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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百年商业巨子

_31 柳渝 (当代)
这种明智而又充满自信的营销之道,为他带来的是金钱买不到的市场信誉。对于不属于“101”治疗范围内的秃发者,他也实言相告:
“此药对您无效,不用购买了。”
赵章光说:
“想成功想发财没错,但也要准备失败,要经得起失败,不要像玩股票赔了就跳楼。如今,大家都争着做生意、办企业,这是一件好事,但开拓者的眼光要放远一些,尤其眼光多往市场上放一放,为人一个‘信’字,产品更要讲究信誉,要把精力放在抓产品质量上,不要放在如何偷税漏税上。现在大大小小的企业多了,竞争激烈了,但互相间的团结和竞争一样重要,不是互相拆台,而是互相提高……靠合法经营赚钱,有国家政策保护,半夜敲门也不惊。”
虽然已功成名就,钱多得一辈子用不完,但赵章光仍然不辞辛苦,亲自站柜台,收集患者意见。为此,1992年5月中旬的上海《文汇报》曾载文称赞赵章光的精神。两个月后,赵章光又出现在北京百货大楼,进行咨询义诊。有人不解地问:
“赵大夫,您如今腰缠万贯,还用这么辛苦吗?”
赵章光回答说:
“我们的事业是无止境的。为患者服务是我一生的追求,我离不开患者,他们就是‘上帝’。”
至今,他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在外地巡诊,掌握第一手材料,改进产品质量。
赵章光也有“职业病”,就是见到生人先看头发,就连对外商活动也是如此。他会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外宾的脑袋,以至使对方有些发窘。不少空中小姐都认识赵章光,因为他乘飞机到全国各地巡诊时,在飞机上见空中小姐脸上有青春痘,就免费赠送“粉刺一扫光”。
有时候,为解除患者痛苦,他不惜破费。一九九二年六月,一位二十三岁的江西姑娘专程来北京找他治疗秃发。女孩家生活困难,就在北京边打工边求治。赵章光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决定免费为她治疗,一个疗程后,女孩子头皮终于长出新发。
赵章光就是这样,富贵不忘真情,普渡众生,心系天下。
赵章光本人不讳言自己有钱。
据一九八八年到一九九一年统计,“101”系列产品已为赵章光带来了三点八亿元的销售额,一点六二亿元的利税,三千六百二十万美元的创汇。可想而知,赵章光绝对称得上超级富豪。
他挣的钱“一辈子也用不完”。他说:
“如今对我来说,怎样使钱用得更有意义,倒是我经常考虑的一个问题。”
一九九一年九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李鹏亲手把“尊师重教、振兴中华”奖杯授予赵章光,并赞扬道:
“你在中国带了一个好头!”
赵章光带了一个什么好头?
原来,四年里,他为教育事业捐资五百三十万元,为社会福利事业、扶贫事业和预防艾滋病基金会捐款近二百万元!
