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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全集

_7 萧鼎(当代)
  第二章 私传
  
  这美丽女子自然就是田灵儿了,她见张小凡受了伤,心中担忧,悄悄跑过来探望,没想到母亲也在这儿,便藏在门外,直到苏茹走了才现身。
  
  这时她看着张小凡好象呆住了一样,不由得嗔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张小凡惊醒,脸上一红,正想找个借口分辩一下,却见田灵儿低下头去,原来是大黄跑了过来,极亲热地用头去蹭她的腿。
  
  田灵儿弯下腰,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如玉一般的手。
  
  「吱吱吱吱」,猴子小灰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人一狗同时看去,只见小灰跑到大黄身后,拉住牠那条大尾巴向后拔着,似乎想把大黄从田灵儿身边拉开。感觉到田灵儿惊讶的目光,小灰抬头,忽然间龇牙咧嘴向田灵儿做凶恶状。
  
  田灵儿也不生气,还冲着猴子也做了个鬼脸。
  
  自从小灰跟着张小凡回来后,与其它人都相处的可以,唯独对她十分记恨,不过当她看见一向与小灰不和的大黄转过头居然没有发火,反而很亲热地与小灰玩耍打闹时,却是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田灵儿指着打闹在一起的一猴一狗向张小凡问道。
  
  张小凡把小灰用肉骨头套近乎的事说了一遍,田灵儿失声笑了出来,笑骂道:「想不到这死猴子还会这一手!」说着明眸一转,目光落到张小凡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对了,今天我爹打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张小凡摇头道:「没事了,师姐。」
  
  田灵儿颇有些愤愤不平地道:「爹也真是的,心里不舒服干嘛拿你出气!」
  
  张小凡连忙道:「不是的,是我笨才惹师父生气……」
  
  田灵儿一瞪他,张小凡登时说不下去,半张着口,田灵儿哼了一声,道:「其实根本不关你的事,还不是我爹见了那两人的资质好,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话说了一半,她看了一眼张小凡,心道如此岂不是在说师弟很笨,便改口不说,岔开话题,道:「刚才我娘过来有什么事?」
  
  张小凡老老实实道:「师娘也是来看望我的,还赐了我一颗『大黄丹』,灵的很,我吃了一颗就全好了。」
  
  「大黄丹?」田灵儿似是吃了一惊。
  
  「是啊!」张小凡抬头看着她,道:「怎么了?」
  
  田灵儿多看了这个小师弟两眼,道:「这可是我爹的宝贝,听娘说是采了二十三种灵药炼制而成,功用神妙,各位师兄包括我在内都没福气服用过呢!」
  
  张小凡张大了嘴,田灵儿眼珠转了转,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爹实际上对你另眼相看,不过怎么看也不像啊!」
  
  张小凡道:「一定是师父慈悲,见我受了伤,便恩赐我灵药。他老人家真是胸襟宽广!」
  
  田灵儿失笑:「我爹他胸襟宽广……嘿嘿,算了,不和你说了。咦,怎么会有雨声?」
  
  张小凡侧耳听去,果然听见屋外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田灵儿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股清冷山风顿时吹进,带着冰凉雨粉,拂过脸畔,凉丝丝的。
  
  张小凡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向外看去。
  
  寂静而黑暗的夜里,天空下着雨。整个天地一片黑沉沉的,目光所及,只有屋外小院之中,青松修竹的模糊影子。
  
  雨丝从夜空里落了下来,在黑暗的夜色中,在张小凡少年的眼里,彷佛带了几分温柔,甚至于他忽然觉得,这夜是美丽的,这雨是缠绵的,就连雨水打在竹叶上的清脆,也是动听的,响在了他灵魂深处。
  
  只因为在他身旁,有那样一个美丽女子,抬着头,带着七分青春二分欢喜乃至一分凄凉的美,怔怔出神地看着这一场雨!
  
