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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全集

_69 萧鼎(当代)
  
  黎族族长看了他半晌,重重点了点头。事实上,大巫师的阴影一直是笼罩在南疆各族头上的乌云,对黎族来说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但这个自小失踪,名叫阿合台的族人从十万大山神秘归来之后,突然显示出了不可思议的法力,这力量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终于让黎族全族上下,再一次动了原本深埋在心底的仇恨。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更好!
  
  黎族族长狠狠一咬牙,高大强壮的身躯上,那巨大的熊头刺青看来更是狰狞可怖。
  
  “两百年的仇,我们就在今晚报!”他从牙缝中,透出这几个字。
  
  阳光照过他和阿合台的身子,暖暖照在山脉之上。在这两个人的身后,背阳一面的山坡之上,赫然出现无数黎族战士,表情肃穆严峻,每一个人都如此强健。而在他们伤痕交错的胸膛之上,那狰狞的熊头刺青,彷彿都在迎风咆哮!
  
  七里峒,僻静小屋。
  
  鬼厉坐在房里的桌子旁边,静静而不言语。时光在这里,彷彿突然放慢了脚步一般,沉默而折磨。
  
  这样寂静的时光中,你会想起些什么呢?
  
  许是过往岁月吧……
  
  少年时的光阴,就像回荡在幽幽岁月里的叹息,轻轻泛起,又悄悄落下,终于再不见一点痕迹。
  
  他的神情漠然,眉微微皱着。
  
  窗外风景如画。
  
  静、悄悄……
  
  直到,突然有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咚,咚咚。”
  
  一阵细细的敲门声音,突然在房子中响了起来。
  
  鬼厉回头,向房门处望去。
  
  
  
  第二章 黑火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却没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鬼厉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拉开了房门。
  
  只见在门口站着一人,是个十三、四岁的苗族少年,脸上神情犹未脱稚气,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中间放着些肉食酒菜,看来是图麻骨族长派人送吃的来了。
  
  那少年将篮子递了过来,鬼厉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那少年咧嘴一笑,却只发出“咦呀”声音,鬼厉一怔,这般一个少年,竟是个说不了话的哑巴,难怪刚才只是敲门没有说话。
  
  他不禁又多打量了这少年几眼,只见少年身上衣服多有补丁,显然是穿了许久,与刚才在七里峒街道上看见的苗人差别很大,想来这少年在这里地位不高,只怕多半还是个孤儿。
  
  鬼厉心里一想到孤儿这两个字,猛的怔了一下,但只这一会工夫,那少年却是在对他笑笑示意之后,转身走了,看他神情背影,却也没什么悲伤郁闷,倒颇有几分快乐样子。
  
  鬼厉望着那个少年背影渐渐远去,忽地心中有一阵莫名的烦闷,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屋子,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日渐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七里峒里众多的苗人屋中,都一一亮起灯火。
  
  从一个个窗口里透露出来的昏黄的亮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停,明灭不定,在夜色里如沉默的眼眸。
  
  那每一户的人家,在每一盏灯火之下的人们,可都是有各自的心情与人生吧!
  
  鬼厉站在窗口,向着远处那片苗人居处眺望着,沉默不语。
  
  夜风渐渐吹起,七里峒远处不时传来苗人兴高采烈的笑声,间中还有不知哪里的狗在吠叫,只是随风传来的这些声音,却反而更突显了这一片土地中的安宁。
  
  也许这些普通苗人,他们反而比那些修道中人,更加的快乐。
  
  鬼厉慢慢关上了窗,转过身来,将自己与屋外的世界隔绝。
  
  他转头后一怔,前一刻还在安静睡觉的小白,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斜靠着床边墙壁上,默默地望着他。
  
  鬼厉看了她一眼,道:“你醒了?”
  
  小白笑了笑,用手轻轻揉着额头,道:“有茶么,给我倒一杯吧!我头有些疼。”
  
  鬼厉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了她,道:“苗人这里哪里有茶,你喝些水吧!”
  
  小白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精神似也为之一震,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向鬼厉瞄了一眼,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啊?”
  