作为农民的儿子,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因为穷得不得不辍学的痛苦,忘不了中国贫穷的教育事业。他曾动情地说;
“一个国家要想在世界上挺立,必须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后盾,而这又需要依靠科技进步和文化的发达。说到底,还在于重视教育……”
他不想守着金钱做奴隶,而要用钱做些利国利民的事。1992年6月,赵章光宣布设立三项科技功臣大奖,其中一项是要对第一个获得诺贝尔科技奖的中国人奖励十万美元。
与他社会公益事业一掷千金、万金的慷慨形成鲜明反差,他平时生活十分简朴。出于工作需要,他经常出入大饭店,但用完餐后,回到家里还要吃一顿口味清淡的家常饭;他平时只抽国产烟。偶尔抽一支洋烟,对他来说就是“高消费”了。
对于子女,他绝不溺爱。他的爱人刚迁到北京,孩子们上学路途远,又不熟悉路,手下人就用小轿车接送孩子上下学。赵章光知道后,立即说:
“不要用车送他们上下学,路途太远,马上买几辆自行车,可以骑车上学嘛。”
平时,他只给孩子们很少的零用钱,让他们养成自我奋斗的精神,赵章光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毕业于医科大学,从事着“101”事业。
赵章光的工作很忙,几乎每天都睡得很晚。除去必要的应酬,他把晚上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读书是赵章光乐此不疲的嗜好。尽管睡得很晚,他却坚持凌晨五点钟起床,为的是利用这个时间给国内分厂和国外办事机构拨长途电话,询问生产和销售情况。他说:
“这个时间打电话找谁都能找到,个个都被我堵在被窝里。”
这位大亨业余爱好很少,他最喜欢听越剧,还喜欢拉二胡,据说拉得还不错。有时为了轻松一下,他也去卡拉OK歌厅坐一坐,听一听新潮歌曲。他爱听可不会唱,有时被朋友推到台上,也只会唱“红星照我去战斗”,引来一阵笑声。
古人云:
“父母在,不远游。”
赵章光是个大孝子,却遗憾地与年过八旬的双亲天各一方。他们体弱多病,不愿离开故土到北京与赵章光生活在一起,忠孝难以两全,这使赵章光时时感到不安。
大亨妻子林徽云,不愿呆在家里享福,却远离温馨的家庭,单独一人在浙江乐清章光101分厂任副厂长,贤惠能干的妻子正好借此机会照顾家里年迈的公婆,不便赵章光分心,多少减去了他的一份内疚。对于妻子的孝道,赵章光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最近,浙江省评出“十大特色家庭”,赵章光一家因把全部精力投入“101”事业而名列榜首。对此这位大亨很得意。
他已培养出一批思想洒脱、朝气蓬勃的新一代“101”事业的接班人,这些年轻人文化素质高,开放意识强。
二十八岁的林余存八十年代初就跟着赵章光闯天下,尝尽酸甜苦辣。他历经磨难,又虎虎生气,提任总厂副厂长已有五年,最近,赵章光将筹建丽京章光保健公司的任务交给他,让他出任总经理,独立经营。
总厂的另一副厂长杨乐钧只有二十六岁,是本科管理专业的毕业生,他主抓总厂的国际部的业务,使出口率以每年百分之三十五的速度递增。
医科大学毕业生赵胜惠被派往日本东京,一面开诊治疗脱发症,一面筹建“101”总厂设在那里的分支机构,担负独当一面的工作,赢得了日本舆论的好评。
赵章光看到“101”后继有人,感到非常欣慰。他满怀信心地说:
“到了二000年,地球上凡是有脱发患者的地方,都要有‘101’系列产品出现。”
(丽君)
刘永好和希望饲料公司
刘永好,出生于1951年,籍贯四川,学历大学。全回工商联副主席,希望集团副董事长、总裁。
一九八二年任四川省机械厅企业管理干部学校教师时,开始以孵化良种鸡、发展鹌鹑养殖和饲料生产创业。
一九八七年,刘永好兄弟兴建西南最具规模的“希望饲料研究所”,聘请专家研究开发出“希望1号乳猪饲料”。一九八八年四月,与泰国正大集团开展促销大战。经过数月竞争,“希望”饲料销量大大超过“正大”饲料。
一九九二年中国首届农业博览会上,“希望1号”乳猪饲料荣获金奖。
一九九三年,“希望”打进上海滩,在嘉定成立“上海希望饲料公司”。又与浦东国有饲料厂合资,创办了在上海的第二个“希望饲料公司”。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吴邦国为“希望”落户上海听取了刘永好的汇报,并为“希望城”题写城名。
估计财产七~十亿元。
脱“公服”,当专业户
一点点灰色的东西,就像从山顶滚下来的一堆乱石块。原来这是一个小村落,一个在花岗岩上的孤零零的小村,像一个真正的岛巢似地悬贴在那里,在这高山上几乎是望也望不见的。
这是四川省新津县古家村。这个川西坝上有名的贫困村,没有一条完整的路,无水、无电,缺医、少药,一个劳动日仅值二角七分钱的小山村。
这里的山民们世代在此繁衍生息着,很少有外人来过。只是在“文革”期间,这里突然热闹起来了。后来那些知青又各奔前程,不知去向了。
一九八二年八月的一天,这个小山村又热闹起来了。原来曾经在这里插队的知青回来看望他们了。村民们奔走相告,像欢迎什么大人物似的。