  身后,大黄与小灰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大黄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一双狗眼半开半阖,小灰也难得的平静下来,坐在大黄身边,一双手在大黄浓密柔软的毛皮中翻弄着。
  
  烛火摇曳,在山风中忽明忽灭,偶尔发出「劈啪」的声音。
  
  「下雨了啊!」田灵儿忽然幽幽地道。
  
  张小凡应了一声:「是啊!」
  
  田灵儿又凝视了这夜色一会,缓缓转过身子,回到桌旁,低声道:「小凡,把窗子关上吧!有些冷了。」
  
  张小凡点了点头,把窗子关上,回过头便看见田灵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在灯火下打开,细细地看。
  
  烛火倒映在她妩媚而明亮的眼眸中,就像两团温柔却炽热的火焰。
  
  「你说,这清凉珠漂亮吗?」田灵儿目光停留在这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小珠上,彷佛连声音听起来也飘忽不停,一如张小凡的心,空空荡荡,慢慢沉了下去。
  
  他走了过去,鼓起了全部勇气,用尽了一身气力,才让自己看起来这般从容。
  
  田灵儿抬起头看了看他,忽然发觉这一个平凡的师弟这一刻的眼睛,竟是这般明亮,甚至带了一丝狂热与痛楚。
  
  「啪」,她轻轻合上小盒,柔声问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低下头,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没事,师姐。」
  
  田灵儿心中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站起身道:「好了,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张小凡木然站起,田灵儿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返身一笑,剎那间那美丽扑面而来,打在张小凡的心上:「你看我这记性,连今晚想来做什么都忘了。」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张薄纸,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小字,递给了张小凡。
  
  张小凡接过看了几眼,登时变了脸色,失声道:「太极玄清道法诀!师姐,这……」
  
  田灵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张小凡急忙压低声音,道:「师姐,这可是第三层的法诀啊!妳……」
  
  「我?」田灵儿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要传给你了。」
  
  张小凡大吃一惊,道:「什么?」
  
  田灵儿道:「我知道爹一向看不起你,今天对你动怒更是不知所谓。哼,他自己教不好徒弟还反过来责骂你,我就看不下去。你拿着这份法诀,自己偷偷修习,什么时候练出个名堂来给我爹看看,再也别像今天这么丢脸了。」
  
  张小凡紧皱眉头,道:「可是师姐,万一被师父师娘知道了,他们岂不是要责骂妳?」
  
  田灵儿不耐烦地道:「你也说是责骂了,他们顶多骂我几句,关我一段日子禁闭,那又怎样了?反正我可不能让你受人欺负!」
  
  张小凡全身一震,心头突地一热,看着田灵儿俏立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他心中热血澎湃,便是让他为眼前这女子去死,也是绝不迟疑的。
  
  田灵儿又道:「你自己记住要多用点功,争取早日和那个臭屁的林惊羽打个平手,不过你再练也是比不上齐昊师兄的,那就不用想了罢。」说到这里,她手一挥,叮嘱一句:「要保密哦。」说完走出房门,快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再练也是比不上齐昊师兄的!」
  
  这一句话十三个字,每一字都重重打在了张小凡的心间,他的脸突然失去了血色,下意识中,抓紧了手中的那张白纸。
  
  山雨潇潇,天地肃然,有谁望见夜色里那一个少年,走进雨中,仰望苍穹!
  
  清晨,雨后,潮湿的山风带着凉意,吹过大竹峰顶。张小凡来到熟悉的厨房,生火烧水。
  
  柴火劈啪劈啪地灶间响着,明黄的火焰像在木头上狂舞的妖灵,映红了他的脸庞。张小凡拿着一个细柴做烧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灶间柴火,怔怔出神。
  
  「你再练也是比不上齐昊师兄的!」
  
  这一句话,他在心间默诵了千遍万遍,每读一次就伤了一次心。他知道这样很傻,师姐其实没有恶意,只是说出了大家公认的事实而已。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拚命地想,就像心间有那么一团狂野燃烧的火焰,无止境地焚烧心灵,直到火焰烧痛了他的手。
  
  「哎呀!」张小凡惊叫一声,向后跃开,原来他出神时灶火烧着了他手中细柴,沿路而上灼伤了他的手。
  
  他抱着手向痛处连连吹气,跑到水缸边把手浸到凉水中,一片冰凉寒意倒灌上来,张小凡低低苦笑,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而是一根烧火棍。
  
