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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石中剑

_5 锁麟囊(当代)
 吸出毒血越多,少女脸色越白,血也渐渐转红,世家子的脸色也是越来越红。到了最后,吸出来的血完全是红色,少女嘤咛一声,似已感觉到痛楚。世家子急忙从怀中取出两个药瓶,粉末状的敷在伤口上,丸状的喂入少女口中,又扯下锦袍,包在少女腿上,再将她衣裤穿好。
  那药颇为灵验,未及顿饭功夫,少女悠悠转醒,突然看见一个男子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随即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急忙起身查看,发觉自己衣裤被人动过,下身又颇为不适,又惊又羞又是愤恨,怒喝一声:“淫贼,我杀了你。”跃起身来,抢圆手臂,一掌打在世家子脸上。
  世家子猝不及防,被打得栽了个跟斗,摔倒在地,少女也因右腿有伤站立不稳,一并摔倒。世家子好心未有好报,满腹委屈说不出来,急得涨红了脸,少女只是呜呜咽咽的哭。许怀谷叹了口气,只好出来打个圆场,从梁上跳下来扶起少女,正色道:“姑娘怎么胡乱出手,打倒了救命恩人。”
  少女未想到还有第三个人有在场,更是羞急,哭道:“他……他欺负我。”许怀谷奇道:“方才我亲眼目睹,明明是你打了别人,怎么说有人欺负你。”少女哭道:“我正在园中练剑,突然这人闯进来了,要调戏于我,被我一剑刺伤手臂,他放出一支飞镖,打在……打在我腿上,我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已到了这里……”。
  许怀谷截口道:“姑娘误会这位朋友了。”于是将方才所见详详细细的告诉少女,又道:“姑娘再仔细辩认一下,这位朋友与劫掠你那人相貌可是相同,你说一剑刺伤了那人手臂,你再看这位朋友手臂,可有伤痕。”
  少女瞪着一双妙目,凝注那世家子,相貌果然不同,手臂上也是完好无损,自然信了许怀谷言语。她见世家子面颊肿胀,显然自己这一掌打得实在不轻,心中又羞又急又是懊悔,垂下头去做声不得,眼睛忍不住偷偷去瞧世家子,目光中已尽是怜惜之情。
  世家子见许怀谷突然从梁上纵下,自己诸般动作必定尽为其所窥,一时羞不可抑,就想转身离开,心中隐隐又舍不得就此离开,脸色涨得通红,再加上面颊肿胀,显得红中透紫,似要渗出血来。又听见许怀谷为他辩解,冤屈得雪,更加不愿走开,垂头不语,偶尔用眼睛余光去偷瞧少女神色。
  许怀谷见他二人俱是红着脸,低着头,这个瞟那个一眼,那个偷瞧这个一阵,一付欲语又止的神情,不由得心中好笑,于是微笑道:“二位一场误会尽解,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能不能将名字见告。”
  那少虽是女流,却更爽朗一些,抬头看了世家子一眼,轻声道:“小妹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月字,今日二位大哥仗义相救,小妹才未被贼人所辱,大恩大德,真不知怎么相报才是,便请二位大哥到寒舍小住几日,家兄素喜结交朋友,见了似二位大哥这般英侠,必定好生欢喜,万望不要推辞。”深深福了一礼。
  世家子急忙还了一礼,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许怀谷点头道:“原来姑娘就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怪不得如此殊容,尊兄‘潇湘剑客’南宫掌门,在下心仪之久,恨未识荆,改日必当登门拜访。”
  那支钉在南宫月腿上的蝴蝶镖被世家子拔下置于床边,许怀谷走过去拿在手中把玩,蝴蝶镖精钢铸就,打造得极为精致,偏生上面刻着“玉蝴蝶”三字,许怀谷恍然道:“劫掠南宫姑娘的贼子原来是玉蝴蝶,此人号称‘色胆包天’,怪不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心中忖道:“难怪我在牡丹园初见他时有种熟悉之感,而又记不起在那里见过。五年前在保定城中他是男扮女妆,我只在男子身上想,怎么会想起。”
  五年前玉蝴蝶、薛玫瑰二人为躲避敌无双追捕,骗得许怀谷认作了朋友,使得许、敌二人因此大打出手,又订立了对枪之约。玉、薛脱逃后,隐匿起来,苦练五位师父所传的各门功夫。近年来,因敌无双布署对抗倭寇,无遐旁顾,玉、薛二人又得以嚣张,做案累累,早已是恶名昭著,许怀谷去问那世家子:“方才我见兄台与那位白衣人同行,此人便是玉蝴蝶,兄台可知他的落脚处。”
  世家子吃了一惊,急忙道:“在下姓关名阙,山东泰安人氏,奉父母之命前来洛阳参加牡花会,这……这淫贼自称胡玉,与在下只是偶遇才结伴同行,在下实在是不知他的来历。”瞟见南宫月一双妙目正盯着自己,脸上一红,又补充道:“在下出身清白人家,虽与恶人同行,却不敢自甘坠落,一路上绝无不端行为。”
  许怀谷中心一动,问道:“山东泰安府‘稳中泰山’关老老子不知与关兄如何称呼?”世家子肃然道:“正是家父。”许怀谷笑道:“关老父子德高望重,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关兄出身名门世家,怎么会行为不端,在下绝无怀疑之理。”他心中又不禁赞叹:“关老爷子已是六旬开外,看这少年不过二十上下,中年得子必定是爱逾性命,而看关阙行为,家教必定颇为严厉,这名门世家的治家之道真是令人佩服。”
  关阙偷瞧南宫月神色,见她目光中并无责怪怀疑之意,心中大定,长长舒出一口气,许怀谷旁观关阙、南宫月两人神情,暗自好笑:“杜玉露一颗心系在燕大哥身上,南宫月对关阙似已是情有独钟,名花俱已有主,这牡丹花会不开也罢。”看了看天色,又打了个哈欠,笑道:“二位是要打道回府,还是想在此秉烛夜谈,在下好生困倦,要先行告退了。”说罢,转身出门,飞身上房跃纵面去。
  关阙追到院中,不见许怀谷身影,叫了几声也不见回答,也想上房逃走,又念及南宫月腿上有伤,放心不下,犹豫了一阵,红着脸又退了回去。
  许怀谷回到牡丹园时,天已放亮,许怀谷转回白牡丹房中,见白牡丹犹自沉睡未醒,于是将她睡穴解开,和衣倒在她身边睡下。
  过了一会儿,无光大亮,白牡丹梳洗已毕,走出房间,恰好黑牡丹正从隔壁房间出来,两人耳语一阵,咯咯笑个不停,许怀谷被吵醒,奇道:“你们两人笑什么?”
  黑、白牡丹齐声笑道:“笑你们两个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嘻笑着走开,许怀谷正摸不着头脑,又见古无双走来,均问对方:“昨夜睡得可好?”对望一眼,发现两人眼中俱是充满血丝,想是昨夜睡的都不太好。
  出了牡丹园,用过早饭,古无双又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也不打招呼,走进一间房中,再也不出来。许怀谷正困倦得厉害,进了另一间房中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才被古无双在窗外叫醒。许怀谷走出房间,看见古无双已是打扮得齐齐整整,似乎又要出门,暗道:“这位古兄恐怕是只夜猫子,白天蒙头大睡,半夜三更再出去游荡。”只是已然买身为奴,虽然十分的不习惯,也只能由着这位主人。
  用过晚饭,古无双拉着许怀谷走出南城门,天色全黑之际,两人到了洛水河边,溯流而上十里到了戏水庄外。戏水庄远离市集,方圆数里内再无人烟,此时无月无星四周一片昏黑,那戏水庄内鸳鸯楼中却是灯火辉煌,照得水面金黄。
  许怀谷遥望鸳鸯楼,心中一动:“传说双夫人因自身婚姻不幸,念及天下尽多痴男怨女,在此修筑戏水庄鸳鸯楼,声称世间男女只要是互有情意,纵然受到阻碍,若能相携来到这鸳鸯楼中,双夫人必定竭尽全力玉成其好事。她是当世大侠,已不知有多少对鸳鸯在她羽翼下双宿双fei了,莫非这位古兄也是有事相求。”
  哪知古无双来到戏水庄处,却不拜庄求见,只是眼望鸳鸯楼,呆呆出神。许怀谷不明所以,也只好陪他呆立。洛水静静流淌,晚风轻轻吹拂,水声中间以蛙鸣,风中渗着花香,许怀谷心神一醉,忽想:“此刻我若身在鸳鸯楼上,眸儿或是双双能够在我身边,该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意境。”
  忽然之间,远处传来一阵饮泣之声。黑夜之中,荒效野甸,自然甚是清晰,许怀谷、古无双对视一眼,均感奇怪,循声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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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易容
更新时间2007-11-29 22:16:00 字数:4328
 转过一片柳林,便见有两人坐在水畔石上,借着鸳鸯楼灯光掩映,可以看清背影,是一男一女正相拥而坐,女的倒在男人怀中不停的哭泣,男人也不出声安慰,只是叹气。
  许怀谷只道是一对忧怨情人,也不好是打扰,正要转身走开,忽听男人叹道:“明天便是五月五日了。‘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只怕今夜便是我们此生最后的相聚了。”听那声音竟似在山西所遇的“飞燕剪金风”燕金风。许怀谷一怔,凝神倾听,只听那女人哭泣道:“我不要与你只一夜相聚,我要与你厮守终生。”听声音果然就是杜玉露。
  燕金风叹息一声,并未接言。杜玉露沉默一阵儿,忽然道:“燕大哥,不如我们逃走吧,找个世外桃源,隐居下来,再也不见任何人了。”燕金风叹道:“露妹,令尊已将你许配给南宫柳,已过了聘定之礼,你如此一走,岂不要背一世的骂名。况且南宫世家势力极大,岂肯善罢干休,天涯海角也不易安身,我又怎忍让你颠泊流离一生。”杜玉露听了不再回话,只是低声饮泣。
  又沉默了一阵,燕金风忽然道:“明日我便找南宫柳决一死战,纵然死在他剑下,也胜于这般苦楚”。杜玉露泣道:“南宫柳号称‘潇湘剑客’,河洛无人能敌,南宫世家尚有三百锦衣剑手,你单枪匹马,如何是人家对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岂能独活。”
  许怀谷在暗中已听得明白,想必是燕金风与杜玉露自上次在山西卧虎沟相会后,已是互生情愫私定终生,而杜翁却将女儿许配给南宫柳,明日便要完婚,两人今夜作这最后相聚,已是无计可施。
  古无双狠狠瞪了许怀谷一眼,低声道:“这世上见异思迁贪心汉子太多,难得有这般痴情男女,我需帮他们一下。”纵身而出,高声道:“杀父仇、夺妻恨,此仇不报枉为人,自家心爱之人明天就要和别人拜堂成亲,唉声叹气又有何用,你还算个男人么?”