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一层薄薄的纸;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小蠓虫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
在一个泥砖墙茅草顶的小屋里,四个当年的知青,也是同胞兄弟,正在举行决定自己命运的方桌会议。
桌子是方的,坐着四个兄弟: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就职于国营大厂计算机室的大哥刘永言;有师范专科文凭、在县教育局供职的二哥刘永行;而老三刘永美(因过继现名陈育新)和老四刘永好,则分别是四川农学院和省电大的毕业生,一个在县里当农技员,一个在省里当中学教师。他们手里都捧着硬梆梆的“铁饭碗”。按理说,命运之神对刘家四兄弟是够垂青的了,可他们偏偏又不安分。
一种施展才华、追求富裕生活的强烈冲动,在四兄弟胸中激荡。
老三陈育新,这个满脑子猪仔鸡娃、化肥和农药的农技员,很想真刀真枪闯荡一番,他胸有成竹地说:
“我爱人是农民,就让我先辞职回家试验,砸了锅也还能靠两亩承包田过日子。”
刘永好握着拳头说:
“我情愿冒点风险背‘农皮’,也不肯安安稳稳干一辈子穷教师。人生不过几十年,年轻不间几时闯?”
这话里虽然带几分罗曼蒂克,却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经过三天三夜的家庭高级会议,终于一锤定音:“脱‘公服’,当专业户!”四兄弟先后辞职,变卖手表、自行车,凑足一千元资本,要大干一场。
“奇异电子厂”泡汤了
四川新津县古家村是刘永好的第二故乡。他十七岁就插队到这里。那时,他对许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像作梦似的,来到广阔天地这个大有作为的地方。
古家村是个贫困村,用老百姓的话说,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当地农民每天从早干到晚,才能挣二角七分钱。他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孩子连农民一半的活都干不上,能挣多少钱呢!生产队长照顾他们,给一半工分,也就是一角四分钱。孩子们刚下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懂。暂时给他们倒出一间房,通长一大铺炕,能睡十几个人。从中间用秸杆编成的莲子糊上牛皮纸隔开,男、女生各住一间。
刚下到农村,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城里孩子,不懂什么是生活,怎么过日子。他们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坑,用完了就一无所有。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就饿肚子,有时连盐都没有。他们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睡在冰冷的坑上,一天三顿只能光吃饭,没有一点菜,连盐也没有。日子一长,怎么能受得了。实在忍不住,就跑到老贫农家借点盐,回来化成盐水,大家用盐水就饭吃。
那时,他们多么想吃顿菜呀!有一天,集体户的户长对同学们说:
“咱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菜了,下地干活觉得浑身无力。今天咱们都体半天,去山上找野菜,回来再到老乡家借点盐,咱们用野菜醮盐水,改善一顿生活,饱餐一顿如何?”
大家听了,都高兴地跳起来。留两名女同学在家做饭,其余的人都上山找野菜。十点多钟就回来了,大家欢天喜地地美餐一顿,只见十几个人都围在锅台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头号大碗,碗里的饭都是两碗扣在一起,像小山似的,吃起来都碰鼻子。野菜醮盐水不知怎么那么好吃,平日里叽叽咋咋的声音不见了,大家头不抬、眼不睁地往嘴里忙活儿着……
“户长,咱们休半天吧,大家痛痛快快睡半天。”
户长也觉得浑身疲劳,于是就满足了大家的要求。这一觉不打紧,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还是贫协主席来敲门,把大家叫起来的。原来,头一天没有上工,贫协主席是集体户的名誉户长,就觉得很奇怪,以为孩子们累了休一天,也是人之常情。第二天,早晨上工,老户长见孩子们又都没来,便觉得不对头。急忙赶来,叫开门,见都躺在炕上不起来,便上前挨个叫。大家好容易支撑起来,把老户长吓了一跳。只见各个都肿得变了样,老户长问道:
“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变样了?”