  「唔,唔,唔。」几声叫唤在门口处响起,张小凡听出那是大黄的叫声,只是搞不明白平日的「汪汪汪」怎么会变成了「唔唔唔」。
  
  他走出门口看去,不觉失笑,原来大黄与小灰打闹,口中咬着一根黑色短棒,短棒的另一头被小灰抓在手中,用力拉扯,双方争执不下,大黄口中叫唤,但咬着短棒含糊不清,便成了奇怪的「唔唔唔」。
  
  张小凡走上前,伸手抓着短棒,挥手赶开了小灰与大黄。不料他们还不大愿意,「汪汪汪」、「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张小凡挥手恐吓道:「去去去,别在这闹,不然中午不给你们饭吃。」
  
  大黄与小灰对看一眼,一个咆哮一声,一个大做鬼脸,然后小灰跳上狗背,大黄背着牠从张小凡面前大摇大摆地走开,大有蔑视之意,张小凡为之气结。
  
  冲着那两只畜生骂了一句,张小凡转过身进了厨房,这才惊觉,手中这短棒赫然便是半年前幽谷之行得来的那枝奇异的黑色短棒,想来是小灰调皮,不知什么时候又从角落里翻出此物,拿来与大黄玩耍。
  
  张小凡叹了口气,忽地心中一动,快步走到灶边,把这黑色短棒当作烧火棍拨弄了几下,居然极是趁手,而且这棒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火烧不着,也不传热,烤了半天还是凉丝丝的。
  
  张小凡连连点头,心想这个倒是正好使用。
  
  可怜那已过世的魔教长老黑心老人,若是知道了他费尽一生心血炼造的「噬血珠」,纵横天下的魔教至宝,居然落到了做烧火棍的地步,想必会从坟墓里气得活过来又死过去吧!
  
  这一日午间,大竹峰众人坐在用膳厅中,田不易最迟走了进来,坐到位置上,抬眼向众弟子看去,当目光落到张小凡身上时,他停了一下,张小凡低下了头,田不易随即移开了目光。
  
  「昨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田不易淡淡地道。
  
  众人默然,只有宋大仁陪笑道:「是,师父大展神威,出手惩戒那两……」
  
  「放屁!」田不易忽然一声大喝,声震全场,众人噤若寒蝉,只听田不易怒道:「昨日之事,你们该当看到别脉师兄弟的深厚修行,不说那个齐昊了,就连刚入门三年的小家伙,居然也胜过了你们大多数人,跑到大竹峰上来撒野了。你们知不知道?」
  
  众人一片沉默,只有张小凡突然抬起了头。
  
  田不易冷冷道:「七脉会武转眼即至,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从今日起全部闭关,不修到一个样子出来,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众人面有苦色,却一字也不敢说,田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爹,那我就……」
  
  「你也一样!」田不易断然道。
  
  田灵儿嘴角一撅,正要说话,却被母亲暗中扯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看苏茹眼色,原本到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田不易的话声在守静堂中回响:「以后除了老七负责饮食,你们在这一年半中,全部不得外出,闭关修习,知道了吗?」
  
  就这样,时光匆匆,大竹峰平静的氛围下,却笼罩上一层前所未有的紧张,所有的弟子都专心地修习着道法,除了一只悠闲的黄狗、一只调皮的灰猴和一个无聊的厨师。
  
  
  
  第三章 驱物
  
  「汪汪汪!」
  
  「吱吱吱吱!」
  
  犬吠声与猴子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青云山大竹峰上,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张小凡手拿着那根黑色的烧火棍,冲出厨房的门,大怒:「死狗!死猴子!有种你们别跑!」
  
  猴子小灰嗖的一下跳到大黄狗的背上,早已蓄势的大黄撒开四脚就跑,张小凡追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小灰做着鬼脸,把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放到大黄的嘴里。
  
  大黄兴奋得狗颜大悦,若不是两排牙齿要咬着肉骨头,只怕早就笑得狗牙也掉下来了。
  
  「呼!……」
  
  张小凡一脸沮丧,愤愤不平地走回厨房。自他十四岁那年掌管厨房,手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而大黄以其「得道老狗」的道行,也忍不住垂涎张小凡手中美味,尤其是张小凡用来熬汤的肉骨头,喷香鲜美,更是大黄梦寐以求的大餐。
  
  不过张小凡熬汤是给人喝的,大黄「年龄」虽大(田不易从小养大),资格更老,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往往垂涎三尺却不可得。
  