  燕金风吃了一惊,跃身拔剑拦在杜玉露身前,沉声道:“你是何人,胡说些什么?”古无双冷笑道:“我是说这位姑娘终身大事所托非人,她一心一意的要与你远走高飞,你却婆婆妈妈的瞻前顾后,看你这般模样,也该有点英雄气概,怎的这般让人寒心。”燕金风看不出他的来历,心中又惊又疑,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会知道我俩的事情。”
  古无双哈哈一笑,道:“南宫柳不见了未婚妻子,认定了是你所为,此时不走,天亮便来不及了。”燕金风又惊又怒,心中认定眼前这古怪少年是南宫世家派来监视杜玉露的。低喝一声,双剑齐出,剪向古无双头颈——他只怕此事泄露出去,自己死不足惜,杜玉露不免大受牵连,是以一上手便用杀招。
  古无双纤腰一摆,闪过双剑,双掌飞舞,如穿花蝴蝶般击向燕金风,两人以真实武功而论,只在伯仲之间,燕金风胜在手中持有兵刃,古无双胜在轻功高超,正好平分秋色。
  许怀谷只怕缠斗下去有了伤损,无论哪一边受伤都是己所不愿,急忙纵身上前,高声叫道:“快些住手,大家都是好朋友。”燕金风又见一陌生少年跃出,自己在洛阳城是孤家寡人,来人必定是对方帮手,心中一急,运剑更是凌厉。
  许怀谷见燕金风双剑纵横来去,空手折解不易,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段枯枝,一式诗经剑“硕鼠硕鼠,莫我肯顾”,反手刺了过去。燕金风只见黑影一闪,胸口异风竦然,吃了一惊,急忙回剑削拦,“嗤”的一声,削下一段枯技,神情为之一呆,停了下来。这边许怀谷又用中庸拳式化去古无双的一掌斜拍,两大绝技齐用,一举便将两人分开。
  燕金风眼见来人用一根枯枝便将自已剑势破去,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若是南宫世家遣来的高手,今日难免命丧于此,自己一死了之,却不能令杜玉露受委屈,低声道:“今日之事,全由在下引起,杀剐任凭,只是莫要难为这位姑娘。”他素来心高气傲,这般说已是婉言相求了。
  许怀谷急忙解释道:“燕大哥切莫误会,我等并非是南宫世家中人,只是偶尔路过此地偷听了到两位谈话,敬佩两位痴情一片,才现身出来,有意相助两位完成心愿。”
  燕金风见他说的诚恳,心中信了几分,拱手道:“适才是在下莽撞,还望海涵。在下姓燕名金风,这位是杜玉露姑娘,不敢请教二位高姓大名。”
  许怀谷见燕、杜二人并未认出自己便是卧虎沟那个落拓车夫,也就不出言点破,苦笑道:“在下这几日卖身为奴,原来的名字废弃不用,现在叫做‘招财进宝’,这位是我家主人古无双公子。”燕金风眼见许怀谷气度身手都在古无双之上,卖身为奴云云自然不信,但他久历江湖,也知道这般江湖高人行事每自出人意表,也不追问。杜玉露听说许怀谷自称“招宝进宝”,虽在悲伤之中,也不禁莞尔一笑。
  许怀谷又道:“方才在下与我家主人偷听两位谈话,似乎是燕大哥与这位杜姑娘早有情意,偏生杜姑娘父亲又将她许配给南宫世家掌门人南宫柳,两位不忍分离才有今日之事。”
  燕金风方才已存必死之心,此时见事情有所转机,自是大喜过望,也不再隐瞒,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与杜姑娘本是同门师兄妹,只是师门戒律森严才未敢密切来往,一月前,在下受杜姑娘父亲所托送她来洛阳,千里同行,情义自生,到洛阳后已是割舍不断了。三日前南宫世家掌门南宫柳忽然向杜翁提亲,他是一门之主,又是少年英俊,杜翁自然应允,已经过了聘定之礼。只是露妹她待我情义深重,不肯就此分离,所以相携来戏水庄欲求助双夫人,怎奈双夫人远游未归,而明日牡丹花会之时便是成婚之期。我二人一时彷徨无计,在此商议对策,不想有扰两位清兴,失礼勿怪。”
  许怀谷听罢,叹息一声,一时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忽听古无双道:“我只要问你们两人每人一句话,若能据实回答,我便想办法玉成两位美事。”杜玉露听到此事竟有希望,自然欣喜不已,急忙道:“这位公子,有何问题但问无妨,我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古无双点点头,目注燕金风,问道:“燕金风,你是真心喜欢杜姑娘么?你肯为她舍弃这半世侠名和一生的大好前途么?”燕金风叹道:“露妹是我生命的全部,为了她,便是一死也不足惜,更何况区区浮名。”
  古无双转注杜玉露,问道:“杜玉露,你是否真的喜欢燕金风,为了他可能舍弃一切繁华而去陪他同受风霜之苦。”杜玉露微微一笑,低声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了燕大哥,什么我都可以不要。再说,有他在我身边,吃糠咽菜也是甘之如饴,又怎会有风霜之苦。”
  燕金风听了好生感动,轻轻拥起杜玉露,两人相视一笑,千般柔情,万种蜜意尽在这一笑中。古无双叹息一声,说道:“你们二人情深如此,好生让人羡慕,这便远走高飞,去寻觅世外桃源去吧。”
  燕金风叹道:“明日便是婚典,南宫柳不见露妹,岂能善罢,只怕我二人未出洛阳,便要为人擒回。”古无双笑道:“此事大可放心,你二人只管走路便是,余下的事情全由我主仆二人负责,包管两位可以走出南宫世家的势力范围,而且南宫柳也决计不会遣人去追。”
  此言若是出自双宿飞之口,燕金风必定深信不疑,似古无双这般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后进做此保证,燕金风不免有些不以为然。古无双不去理会他,对杜玉露道:“杜姑娘现居于何处,那里可有南宫世家的人把守。”
  杜玉露脸上微现羞涩,轻声道:“小妹现在与燕大哥都住在离此五里外的碧荷山庄,那是我父亲在洛阳的产业,因为……因为我与南宫公子订亲,他们为避嫌并未差人……差人看守。”
  古无双道:“那便请杜姑娘带路,我四人到碧荷山庄之中再做计议。”杜玉露于绝境得人相助,欣喜无比,急忙头前带路,将古、许二人带到碧荷山庄。燕金风将信将疑,不住以目光相询,许怀谷也不知古无双有何良策,只好装作不见。
  众人在杜玉露闺房中坐定,古无双剔亮烛火,移到杜玉露面前,不住打量,口中赞道:“好美,怪不得燕金风为了你性命也可不要。”杜玉露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羞涩一笑,垂下头去。古无双又将烛火移到燕金风面前,仔细打量,口中道:“燕兄也是仪表堂堂,与杜姑娘真是一对璧人。”许怀谷不知他弄什么玄虚,催促道:“公子爷,天色就快亮了,有何妙计快些说出来吧。”
  古无双从怀中取出一叠似革非革,薄皮一类的物件置于桌上,笑道:“两位相貌如此俊美,我若用易容术掩去,不免有使明珠蒙尘之谦,但是两侠为了爱情,纵被毁容也该不以为意。”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打了开来,里面剪刀、胶水、画笔装了不少小东西。古无双取出一张薄皮,依杜玉露脸形略作修剪,将它敷于杜玉露面上,用胶水贴牢,又用画笔在上面涂描一番,移开身子让许、燕观看。杜玉露已是换了一副模样,虽然依旧是美貌少女面容,与她本来面目却绝不相同。
  许、燕相顾骇然,他二人久历江湖,这易容改扮之术也会一些,但那只是在原有基础上稍作变化,似古无双这般以薄皮掩去本来面目,完全改扮成另外一个人的容貌却是闻所未闻。古无双又如法泡制燕金风,忙了一阵后,燕、杜二人并立灯下,虽然仍是俊男靓女一对壁人,相貌与旧时相较已大不相同。两人览镜而顾,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来,旁人更加不会察觉了。
  燕、杜二人向许怀谷、古无双盈盈拜倒,深谢不已,许怀谷将他二人扶起,笑道:“天光就要大亮,两位尽早上路吧,来日经历江湖风霜,还要彼此相扶将。”
  燕金风拱手道:“两位少侠援手之恩,我与露妹铭记于心,他日江湖重逢,必图后报”。又与杜玉露拜谢一番,改换服饰相携而去。
  许怀谷眼望二人背影,心中也是一片喜乐,笑道:“想不到公子爷有此绝技,小奴实在佩服。”转头去看古无双,却见他又将一张薄皮敷于脸上,对着镜子不住勾描,不由奇道:“公子爷,你这又是作什么?”古无双道:“我这易容之术虽是高人所授,却也逃不过内行人法眼,他二人若是走不远就被人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不如我装成杜玉露模样,被接入南宫世家后,再循机改妆逃出,那时南宫柳纵然发现已是追赶不及了。”
  许怀谷也觉得此法甚妙。片刻之间,古无双已是易容完毕,又穿上杜玉露换下的衣衫,再将头式改成杜玉露弄的贵妃坠马髻,在灯下看来,已与杜玉露一般无二了。许怀谷心中一动,忽道:“公子爷何不将我扮成燕金风模样,在婚筵上大闹一番,再装作被驱走,此计便无破绽了。而且众目所视,我二人并未在一起,也绝了燕、杜二人的后患。”
  古无双点头称是,将许怀谷改成了燕金风模样,许怀谷揽镜自照,与燕金风已有八分相似,只是脸色腊黄,显得甚是憔悴,不似燕金风英气勃勃的模样。这人皮面具毕竟不是原来的皮肤,仔细凝注内中破绽也是不少,心中忽的又是一动:“我柳叔叔也是面色微黄,自称是戴了面具,这位古公子原来的肌肤色泽也与这面具相似,莫非也是易过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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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婚礼
更新时间2007-12-1 15:35:00 字数:3124
 许怀谷回到燕金风房中倒下,天一放亮,便被人叫起,声称:“老爷有请”。许怀谷来到前厅,一位瞿铄老者端坐椅中,料想便是山西首富杜翁了。杜翁看见许怀谷进来,急忙迎上,满脸堆起笑容,言道:“少侠为了保护小女连日操劳,小女今日出嫁,少侠重担已卸。老夫本想换留少侠小住几日,怎奈少侠是江湖之人,受不得约束,老夫也就不敢勉强,这里有银票万两奉送少侠,万望不要推辞。”
  许怀谷猜想这杜翁多半已知女儿与燕金风的私情,这万两白银是用来封住燕金风嘴的,“不拿白不拿”,哈哈一笑,从杜翁手中接过银票,扬长而去。
  许怀谷踱进洛阳城,在珠宝店买了几色礼品,直奔南宫世家。今日是五月五日端阳佳节,也是牡丹花会的正日子,南宫柳与杜玉露的婚期也定于此日,南宫世家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比庙会还要热闹。南宫柳与杜玉露联姻的消息,三日前就已传将出去,许多人自是不免遗憾,但既已经来到洛阳,这牡丹花会不可不看,况且南宫月尚未出阁,仍是大有机会,江湖英侠着实来了不少。
  南宫世家无论是在江湖中,还是在洛阳地方,俱是地位尊荣,慕名前来的比持贴应邀而来的要多得多。
  许怀谷带着礼物走向大门,旁边又赶来一个少妇,柳眉杏目,樱唇喷火,再配以峰胸、蜂腰、丰臀,真是说不出的风liu,道不尽的风骚。一身红衣似火,引得人人侧目。
  少妇却是恍若未见,赶在许怀谷之前,在门房送上礼单。立刻有人报道:“江南薛女侠,黄金十两、宝钗一支。”
  许怀谷也送上礼单,是碧玉鸳鸯一对、龙凤镯一双、合huan壶一套,礼品颇为贵重——反正用的是杜翁的银两,许怀谷也不在乎。红衣少妇听见报礼,一双妙目忍不住打量许怀谷。他虽未持有名帖,因为礼品丰富,也被请到花厅奉茶。
  南宫世家富比王候,家中牡丹院占地数十亩,各色牡丹应有尽有,洛阳一城*尽收其中。花厅就在牡丹院中,坐此饮茶,耳闻鸟语,鼻嗅花香,眼观*,口含名茶,真如神仙中人了。今日前来南宫世家的贵客何止千人,能坐到此间的却只有数百,今日婚典的礼堂也设在此处。
  许怀谷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满脑想着吵闹之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偶一抬头,见两个锦衣少年正向这边走来。当先那人浓眉大眼,身高体健,长得威武非常,偏又扭扭怩怩似个姑娘,正是那位关阙公子。他身后跟随的少年,明眸皓齿,貌美如花,虽然改扮男装,仍能辩认出是南宫月姑娘。
  许怀谷心中好笑,外面好些少年英侠等着一睹南宫月的芳容,她却扮成男子躲到这里陪着关阙,显然是钟情已深。南宫月和关阙见许怀谷这里偏远,走过来坐下,许怀谷已扮成燕金风模样,他二人自然认不出了。
  又过了一会儿,厅中座位渐渐坐满,数百人中,或是武林一派宗师,或是江湖一方霸主,或是洛阳官宦,或是河洛富贾,或是前辈宿老,或是名门子弟,一个个无不雄姿英发,俱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居于主席的南宫柳眼见宾客大部分已到齐,起身朗声道:“各位宾朋,今日是端阳佳节,南宫世家与山西杜翁在洛阳举办牡丹花会,是想借此盛会结识天下豪杰,恰逢在下与杜翁之女玉露姑娘结为秦晋之好,劳动诸君玉趾来此观礼,在下这厢先行谢过。”向四处拱手为礼。
  花厅中的客人可以说俱是鹤立鸡群之士,可是与今天新郎官南宫柳相比,又都黯然失色。南宫柳剑眉星目,身材修长,俊美之中透着一股英挺之气,世人称之为“潇湘剑客”,既是赞他六十四式“烟雨潇湘剑”绝妙无双,也是赞他英俊潇洒之意。南宫世家前代掌门南宫天波英年早逝,南宫柳二十四岁便是一派掌门,现在俨然已是江湖少壮的领袖。