有一个同学吃得少,中毒较轻,便把头一天的事说了。老户长一听,马上到外屋察看野菜,一看就喊起来了:
“你们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这哪是野菜!这种山菜有毒,你们都中毒了!”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多亏老户长发现得早,他找来赤脚医生,又用当地的一些土办法给大家解了毒,没有几天同学们都复原了。
古家村虽然穷,但山里人心地善良、朴实。知青得到他们很多照顾,那些往事都一一记在刘永好的心田里。他很早就暗下决心,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让这些朴实、善良的山里人过上富裕日子。这个理想隐藏在他的心里多年了,一直不能如愿。
现在,他毅然决然地退了职。这不啻破釜沉舟。这一步已经豁出去了,就是天大的困难挡路,也只有拼老命往前闯。
弟兄们筹划着在古家村办一个“奇异电子厂”。这也是刘永好多年的夙愿。
兄弟四人分头筹备,首先就是资金问题。那是80年代初期,中国的老百姓普遍生活水平低,筹集资金谈何容易。他们几乎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想尽了一切办法。
在那些日子里,刘永好没有白天,没有黑夜。黎明之前,小路那样清凉、湿润。他穿过草原,穿过密林,在那垂拂双肩的树枝下行走。那时,天地为一种宁静的暗灰色所笼罩,四处静悄悄的。不久,一线晨光,像火烛一样在东方燃烧,一切暗夜朦胧,倏然逝去。这时,才有人走动。没多久,人们看到那红珊瑚球似的冉冉升起的太阳。于是,从深深树丛中传来鹧鸪的鸣声。这时,那小路更加明亮了。刘永好的步子更快了,他的裤腿已经被露水打湿半截了。
那些日子,刘永好不知哪儿来的那股劲头。他不知疲倦地奔波着,在灰蒙蒙的大道那边,秋天的原野远远地伸展着,一望无际。田野上空,一条条烟似的云彩静悄悄地飘动着。微风在田野上悄悄地吹过,它翻看着羽毛草和干草茎,又悄悄地飞向河边。微微潮湿的青草在早晨的寒气中散发着香味。收获后的大地在休息,可刘永好却没有休息日。
功夫不负有心人,资金终于筹集好了。
下一步就是拿出音响样品。他邀请了几位电器专家,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群策群力,集思广益。经过反复试验,征求多方意见,多次改动,最后拿出样品。
这时,刘永好才算松了口气。可是,没等刘永好把气松完,便出现问题了。
原计划是兄弟们筹划着同生产队联办“奇异电子厂”。这一天,生产队长慌张地跑来说:
“永好,咱们的‘奇异电子厂’泡汤了。”
刘永好闻听,脑袋轰的一声。为此事他费了多少心血呀!跑了一春八夏,上下嘴唇一对就泡汤了,他怎能甘心呢?
他急忙跑到公社,找到公社干部打听此事,那干部头都没抬就说;
“枪毙了!”
刘永好不服气地问:
“为什么?”
干部不假思索地说:
“开什么黑店?有这种‘公私融合’的政策吗?”
刘永好不肯让步,说:
“三中全会已经给中国的大政方针调了弦定了音。公社为何不执行呢?”