  直到牠与猴子小灰熟悉之后,大竹峰上便时常出现了上面的那一幕,一直持续了两年,任由张小凡把肉骨头藏得多么隐秘,只要有大黄的鼻子加上小灰的灵活,这一场肉骨头之争便往往以张小凡的失利而告终。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实际上也就是一年半的时间,张小凡已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身子更高,如今已比师姐田灵儿高出半个头了。
  
  这段时间里,因为田不易当初的严令,大竹峰上所有的弟子都闭门苦修,除了下山游历的老六杜必书,便只有张小凡这个厨师最是清闲了。
  
  两年来,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张小凡一直独自修习,只是让他自己也不相信的是,按照大师兄宋大仁传授给他的法诀,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似乎就修习完成了玉清境第二层──炼气。
  
  他心中疑虑,但终究没有去问田不易,而宋大仁、田灵儿等人一直专心闭门修习,无暇顾及他事,和他最要好的杜必书又下山去了,所以他只把这个问题藏在心间。
  
  可是接下来的却有一件大大的难事摆在他的面前,田灵儿私下给了他第三层的法诀,他很清楚这是大犯门规的事,可是,每当夜深,他独自一人,站在小院中仰望夜空时,都会想起一句话──你再练也是比不是齐昊师兄的!
  
  十个夜晚之后,他开始修习第三层的法诀!
  
  太极玄清道中,玉清境一到三层是所有术法的根基,难度也是渐深,与前两层「引气」、「炼气」不一样的是,第三层的法诀「元气」,已着重于修炼太极元气。
  
  法诀云:「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极,中也;元,始也,行于十二辰……此阴阳合德,气钟于子,化生万物者也。」(注:语出「汉书.律历志」)
  
  青云门中弟子,修习到这个境界时,都会明显地呈现出一个分水岭,资质高低一目了然。
  
  聪慧之人往往势如破竹,一举突破进入到更高的「驱物」境界,从此打下修炼仙道的坚实基础,而稍差的弟子往往便停滞不前,荒废一生的也所在多有。
  
  张小凡入门至今也有五年,这些事自然在与师兄们谈话间听了无数次,但是很明显的,所有的师兄都把他划在了「稍差」的那一类。
  
  他重新走回厨房,来到灶边,加满了水,然后往灶间继续加上柴火,准备烧些开水。
  
  明黄的火焰重新旺盛起来,张小凡拿着他那根已经用了两年的可怜的黑色的「烧火棍」,拨弄着灶间木柴,待火势稳定燃烧后,他的目光便慢慢落到了手中的这一根烧火棍上。
  
  不过这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在发呆。
  
  通体玄黑色的烧火棍除了头上的那颗圆珠外,只有一尺来长,唯一有些异常的是在烧火棍黑色之下,隐隐有着如血丝一般的脉络,尤其是在短棒与圆珠相接口处更是明显,有时候看起来几乎让人觉得这两个东西似乎是用人血融接在一起的。
  
  张小凡全身忽地一抖,刚才脑中闪过人血融接的这个念头令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些年来,他已慢慢淡忘了当年的那一次幽谷之行,只是偶尔深夜梦回,却会突然梦见那次的古怪经历,醒来后一身大汗。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是孤单,一个人面对着未知的狰狞,一个人面对着黑暗的死亡。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难以抑制自己莫名的情绪激动,带着一丝狂热的冲动,忍不住竟会有杀戮的感觉。
  
  甚至于,他在黑暗中,重又回想起多年前,普智和尚在那个破碎的草庙边上,看着他时眼中那种异样的狂热!
  
  张小凡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但是幸好他还有一个方法能够平静自己悚然的心──大梵般若!
  
  这套佛门无上法诀有着镇慑邪灵、涤清心境的妙用,他修习了五年,最大的用处便是用来压下这两年来莫名其妙出现的奇怪情绪。
  
  「啪!」
  
  张小凡头上一痛,一物落到地上,却是一枚松果,张小凡怒气上冲,返身大怒道:「死猴子,你别让我抓到……咦,你是……啊!六师兄!」
  
  张小凡一跃而起,只见在门口处站着一个人,中等身材,精干面容,笑容满面,背上一个小包袱,不是许久不见的老六杜必书又是谁?
  