  南宫柳与杜玉露无论是相貌家势,还是声名学识,纵然在许怀谷眼中,也是佳偶,极是相配。只是情之一物殊为难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任你貌此潘安,财胜陶朱,那怕是一国的尊主,我也只爱斯心中所念斯人。
  转眼吉时将至,外面又进来一个红衣少妇,正是许怀谷在门前遇见的那个薛女侠。此女一出现,十个人中倒有七八个转注于她,更有人窃窃私语,猜测她的来历。南宫柳自然知道此女身份,紧皱眉头,心下惴惴,只是碍着她是贺客,否则早已下令逐客了。
  薛玫瑰游目四顾,找到许怀谷所在,径直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十个男人中倒有九个盯上许怀谷,不明白他是如何获得美人青睐的,南宫柳也看清了许怀谷的相貌,隐隐感到不安。
  便在此时,有人高声喊道:“贵客到。”众人又转顾厅门,只见一顶八抬大轿抬进门来,轿子镶金带玉,装饰极为豪华,桥夫也是一个个趾高气扬,比旁的坐轿之人还要神气,全不把厅中诸人看在眼里。
  厅中人很是看不惯来人这般嚣张,若不是看在南宫柳面上,早已有人骂出口来,南宫柳见来人轿抬入花厅,很是无礼,心中自然有气,但他是一派掌门,涵养功夫了得,仍是堆起笑容,走到轿前,拱手道:“在下南宫柳恭请前辈下轿。”
  众轿夫放下轿来,又闪出两名美姬,掀起轿帘,扶出一位白发老者。但见此公华服高履,羽扇纶巾,鹤发童颜,道骨仙风,一看便是位久不履红尘的世处高人,厅中诸人都可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却没有一人识得此公来历。
  南宫柳也为对方气势所慑,躬身施礼道:“在下见识浅溥,未曾有幸目睹仙颜,不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老者哼了一声:“老夫姓戴名宗嗣,世人多称之为‘大宗师’,三十年前赴海外一游,数十年未履中土,如今故地重游,昔日故友想来俱已做古了。”言下唏嘘不已。
  原来竟是位三十年前的前辈高人,厅中诸人无不肃然起敬,却也有人看不上他故弄玄虚,低哼一声:“什么‘大宗师’,我就不曾听过,三十年前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大宗师叹息一声,从旁边桌上举起一杯酒来,叹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举杯未饮,突的一挥手,将杯掷于桌上,“哧”的一声轻响,酒杯竟有大半陷入桌中。木质坚而瓷质脆,将瓷杯掷入木桌中而杯不碎裂,已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绝技,更加惊人的是,杯中之酒竟然一滴未溅,这份内力修为,唯有用深不可测可以形容,放眼天下,真不知何人可以比肩。
  厅中诸人俱是又惊又喜,惊叹于老者内功深湛,喜悦得见前辈高人,真是三生有幸。
  大宗师从桌中取出酒杯,一饮而尽,傲然道:“‘大力神’丁托,三十年前老夫与你师祖叱咤客把酒论剑时,你小子还未曾出世呢,怎会听说过我。”先前那讥讽大宗师之人见他只凭一句话便认出自己的来历,连逝世了十几年的师祖也知道,不禁骇然,又想这般世外高人也识得我大力神丁托,心中自豪欢喜不尽。
  南宫柳也是面有得色,这样的大高手赶来贺礼,毕竟主人甚有面子,恭恭敬敬将大宗师请到主席,大宗师也不客气,座在首位上。
  这时,有人报道:“吉时已到,花轿入门。”婚典终于开始了。众人起身观望,鞭炮嗦呐声中,一顶花轿穿过牡丹花丛,抬到花厅前,两个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喜娘上前扶下新娘子,南宫柳忙上前迎接。
  新娘身穿大红吉服,头上盖着大红盖头,虽瞧不见容貌,仅仅这婀娜身材、优美风姿已是以令人为之倾倒。许怀谷好生佩服,若不是早已知道,绝计看不这新娘子是男人扮成,不由忖道:“古无双手段真是高明,短短时间,已将女人身姿步法学得维妙维肖。”
  突觉大腿上被人拧了一把,只听那薛姓女子在他耳边娇声道:“瞧你道貌岸然,原来也是个色鬼,盯着新娘看个不住,只可惜人家已经有了老公。”
  许怀谷脸上一红,也不好解释,心中暗忖:“这位薛女侠表面上冷若冰霜,对男人不屑一顾,其实却是放荡形骸,不知她怎会注意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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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大宗师
更新时间2007-12-4 20:00:00 字数:3141
 这时新郎、新娘已并立堂前,礼官高呼:“一拜天地”,南宫柳与古无双便要相拜,许怀谷知道这时机已到,正要起身吵闹,却听身畔有人叫道:“且慢!南宫柳你这没良心的,你与小贱人拜堂成亲,把我置于何处。”竟然是这位薛女侠抢先吵闹起来。
  南宫柳大为惊疑,皱眉道:“薛姑娘此言什么意思?”薛姓女子道:“你心里明白,新人过门,便忘了老相好么?”人群中又有一人叫道:“我师妹原本就是南宫柳的老情人,相好已有五个年头了。南宫柳要做大富翁的上门女婿,自然要甩了她。南宫柳,你若是有良心,不如纳我师妹为妾,一同拜堂岂不是好。”听那声音,竟似“色胆包天”玉蝴蝶。
  许怀谷听玉蝴蝶称这姓薛女人为“我师妹”,登时认出她便是五年前在保定城女扮男装的那个薛玫瑰,先前为她容色所逼,一直未曾细看,此时得玉蝴蝶提醒方才看出。心中凛然一惊,只怕薛攻瑰方才拧自己大腿时做了什么手脚,仔细查看才发现身上虽无异样,怀中那叠杜翁所赠银票却已不翼而飞了。
  许怀谷心中气恼,只是他对这身外之物一向不在乎,怀中柳残敌所赠玉笛还在,银票被薛玫瑰盗走也不以为意,便想看看这男女淫贼如何戏弄南宫柳,待这台戏唱过后,再想方法擒拿玉薛二人。
  南宫柳莫名其妙多了个妾,虽说薛玫瑰也是美艳绝伦,但她生性淫荡,声名不好,此事传到江湖实在是大损南宫世家声名,而看厅中宾客神情,十个人中倒有九个信了。南宫柳虽是又气又急,但他素来心机深沉,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她赶出去,待到日后再查探此阴谋的主使人。
  高居首座的大宗师忽然开口道:“薛娘娘,今日是南宫公子大喜之时,有何怨仇,看在老夫面上也该容后再算。”
  薛玫瑰娇笑一声,走到首席,斟了一杯酒,又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倾入酒中,笑道:“前辈只要喝了这杯酒,小女子就此罢手,从今以为不再找南宫柳的麻烦。”
  美貌女人行走江湖十个倒有八个是用毒好手,厅中诸人俱是明了,眼见这杯酒撒入药未后,立时变成惨碧色,而且冒出细泡,显然毒极,只怕沾上一点也要破肤蚀骨,大宗师却是毫不迟疑,举怀饮下,微笑道:“薛姑娘,这样就可以了么。”
  薛玫瑰脸色大变,颤声道:“前辈内功高深莫测,这杯下了可以熔金化石‘穿心腐骨散’的酒竟也损不得前辈分毫,小女子敬佩之极。”又对南宫柳道:“看在前辈面上,过去恩怨是非一笔勾消。”转身奔出厅去。
  南宫柳松了一口气,心喜来了位武功卓绝的前辈,免得了夹缠不清。突然又有人叫道:“南宫柳始乱终弃,害我师妹凄苦一生,我师妹放过他,我可不答应。”却是玉蝴蝶离开座位,凭空跃起,双手连挥,花厅中但见光芒闪烁,虽然看不清暗器形状,也可猜出尽是些细小歹毒梅花针一类的暗器。
  以南宫柳轻功躲避暗器当然不成问题,但他只怕自身闪开不免伤及身后的新娘和众多宾客,他应变也是神速,抓住一张桌面,要将之掀起去挡暗器,至于这般施为要弄得汁水淋漓、怀盘狼籍已是顾不得了。
  却听大宗师冷笑一声,抢上前去,长袖一挥,也不知多少件暗器尽在空中转折,落入他的袖中。玉蝴蝶大吃一惊,颤声道:“前辈竟已练成‘百川归海、万流朝宗’的绝学。”大宗师冷笑道:“还有这式‘百步神拳’”,凌空一拳击出。
  玉蝴蝶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变换身法向后疾退,终是难逃一劫,在空中身形一震,似被无形重拳殴击,跌落下来,呻呤一声,一步一步走出门去,但见他脚步蹒跚,显然是受伤不轻。。
  “百川归海,万流朝宗’是道家气功绝学,传说练到深湛处可以以气导引,吸收暗器,但似梅花针这般细小暗器竟也能全部吸去,便是传说中也听不到了;“百步神拳”是少林绝技,传说可以化无形内力为有质,能够隔空伤人,但这也只是传说,少林戒律院首座无妄禅师精于此技,也只能是间隔八九尺击灭灯烛,似大宗师这般远隔数丈外将人凭空击成重伤,简直是神乎其技。厅中诸人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觉江湖第一高手柳残敌与之相比也要逊色许多。
  礼官见阻碍已除,清清喉咙,朗声又道:“一拜天地。”话声未落,许怀谷已站起身来走到主席前,涩声道:“露妹,你与南宫柳拜堂成亲,置我燕金风于何地。”
  南宫柳婚典几次三番的被人打断,心中恼怒之极,但他很清楚杜玉露与燕金风感情颇深,强忍不发,看这杜玉露如何处置,只听新娘低声道:“燕大哥,我已嫁入南宫世家了,从今天起便是南宫公子的夫人,还望大哥你勿以为念,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大哥品貌何愁无有良配。”
  许怀谷心中暗笑:“古无双这几句话说的幽幽婉婉,果然有些杜大小姐娇嫡嫡的韵味,我便借机收蓬,如此一番做作,南宫柳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燕、杜二早已是私奔而去。”
  于是表面上装作痛苦异常,叹息道:“既然露妹对我如此说,我也唯有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快活一生了。”转身便要离开,前去追踪玉蝴蝶。
  南宫柳听新娘如此说,心中正是快活,也不想去阻挡,巴不得他快走。
  哪知许怀谷还未走到门前,突听有人喝道:“兀那小子,鬼叫几声便要走么,须得先吃了爷爷几拳。”一个大汉推桌站起,拦在许怀谷身前,正是有“大力神”之称的丁托。方才他见大宗师连败两人,厅中群雄无不景仰,便也想借此机会在天下英雄前露上几手来扬名立万。
  许怀谷见丁托虽是人高马大,脚步却是滞重,显然是功力有限,也不放在心上,心想须得尽快打发了他,才能来得及追踪玉蝴蝶,于是清叱一声,向丁托扑去。丁托见他来势凶猛,吃了一惊,急忙挥拳迎击,却不料许怀谷一矮身,已从他腋下穿过,回身又是一掌,拍在他的背上。丁托只觉一股大力从背后涌来,推着他直飞出去“砰”的一声,跌在数丈外,半晌爬不起来。
  厅中群雄眼见许怀谷借力打力,举重若轻,只一招便将身强力壮的丁托打倒,自忖均无必胜的把握,又一齐转注大宗师。大宗师众望所归,若要推辞,不免脸上无光,轻咳一声,沉声道:“这位小哥身手好生了得,足可以与各派掌门比肩,老夫倒要领教一番。”
  许怀谷已走到门前,听见呼喝转过头来,一见是大宗师亲自下场,不禁暗暗心惊,只是势成骑虎,也只有硬着头皮接下来。大宗师走到厅中,负手而立,傲然道:“你是老夫后执小辈,挑一件兵刃来吧。”厅中诸人眼见有高手对决,早已将桌椅挪开,闪出一块空地,更有好事者未等南宫柳吩咐,抢先奔到外方抱回刀剑枪棒堆在空地旁。
  许怀谷方才眼见大宗师武功如此卓绝,似乎柳残敌、敌无双这等绝世高手也有所不及,那敢空手对敌,便去挑选兵刃。他所学诸般兵刃中,诗经剑法、春秋笔法,虽是精妙,却是新学不久,尚无法贯通,与这等大高手对决,稍有破绽就要遭至杀身之祸。而这几年来,每年都与敌无双对枪,枪法用的最为纯熟,于是挑了一杆长枪,躬身道:“在下用枪,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大宗师道:“看你恭敬有礼,老夫便让你三招,在第四招用‘形意拳法’的‘飞鸟投林’胜你。”许怀谷松了口气,正要放手而攻,突见大宗师已冲近身来,挥拳直捣他前胸,用的正是形意拳的“飞鸟投林”。
  许怀谷用枪的另一个目的,便是因为枪是长兵器,抡开了可以将对手拦挡于丈外,自己可以支持长久一些。他听说大宗师先让三招,自然全无戒备,突然见他挥拳打来,一怔之际,大宗师已抢到身前,这样一来许怀谷长枪在外,敌入中宫,长处已变做了短处。
  许怀谷想用枪杆隔开大宗师的拳头,又怕被他浑厚内力震伤,危急之际,脚踏“易经步法”,身子一转便转到了大宗师身后,这时若是出枪横扫,大宗师必定闪身不及,只是许怀谷只求自保,哪里还敢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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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南宫
更新时间2007-12-6 13:48:00 字数:3124
 大宗师一击不中,也不追击,转身抚须而立,沉声道:“剑是百兵之王,枪是百兵之帅,都是常用的兵刃,只是江湖用枪之人虽多,真正练成的却只有一个人而已,便是丐帮帮主、精通一百另八枪种枪法的敌无双,此人也称得上是古今枪法第一名家。这用枪讲究的是‘来去直线、横扫成片’,刺击线路要端直,横击劲势要浑圆,这样劲力才能达到端顶。”说到此处突然跃上前来,挥拳直击,用的又是“形意拳”的“飞鸟投林”。