干部说:
“你急什么呢?国家的政策只承认‘专业户是农村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呀。”
一句话把刘永好说得闭口无言。他无言以对,只好认倒霉。一路上,他不知怎样走回来的。他不知该怨谁,该恨谁,该与谁理论。他想大声疾呼,引人来问自己,好乘机把那些冲击他心灵之门的苦恼和烦扰倾吐出来。
当他冷静下来时,反复思索着所发生的一切。从市场经济的发展程度来说,中国是刚从计划经济脱胎而来的国家。这样的“中国特色”,决定着他的总政策稳定的前提下,必然存在某些具体政策的不稳定性。处于调整过程中时,国家也在探索着进行。作为自己,要想符合共和国发展的逻辑,纵横捭阖于市场经济大海,就得下功夫研究政策,吃准“气候”。所谓抓住机遇,从一定意义上讲,就是善于抓住政策调整的契机。这是企业的致胜之道。一
吃一堑,长一智。“跌回跟头学了个乖”。“那好,我们就先当这样的‘代表’吧!”
“此路不通”的路标,就这样把刘氏兄弟引进了养殖场。
市场上叫卖“鸡娃”
难产的胎儿“育新良种场”终于诞生了。
乐至县一个专业户来场订了十万只“北京白”鸡苗。
这一天,刘永好准备好车辆,和众人一起把二万只鸡苗运走以后,刘永好走进办公室,拿出汇票,觉得不对,便马上查对。果不出所料,汇票是假的。
刘永好哪敢怠慢,马上寻找其人。当他找到那个人时,那个人二话没说,竟“扑通”一起跪在地上说:
“都怪我昧了良心,前天一场大火,把买来的两万只鸡连同我的房子一起烧掉了!这是我骗人遭的报应。”
说完,叩头如捣蒜。
面对身无分文的穷苦农民,有什么话可说呢,刘永好动了恻隐之心。最后只能把没运走的八万只鸡苗卖了弥补损失。
刘永好想起,成都市浆洗街有个鸡鸭集市。于是,刘永好兄弟每天四点钟起床装好鸡娃,蹬自行车三小时跑四十公里,赶到集市用土喇叭扯起嗓子叫卖。
每天4点钟,刘永好驮着鸡娃上路了。夜空开始发亮了。在东方,人们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乡间的小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淡了,星斗渐渐少了,天空渐渐高了;小山村上的喇叭花顶着露水珠儿开……
刘永好在小道上颠簸着,身后的鸡娃们,不知坐上了什么新式玩艺,叽叽地叫着。刘永好仔细想来又觉得好笑,自己扔了国家干部不干,来当了鸡司令。人呀!是最难琢磨的。想当年,当知青时只要吃饱饭,就天下太平了。那时能上趟成都高兴得不得了。哥哥常常给他讲成都:
“位于成都平原中心,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自古称为‘天府’,是我国历史名城之一。约在公元前400年左右,这里就建了城,定名成都。东汉时,成都织锦发达,设有锦官管理,因此又名‘锦官城’或‘锦城’。三国时,蜀国以此为都城。五代时,后蜀主孟昶在城上遍植芙蓉,故又有‘芙蓉城’或‘蓉城’之称。”
哥哥还常常考问道:
“成都都有什么名胜古迹?”
自己总是胸有成竹地回答:
“武侯祠!”
哥哥又追问:
“还有呢?”
自己开始胆怯了,小声地说:
“好像有杜甫堂、望江楼、青羊宫,还有,还有……”
哥哥见他答不上来,便耻笑说:
“又忘了!真是猪脑。你就知道一个武侯祠,你知道武侯是谁吗?”
自己立刻来了精神,说:
“诸葛亮呗,是蜀汉丞相。”
插队后,只要一有机会就去成都逛武侯祠,祠内古柏苍郁,殿宇高大华美。主体建筑均在一条中轴线上,有大门、二门、刘备殿、过厅、诸葛亮殿。
大门有“汉昭烈庙”四字横额,但千百年来人们一直称它“武侯祠”。那时不懂,常常问起此事。爸爸总是若有所思地说;
“那是因为人民敬慕孔明胜过昭烈的原故。人活着,就要为百姓多做好事。多做对百姓有益的事,死后能流芳千古。”
这句话一直铭刻在刘永好的心灵深处。他常常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做一个那样的人呢!