  鬼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若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苗人里的大巫师有可能救治碧瑶,算了,明天我们再去见他就是了。”
  
  小白点了点头,道:“我酒醉之后不大清醒,你见过苗人的大巫师了么?”
  
  鬼厉点头道:“见是见过了,他也承认的确懂得还魂异术,只是他一定要问问你的来历,要搞清楚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的,才肯答应。”说着,他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担心,九尾天狐的身分究竟愿不愿意泄露,他对小白的反应心中没底。
  
  小白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明天天亮之后,我和你一起去见他吧!”
  
  鬼厉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小白却忽然笑了一声,道:“你看这只猴子,居然醉的比我还厉害。”
  
  鬼厉向仍然躺在小白身边,四肢摊开呼呼大睡的小灰看了一眼,摇头不语。
  
  小白伸手,在小灰脑袋上摸了一下,目光不期然地落到小灰额头正中的第三只眼睛上,沉吟片刻,抬头对鬼厉道:“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是小灰这第三只灵目……”
  
  话音未落,忽地在他们屋外、七里峒的上空突然爆发出一声如犬吠般的巨大咆哮,声动四野,彷彿将整个山脉都震动了起来。就连他们二人这等修行人物,竟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二人都是一惊,鬼厉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拉开,走了出去。
  
  这声巨响兀自回荡在七里峒山谷之中,远近都有不绝于耳的回音不住响起。此刻七里峒里的所有苗人都被这巨大声音所惊,原本的平静瞬间打破。
  
  鬼厉只看见无数的苗人纷纷冲出屋子,远远望去,面上都有惊恐神色,许多人口中不停叫唤着同一句话,但他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脚步响起,小白也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远处那群慌乱的苗人,听着苗人中不停呼喊的话,逐渐眉头皱了起来,低声道:“可能出事了。”
  
  鬼厉也看出事情不对,道:“怎么了,那些苗人在说什么?”
  
  小白面色凝重,道:“刚才那个巨大声音,是苗人供奉的犬神石刻发出的警报,若非到了有亡族灭种的危难时刻,这犬神是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据我所知,千年以来,苗人的犬神也只发出过一次警告而已。”
  
  鬼厉心中一阵烦躁,此刻碧瑶生死的希望都寄托在苗人祭坛里那个神秘的大巫师身上,偏偏此刻居然出了这种古怪事情。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向小白问个清楚的时候,七里峒原本安静的夜空中,开始出现了巨大变化。
  
  原本闪烁着星光的夜空里,突然开始聚集起浓厚的乌云,将漫天星星都逐一掩盖。那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风云变幻,诡异之极。
  
  站在地面上渺小的人们,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喊,无数人开始乱跑乱走,随即有更多的人向那座苗人祭坛所在的山峰开始跪拜起来。
  
  黑云沉沉之下,这一片原本充满欢乐的土地一片悲凉。
  
  鬼厉皱眉,低声道:“是有修道中人来了。”
  
  小白在他身旁,看着天空,道:“哪里的人,你知道么?”
  
  鬼厉缓缓摇头,道:“从这操纵风云之术看来,大是诡异,不似中土正道道法,与魔教也大不相同。”
  
  小白嘴角动了动,脸上有一丝异样神色掠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知怎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此刻随着黑云越来越低,七里峒里的苗人连呼吸似乎都越来越是困难,众人皆大骇,纷乱之像更是明显。就在这混乱时刻,苗人中忽地跳出一个身影,鬼厉远远望去,正是苗人族长图麻骨。
  
  只见图麻骨向苗人大声嘶吼,手臂用力挥动,渐渐的苗人稍微冷静下来,在图麻骨的命令下,妇女孩童都开始向远处一处山峰跑去,留下的都是壮年男子,其中多手持兵刃,显然苗人也知道事情大是危急,准备决一死战。
  
  一片混乱中,图麻骨眼光向河岸这头看了一眼,见鬼厉二人正站在门外,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示意,又把注意力放到指挥族人上面了。
  
  黑云渐低,照的小白脸上也阴晴不定。忽然,她低声对鬼厉道:“有这个高深莫测的修道人在,只怕苗人不是对手,你要帮他们么?”
  