  许怀谷见大宗师侃侃而谈,说的是武学正理,正在凝神倾听,突然见他挥拳打来,悴不及防,惊慌之际,想不起用易经步法躲开,举起枪杆向外拦去,只听“咔嚓”一声,枪杆从中断裂,大宗师的拳势也就此止住,距离他胸口尚有一尺。
  许怀谷怕他连环而击,急忙向后退开,却见大宗师又是负手而立,冷冷道:“你已中了老夫一记‘百步神拳’,内俯已受重伤,赶紧找个密室休养七七四十九天,不能见风,忌食酸、甜、苦、辣,否则必死无疑。”
  许怀谷大吃一惊,方才玉蝴蝶远隔数丈中了一拳仍是重伤,自己与拳面相隔不及一尺,只怕经脉也要被震断了,心想自己大仇未报,柳残敌所付重托还未完成,大好生命竟丧于此地,一时呆立当场,做声不得。
  却听站在南宫柳身后的新娘子突然大叫道:“你这老匹夫,伤我许大哥,我也不想活了,跟你拚了。”将盖头扯下抛在地上,冲上前来,随手抢过许怀谷手中的断枪,哭叫着殴击大宗师。大宗师躲闪不及,直被打得身上青肿,头上流血,胡须也被撕烂,狼狈不已,口中叫道:“你这丫头,已被老夫内力震成重伤,赶紧找个密室……”抱头鼠窜而逃。
  厅中诸人眼见这场变故,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咋舌不已。南宫柳却是心中又恨又妒,忖道:“原来杜玉露对这厮并未忘情,看来今日我须借他身受重伤之际将其除去,以绝后患。”从兵刃堆中拾起两柄剑来,叫道:“在下与你公平决斗,胜的便娶杜姑娘为妻,败的须得自刎以谢。”
  许怀谷在古无双殴击大宗师之际,运气三转,未觉经脉异样,狐疑不已,又见古无双眼中含泪痴望于他,心中大为感动:“这位古公子对我真是不错。”他心有旁骛,南宫柳递剑过来未加思索就随手接过。
  南宫柳拨剑出鞘,倒转剑柄行了一礼,剑锋突的一转,刺向许怀谷,剑到中途剑尖又是一颤,一剑化为七剑,虚虚实实,罩住许怀谷胸前七处大穴。有人立即叫道:“是‘潇湘烟雨剑’,南宫公子这次是动了真火。”又有一人接口道:“自然是动了真火,我的婚礼若被人三番四次的捣乱,早已拔刀杀人了,还会像公子这般忍了这么久。”还有人起哄:“胜的娶娇妻,败的要自刎,这一场真是好打。”
  许怀谷眼见白光闪耀,急忙向后疾退,“哧”的一声,还是慢了一步,胸口被刺中一剑,甚好退得迅速伤口未深。许怀谷见胸前滴血,这才意识到要与南宫柳决斗,正要开口解释,南宫柳挺剑又刺了过来。南宫世家以剑传家,南宫柳一门之掌自然是剑术精纯,而这一套“潇湘烟雨剑法”是他成名之技,更是非同小可,施展开来,剑式虚虚实实,剑锋飘飘渺渺,真如潇湘烟雨一般。南宫柳右手挥剑,左手负后,脚步轻移,便似在烟雨中散步一般,身法美妙潇洒,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
  许怀谷却是狼狈之极,左躲右闪,手中虽有剑,在南宫柳抢攻之下,所学诗经剑法竟是施展不出,只是凭着易经步法躲避。这套易经步法也真是奥妙无方,许怀谷脚踏卦爻方位,每每在刻不容发的一瞬间躲过南宫柳的剑锋,数十招下来,虽然已是中了十余剑,却只是划破衣衫,全未伤及肌肤。
  斗到后来,许怀谷脚上步法越来越是纯熟,南宫柳的剑锋便是他的衣衫也划不破了。许怀谷没有了性命之忧,可以从容看南宫柳的剑式,却越看越觉熟悉,只觉这套剑法似乎与卧虎沟所遇那个劫镖黑衣人施用的如出一撤,心中不禁大为惊疑。
  南宫柳八八六十四路烟雨剑堪将用完,仍是奈何不得许怀谷,心中大急,施出最后一式绝招——“烟雨潇潇”,一剑化成五剑,如梅花五瓣刺出,剑到中途,手腕一抖,每一剑又幻做一朵梅花,闪烁二十五剑,罩住许怀谷周身大穴。
  许怀谷眼前四周俱是寒光剑影,似乎往那个方向踏出都要撞在剑尖上,避无可避,唯有拨剑拦挡,用的是诗经剑小雅剑法的那式“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从事独贤。”小雅七十四剑变化繁复天下无双,尤其这式“北山”施展开来,一柄剑化做一团光幕罩在身形四周,纵然遭受乱箭攒射,也尽可拦截开去。只听一阵密集连响,南宫柳二十五剑尽数被拦挡开来。而南宫柳凭以成名的绝技竟被人从容破去,神情为之一呆,就在此刻只听“刷”的一声,手中长剑竟也被许怀谷的剑鞘套住。
  原来许怀谷只怕左手剑拦不下南宫柳的剑势,左手以鞘为笔,又用上了春秋笔法,“之”字笔法只点出一点,正好将南宫柳的剑套在鞘中。同时右手剑式挡开了二十五剑,势尤未尽,顺势刺出抵在南宫柳咽喉之上。
  南宫柳要害被制,身子静止下来,思维也似静止下来,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他是江湖第一世家的主人,自幼便是南宫世家的明珠,少年时更是惊才绝艳,被世人称之为人中龙凤,如今“潇湘剑客”声名远播,已是武林年青一代的领袖,前途正是光明,今日却败在一个声名不足的后进小子剑下,什么千秋美名,万代霸业,一刹地都化做了过眼烟云。
  南宫柳先前只道许怀谷身受重伤这才上前约斗,还订下生死之誓,万万未曾想到会败于敌手,万念俱毁之际,忆起“败的须自刎以谢”之言,伸颈向剑上撞去。
  许怀谷制住南宫柳之后,也是怔住,实在未想到竟会打败这个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眼见南宫柳向剑上撞来,竟已来不及收剑。
  眼看南宫柳就要血溅当场,突然厅外飞来一盏酒杯,正撞在许怀谷的剑上,“当”的一声脆响,酒杯虽是碎裂,剑锋也被折断,南宫柳登时撞了一个空,许怀谷也觉虎口巨震,利剑脱手而飞,直向人群中落去。
  以瓷杯撞铁剑,杯碎剑折,这一手内劲虽然仍逊于大宗师的掷杯入木滴酒不溅,也足以傲视当代了。眼见断剑要落入群中,突然众人眼前一花,场中已多了一人伸手操回断剑,又反手一掌打在南宫柳脸上,骂道:“混蛋!你父亲的脸已让你丢尽了。”
  南宫柳素来心高气傲,这次被人打了个耳光,竟无半点火气,只是满脸羞惭,垂首不语。众人俱是惊奇,转注来人,但见此人身材略矮,衣衫宽大,头颈裹以白巾,再罩以高笠,让人看不清相貌,背上还背着个在竹娄。此人一身装束已令人奇怪,更加令人惊奇的是这人一手还拄着一杆花枪,枪上挂有红绸条幅,上面绣了许多字,一时也看不明,只辩出其中最大的四个字:“天下第七”。
  许怀谷识得此人正是那日在醉仙楼上捆走南宫世家锦衣剑士的那个自称为“天下第七”的怪客,知道此人武功极高,是敌是友一时却搞不清楚。
  只听天下第七对南宫柳厉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败过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古往今来成大业者那一个不知历尽艰辛,只要最后成功属于你,从前经历多少次失败只能算是通向成功的基石,败一次便去寻死,这世上的人早已死光了,七年前我父亲见令尊英雄了得,才以绝学合气道相授,我也是听父亲说你父子俱是胸怀大志、欲成大业的英豪,才不远万里前来结交,可惜令尊英年早逝,你又这般不成器,真让我失望。”
  南宫柳面露坚毅之色,躬身道:“叔叔教训的是,侄儿再也不敢了。”许怀谷在酒楼上曾听天下第七自称是南宫柳的叔叔,还以为是他调侃南宫世家之言,未想到此人竟然真的是南宫柳的叔叔,毕竟叔侄情深,这天下第七武功极高,自己万万不是对手,还早点开溜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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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天下第七
更新时间2007-12-8 11:49:00 字数:3277
 天下第七见南宫柳认错,面色大为缓和,道:“你一定是看那小子的武功太多玄妙,自知终身永无出头之日,不甘折辱愤而自杀,其实‘残敌六技’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看我破了他。”转眼见许怀谷已溜到门前,转身正要出门,冷笑一声,将手中断剑掷向许怀谷的背心。
  许怀谷听见背后一道强劲之极的风声袭来,不及思索,脚上踏出易经步法,向旁抢出一尺,断剑从肩头飞过,撞到门板上。那断剑无锋,未曾钉入门板,却又反弹回来,撞向许怀谷的胸口,许怀谷只得纵身后翻,虽躲过了断剑,却又退回了大厅,只听有人赞道:“好一式‘迥风舞柳’,这才是南宫剑法的神髓。”
  天下第七又将断剑接在手中,斜指许怀谷,说道:“拔出剑来用诗经剑法对付我。”许怀谷料想今日逃走无望,眼见古无双已被南宫柳差人送入后堂,只盼他能借此间混乱从容逃走,自己也只能是多抵挡一刻是一刻了。他从南宫柳手中夺下的长剑仍提在手上,于是拔剑出鞘,一式国风剑的“泛彼相舟,在彼中河”直袭天下第七中宫。
  天下第七年用只是南宫世家的普遍剑术,但他是武学宗匠,内外兼修,寓奥妙于平易,化腐朽为神奇,虽是普通剑术在他手下也有莫大威力。许怀谷所用剑法虽是精奥,只是初学乍练,未能一气贯通,中间难免有破绽,自然逃不开天下这等大高手的法眼,到得第十招,天下第七看出破绽,举剑竖劈,许怀谷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已是拦挡不得。
  许怀谷危急之机又施用起了易经步法,向后急退,那剑擦着鼻尖划过,幸好此剑前锋折断,才逃过去破颅之险,尧是如此,剑端劲力激荡已将他所敷人皮面具震裂,片片飞散开来。众人见此奇象,俱是惊呼失声,天下第七也是凝立不动,问道:“阁下可是柳残敌的子侄,改装易容却是为何。”
  许怀谷见计谋败露,索性抹去装饰,恢复本来面目,也不答话,抢身又刺。耳听又有人惊呼失声,料想是关阙、南宫月已认出了自己。许怀谷自知武功与天下第七相差甚远,稍有破绽必败无疑,不敢变换生疏招式,只是反反复复用那最熟悉的几招。
  天下第七见许怀谷同一招术已使了三、四遍仍不变换,似有不奈,大喝一声,断剑倏的掷出,许怀谷见来势凶猛,用剑一格,“当”的一声巨响,双剑尽折,落在地上。天下第七左手提起悬挂锦旗的花枪,分心便刺。
  许怀谷见他自称天下枪法第二,这一枪自是威力无穷,不敢怠慢,施展易经步法去躲。那知这一枪极为笨拙,距离许怀谷身子足有一尺,远远刺了过去。许怀谷正自奇怪,“呼”的一声,枪上所悬锦旗突然倒卷,将他身子手臂紧紧裹住,只露出双腿和脑袋。
  天下第七哈哈大笑,伸手来抓,许怀谷一时挣不开包裹,只好脚踏易经步法来回躲闪。天下第七抓了几抓,竟未抓住,不禁大为恼怒,高声道:“你这小子依仗易经步法奥妙,今日我不用双手也能擒下你”。双手向后一背,左脚疾踢,刚一落地,右脚随即横扫,用的正是“秋风落叶扫”的脚法。
  “秋风落叶扫”相传是位少林寺扫院老僧创出,老僧扫了几十年落叶,悟出这套脚法,据说轻盈处能踢碎风中落叶,沉厚处可断院外大树,被收入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中,也就是后世所传“铁扫帚功”。
  许怀谷上身不动,双脚仗着绝妙步法,奔走闪躲,真如落叶一般飘传不定,天下第七却是出腿如风,无论他躲到那里,都会有一双脚随后踢来,许怀谷只见一片腿影包围住自己,如同穿行茂密树林一般,一个疏神,右腿已被踢中。总算是天下第七心存顾忌,两腿相撞时,小腿陡的后缩,只用脚尖将许怀谷勾倒在地。
  许怀谷正要挣扎爬起,忽觉颈上一凉,南宫世家的锦衣剑士已上前制住他的要害。天下第七将缠在许怀谷身上的锦旗收回,顺手点了他几处穴道,让两名剑士将他的抬下,关入铁牢中。
  众剑士见许怀谷穴道被封,也不必用锁链捆绑,将他推入牢中,锁上牢门便离开。却不知许怀谷所学尚书指法的血流气注歌诀别有一功,便是能通过计算气血流转的穴位,能够自行解开被封穴道。
  许怀谷躺在地上,默念歌诀,计算时辰穴位,引导气血流转冲激被封穴位,天下第七忌惮他武功了得,点他穴位时劲透经脉,许怀谷所用方法虽是精奥,无奈内力远不及天下第七深厚,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方才将穴道尽解。
  当下,许怀谷沿墙走了一圈想要寻找出口,这牢房由花岗岩砌就,牢门又是铁铸,牢固无比,是硬闯不开的。只好又坐回地上,眼见牢门缝隙透过的日影西移,料想已是黄昏时候,婚礼早该结束了,只是不知道古无双逃走没有,心中颇他担心。
  外面仍是一无动静,许怀谷不知道南宫世家如何对付自己,又念及自己所学“残敌六技”虽是精奥,终是修为尚浅,十成威力发挥不出一层,还须勤修苦练,于是一边用周礼功调节气息,一边闭眼默习残敌六技招式,渐渐达到物我两忘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听有人轻声叫唤:“燕少侠、燕少侠。”许怀谷一怔,睁开眼睛,室内已是一片漆黑,听那声音是从门口传入,当下摸索到门口,问道:“你可是叫我。”牢门外面那人道:“我已打开门锁,你身上带了刑具没有,能不能出来?”。听声音清脆悦耳,是个少年女子。
  许怀谷推开门走了出去,借着甬道里的灯光看清门前所站少女容貌,正是又改作了女装的南宫月。许怀谷心中喜慰,拱手谢道:“多谢南宫姑娘相救,只是这样一来,令兄岂不是要怪罪于你。”南宫月道:“我哥哥正与客人喝酒,不会发现的,你曾救过我,当然要报答,况且他……他还求了我,纵然哥哥责怪也顾不得了。”
  说到“他”时南宫月脸上蓦的一红,神色甚是忸怩,许怀谷料想这个“他”必定是关阙了,便问:“关公子在那里?”南宫月红着脸道:“他要我把你带到牡丹亭去,他在那里接应。”许怀谷道:“那好,相烦姑娘带路。”