刘永好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清明节都要给烈士扫墓,那些烈士的事迹时时感动着他。那时他常常暗下决心,长大一定沿着先烈的足迹,把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进行到底!长大一定做一个有用的人才。
没有想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把一个只上了初中二年的中学生送到这个偏僻小山村进行再教育。他无形中成了“文革”的牺牲品,荒废了学业。那时不知怎么过来的,自己还算幸运儿,有些更惨……
记得集体户有个女同学,刚插队不久,她父亲就自杀了。当时,她哭得死去活来。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刘永好便想办法安慰她。那时在刘永好的心目中,成都的望江楼是最美的地方了。于是,就约那位女同学去望江楼散心。望江楼具有我国江南园林特色,楼前有假山一座,可沿石级登临;朱栏临江,柳丝飘拂,富有诗情画意。七月里一个平静的月夜,刘永好站在石级上,一忽儿瞧着江水,一忽儿瞧着美丽的望江楼。那个女同学站在他身边,对刘永好说:
“水面上的黑影不是阴影,而是梦。”
她还说迷人的江水以及那离奇的光辉,深不可测的天空和忧郁而沉思的望江楼,都在述说我们生活的空虚,述说人世间一种高尚、永恒、幸福的东西。人要是忘掉自己,死掉,变成回忆,那多么好啊。过去的生活庸俗而乏味,将来呢,也无价值;而这个美丽的夜晚一辈子只有一回,不久也要过去,消融在永恒里。那么,为什么要活着呢?
刘永好对她所说的一切不太理解。他一忽儿听那女同学说话,一忽儿听着夜晚的宁静,暗自想着:他自己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他以前从没见过江水会有这样的蓝宝石色。江水、天空、望江楼、黑影,他灵魂里洋溢着的控制不住的喜悦,都在告诉他,说他将来会成为大厂长,大老板,说在远方那一边,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里,成功啦、荣耀啦、人们的爱戴啦,都在等他……他,眼也不眨地凝视着远方,瞧了很久,好像看见成群的人、亮光,好像听见音乐的胜利的节奏、痴迷的喊叫,自己便向他们讲驾御大自然的威力。那是多么摄人心魄。自己觉得自己很有独创能力;自己的生活毫无牵挂,自由自在,超然于一切烦恼以外,跟鸟儿的生活一样。
说也奇怪,当时的憧憬,和如今似乎有些相似。现在刘永好已具备独创能力,而且也自由自在了,跟鸟儿的生活一样。只是不能超然于一切世俗的烦恼。想起来,刘永好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来到市场,刘永好拿起土喇叭喊着:
“鸡娃,谁买鸡娃,一元钱三个!”
一直叫卖到晚上,连忙收摊。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
刘永好这张被尘埃遮盖的脸,毫无反应。显然,他已经疲惫不堪,就是耳边响起九天惊雷,也不能赶走睡魔。这,只有经过漫漫风尘驿路的跋涉者,才能理解这片刻憩睡的宝贵。
这样,一二十天下来,几兄弟每人掉了十多斤肉。但值得庆幸的是,八万只鸡苗全销售出去了。年底算帐,竟有十万块盈利!
当干部穷是穷,但是“旱涝保收”,而且自命情高。一旦下了“海”,收鸡蛋、孵鸡子、卖鸡娃,样样活儿要做;工人、推销员、老板,什么角色都扮演。每天辛苦不说,还要厚着脸磨嘴皮,提着“猪头”求神进贡,心里真是酸甜苦辣一应俱全。十年后,已经成为希望集团总裁的刘永好反刍往事,总是语重心长地说:
“当时那滋味,我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赚了个“鹌鹑大王”美名
80年代初期的中国,“穷社会主义”的理论刚刚受到挑战,但国营企业不敢理直气壮地赚钱,只要完成政治任务,做亏本生意也不怕,反正亏了工资照发。还说这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可是,农村专业户就没有这种“优越性”,亏了本没“财政补贴”。他们命中注定要当经济核算大师,天生的“算帐派”!