  杜必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小凡,口中啧啧道:「厉害啊!才几年时间,你这小子就长得和我一样高了。」
  
  张小凡快步走了上去,用力抓住杜必书的肩膀,笑道:「六师兄,怎么去了这么久时间,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呢!」
  
  杜必书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张小凡随即问道:「师父、师娘知道你回来了吗?」
  
  杜必书道:「没有,我刚回来,看见这里厨房中有烟,就先过来看看,呵呵,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在这里干活。几年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张小凡心里高兴,连连点头。杜必书摸了一下他的头,忽然悄声道:「走,陪我去见师父。」
  
  张小凡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还要我陪你去?」
  
  杜必书苦着脸,道:「师父当初让我下山,说好了一年为限,可是我多玩了,呃!不是,我多寻找了半年时间,才找到好的材料炼制法宝,只怕要被师父骂了。你陪我去吧!」
  
  张小凡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还说是先来看我,对了,六师兄,你炼的是什么法宝啊?」
  
  杜必书干笑道:「呵呵,我当然是先来看你的,小师弟,走吧!走吧!」说着拉着张小凡就走。
  
  过了一会,正躲在某个角落大啃肉骨头的大黄与靠在牠背上抓虱子的小灰,同时都听见守静堂那里传来了一声怒吼:「不肖之人,气死我了!」
  
  晚饭时分,大竹峰众人这两年首次大团圆,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待众人坐定,田不易却仍是一脸怒气,众弟子在与杜必书打完招呼后,都忍不住悄悄问他:「老六,怎么师父见了你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杜必书面色尴尬,顾左右而言他,而坐在他身旁的张小凡,却是一脸笑意,只是不敢笑了出来,样子颇为古怪。
  
  这时,坐在对面的田灵儿终于忍不住了,第一个向田不易问道:「爹,六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啊?」
  
  杜必书悄悄抬眼看了看田不易,田不易一瞪他,吓得杜必书连忙低下了头。田不易哼了一声,道:「老六,把你自己的法宝摆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杜必书张了张嘴,吶吶说不出来,举目向师娘苏茹看去,却见苏茹微笑道:「必书,你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也让大家知道一下你师父怎么生气的?」
  
  杜必书眼见推迟不掉,磨磨蹭蹭地拿过自己的小包袱,抖了两下,从中间拿出几件事物,放到桌上。
  
  众人一个个眼睛也不眨,直直盯着,生怕漏掉什么一样,用膳厅中,一时安静之极。
  
  只见在饭桌之上,放着三个似乎是用什么坚硬木料做成,有半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成六面正方形,通体白色,上边还雕刻着各种点数,却是三个骰子。
  
  众人呆若木鸡,哑口无言,片刻之后哗然大笑。
  
  杜必书满脸通红,田不易看着他,一脸怒气,口中怒道:「朽木不可雕!」
  
  苏茹却在这时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骰子就骰子吧!反正这法宝也是他自己用的。」
  
  田不易瞪了徒弟一眼,对苏茹道:「妳怎么知道他不是用这个去行骗?」
  
  杜必书吓了一跳,连忙道:「师父,师娘,徒儿绝不敢做这下流无耻之事。只是年前在南方赤水之畔找到一棵千年三珠树(注一),极有灵气,取其精华雕刻了这三颗骰子,完全是一时兴起,绝没有想到其它……」
  
  田不易怒气兀自不止,道:「你高兴了,哼,你修炼其它的倒也罢了,如今炼出了一付赌具出来,等到一个月后的七脉会武比试,你这上台一亮相,我还有脸吗?」
  
  杜必书不敢再说,苏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易,这是他自己喜爱的东西,别去逼他。你还记得万师兄……」
  
  田不易忽然一震,转过头来看着苏茹,苏茹轻叹了一口气,对杜必书道:「必书,你是知道的,我与你师父从来也没有强迫你们一定要像其它各脉师兄弟一样修炼仙剑,但法宝往往关系甚大,你们自己要小心从事。」
  