  南宫月答应一声,当先而行,走出几步,忽又顿住,沉呤道:“小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许怀谷笑道:“姑娘相救在下出虎口,恩人有话但说无妨。”南宫月叹道:“小妹也知燕少侠对杜姑娘情有独钟,只是她……她已嫁给了我哥哥……”许怀谷急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姓许名怀谷,只是改扮成了燕金风,与那杜姑娘绝无瓜葛。”
  南宫月面呈喜色,长出一口气,又当先带路而行。
  堪堪已到铁牢门口,忽见门外转出十几人,仗剑将牢门封住,为首一人森然道:“月儿,你不助哥哥擒贼也就算了,怎么反而相帮外敌。”正是南宫柳到了。
  南宫月脸色苍白,颤声道:“哥哥,这位许少侠是大好人,曾经救过小妹,还望哥哥放过他。”
  南宫柳冷冷道:“他是不是好人关我何事,此人大闹礼堂,有损南宫世家声名,岂能轻易放他走,还有那个什么关阙,我看你与他鬼鬼祟祟在一起,便知不是什么好事。嘿嘿,我的好妹子还未嫁出门去,便帮着情郎来算计哥哥。”
  南宫月又羞又急,忙道:“今日许少侠大闹礼堂是他的不是,小妹这便让他谢罪。他是假扮燕金风而来,与杜姑娘并无瓜葛。”南宫柳冷冷道:“这小子留着是后患,唯有杀之。”又温言道:“别的事哥哥都可答允你,你喜欢那姓关小子,我也不反对,这个人却必须除去。”
  南宫月料想今日之事无有回旋余地,银牙一咬,低声对许怀谷道:“我缠住哥哥,你快走。”双掌一错,拍向南宫柳,许怀谷料想他们兄妹情深,南宫柳决计不会施辣手,此时再不走只怕再无机会了,叫道:“姑娘保重。”越过南宫兄妹,向门外掠去。
  南宫柳被妹妹缠住,分身不得,高声叫道:“杀了那小子。”他身后十几名剑手各拔长剑刺向许怀谷。许怀谷施展出易经步法,身子一晃,闪过十几柄长剑,冲出了牢门,众剑手但见黑影一闪,已失敌踪,转身看去,许怀谷已到了数丈外,急忙大呼小叫追了过去。
  许怀谷近日常用易经步法,步法越用越熟,身法也越来越为灵活,轻功不经意间已是突飞猛进,不一刻便将众剑手抛出好远。只是这南宫世家历代苦心经营,规模好大,广厦千间,廊曲路折,许怀谷路径不熟,找不到出口,直如一只没头苍蝇般乱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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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无双
更新时间2007-12-10 19:42:00 字数:3446
 南宫世家众剑手训练有素,得到迅息纷纷出动,四处拦截。许怀谷被阻,南宫柳已摆脱妹妹,赶了上来。许怀谷自忖武功与南宫柳只在伯仲之间,一但上手非百招分不出胜负,只要被他拦阻,纵然众剑手不上前帮忙,只一个天下第七赶来,自己还是难逃一劫。情急之下,抓住对面冲来的一个剑手向房上一扔,借众人跃上去查看之时,一闪身钻入一间大屋中。
  屋中漆黑一片,许怀谷靠在门后,耳听外面脚步声乱响,经过大屋时并未停下,呼喝声又远去,不禁松了一口气。许怀谷凝神倾听,外面已无动静,料想众剑手已搜到外院去了,正要开门出去,突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呼吸之声。
  许怀谷这一惊非同小可:“此间竟埋伏着人,听那呼吸细微,几不可闻,还是个内功深湛的高手,必定是等我转身开门空门大露时才出手。”许怀谷心中盘算着,装着走到门前去开门,突又倒跃如飞,掠到呼吸之处,转身一掌劈出,随即右拳直击,左腿横扫。这一式连环三击是许怀谷精研中庸拳式后自创而出,一掌骤然劈出,对手自然要左右闪躲,再一拳跟上,若想再避开必定是须后退,而那一腿横扫正等在那里,许怀谷起了个名目叫做“阳关三叠”,颇具威力。
  却不料那人听见风声,竟是一动不动,“砰”的一声,被许怀谷打在肩头上,这一掌只是详攻,看似威猛其实劲力不大,那人中掌只轻哼一声,许怀谷那两记厉害后招也就凝而不发。许怀谷抱元守一等了一阵,未见对手反击,好生奇怪,左掌从他肩上一滑,扣住了对手腕门,才点亮火折子查看。
  哪知这一查看,惊讶更甚,眼见置身此间装饰得富贵堂煌,大红喜字高贴,龙凤花烛并立,分明是间新房,而手中扣之人罩着盖头,穿着吉服,分明是个新娘子。
  许怀谷急忙松开手,奇道:“古公子,你怎的还未走。”却不见他回答,也不见有何动作,方才扣他手腕时仍是温热,那么必定是被人封住了穴道。许怀谷正要上前折解,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有人正向此间走来,此人落脚快极,几步便到了门外。
  许怀谷无所遁形,一矮身穿入床下,但见房门响动,已有人走了进来,只听那人笑道:“洞房花烛夜,怎么不将蜡烛点燃。”声音高低错落,清朗而有韵味,正是南宫柳的声音。
  只见室内陡然一亮,想是南宫柳已点燃了龙凤花烛,又见一双脚移到床前,似乎是南宫柳要掀去古无双所罩盖头,许怀谷暗中蓄力,防备南宫柳精细,看出这新娘是假扮的,那就唯有一拼了。
  南宫柳只在床前停立片刻,又退了回去,坐在桌旁自斟自饮起来,忽然笑问道:“方才府中闹刺客,没有惊动你吧。”未见回答,又笑道:“你有所不知,白日在礼堂与大宗师打斗的并不是燕金风,而是一个姓许的小子假扮成的,至于你那燕师兄,我听岳父说早上说起,他拿了一万两银子已经走路了,现在说不定在哪里风liu快活呢。”
  南宫柳自言自语一阵,不见新娘回答,有些着恼,强自笑道:“露妹,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我那里做得错了。”许怀谷在床下好笑:“古无双倒想跟你说话,只是他穴道被封有话也说不出,嗯,南宫柳未看见他被点住穴道,必定不是他所为,那么又会是谁呢。”
  许怀谷在床下思索如何逃走,古无双坐在床上有苦难言,南宫柳坐在桌前只是一杯一杯饮酒,房中一时静寂无声。南宫柳将壶中之酒饮尽,忍不住又道:“你怎么不睬我,可是又想起你那个燕师哥了,他有什么好,令你如此挂肚牵肠,我南宫柳又有那一点及不上他,你告诉我,你快些告诉我。”见新娘仍无动静,站起身来又慢慢坐了回去,声音忽然变得柔和:“露妹,我们已拜过天地,已是夫妻了,从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再不想别的男人,我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新娘坐在床上仍是不言不语,这真比打南宫柳一巴掌还令他难堪,加上酒气上涌,只觉脑中一热,再也忍奈不住,将酒壶掷在地上,恨恨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我又何尝想娶你为妻,你以为自己很美貌么,嘿嘿,比你美貌的姑娘我不知玩过多少,我娶你就是因为你父亲有钱,杜翁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婿,他那亿万家私迟早都是我的。”
  许怀谷越听越觉这声音在未见南宫柳之前就在哪里听过,忽的心中一动,忆起那日在山西长冶城外破庙中偷听的情景。当时他也似现在这样暗中偷听旁人谈话,而那劫镖的黑衣人的声调语气竟似与南宫柳一般无二,先前在厅堂之上许怀谷已听过南宫柳说话,那时他面对英俊潇湘洒、侠名广播的一门之掌,说什么也联想不到那个阴毒狠辣的黑衣人身上,此刻身在阴暗床底,听着他森然恐怖的声音,越来越是怀疑。
  只听南宫柳冷笑道:“我娶你为妻只是为了得到钱,只要杜翁的钱财到了我名下,你去找燕金风,你随便去找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不反对。杜翁的亿万家财再加上南宫世家的势力,江湖霸业,武林声名,唾手可得,便似江南徽王汪直那般割地自立为王也未尝不成,到那时,就算你想跟看我,我也不想要你这个贱女人了。”说到得意处,忍不住纵声长笑。
  笑声入耳,许怀谷再无怀疑,南宫柳正是那个劫镖的黑衣人。想必是化妆劫镖计策未成,便直接了当的向杜翁求亲,得不到杜玉露的芳心,得到这杜翁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也是一般。难怪包冈看见他面容时惊呼,南宫世家掌门人做贼足够任何一个人惊呼失声的;难怪对他这套烟雨剑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卧虎沟恶斗时就险此便命丧此剑之下;难怪对他声音好生熟悉,他在长冶城外破庙说话虽有掩饰,这般得意之时纵声而笑却是一模一样。
  许怀谷一但确认,想起南宫柳过往种种行径,足以称得上是狼子野心,他阴险狡诈,面慈心狠,手段毒辣,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个汪直,留在世上不免为祸江湖,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除去此害。
  南宫柳笑了一阵,接道道:“杜姑娘,直到此时你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吧,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今生今世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要你不但做我赚钱的工具,还要让你做我泄欲的工具。”抢到床前一手掀去新娘的盖头,一手便去撕他的衣服。突然大叫一声,无比奇异的道:“你是谁人?怎么会在这里,杜玉露呢?”
  许怀谷耳听南宫柳已发现新娘子乃是假扮而成,整个计谋俱已败露,至此唯有一搏了。从床上穿出,伸掌劈向南宫柳,南宫柳错鄂之际,不及拦挡,急忙向左一闪,却被许怀谷跟上的右拳击中,南宫柳胸口遭受重击,闷哼一声,向后退去,只觉腿上巨痛,许怀谷第三记左腿横扫用的正是恰到好处。
  南宫柳胸口中拳,小腿中脚,两股大力夹击之下,登时翻身跌倒在地,许怀谷这一式“阳关三叠”掌拳腿连环而击,虽未在古无双身上尽展其用,却尽数用到了南宫柳身上,出其不意竟将这一流高手打倒在地。
  许怀谷正要抢上前去,一举将其制服,忽然瞥见端坐床上的新娘子的相貌,一时之间,惊讶得呆立不场,好久才回过神来。
  那新娘的大红盖头已被南宫柳揭去,露出了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娇颜,确是美极、艳极,却绝对不是易容后的杜玉露模样,也绝对不是易容前古无双的模样,竟然是双双。
  许怀谷惊讶得下巴也要掉在地上,抢到床前,颤声道:“双双,怎么会是你?”双双脸上露出又是喜悦又是嗔怪的神情。许怀谷这才忆起她被人封住了穴道,急忙运气为她推宫过血,岂知封点穴道之人内力浑厚,劲透经脉,一时竟冲激不开。耳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料想是南宫柳逃脱出去唤来了锦衣剑士,此地已久留不得,唯有先行逃脱出南宫世家再设法为双双解穴。于是将双双背负于背,一脚踢翻桌子,借屋中一暗之际冲出门去。
  南宫世家占地广阔,守卫又是森严,许怀谷负着双双只奔过两重院落,已被人发现,呼喝之声立起。许怀谷左突右冲都躲不开众剑手的拦截,唯有纵身上房,高据屋檐观测形势,眼见身下数百丈方圆内,灯火通明,无数条人影奔呼来奔去,自己已是陷入一片包围之中。遥望西北方却是黑暗一片,料想是离开南宫世家最短的路径,于是向那方纵跃。
  许怀谷施展易经步法,眨眼间便掠过三重屋脊,背负一人仍是纵跃如飞。众剑手轻功有限,不能似他这般高来高去,只是在下呼喝奔走,转眼已被他远远抛开。
  许怀谷掠到那一片黑暗处,发现竟然还未逃出南宫世家,这里虽不见广厦连脊,却是遍布假山怪石,而且种了好多花,依稀便是日间来过的牡丹院。许怀谷微一迟疑,身后风声响动,已有十几名锦衣剑士跟随过来。此际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前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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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冲冠一怒
更新时间2007-12-12 20:31:00 字数:3081
 转过一片假山,眼前斗然一亮,已到一处小亭前,亭中燃着灯火,照见一人,看他威武面容、少女神情,却不是关阙是谁。
  许怀谷心中一喜,想起了南宫月出牢时曾有“关阙正在牡丹亭接应”一语,于是高声叫道:“关公子,门在那里,咱们快走。”
  关阙一怔,许怀谷已到面前,立即认出他来,又见许怀谷背负一名少女,急忙问:“燕大哥你背的是谁?是月儿吗?她怎样了?是不是受伤了?伤在那里?要不要紧?”罗嗦个不休。
  许怀谷也无暇解释自己是许怀谷而不叫燕金风,背负之人也不是南宫月,只是催促道:“快些逃吧,再慢一点只怕走不脱了。”
  关阙还待再问,突听有人冷冷道:“各位已经是走不脱了。”四周徒的一亮,院中燃起无数火把,把这牡丹院照得亮如白昼,山石后、树众中、花圃里、厅堂内闪出许多锦衣劲装、手持长剑的剑士,足有二三百人之多,将小亭团团围住。
  南宫柳缓步走到亭前,冷冷道:“我见姓关的小子在这里傻等,料想你们必定是在此会合,南宫世家锦衣剑士尽集于此,你们便是插翅也难飞了。”右手一挥,人群向两边一分,又闪出数十名扣着强弓硬弩的弓箭手,围住小亭,箭镟在火光掩映下闪着寒光。