  鬼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碧瑶要靠他们……”
  
  话未说完,忽地天空黑云之中一声诡异巨响,如惊雷,如兽吼,瞬间黑云如被燃烧一般,大放光芒,云里云外到处是炽热金光。
  
  片刻之后,云层深处轰隆声中,一团巨大火球从天而落,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但在最中心处,却彷彿还燃烧着奇异的黑色火焰。未及地面,周围树木尽数焦枯。苗人大骇,惊呼四起,但这火球下冲之势头何等迅速,还不等苗人跑开,只听破空之声锐响而至,“轰隆隆”急冲而至,撞到地面之上。
  
  巨响声中,无数断臂残肢随着燃烧火焰横飞出来,惨不忍睹,四下一片哀嚎。
  
  鬼厉脸色一变,不料这黑云中人说动手就动手,正要起身飞上帮助苗人,却只觉得背后衣襟突然一紧,却是小白拉住了他。
  
  鬼厉心中奇怪,向她看去,小白向远处瞄了一眼,道:“你别急,看那里。”
  
  鬼厉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小白看的正是那座处在半山腰的苗人祭坛,那个山头平台之上,被熊熊火焰火光照亮的地方,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凌然而立,正昂首望天。虽然相隔太远,看不清那人模样,但从那个身影看来,鬼厉心中第一个就认出,那正是苗人祭坛里神秘之极的大巫师。
  
  他停下了身形,远远凝望山间那个苍老的身影。
  
  天空中的火焰云彩越烧越旺,染红了整个夜空,如末世之像,天地俱灭,在这个南疆边陲,熊熊上演。
  
  轰隆巨响,夜风炽烈,忽的一声惊呼,苗人战士的身后,喊杀之声大作。
  
  众苗人为之失色,图麻骨脸色更是大变,七里峒这里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山外,苗人向来重兵驻守,此刻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攻了进来,难道……
  
  今夜真的是苗族亡族灭种的日子?
  
  只是苗族称霸南疆二百年之久,图麻骨身为族长,惊惶之下,仍能镇定心神,大呼一声,当先向身后冲去,片刻后苗人战士纷纷跟上。
  
  夜色如血,无数兵刃寒光,在瞬间纷纷亮起,划过半空,溅起了鲜红的血。
  
  火焰燃烧,天地欲裂,那一群如魔鬼一般的战士,胸口有狰狞熊头刺青,奔腾咆哮,从黑暗中疯狂冲出。那眼中满是狂热,满是嗜血,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无比,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手持巨大石斧,纵横厮杀,所过之处,血流满地,哀叫四起。
  
  苗人战士本以勇悍着称,但一来今晚事起突然,且犬神吠天,正是千年一遇的大凶之兆,苗人人心动荡,惊恐不已;二来黎族埋伏许久,突然杀入,再加上这二百年在南疆苦蛮之地锻造出来的勇力,以及不成功就要亡族的境地,一时之间竟杀的称霸南疆的苗人战士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图麻骨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此刻他已看清敌人模样,大吼道:“黎族!”
  
  那黎族族长手起斧落,又将一苗人战士砍死,狞笑着向这里看来,“苗狗们,两百年的仇,今天叫你们全部偿还!”
  
  话音才落,彷彿映衬着他的话语,黎族无数战士齐声嘶吼,如野兽吠月,带着无尽疯狂,纷纷杀上,苗人更是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地这山谷之中,响起低沉而神秘的声音,如低语,如幽冥,回荡缠绕在七里峒的每一寸地方。
  
  苗人战士瞬间喜形于色,精神大震,反观黎族这边,从那族长以下,都是面上突显惊惶之色。
  
  威名震慑南疆的大巫师,终于在苗族最危难的时刻出现了。
  
  红色的光芒,在漫天燃烧的火焰中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变大,以站在那个山间平台的大巫师为中心,向整个七里峒蔓延过去。所过之处,燃烧的火焰纷纷熄灭。
  