陈育新就是这样的算盘精。他拨动算盘珠合计着:
“一个鸡蛋卖一角多钱,而只有它五分之一大的鹌鹑种蛋,一个就值二角。而小鹌鹑孵出蛋壳,四十天就能下蛋。一对鹌鹑一年可以抱五窝小仔,值一百多元。这真是‘短平快’的生财之道!”
于是,陈育新便马上组织了一个科研小组,培育出产蛋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良种,还配制出系列饲料。
一九八六年刘氏兄弟养鹌鹑十五万只,于是,这小小山村也家家养起了鹌鹑。其他村庄见古家村养鹌鹑合算,也养了起来。后来传染了整个公社养鹌鹑。一传十、十传百,养鹌鹑赚钱的信息不胫而走,蔓延到整个新津县将近三分之一的农民成了养殖专业户,全县高峰时期养了上千万只,饲养量比号称世界养鹌大国的德、法、日还要大!
那阵子,外地人一进入新津县城,就会听到“叽叽呱呱”的鹌鹑王国大合唱。
刘氏兄弟的算盘确实打精了,他们抓住公家企业对赚钱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机,不肯放过。他们开足马力育种、孵雏、卖饲料,全力供应所有对鹌鹑感兴趣的地方。
自己的鹌鹑养多了,大量的鹌鹑产出,只是孵雏用蛋还是少量的。于是他们又动了脑筋,制造罐头,一瓶罐头三元多,可以运往全国各地,甚至国外。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他们马上就办厂。
刘氏兄弟此时可以说是适应了市场的需要。买卖越做越顺,他们什么赚钱就干什么。他们不仅净赚了一千多万利润,被誉为“鹌鹑大王”,还获得国家星火科技成果二等奖。
真是名利双收!
“希望饲料”问世
如果说,从育雏鸡到养鹌鹑是刘永好兄弟经营空间的扩展,那么,从养殖到开发饲料生产,则是他们从家庭作坊式经营向现代化规模经营的跨越。
有一次,刘永好进城办事,无意中发现,在一个公司的门市部门前,排着长长的队。刘永好出于好奇,上前问道:
“老乡,卖什么的?”
“卖猪饲料的。”
刘永好闻听一愣,心想:猪饲料这么受欢迎,看起来,比我的鹌鹑饲料销售的量要多得多。他又忽然想到:中国的老百姓对动物人参鹌鹑蛋的需求,远不如对猪肉的钟爱。哪家饭桌上离得开这“六畜”中的“豕”呢?川猪遍天下,中国的二百三十个城市中,至少有二百个是四川的“酒肉朋友”。养猪,对农业而言是副业,但在四川八千万农民家庭里,则是当之无愧的主业。
传统的巴蜀养猪业太落后了!
农民喂猪用青草、大麦和红苕,糖分绰绰有余而蛋白严重不足,别的营养成分更不用说了。所以,农民把仔猪育肥,一般要一个把年。
看来,养猪业要向现代化飞跃,必须以发展饲料为突破口。有眼力的泰国正大集团,看到中国饲料市场的巨大潜力,抢先把饲料工厂输办到中国来。成都正大公司的产品问世,农民一看标价五角钱一斤,吓了一大跳。
刘永好见一位农民很直率,就与他聊起来了。刘永好问:
“大叔,这饲料怎卖?”
农夫说:
“五角钱一斤。”
刘永好问:
“你不觉得贵吗?”
