午就没什么可以休息的时间了。我们都是懂得这一点的,所以一到上午放学,满校园都是飞奔的学生,哪个老师要是留堂,通常会被骂足三天。
我急得快哭出来
  等我们吃完饭回到教室,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小蛮子写给我的那封信了。
  小蛮子给我的信丢了!!
  天!我还没来得及看。
  花晨让我莫急,陪着我找了个遍。每本书一页页地翻过,信还是不见踪影,只有莫丽和多米的信提醒我小蛮子的信确实来过。
  我急得快哭出来。
  花晨说:“别是你放在衣服口袋里,去打饭的路上不小心掉了?我们再到路上找找看。”
  我六神无主地跟着花晨出了教室,校园里干净极了,走了好几个来回,别说信了,连一张纸片也难以看到。
  花晨说:“完了,一定是给校工捡到扔垃圾堆里了。”
  “不会吧,”我说,“再说我记得也没把它带出来呀。”
  “难道那信会飞?”
  我摇摇头,抱住花晨失声痛哭起来。
  “快别!”花晨说,“让你哥再写一封不就得了。”
  哎,花晨哪里知道啊,让小蛮子写一封E-mail都是那么的难,好不容易写了一封真正的信给我,信封上还有他单位的地址和电话,我都来不及记,信就莫名其妙地飞走了,我能不伤心吗?
  我无精打采,好几天的课都没上好,就盼着周末早点来,可以到网上去给小蛮子说说这怪事。也打了IC电话给莫丽诉苦,莫丽哈哈大笑说:“玫瑰,你别不是在做梦吧,我看你要小心了,不行得去看医生!“
  “莫丽,我够伤心了,你说两句好听的行不行?”
  “还收到多米的信吧?”
  “你怎么知道?”
  “他先给我审过的么,玫瑰的艳福不浅啊!”
  “臭莫丽。”我骂她,“早知道不打电话给你,省五毛钱买个馒头吃。”
  “是省五毛钱买邮票写情书吧。不过偷他人的信是犯法的,你若知道是谁干的,别放过他。”
  “我只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
  “别挂在心上了,让小蛮子再写一封就是了,他敢不写?”
  我怏怏地挂了电话,看来没有人会懂我的心。
  真想不通会是谁做的这缺德事,难道是许景云?不过按花晨的话来说,这事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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