  片刻之后,红光已然延伸到苗人与黎族厮斗的战场,从后而至,苗人在红光照耀下安然无恙,但红光末端,一个黎族健壮的战士触碰到这神秘的红光,忽地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抽搐不停,片刻后全身发抖,七窍流血而死。
  
  黎族中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后,这些战士向来厮杀惯了,任何强敌巨兽在他们面前,要他们冲上敌对,只怕连眼都不眨一下。只是这等神秘巫术,却向来是南疆族人最恐惧的力量,一时之间,人人面有惊恐之色。
  
  黎族族长脸上也有忍不住的惊慌,苗人的大巫师之名,在南疆对其他四族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此时此刻,他更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并没有下令撤退,反而抬头看天。
  
  那一片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炽烈澎湃!
  
  有笑声,轰然传出,带着轻蔑与敌视。
  
  漫天云彩,瞬间明亮,燃烧的火焰像是突然透明炽热,在半空化作恐怖巨兽。风助火势,火更高涨,风云变幻不停,如奔腾的大海咆哮不止。
  
  云彩前头,赫然有人现身,如神人一般,周身上下尽是火焰,从半空中俯视下来,如高傲的神祇。
  
  只见他在半空中手臂挥舞,做了一连串诡异动作,片刻后如有神秘力量在他身后嘶吼一声,顿时满天火焰腾起,云彩疯狂流动,只听得巨大爆响,刹那间从天空中落下无数火球,带着熊熊火焰,冲下人间。
  
  地面众人,包括鬼厉和小白都变了脸色,刚才只落下一颗火球,威力已然如此之大,这无数火球一旦落下,七里峒这个地方怕是立刻就化做火海,再也保不住了。
  
  常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巫师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山谷之中的红光几乎在同时亮了起来,远远望去,虽然仍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个瘦小身影在威力惊人的漫天火焰下,却显得格外苍老。
  
  此刻众人看得仔细,原来那片红色光芒就是从站在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身上发出的,准确地说,是从他手中一根木杖上发出来的。那木杖颜色漆黑,立起来竟然比大巫师整个人还要高大,尤其是木杖顶端,还镶嵌着一块非金非玉的奇异石头,在大巫师神秘巫力催持之下,散发出越来越是强烈的红色光芒。
  
  黎族中人突然骚动起来,无数战士在瞬间红了眼睛,黎族族长,那位巨人更是一声大吼,彷彿带了两百年深深不尽的仇恨。
  
  “骨玉!”
  
  他仰首望天,大声呼喊:“伟大的熊神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凄厉而凶悍,声动四野,瞬间所有的黎族战士一起嘶吼,纷纷涌上,那血光飞溅的时刻,正是生死逃亡的边缘。
  
  夜在烧,人正狂!
  
  苗族战士拚死而战,但面对着疯狂了一般的黎族战士,他们渐渐失去了战斗的勇气,逐渐后退。
  
  七里峒里的那条河,渐渐红了,倒映着天空飞落的无数火球!
  
  红光暴涨,向天而起,迎着那些巨大火球,形成一道血色屏障,笼罩在七里峒上空。
  
  无数的炽热火球,几乎在同时间撞到血色红幕之上,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间,炸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红焰。
  
  大巫师双手高举过顶,那根高大的木杖直指天际,全力与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对抗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从天空中传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大巫师心中震骇,黎族之中,千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等奇术异法,否则在两百年前那一场决定二族命运圣器的决战中,他们早就用出来了。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此刻却彷彿如不可战胜的战神……
  
  大巫师的心底深处,有越来越大的阴霾,这奇怪的异术,根本并非世间所有,而是在南疆秘密流传了数千年的,那个神秘恶魔的传说……
  
  天际,火焰熊熊,站在云端的阿合台,被周围火焰映红的兴奋的脸色,再也掩饰不住得意之情。从小就被族人灾难所深深震撼的他,抛弃了一切,深入到十万大山之中,找到了那个恶魔,恳求了他那无尽而强大的力量,今天,终于能够将族人从苦难的深渊救出来了。
  
  而黎族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就在此刻,将苗族全部践踏,夺回镶在苗人圣器“黑杖”上的骨玉祭祀伟大的熊神,不,熊神算什么,黎族受苦的时候,熊神在哪里?
  