  许怀谷常年奔走中原塞外,精于骑射之术,深知这弓弩的历害,乱箭齐发,任亭中三人如何躲闪也是难逃性命,情急之中唯有先用缓兵之计,扬声叫道:“南宫公子,你可想知道杜玉露姑娘的下落。”
  南宫柳也是机敏之人,在洞房之中看到新娘子由旁人假扮而成,便猜想杜玉露已和燕金风私奔而去,却留这少女来拖延时间,羞恼之下,便将南宫世家剑士集于牡丹园中,要将这一对冒充燕金风、杜玉露的男女搏杀于此,以泄心头之忿。此时忽听许怀谷所言,大为所动,现下若杀他三人自然是易如翻掌,只是自己一场计谋也便落空,若能在他口中探出燕、杜二人下落,重新夺回杜玉露,仍可稳坐杜翁的乘龙快婿。只是方才酒后失言,一番打算尽被这对男女悉听,又是万万留不得,一时心中迟疑不定。
  许怀谷见南宫柳目光闪烁不定,知道他已被自己言辞打动,一时之间不会下令放箭,于是又道:“在下知道公子恼恨于我,今日在下也就未打算活着离开,只是我身边这位关公子乃是山东泰安府关老爷子的独子,我背负的这位姑娘是洛阳戏水庄双宿飞女侠的爱女,俱是名门之后,还望公子将他二人先行放走。”
  南宫柳尚未答允,关阙已是大摇摇其头,朗声叫道:“关公后代,忠义传延,怎可在此危难之时舍弃朋友。”许不谷忙低声对他道:“关公子,那南宫柳若是答允你出亭,经过那群箭手身边时,凭你武功便可将其打散,我们就脱逃有望了。”关阙言喜形于色,连声称是。
  双宿飞、关老爷子俱是当世武林领袖,江湖的大高手,名声震动天下,南宫柳也不敢开罪,正要答允,忽见关阙神情有异,登时猜到了几分,冷笑道:“关公子忠义传家,若是舍不得朋友孤身犯险,借出亭之机打散弓箭手,这位许公子便要借机脱逃了。须得我进亭去点了关公子的穴道,才能让人将他送走。”
  许怀谷暗骂一声:“这厮好生奸滑。”势成骑虎也只好应允下来。南宫世家人群中闪出两名剑手,伸剑指定许怀谷的咽喉、小腹,以防他借机脱逃,南宫柳施施然的踱进亭子,去封点关阙的穴道。
  许怀谷心内电转,苦思脱身之策,突然认出用剑指定自己咽喉的锦衣剑手竟是南宫月假扮,但见她眼睛一眨,指在许怀谷咽喉的利剑突的一转,将指在他小腹的那柄剑挑开。许怀谷应变神速,也不用南宫月出言提点,伸手接过她的剑,抵在南宫柳背心之上,喝道:“若想活命,便听我的命令。”耳听背后风声凛然,另一名剑手已挥剑削进,于是用指封住南宫柳背心“大椎穴”,反手一式“东方未明,颠倒衣裳”将那名剑手刺倒,又将他的剑拾起递到关阙手中。
  南宫柳万万料想不到会陡生如此变故,尧他狡诈奸滑,终于还是为许怀谷所制,心中真是恼恨欲狂,一张玉面几乎变成了铁青色。许怀谷也不理会,将他提到亭前,高声叫道:“南宫柳在我手中,谁敢放箭我便先杀了你们的掌门人。”锦衣剑士见掌门人受制,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诺大牡丹院,数百人众,变得鸦雀无声。
  许怀谷望见锦衣剑士之后三三两两站着四、五十个江湖豪杰,那是南宫世家请来的客人,参加了婚礼未曾离去宿于府中的,听到了打斗之声赶来观望。许怀谷心中暗忖:“南宫世家素有侠名,只有这南宫柳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须将这厮的所作所为公诸天下,以免南宫世家以及他们的世交好友做了他为恶的工具。”于是朗声将南宫柳如何设计劫镖,如何被自己和燕金风击退,如何在知道燕、杜二人互有衷情时还欺骗杜翁允婚,如何在洞房之中表露心迹,招示狼子野心,以及娶妻夺取杜翁钱财之计尽数说了出来。
  只听得那些宾客惊叹不已,南宫世家众剑士也是半信半疑,南宫月更是心如刀绞,颤声道:“哥哥,许少侠所说都是真的么?”南宫柳恨恨望了她一眼,闭目不理,过了片刻忽然对许怀谷道:“我被亲妹子出卖,落在你的手上,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南宫月闻言不禁痛哭失声,关阙想要上前抚慰,在众目瞪瞪却又不敢,一张脸又是涨得通红。许怀谷冷冷道:“南宫公子,令妹大仁大义,比你这哥哥强胜百倍,你这人虽是狠毒,看在令妹份上,我也不想伤害你,只要你撤去弓箭,放我等离开此地,我就解开你的穴道。多行不义自会遭受天遗,还望你好自为之。”
  南宫柳道:“好,我便放你们离开,他日江湖相见,你我再决高下。不过,你须先行解开我的穴道放我过去,我才能下令撤开。”许怀谷摇头道:“你这人反复无常,我怎会轻信于你,放虎归山你再下令射箭,我三人还是难逃一死。”南宫柳怒道:“我将妹妹留此做人质总可以了吧,你三人离开洛阳再将她放回。嘿嘿,只怕这丫头对那关阙情根深种,就此跟了你们去也未可知。”
  许怀谷听他说的不错,便解开他的穴道让他回转,自己跃回凉亭,用腰带将双双缚于背上,空出两手,以防南宫月回转后南宫柳再派人追杀。
  南宫柳慢慢走入人群中,转身站定,众人正待他下令撤退,那知他突然从身边剑士手中抢过长剑,挥剑叫道:“放箭”。弓箭手一怔,随即乱箭齐发。许怀谷大吃一惊,他虽知南宫柳心狠手辣,却也想不到他如此决绝,亲生妹子竟然也不放过,急忙施展小雅剑法的“北山剑式”将手中剑挥舞不停,以挡箭弩。
  他剑法虽精,但那利箭密如飞蝗,挡了大多数还是有数箭命中。许怀谷左臀连中两箭,幸喜不甚深,关阙腿上中了一箭,也无大碍,南宫月却是肩头、大腿、前胸连中三箭,当胸一箭最深,鲜血汩汩而流,人已昏晕过去。
  关阙大怒,一张脸变得通红,吼道:“南宫柳,你杀了月儿!”众箭手眼见南宫月中箭倒地,一时迟疑不定,第二排箭便引而未发。南宫柳叫道:“南宫月背叛家门,依家法应治死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传我命令,今日牡丹院中的江湖人一律格杀。”——他种种恶行已被许怀谷宣扬出去,这些人自然是留之不得了。
  众锦衣剑士接到命令,分出百人去将观望热闹的众江湖客人团团围住,举剑格杀。那些客人猝不及防,手中又无兵刃,立即有五、六人倒在血泊之中。
  另五十名弓箭手正要向凉亭刺出第二排箭,忽听震天价的巨响,面前凉亭突然倒塌,碎石破瓦齐下,烟灰尘土四起,众人急忙后退躲避。
  烟尘迷蒙处一人冲出,怀中抱着一根石柱,面红如重枣,吼声连连,神威凛凛,便如过五关斩六将的关公从天而降一般,正是关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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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真相
更新时间2007-12-15 17:39:00 字数:3241
 关阙眼见南宫月中箭倒地,只道已然无救,悲愤万分,抛去利剑,运起神力,将凉亭一举拉塌,挟了一根亭柱做武器。那石柱长及一丈,重愈数百斤,再加上关阙的天生神力,当者被靡,猛不可挡。巨柱抡起,十余个弓箭手脑浆迸裂而死,余者见此形势,哪敢抵挡,四散奔逃。
  许怀谷拨去身中利箭,也来不及止血,抱起了南宫月,紧随关阙身后,叫道:“关公子,向前直冲,我们杀开一条血路。”关阙挥动石柱在前,许怀谷背抱二人后随,虽有近百名剑手包围,也是拦截不住。
  南宫柳看得清楚许怀谷四人,只有关阙一人有再战的能力,只要先行解决了他,余者不战自灭。于是长啸一声,跃落如飞,几个起落已拦在关阙身前,纵起身来,飞剑直刺关阙咽喉,要用那日在山西战败巨无霸的法门,以巧胜力。
  却不料关阙手中巨柱与当日巨无霸所用大树虽然是同样笨重,招术却远为精妙,看见南宫柳凌空飞至,一招“黄蜂刺”,巨柱陡的竖起,直撞空中的南宫柳。这招本是剑法,关阙虽用数百斤的巨柱为武器,转动之间仍似普遍人运剑一般灵活。
  南宫柳未想到他招式如此精妙,怆促间变招不及,只好用剑在柱上一点,倒翻出去数丈,才躲过这雷霆一击。侥是如此,手臂被震得发麻,头脑也被劲力扫得眩晕,一时不敢再上前抢攻,改用“潇湘烟雨”剑法,虚多实少,展开游斗。两人一个力猛古拙,一个轻灵精妙,斗得旗鼓相当。
  许怀谷失了关阙这一开路先锋,立时被众剑手围住,他背负一人,抱着一人,腾不出双手无法拒敌,只能仗着精妙步法四处躲闪。幸好敌人虽众,却往往挤在一处施展不开,牡丹园中又多假山竹石,地形复杂,加上易经步法也真是玄妙,许怀谷情急拚命,运起全身之劲,虽是背负两人,仍是奔走迅捷如飞。往往是一剑已刺中许怀谷三人身体,还未等发力运劲,许怀谷就已逃脱了,如此过了一阵,许怀谷三人虽未受伤,衣裳却被刮破多处,比那最穷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南宫月昏迷过去,许怀谷全力奔走躲闪,两人并不觉得形势之险恶,唯有双双负在许怀谷的背上,瞪大眼睛看那一剑一剑刺过来,吓得一颗心高悬起来,却又见许怀谷巧妙一折,在刻不容发之际躲闪开去,那剑尖在眼前一晃,或割去一片衣衫、或削断一络头发,苦于穴道被点,发不出声音,否则早已连声尖叫了。
  此时黑夜已然过去,东方旭日初升,撒下一片七彩霞光。牡丹院中,刀剑攒刺,血肉横飞,假山崩塌,花园中的牡丹也不知被践踏了多少。
  园门处近百名剑手围定众宾客厮杀,客人中虽然尽武功高明之士,只是各自为战,纯是乌合之众,怎及南宫世家百练而成的“迥风舞柳剑阵”配合严谨,不一刻,又有近十人毙命。
  院中空地上关阙仗着天生神力及古怪兵器与南宫柳拼成平手,只是人力终有衰竭,南宫柳以逸待劳,取胜只是早晚问题。
  围攻许怀谷的剑手也渐渐不再盲目追赶,结成剑阵将他围在圈内,又分出数十人守在院墙边,以防他越墙而过。许怀谷冲突了几回,都被众剑手拦回,身上又被刺中了两剑,双双身上也中了一剑,虽是剑手们顾忌许怀谷怀中的南宫月,出手颇轻,仍是皮翻肉绽,血流不止。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许怀谷不禁暗暗叫苦,正奔行间,突然见前方挡着一人,急忙左闪,想要绕过去,突然间只觉衣领一紧,身子一轻,人已如腾空驾雾般的飞了起来。
  来人正是天下第七,一出手就将许怀谷拎起抛了出去,提着三个人,就像普遍的乳娘抱起个婴儿一般容易。许怀谷身在半空,头下脚上向地面直栽下去,他身上负着二人,变换身法已是不能,唯有闭目待死了,双双已吓得晕了过去。
  就在许怀谷的脑袋刚一接触地面的刹那,许怀谷忽然觉得足踝被人握住,身子又是一轻,再次腾空驾雾般的飞了起来,这次却是头上脚下稳稳落在地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碰落。
  许怀谷浑浑噩噩如恶梦初醒一般,抬头看去,只见场中已多了个中年美妇,娇美的身体为初升阳光镀上一层金黄,直如传说中的天神下凡、菩萨显圣一般美丽端庄而又神威凛凛。正是江湖第三大高手双宿飞到了。
  双宿飞也不说话,凌空飞起,左掌直劈天下第七。天下第七陡遇强敌,精神震奋,大喝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刀,匹练般飞斩双宿飞的纤腰。双宿飞身子一折就躲开长刀,左掌仍是拍向天下第七,右掌起处,天下第七身边的一名锦衣剑手立时倒飞出去,筋断骨折而死。
  天下第七转身回刀,长刀竖起,封挡双宿飞左掌,双宿飞收掌出拳,却不击向天下第七,而是一拳又将一名剑手打得吐血倒地。天下第七挥刀再砍,他自称“天下第七”,与“天地五绝”中的五个高手相差已是无几,近年来潜心修练,武功更是精进,长刀挥舞,一会儿用“五虎断门刀”,一会儿又用“朝阳刀法”,忽使“风云刀”直削,忽使“断龙刀法”拦截,交手五十招,已换了十三种刀法。
  双宿飞则施展出了“鸳鸯拳法”,左掌飘若浮云,不着形迹,一味翻转游斗,虽击不中天下第七,天下第七的种种刀法也削她不到,右拳却似霹雳雷震,挟开山碎石之力,击向南宫世家的锦衣剑士,拳出必中,交手五十招,已有五十人委顿在地或死或伤。
  众剑手眼见双宿飞杀人如割麻一般容易,哪里还敢上前,发一声喊,远远躲了开去。许怀谷窘势一解,立刻奔到墙边,将南宫月、双双放到地上,拾起两柄剑在手,剑光盘旋飞舞,将众剑手杀得胆颤心惊,再也不敢靠近身前。
  许怀谷退回墙边见二女仍是昏迷,他知道双双昏迷是因惊吓所致,一时尚无大碍,南宫月却是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救治,怕有性命之忧。当下顾不得避嫌,将她衣襟解开查看她的伤势,那箭正中她椒乳之上,幸好未伤及心脏。许怀谷把箭缓提出,鲜血逆流将洁白的胸膛也染成了血红,许怀谷迸指封点她伤口旁的穴道,这些穴道都是尚书指法中的血流气注歌诀所记,一经封点,血流大为缓和。许怀谷又依法将南宫月肩头、腿上所中的利箭拔下,草草包扎了一下,又去查看双双的伤势。
  双双是左腰中了一剑,伤口有寸许宽,幸喜不甚深。许怀谷为她封穴止血,只觉触手滑腻,当真称得肤若凝脂,许怀谷不禁心神微荡,偶一抬头,看见双双不知何时已从昏厥中醒来,一付乍喜还羞的神情,正脉脉注视着他。
  许怀谷微窘,忙掩上双双的衣襟,为她推拿经脉,运气冲激被封点诸穴。双双穴道受制历时已久,天下第七注入的劲力已是松动,一经冲激,双双“嘤咛”一声,手足已能活动。眼见身上衣衫破损得厉害,已是肤肌隐现,不禁大羞,急忙收束衣衫,一对高耸乳峰又是乍现出来,一时手足无措。
  许怀谷自与双双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娇羞模样,心中砰然而动,不敢再想下去,将上衣除下来递给了双双。双双接过衣衫穿上,红晕上脸,虽然已能够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要说些什么?