农夫说:
“刚开始时,可不吓了一跳?天哪!猪吃的比人吃的大米还贵。后来,听人家说合算,我便买了十斤,结果一试,你说怎么样,一斤全饲料比三斤大麦还管用。这不是,从此我家的猪就开始吃全饲料,也真实惠,小猪长得像气吹似的。”
刘永好听了老农的话,心想:中国的农民朴实,他们注重实际,一旦认准一个道,他们一传十,十传百,会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具有特殊魅力的洋饲料,终究征服了这些农民。于是洋老板顺顺当当地就从中国农民的手里赚到了几个亿。
刘永好看出了饲料市场确实无限广阔。刘永好兄弟当机立断,用“希望饲料公司”取代了育新良种场,专业户成了私营企业。
一九八八年,希望公司在古家村买下十亩地,投资四百万元建起科研室和饲料厂。他们高薪聘请三十多位在国内外有影响的专家作兼职科研人员,与美国农业部的饲料谷物协会开展学术交流,同派到国外研究动物营养学的博士生建立联系……
世界最新科技信息传来了,关键性饲料技术搞到了,希望的科学配方提出来了。经过近两年的反复试验、筛选,从三十三个配方中优选出来的“1号乳猪饲料”脱颖而出。
“1号”面市,很快在四川农村引起轰动效应。它的质量与“正大”相同,价格却比洋饲料低。农民用这种带饼干味儿的黄色小颗粒喂乳猪。刘永好深入到饲养户了解情况,他不辞辛苦地挨家挨户走访:
“大伯,你的乳猪长得怎样?”
这个农民姓刘,叫老五,五十来岁的人了,生得矮矮的,脸上有几颗浅麻子。人极其忠厚,又能吃苦耐劳,以前是饲养员,对饲养牲口很有研究。刘老五见刘永好来了,便热情地招呼着:
“一家子,你来了。”
说着,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果树下。刘永好边走边说:
“大伯,您别忙了。我来看看你的小乳猪长势怎样?”
刘老王喜笑颜开地说:
“永好呀,你真有能耐!你小子,想当初我就看出了你是个光棍,有出息。到底照我的话来了,古家村的乡亲们都借你的光了。如今我家这些小乳猪爱吃,长得快,个个油光水滑,一窝猪仔要多赚一百多元钱。”
刘永好又接到米易县一个养猪户的来信,信中写了一段顺口溜:
“吃一斤,长一斤,希望牌乳猪饲料就是精。”
刘永好读了两遍,高兴地一拍手说:
“写得好,就用这句话做广告词吧!”
从此,“1号”、“2号”等三十种希望饲料深入到千千万万养猪户家中,“吃一斤,长一斤”的顺口溜“溜”遍了巴山蜀水。
推进“杂交组合”工程
早在二十年前,颇有“书生意气”的刘氏兄弟,就喜欢围坐在父母身边,对国家政策评头品足。那是一个静静的庭院,四面是柳枝篱笆,篱笆上爬着豆角秧,豆角秧里还夹杂着喇叭花藤萝,象密封的四堵墙。墙里是一棵又一棵的杏树、桃树、山植树、花红果子树,墙外是杨、柳、榆、槐、桑、枣、杜梨树,有几株梅花、英雄花。每当初春繁花盛开时,差不多一院子都香了。
这时节,满院子香馥馥的。原来四株金桂已经开到七分花了,每年这个时节是最令人陶醉的。新津县武阳路刘家那个居民小院里,常常是议论风生。六口之家有时争论得非常热闹,有时议论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每天晚上都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国家大事。真是其乐无穷!
后来,父母“走”了,弟兄各奔东西,但探讨政策的家风仍没改变。一条什么信息,一个什么动向,都能引起他们兄弟争辩好一阵子。
最近两年,刘永好兄弟议论得更凶了。这一天,刘永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
“政府的文件说到对私营经济的政策时,‘大力发展’的提法代替了‘适应发展’。”
陈育新闻听,忙抢过报纸,看了一会儿说:
“这些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里,包括了你在内的二十位私营企业家,而且对你们首次使用了‘非公有制经济界代表’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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