  阿合台心中怒吼一声,催动法力,瞬间又有十几个巨大火球从云中奔腾而下,当他带着快意看着火球与红幕每一下的撞击,都让那个曾经不可战胜的身影一次次颤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决定,胜利之后的黎族,他要让全部的族人,改信那位神祇,只有衪,才能给黎族带来新生!
  
  ※ ※ ※
  
  注:黎族──源于古代百越的一支,远在秦汉以前,“骆越”的一支就从大陆渡海到海南岛,隋代称海南岛居民为“俚僚”,即黎族的先人。今天主要居住在海南省中南部黎族苗族自治州,其余散居在万宁、屯昌、琼海、澄迈、橹县、定安等县与汉族杂居。黎是他们对“山岭”的发音转化。
  
  
  
  第三章伤心
  
  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天空,绚烂的光彩将远近都照的如白昼一般,就算在百里之外,依然可以听到那轰隆的声音。
  
  望着远处那片闪烁的红光火球交织的地方,一众人愕然停下了身影。
  
  焚香谷一众人以上官策为首,带着李洵、吕顺等人十几个人,以及同时而来的青云门陆雪琪、天音寺法相二人,在离七里峒百里之外的古道上,看着那片乱芒闪动的地方。
  
  李洵皱眉道:“好像出事了。”
  
  法相眺望远方,沉声道:“那火光邪气冲天,大是诡异,只怕有邪道妖魔作祟。”
  
  李洵转过头来,向站在一旁的陆雪琪望了一眼,见那女子依然一副冷漠样子,一言不发,便向上官策道:“上官师叔,怎么办?”
  
  法相与众人同时都向上官策看去,只见上官策正举目远眺,面上申请却突然变得十分古怪,似惊疑、似错愕。
  
  此时听得李洵问话,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身子一震,随即申请恢复了正常,微一沉吟,道:“既然乃是妖魔邪道,我们义不容辞,自然更该前去。事不宜迟,我们从速赶去,看那魔焰高涨,只怕妖人道行不低,荼毒更深。我们早到一刻,便能多救许多人命。”
  
  法相合十道:“上官师叔说的是。”
  
  上官策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上吧!”
  
  说罢,也不等别人说话,手一挥,灰光闪处,人化作一道亮芒冲天而起,向那七里峒方向疾驰而去。
  
  “哼!”
  
  一声冷哼,从人群中响了起来,众人一怔,却是吕顺在那里面色不豫,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洵有些尴尬,毕竟这两人都是自己师长一辈,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遂转头对法相和陆雪琪道:“那我们也快快去吧!”
  
  法相与陆雪琪点了点头,同时腾空而起,李洵随后跟上。吕顺满脸不情愿,但上官策在众人心中地位显然比他高的多,再加上李洵也说了话,众弟子都纷纷跟了上去,只剩一个吕顺,最后也只得口中低低骂了两句,飞身而起。
  
  在最前头,法相和陆雪琪并排而上,身后李洵比他们稍慢起飞,此刻也逐渐追了上来。
  
  就在李洵堪堪追到,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刻,陆雪琪忽然似自言自语地道:“上管师叔走的真快啊!”
  
  法相在她身边,被法宝轮回珠的金光簇拥着,一身月白僧袍被风吹的鼓荡不已,此刻微微转头向陆雪琪看来,之间这女子白衣如雪,面冷如霜,如同在夜空翱翔的九天仙子一般清冷艳丽。
  
  他眼睛亮了一亮,嘴角浮现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是啊!他走的好快。。。。。。。”
  
  “嘶!”风声响处,李洵追了上来,与他们并肩飞行,又过了一会,吕顺也追了上来。而此时此刻,想来是上官策道行实在高深莫测,四人前方,竟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七里峒中,战事越发激烈,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虽然吃力,但在其神秘的巫力催持之下,那根镶着骨玉的黑色法杖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红色异芒,笼罩在整片七里峒山谷上方,在天空可怖的巨大火球攻击下,依然勉力支撑。
  