  许怀谷心中却是好些疑问,忍不住问道:“那位古无双公子可是你扮成的。”双双点点头,低声道:“那日我在戏水庄外将你赶走,从眸儿那里才知道竟会是你来了,我好生后悔,到洛阳城中找了十几日,看到了你又怕你怪罪,才扮成了男人模样去接近你,我知道你这个人聪明得很,怕你疑心是我女扮男装,才带你去的牡丹园。”
  许怀谷恍然大悟,那日在牡丹院被黑、白牡丹戏为:“你们两个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原来是因为他二人都未曾与妓女同床,想起那一夜黑牡丹自己干叫了半宿,不禁有些好笑,想起双双为此煞费苦心,更为之感动。
  双双又道:“我听眸儿说过你与燕金风、杜玉露颇有情谊,便想助他二人得成所愿后再表明身份,那时你就不会怪我了。可是我进了洞房除去易容之物正要逃开之时,那叫什么‘天下第七’的怪人突然出现,说什么在花厅已将你擒住,要我乖乖的做新娘子,我上前与他打斗,被他点住了穴道扔在了床上,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我只怕……”,想起了昨夜之险,大为恼怒,扬声道:“妈妈,你那对手好生可恶,你替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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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重伤 第二卷终
更新时间2007-12-17 19:37:00 字数:2092
 双宿飞答应一声,不再去分心理会众剑手,左掌右拳齐击开下第七,威力登时增了一倍,不数合就击飞了天下第七的长刀。天下第七长刀脱手,并不慌张,一转身手中又多了一条软鞭,“长蛇吸水”卷向双宿飞。双宿飞闪、展、腾、移,在鞭影中如蝴蝶般飞舞,赤手空拳仍是大占上风,又过数合夺下了长鞭。
  天下第七又从背后竹娄中取出一柄铁锤,一只凿子,使出“青城十九打”的功夫,斗到酣处,右锤在左凿上一砸,凿子上飞激出一只丧门钉,直射双宿飞面门。双宿飞仰头张口,竟将丧门钉用牙齿咬住,一甩头又吐出来,射在天下第七左腕之上,凿子也失手落在地上。天下第七急抡铁锤,劲风虎虎,大有“苍海君博浪沙飞锤袭秦皇”之势。
  双宿飞也不敢以血肉之躯硬接,向后疾退以避其锤,“呼”的一声,因这一锤所挟力量太大,锤柄断折锤头飞上天。天下第七抛开锤柄,手腕一翻又多了一只匕首,近搏双宿飞——天下诸般兵刃,天下第七背娄里面似乎应有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许怀谷观望场中形势,院门处的“迥风舞柳剑阵”被双宿飞冲散,众好汉夺了武器追杀了十几名剑手,声势大振,南宫世家众剑手已难以将其杀散。双宿飞与天下第七对决,以不变应万变,天下第七虽是变化多端,终于技穷之时,也不必担心。倒是关阙挥舞巨柱,力敌南宫柳数百招,已有力竭之象,须得上前相助。
  当下许怀谷拾了一柄剑给双双,让她保护南宫月,自己又拾了柄剑抢上去与关阙并战南宫柳。关阙得人相助精神一震,抡起石柱,将南宫柳逼开,向许怀谷问道:“燕兄,月儿她还有救么?”
  许怀谷笑道:“我已为她止血裹伤,已无大碍了,关公子尽管放心就是。”——其实南宫月伤势颇重,流血虽然已经止住,但她仍是昏迷未醒,许怀谷如此说,是想让关阙心无旁顾,可以戳力攻敌。哪里知道其实关阙早已精力衰竭,全凭一股悲愤之气支撑着,听说南宫月没有什么事情,心中大喜之下气力全消,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张口喷出鲜血,委顿在地。
  许怀谷吃了一惊,俯身去察看之际,后背已中了南宫柳一剑,急忙收慑心神,凝神应战。方才他背负两人狂奔良久,内力几近衰竭,只是在为双双、南宫月疗伤时才回复一些元气,此时再与一流高手恶斗,身上多处伤口迸裂出血,那血每流出一缕,他的精力便减一分。而南宫柳虽是恶斗良久,却一直是游斗,体力未曾消耗多少,两人武功本就只在伯仲之间,此消彼长立即是南宫柳稳占上风,总算他心存顾忌,一时未敢抢攻,许怀谷才得以支撑。
  如此一来场中形势的关键便在于是看双宿飞先打到天下第七,还是南宫柳先打倒许怀谷。许怀谷也清楚知道此中厉害关系,虽是气血翻腾,骨架欲散,仍是奋力苦撑。斗了片刻,两剑相交,许怀谷内力一时不继,剑脱手飞了出去。许怀谷就势滚倒,那地上失落的兵刃甚多,他再起身时右手拾起了一柄剑,右手还握住了一把刀,刀剑齐施攻向南宫柳。方才他见双宿飞拳掌并用各施一种武功,威力陡增一倍,于是也学她刀剑齐举,诗经剑、大学刀俱用,威力也是大增,又与南宫柳勉强打成平手——他如此施为,与双宿飞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后天苦练,却是同样的显现了威力。
  天下第七武功广博之极,随手拿出一件武器,便变换出一种与之相应的功夫,双宿飞打飞了他十几件兵刃,他那竹娄里仍是层出不穷,所用武功也绝不重复,看得人眼也花了。双宿飞也不禁焦躁起来,清叱一声:“敢不敢与我硬拚一招。”左掌由飘逸灵动变得力大劲猛,似是“少林大力金刚掌”,右拳由古扑凝重变得扭曲变幻,却是“西域灵蛇拳”。
  天下第七笑道:“硬拚一招又如何。”右手握拳左手化掌迎住宿飞的右拳左掌,用的也是“大力金刚掌”和“灵蛇拳”。两人拳掌相抵,天下第七是以左掌抵住双宿飞右拳,双宿飞是用左掌抵住天下第七右拳,一时僵立不同。
  双宿飞忽然又是一声清咤,刚硬的左掌突然变得也如右拳般阴柔,天下第七与之相抵的右拳便似击在水里,全无着力之处。而双宿飞的右拳突然由柔和变得刚硬无比,劲力骤涌而出,将天下第七震得飞了出去。
  天下第七身在半空,吐出一口鲜血,叫道:“柔中蓄力,刚内含劲,可刚可柔,刚柔相济,刚柔变幻而不着形迹。双女侠,这‘鸳鸯拳法’的要诀神髓在下说的可对。”双宿飞闻言一怔,心中暗悔:“这厮与我拚斗是为了窥探我‘鸳鸯拳法’之奥,最后这一式与我硬拚是要探循我刚柔交换的法门,一时大意竟让他窥去了秘奥。”
  她心中懊恼,便停步未追,天下第七身子在空中一个转折,向许怀谷直扑过去。许怀谷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惊乱中刀剑齐施,想要把他封挡在外。天下第七在空中又是一转,以背上竹娄接下了刀砍剑刺,从许怀谷身边掠过,抓起了南宫柳,几个起落已是不见。
  许怀谷骤失强敌,支撑不倒的一股强悍之气尽散,只觉腹中绞痛,筋脉欲裂,头脑一阵眩晕,仰天栽倒在地。
  第二卷<残敌六技>终,请关注第三卷<挑战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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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鸳鸯
更新时间2007-12-19 17:59:00 字数:3403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许怀谷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四外一片静寂,隐隐传来流水声。许怀谷疑心置于船舱中,只是船行水上又决不会如此平稳。空气中隐隐有一种淡淡香气,让人心中一片温馨,许怀谷循着香气转过头,便看见了一位少女的背影,正自伏桌而眠,乌云般的长发垂落于地。
  看那身影腰如束素,肩若削成,瘦小而又玲珑,依稀是眸儿的身形,那么此地多半是双宿飞的戏水庄了。
  许怀谷未想到一觉醒来,已到此间,不禁轻“咦”一声,那少女听觉极为灵敏,声音虽是轻微,仍是倏的醒转,转身面向许怀谷这边,却不说话,只是侧耳倾听,果然是多日不见的眸儿。
  许怀谷急忙道:“眸儿,我在这里。”眸儿脸现狂喜之色,伸手来探,叫道:“大哥哥,你醒了么?眸儿好生担心。”许怀谷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笑道:“眸儿你这些天过得好么,你妈妈呢,这次必是双夫人救我回来的,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眸儿尚未回答,门外已有人接口笑道:“许公子几次相救我母女三人,这次更是不远千里送眸儿来到洛阳,这许多恩德贱妾还未曾谢过,公子如何要先谢我”,双宿飞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眸儿急忙问道:“大哥哥他不碍事了么,两日前妈妈你带他回来,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又是昏迷不醒,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好得这么快吧。”
  双宿飞笑道:“许公子是用力过巨,经脉受到激荡才会昏迷的,妈妈帮他打通了经脉,将游散的真气收束回丹田,内伤已是全愈了,所差的只是几处外创,将养几日,伤口愈合就无事了。小丫头,妈妈这回全告诉了你,省得你总缠着我给许公子疗伤。”眸儿晕生双颊,一笑垂首。
  许怀谷知道双宿飞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却是费力巨大,自己昏迷前体内气血翻腾,真气鼓荡,经脉欲裂,腹痛如绞,分明是要散功之象。双宿飞以自身无上内力为他打通凝滞经脉,收束游散真气,内力的消损只怕要比与绝顶高手苦斗数场还要多得多。
  许怀谷这一条性命实是双宿飞硬生生的拉回来,又保全了他的武功,许怀谷心中好生感激,跳下床来躬身施礼,拜谢不已。
  双宿飞微笑着阻止了他,道:“许公子内伤虽已痊愈,外伤却还未愈合完全,不如在寒舍养息几日,也好互诉一下别后的情形。”
  许怀谷念及柳残敌所托,从邙山下来后已耽搁了数日,不想再误行程,于是躬身道:“不敢打扰夫人清修,在下受人所托,有件要事要办,待此事办完,再来拜会夫人。”
  双宿飞奇道:“什么事如此着急,要你不顾伤势,可须贱妾相助么?”许怀谷虽然知道双宿飞与飞来客分离已久,只是毕竟是夫妻一场,不想令她为此事伤心,只好含糊以应:“不敢劳烦夫人,是柳残敌前辈要我去东海客心柳处取回一件东西,是他着急用的,此事在下一人前往便可。“
  双宿飞点头道:“前日贱妾见公子与南宫柳一战,所用剑法似乎是残敌六技的‘诗经剑’,想必是残敌兄所授吧。”
  许怀谷道:“在下曾受柳前辈的恩典,学了十八天的武功,因此记得几式诗经剑法。”双宿飞叹道:“公子只学了十八天剑法,便可与练剑十八年的南宫柳平分秋色,真是天纵奇才。‘残敌六技’博大精深,剑法、指法、轻功、内力、笔法、摄魂术无所不容,是当世第一等的奇功绝学,只是其中少了常见的枪棒拳掌功夫,才让贱妾和敌无双帮主有出头之时。传闻公子与敌无双对过花枪,枪、棒功夫必是精深,贱妾便想与公子研习几日拳掌功夫,此去东海万里之途,也不必争此一时。”
  许怀谷大喜过望,跪下来拜谢。要知道当世拳掌功夫以双宿飞为最,自创“鸳鸯拳法”分心二用,容天下诸般掌法拳术于其中,奥妙神奇之极,单以拳掌功夫而论,柳残敌尚且甘拜下风,得此高人传授拳掌功夫,当真是莫大的机缘。
  双宿飞笑着扶起他,说道:“公子内伤初愈,再休息一日,明日再来研习。”眸儿自许怀谷说要离开之时,便闷闷不乐,泫然欲滴,此刻听他答应留下来,才又重绽笑颜,欢呼雀跃不已,娇笑着说道:“这戏水庄中有鸳鸯楼有蝴蝶院,有好些美丽的景色,眸儿虽然看不见,仍能感觉到,这便带你去看。”
  这一日中,许怀谷与眸儿相携游历,互诉别后之情。这戏水庄规模之庞大,气势之雄厚虽然不及南宫世家,若论布局之巧妙,建筑之精致尤有过之。那鸳鸯楼是两楼相连,建于岸上的叫鸳楼,建于水中的叫鸯楼,连以空中画廊,适才许怀谷是躺于鸯楼,水声潺潺才疑心是在舟中。
  而蝴蝶院中则遍植奇花异草,虽不及南宫世家牡丹院宽阔广大,但花色品种之全,样式之奇,培育之精,牡丹院又是远有不及了。当此春夏之季,蝴蝶多来飞舞其间,是以命名为“蝴蝶园”。
  许怀谷握着眸儿纤手,扶着她散步于花间,满眼尽是*,鼻中满是芳香,身边蝴蝶翩然而舞,听着眸儿絮絮低语,只觉生平未有此温馨之境,心中平和喜乐,一切烦恼忧愁尽消。只是自来戏水庄以后,还未见过双双身影,心中又不免有些怅然。