  杜必书偷偷看了一眼田不易,却见师父脸色不愉,正在生着闷气,哪还敢多话,连连点头道:「是,是。」
  
  苏茹又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对众人道:「时间过得真快,下个月就是七脉会武大试了。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长门所在的通天峰,你们早些做准备吧!」说到这里,她美丽温柔的脸上忽地一肃,疾言道:「这一次可不要再让我和你们师父失望了,知道了没?」
  
  众弟子心头一跳,齐声道:「是!」
  
  「师、师娘。」夹杂在众人响亮的回答声中,一个不协调的微弱声音冒了出来,苏茹看去,见是最末的老七张小凡,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小凡?」
  
  张小凡小心翼翼地道:「那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也去啊?」
  
  苏茹一怔,瞄了田不易一眼,脸上浮起了笑容,微笑道:「是啊!你不也是大竹峰一脉的弟子吗?」
  
  张小凡大喜,欢呼跳起,与旁边的杜必书击掌相庆,浑然不管田不易在远处冷言冷语道:「反正有九个名额,就算给白痴一个,还是浪费了一个,不用白不用。」
  
  入夜,张小凡回到屋中,便看见大黄与小灰老早就跑到自己床上休息了。
  
  从一年半前,大黄就因为和小灰要好,也搬到了张小凡房里睡觉,刚开始时还吓了田不易一跳,到处找不到爱狗,最后知道了原委,哼了一声,不说什么就走开了。
  
  张小凡见师父没有责怪,也就没赶大黄出去(实际上是赶不出去,一张床大黄占了一半,小灰占了一半的一半,便可以知道这个屋子主人的心情了)。
  
  不过时间久了,大概挤得习惯了还是混熟了,张小凡也不再对大黄和小灰与自己同睡发牢骚。
  
  这夜,他心情极好,走进屋子坐到桌旁,眼睛一瞄,却见大黄懒洋洋地趴着,小灰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去过厨房,把他那根黑色的烧火棍又偷了来,在大黄身上磨蹭着。
  
  他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小灰似乎对这根烧火棍很感兴趣,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那么多,他心中完全被师父意外地允许他参加七脉会武的喜悦充满了。
  
  如果大黄与小灰这个时候看向张小凡,便会看见一个两眼发光的人类了。
  
  张小凡眼睛看着这一猴一狗,但口中却似乎是对着空气说话:「你看,我竟然有机会去参加七脉会武,真是太好了。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宽宏大量,就算我笨还是带我去长长见识,呃,到时说不定就能见到惊羽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真的上台比试,只怕会给师父他丢脸吧!算了,该怎样就怎样吧!大黄,小灰,你们说是不是?」
  
  「吱吱吱吱!」
  
  张小凡抬眼看去,却见小灰心思都在大黄的皮毛里,细心的抓着虱子,只叫了几声来应付他,而大黄更干脆,连两只狗耳朵都搭了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
  
  「死狗!」张小凡愤愤不平地骂道,忽地眼前一黑,却是小灰突然把手中的烧火棍给砸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闪开,烧火棍砸到桌子,跳了两下,掉在了地上。
  
  「吱吱吱吱、汪汪汪!」这一次大黄狗和小灰猴的声音倒是成了交响乐,张小凡冲着那两只畜生做了个鬼脸,恨恨坐下,不知怎么,脑中忽又浮现出两年前齐昊在大竹峰上的英姿。
  
  「凝冰成墙啊!」张小凡低低地念了一句,他没有修炼时还好,但这些日子他修行渐深,却更是深深体验到要达到齐昊那个境界的艰难与高不可攀。
  
  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田灵儿在这个房间的灯火旁,那温柔却炽热的眼眸!
  
  他的心那一刻像是被尖锐的针扎了一下。
  
  地上的烧火棍安静地躺在那儿,旁边传来了猴子与黄狗的嬉闹声,张小凡忽然觉得,自己与这烧火棍竟是这般相像,就连烧火棍倒在地上,在他眼中,彷佛也带了几分孤独。
  
  「唉!」他叹了口气,试图想象着自己能够到达那种境界的情形,然后以一种完全放松的、丝毫没有在意的姿势,平生第一次地做出了青云门弟子做了无数次的「驱物」动作──向地上的烧火棍招了招手。
  
  那一个瞬间,彷佛就是永远。
  
  张小凡很正常的,甚至没有一点伤心,理所当然地准备接受了自己的失败,然后,他看见地下的那根烧火棍动了一下。
  
  就那么轻轻的、微微的,像是沉眠许久方才醒来一般的,动了一下!
  