  有好几次红幕剧烈颤抖,眼看被巨大火球撞得似要崩溃,偏偏大巫师手舞足蹈,做出怪异动作,居然又撑了下来。只是没有人站在近处,否则的话,便可以看到大巫师此刻皱纹横生的脸上,七窍尽皆流血,只怕已到了强弩之末。
  
  而在山谷之中,苗、黎二族战士的撕斗,形势更加不利于苗族。本来对大巫师敬若天神的苗人战士,此刻赫然见到大巫师竟然被天上那个如魔鬼一般的恶魔所压制,再加上千年一遇的犬神吠天,大凶之兆,绝望的年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相反的,黎族战士却是士气高涨,杀的连眼都红了。
  
  鬼厉站在远处,眉头紧皱,天上那个神秘任务所施法术,极是罕见古怪,尤其火焰之中更有意思诡异黑火,他往日闻所未闻,便是在鬼王宗收藏典籍之中,竟然也未有记载。
  
  南疆边陲,竟然有这等人物,果然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无所不有。
  
  鬼厉眼看大巫师渐渐支撑不住,正要飞起相助,忽听远处惊叫之声突然响起,多半是妇女孩童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刚才苗人妇女孩童藏身的那个山头附近,不知何时被一队黎族战士找到,登时羊群入狼一般,腥风血雨。
  
  鬼厉身子一抖,这十年来他经历的血腥场面无数,但所杀并无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无辜百姓。不知怎么,此时此刻,这些妇孺孩童的哭喊声音,突然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底。。。。。。。。。。。
  
  少年时候,那一幕尸山血海,草庙村里的那幕惨剧,那些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人邻居,可也是这般死去的么。。。。。。。。。。。。。
  
  站在一旁的小白,突然转头,一股浓浓的血腥杀气,从身旁这个男子身上,缓缓的散发了出来。
  
  他的眼睛,突然间已经红了。
  
  苗人群中,一个妇女惨叫着被黎族战士砍倒,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孩满脸恐慌,张大了嘴大步跑着,却叫不出声音,只因为他就是那个为鬼厉送饭的哑巴。
  
  那个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凶手狞笑着追了上去,几步就到了小孩身后,高举着锋利石斧,重重砍下。
  
  小孩无力摔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地张开大嘴巴。
  
  砰!
  
  血花四溅,在夜色里霍然绽放。一个如此强壮的身体瞬间崩溃散裂,纷纷落下如雨,鬼厉沐浴在血海腥风中,红了眼,深深呼吸。
  
  仰头,长啸!
  
  这声音这般凄厉,如厉鬼绝望的呼喊,十年里沉沦黑暗的挣扎,直上青天。
  
  众人震惊!
  
  那小孩全身发抖,看着鬼厉手中那根黑色魔棒瞬间明亮,闪现着噬血而贪婪的异光。片刻之间,附近周围十几个正追杀妇孺的黎族战士在惊愕的瞬间,被无形妖魔之力尽数扯裂。
  
  无数鲜血轰然冲天,在半空中汇聚如洪,围绕着那个绝望而疯狂的身形,迅猛流动,随后渐渐被鬼厉手中噬血珠吸了进去。
  
  整个战场的人,愕然都停顿下来,望着这如魔鬼一般的人物,眼中尽是恐惧。
  
  噬血珠越来越亮,熟悉的冰凉感觉竟然已不止在体内流转,此刻一下子吸取了十数人精血的噬血珠如沐新生,妖力大盛,异样红芒越来越亮,映着鬼厉双眼,直如鬼火一般。
  
  小白站在远处,怔怔看着那个渐渐变得血腥而疯狂的身形,忽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夜风血雨里,似有她轻轻叹息。
  
  久已消失的欲望,掩埋深心的呐喊,恒古以来曾一闪而逝的桀骜,突然再度升腾。
  
  他狂呼!
  
  天地应和。
  
  天上火焰,地上红幕,同时颤抖。
  
  那血光之中的,彷佛来自幽冥的狞笑。
  
  一步,踏出!
  
  血腥味瞬间充斥周围,无数人四散而逃,不明白这个本来救人的人,怎么突然变做了恶魔。
  
  只是,只是,那鲜血的甘美就在前方,让人这般陶醉而无法抑制,他深深呼吸重重喘气,在疯狂之中,还有一丝痛楚么。。。。。。。。。。
  
  因为疯狂而寂寞?
  
  还是因为寂寞而疯狂?
  
  噬血珠就在他的手边,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只是那闪烁的红光,却彷佛嘲笑着世人。
  
  沉沦吧,沉沦吧!
  
  万物如蝼蚁,人生本寂寞!
  
  伸手抓去,手指边缘有血滴滑落,掌下那个哑巴少年,颤抖而无法动弹,只看着一片红幕,遮天蔽日而来,那,便是将死的时刻么。。。。。。。。。。。
  
  “张!小!凡。。。。。。。。。。。。。。。。”
  
  天际,这声音突然传来,如斩冰切雪,如凤鸣九天,有无数怒意,有不尽伤心!
  
  陆雪琪白衣如雪,在血光中破空而至,手中天琊霍然出鞘,蓝光照耀,映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愤怒与伤怀。
  
  红光乍起,迎面而上,轰隆雷鸣,刹那间方圆十丈土地尽数崩裂,不远处那条河流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更是倒冲上天,染红了整个天际。
  
  血花中,远处大巫师已经渐渐难以抵挡,红幕渐渐衰弱,开始有巨大火球穿过红幕,撞入七里峒地面,轰鸣惨叫声中,火焰熊熊,恍如人间地狱。
  
  祸害之中,红蓝激斗而随即分开,白衣女子缓缓落下,一张脸上更无丝毫血色。
  
  在她面前的,那低低喘息的人,被凶光血焰围绕,持噬血魔棒的人啊。。。。。。。。。。。。。
  
  热风,拂动她的衣襟秀发。火光中,她的身体分明在微微颤抖。
  
  只有握着天琊的手,因为这般用力而纹丝不动。
  
  锐声响起,法相、李洵等人望见前方那个如妖魔一般的鬼厉,周身尽是鲜血,脸上更是凶厉神色,过往与他相识的人无不骇然,李洵还好一些,但法相眼中却逝掠过难以抚灭的痛楚,身子夜似抖了抖,低声颂佛。
  
  “你、你。。。。。。。”陆学期脸上申请,根本无法再保持一向以来的冷漠,有的只是伤心和愤怒,此时此刻,她竟然连话也一时说不下去了。
  
  李洵站在旁边,将陆雪琪的脸色看在眼中,他乃是何等聪明人物,自然不会以为陆雪琪如此失态,只是因为愤恨而已。
  
  “张小凡!”李洵大喝,神色肃穆而愤怒,怒道:“这谷中南疆族人,向来与中土毫无瓜葛,你究竟与他们有何仇恨,竟要这般杀人为乐?”
  
  鬼厉与陆雪琪的身子,几乎是同时震了一震。
  
  被噬血珠红芒笼罩之下的鬼厉,缓缓向四周望去,苗、黎二族激战许久,两族本就是仇深似海,此番更是你死我活的决战,下手绝不容情,地面死尸横七竖八,多数不堪入目,死状甚惨;更有甚者,刚才从隐身地方被黎族战士追杀出来的大批苗族妇孺孩童,此刻也是死伤狼藉。
  
  黎族与苗族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对妇孺也决不容情,惨烈景象,加上周围熊熊燃烧的炽热火焰,构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而被鲜血淹没的鬼厉,此时此刻,无论在谁眼中,都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他就像一个噬血的魔王,凶厉地站在这个尸场之上。
  
  贪婪而邪恶,暴戾而疯狂!
  
  也许还有深埋的一丝绝望。
  
  迟来的醇和阳刚气,彷佛被噬血珠腰里压制的无法动弹一般,知道此刻才一点一滴的释放出来,将缠绕在他深心的冰凉气息一点点抵消。
  
  只是他忽然惨笑,也许他宁愿不醒。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白衣女子伤心的目光穿过世间所有的阻挡,直刺入谁的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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