  
  
  第四章 赴会
  
  这天早上,青云门大竹峰上人人兴高采烈,尤其是众弟子,个个面带笑容,虽然也不乏些紧张,不过也多半淹没在兴奋中了。
  
  众人之中,参加过上次青云门七脉会武的只有大师兄宋大仁以及老二吴大义、老三郑大礼、老四何大智,至于老五吕大信、老六杜必书都是田不易这几十年间新收的弟子,而年纪轻轻的田灵儿和张小凡,就更没有见识过青云门这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了。
  
  田灵儿此刻最是高兴,趁着田不易夫妇在做最后准备,缠着经验最丰富的宋大仁,唧唧喳喳问个不停:“大师兄,七脉会武真的有那么多同门去吗?”
  
  宋大仁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也是极好,道:“不错,七脉会武乃我门最大的盛事,同门各脉无不视之为头等大事。而且能够入选代表各脉出战的各位同门师兄师弟,无不是佼佼出众的人物,那个场面的壮观刺激就不用说了。”
  
  这时老四何大智在一旁听到,走了过来,对着田灵儿偷偷眨了眨眼,笑道:“小师妹,你有所不知,其实大师兄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呢!”
  
  田灵儿“呀”了一声,不理宋大仁一脸讶然,追问道:“什么呀!四师兄?”
  
  何大智微笑道:“会武大试现场,同门中数以百计之人围观,胜者站在台上掌声雷动,那份得意是跑不了了,但若是有些美貌新进的别脉年轻师妹为大师兄风采折服,尖叫欢呼,那岂不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到这里,他一脸正经地转向宋大仁,道:“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宋大仁脸上突然一红。
  
  田灵儿看在眼中,着实奇怪,道:“大师兄,你干嘛突然脸红了?”
  
  宋大仁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连连道:“没有,没有,我哪有红……”
  
  何大智咳嗽一声,却见周围其他的师兄、师弟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年纪轻的如杜必书和张小凡都不甚了了,但吴大义与郑大礼却都是面带微笑。
  
  他便笑道:“哎呀!二师兄和三师兄也在这里,最近我的记性不佳,好像在上届大试中,大师兄连胜两场进到第三轮时,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同门师妹,咦,名字给忘了……”
  
  吴大义立刻接着道:“啊!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好像是小竹峰上的一位同门师妹,相貌那是极美的,不过名字嘛……”
  
  郑大礼满脸笑意,道:“名字嘛!我们都是忘了,不过当天场中鼓掌拍得最大声,和大师兄眉来眼去的那个人的样子,我们都还是记得的。”
  
  “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田灵儿带头拷问:“大师兄,是哪一位同门师姐,居然对你这么好?”
  
  宋大仁满脸尴尬,狠狠盯了何大智一眼,干笑道:“没、没有这回事,你别听四师兄乱说,小竹峰的文敏师妹只不过是看在师娘份上,才为我们多喝彩加油了几声。”
  
  “咦?”何大智立刻道:“大师兄,这就怪了,我与二师兄三师兄都不知道那人的姓名,怎么你立刻就把人家的名字给说出来了?不过说起来文敏师姐对大师兄那个好啊……”
  
  众人哄堂大笑,宋大仁自知失言,更知道论词语锋利远远不如何大智这个大竹峰门中第一精明之人,说多错更多。
  
  当下他哼了一声,仗着脸皮颇厚,干笑道:“无聊之人,嘿嘿,我去看看师父、师娘好了没?”
  
  田灵儿还待追问,却见宋大仁溜的比风还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只得一把抓住何大智,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兴奋之色,道:“四师兄,你快说说,那个文敏师姐到底长得如何?”
  
  何大智笑道:“小师妹,你不是常与师娘回小竹峰看望水月大师的吗?怎么会从没见过文敏师姐,她可是水月大师的得意弟子呢!”
  
  田灵儿摇头道:“我与娘去小竹峰时都是直接去见水月大师,难得认识几个同门师姐,你快点说嘛!”
  
  何大智笑道:“别急,别急,今日我们去长门通天峰参加七脉会武,你多半便见得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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