  午后有一小厮送来一封转交许怀谷的书信,是关阙所写,大意是因南宫月伤势颇重又为南宫世家所不容,坐船急于赶回山东救治,所以不能来拜别,又说六月六日是父亲关老爷子六十大寿,希望许怀谷身子康复时务必前去观礼云云。许怀怀谷见信中称自己为许大哥,关阙一向以为他姓燕,必定是南宫月说明的,那么可以推断她性命已是无忧了。
  次日清辰,双宿飞将许怀谷带到洛水畔的演武场,问道:“那日见你用一刀一剑对敌,刀剑招式全然不同,莫非学过分心二用之术么?”许怀谷道:“在下倒从未刻意的练习过,只是很小的时侯练字描红,便能以双手各写绝不相同的两个字,长大后双手能够做着不同的事情,也不相干扰。”
  双宿飞叹道:“贱妾仗以成名的,不过是一套‘鸳鸯双fei拳法’,它与众不同之处便在于双手能用不同的拳术、掌法,刚者能刚,柔者自柔,刚柔变幻不着形迹,所以才能克敌致胜。当初贱妾练这分心之术,足足花费了五年的心血,想不到公子天赋异赋,省去了这最难的一关。”顿了一顿又道:“习练‘鸳鸯拳法’所难只在第一步分心二用,余者便是练习各种拳法并加以融会贯通,贱妾所会三十四套拳术和二十七种掌法,不是朝夕就能全部传给你的,就先传授你一套阴柔为主的‘浮云掌’和一套阳刚力猛的‘流星拳’,以这两种武功为例,讲述一下阴阳变化的法门,公子只要掌握了此中诀窃,一法通则万法成,天下诸般拳术掌法都可以变化于手中,也不必贱妾再行解说了。”
  许怀谷知道这“浮云掌”是双宿飞家传两大绝学之一,曾多次看她施展,端是非同小可,有此机缘得此绝学,心中自是欣喜无比。另一套“流星拳”虽未听说过,但它能与“浮云掌”并称,必定也是了不起的绝学——其实这流星拳法便是双宿飞家传另一大绝技“霹雳拳法”演变而来的,原来施展霹雳拳时每一拳击出,须大喝一声,既增气势,又可借此调节内息,双宿飞是个娴静妇人,打斗时大声呼喊总是不雅观,才费心将其改进为流星拳,不必呼喝而威力不减,这其中曲折许怀谷自然不得而知了。
  眼见双宿飞左手化掌,右手握拳,掌如浮云掠空,拳似流星坠地,打了几路,左手又变化为拳,右手作掌,变幻无方。开始时还能分清哪只手用的掌法,哪只手用的拳术,到后来掌在拳中,拳化掌里,如流星坠入浮云,星燃云散于一处,威力登时大了一倍。练到淋漓酣畅处,双宿飞又用起另一绝技“蝴蝶身法”穿行于花间,身子翩翩如彩蝶飞舞,武溶于舞,舞化为武。
  最后拳掌使尽,双宿飞双手一收,风姿飒然立于花间,果真是动如风激云荡,静若岳峙渊停。许怀谷还未叫好,但见一阵轻风吹过,花圃中百十朵大如拳头的牡丹花朵突然全部破裂,碎成千万片,随风散落。这花瓣极为轻柔而不受力,以掌力拳风将之震碎,这份内力修为比之当日天下第七以杯折剑又是强胜一筹了。
  许怀谷直看得咋舌不已,却听双宿飞叹息一声,轻轻道:“纵然练成这‘蝴蝶身法’、‘鸳鸯神功’,也无法鸳鸯双宿蝶双fei了。”她所练拳术实已臻武学之绝顶,那时江湖中人梦寝以求而不可得的,但双宿飞殊无得意之色,神色间甚是黯然。
  许怀谷日常所见双宿飞一直是英姿飒爽的女中丈夫,此刻却回复了女儿姿态,许怀谷料想她是心有所感,忆起了与丈夫反目成仇不能聚首之事,也不知该何解劝,也只能与双宿飞一般悄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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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离别
更新时间2007-12-21 19:25:00 字数:2459
 许怀谷数年来精研中庸拳式,那是拳术的正道定理,天下诸般拳术掌法的变化脉络皆有所循,浮云掌法虽是奥妙无妨,变幻莫测,其中拳理仍未脱出中庸拳式范畴,许怀谷学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只用了两日便将掌法的诸般变化熟记于胸。
  又去学流星拳法,此拳法变化远为简洁,脉络清晰,许怀谷未用上一日就能够施出。双宿飞便以此为例,传授他阴阳虚实劲力变幻的法门。其实这内中的道理不难懂得,所以那日天下第七与双宿飞拚斗一场便窥到了秘奥,难的是如何的运用,使阴阳变幻不着于形迹,双宿飞只能将道理法门倾囊以授,至于内力变换拿捏的尺度只能靠许怀谷在今后实战中慢慢琢磨了。
  几日间,许怀谷除去练武,便是陪着眸儿闲话,起居全由眸儿照顾。眸儿虽是眼盲,心思却是细腻灵敏,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许怀谷殊少领略这温柔滋味,真想就此永远住下去。只是仍然不见双双,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偶尔问及,双宿飞只说是:“伤势已然大好了,真是每日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人。”许怀谷也就不便去探望。
  这一日许怀谷外伤痊愈,将浮云掌、流星拳施展一遍,只觉这拳掌路数变化已无凝滞,只是这阴阳劲力变换仍未能得力应手,不禁喟然一叹,真不知哪一日才能似双宿飞那般刚柔相济、水火交融,阴阳变幻得心应手而不着痕迹。
  却听身后双宿飞赞道:“公子天纵奇才,贱妾这套‘鸳鸯拳法’常人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领会其中要诀,公子五日间便掌握了神髓,实在令人敬佩不已。”
  许怀谷急忙拜谢她赐技之恩,两人又谈论一些江湖事,许怀谷躬身施礼道:“在下得蒙夫人传授施教,感激不尽,本该长待夫人左右,只是告允了柳残敌前辈要去东海寻人,而且关老爷子六十大寿也要前去拜见,唯有向夫人告辞了。”
  双宿飞叹道:“贱妾仅有两个女儿,并无子嗣,生平也未收过弟子,公子习武天份极高为人又古道热肠,本想将这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于你,怎奈公子既有要事在身,贱妾也就不便勉强,待公子从海外归来,再与公子共研武学。”
  许怀谷听到这等真挚话语,心中好生感动,喉头也是哽咽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双宿飞又温言道:“关老爷子六十大寿,天下英雄齐聚山东,公子正好去增加见识,也好代贱妾向他老人家问好。此去山东千里之遥,陆上多艰险,还是走水路的比较妥当,待贱妾去雇一条船,明日再送公子启程。”
  许怀谷答应着,不禁热泪盈眶,他自幼便失去母亲,父亲又是事务繁忙,虽有长姐在侧,却经年累月的独守秀阁,很少理会于他。许怀谷殊少体味家庭温暖,才混迹于青楼,但是那里女人虽多,又怎么会给予他家的感受。后来惨遭巨变,游荡江湖已久始终子然一身,只有这几日在戏水庄中,才感受到了家的温馨,眸儿便似青梅竹马长起来玩伴一般,双宿飞更是幻化为母亲,真想就此永远在她们身边。此刻听双宿飞说出如此温柔话语,只想抱住她痛哭一场,不知不觉跪在双宿飞身前。
  双宿飞见他真情流露,也是心中感动,将许怀谷轻轻扶起,柔声抚慰几句,又道:“公子想要离开,可曾问眸儿道别,她又要不高兴了。”
  眸儿听说许怀谷这次要真的离开,果然是闷闷不乐,许怀谷正要劝慰几句,眸儿却又展颜一笑,自行排遣道:“大哥哥想要离开我,今日仍然和我在一起,眸儿又为什么不开心呢,多在身边一刻便多一时的快乐,何必去想明天的事情,纵然明天分别了,我也不要你见眸儿愁苦的样子。”当下又似往常一般与许怀谷闲谈絮语,游历散步。
  次日一早,许怀谷拜别双宿飞,双宿飞为他雇下了一条船,停在洛水畔,又差人端来一百两白银和几锭黄金送给他,许怀谷拜谢收下。他本有万两银票却尽为薛玫瑰盗去,身上已是不名一文,若是娇情推辞不要,只怕要一路乞讨去山东了。
  眸儿一直装着快乐的模样,此刻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许怀谷轻拍她的纤手以示劝慰,默然半晌,不忍再见她愁苦样子,说道:“很久没有听眸儿唱歌了,现在能为我唱一曲么?”
  眸儿收泪道:“好,眸儿便唱那柳永的‘雨霖铃’,从前爷爷说我少年不识愁滋味,未历离别之味,唱不出曲中真味,这次我再试一试。”于是唱道:“寒蝉凄切,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连处兰舟催发,持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从前眸儿终究是一个不经事的孩子,唱的虽是动听,然究是“不解此中真滋味,为谱新调强说愁。”此际却已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面临要与眷恋的情郎分手,曲中凄清滋味心中深有所感,已是人曲合一,只觉此曲便是为己而作一般,曲中真意抒发得尽致淋漓,便是远处操舟的船夫也是潸然泪下。
  “今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唱到后来,眸儿已是泣不成声,扑到许怀谷怀中,哽咽道:“爷爷从前说的没错,眸儿也直到今天才知道离别原来是这般凄苦。”
  许怀谷不忍再让她落泪,叉开话题:“眸儿,你喜欢什么,大哥哥回来时带给你。”眸儿垂泪道:“眸儿什么也不要,只要大哥哥平安归来。”许怀谷沉呤了一下,道:“大哥哥知道眸儿眼睛是被坏人毒坏的,用一种叫‘黑眼睛’的药果便可医好,传说此果生于东海岛屿上,大哥哥正要去海外,一定找到它医好眸儿的眼睛。”
  眸儿面露喜色,娇声道:“我的眼睛瞎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可是若能重见光明,看看大哥哥你现在的模样,真是再开心不过的事。”
  许怀谷笑道:“那么大哥哥还是不去找‘黑眼睛’的好,眸儿看见大哥哥丑陋模样,便要害怕了。”眸儿笑道:“不会的,大哥哥你心地这般好,相貌也一定很美丽。”许怀谷见眸儿这一笑真如异花初绽、孔雀开屏一般美丽得灿烂,心头为之一震。
  水上船家已等得不耐烦,粗着喉咙嚷道:“这位公子,天色不早了,快些上船吧。”许怀谷应了一声,在眸儿额上轻轻一吻,登上小舟,船家竹篙一点,小舟荡入河心,远远望见眸儿仍俏立晨风中。船家轻摇船橹,越行越远,眸儿身影终于在晨雾中消失不见,许怀谷帐然若失,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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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同行
更新时间2007-12-23 15:07:00 字数:3394
 忽听有人嗔道:“还想着我那瞎眼妹妹么?这般舍不得他,怎么不带她一起走。”许怀谷一惊回头,小舟上只有他与船家两个人,那船家头戴斗笠,身着蓑衣,一张脸满是皱纹,年纪已是不少了,而那声音却是清脆悦耳,如少女般娇嫩。
  许怀谷甚是奇怪,却见船家格格一笑,笑声中摘下斗笠一个转身,再回过头来,已是乌发披肩,笑靥如花,一双眼睛又是明亮又是狡黠,却不是双双是谁。
  许怀谷又惊又喜,几乎疑心置身梦中,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双双笑道:“我们两个出生入死许多次了,也算是生死之交,你要离开洛阳,我自然要来送你一程。”许怀谷先前在戏水庄时始终未见双双,与双氏母女分开时也不见她踪影,他当真很是失望,却万万未想到双双会扮作船夫来送行,心中大为欣慰,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是微笑着看她持篙摇橹。
  双双生长于江南水乡,这操舟之术精熟,小舟行于碧波上,又快又稳。许怀谷坐在船头,眼见碧水两分,青山后退,不知觉间离开戏水庄已有一段路程了,忍不住问道:“你架着船来送别,送出了几里,把我扔在这荒山野岭再操舟回去,叫我怎么办?”双双抿嘴一笑,道:“那我便把你送到山东关老爷子府上,再转回洛阳,这样总可以了吧。”
  许怀谷听她言语中竟有要与自己同游江湖之意,有双双这般美丽可爱的女孩子相伴同行,千山万水,风波险恶,也是甘之如怡,不自禁的心中欢喜。只是欢喜归欢喜,许怀谷总算还记得此去山东拜寿是名义,去东海扁舟岛取画虎拳谱对付飞来客才是目的,这件事是万万不可让双双知道的,于是急忙道:“双双,你还是早些回戏水庄吧,出来这么久,双夫人必定已是心急如焚了。”
  双双笑道:“我留下书信告诉妈妈了,要与你一道去山东。妈妈从前便告诉我,人在江湖中,阅历经验比武功还要重要,我早就想出来历练一番,只是妈妈不放心,不肯让我一个人出来。现在好啦,有你在我身边保护,你是妈妈最为器重之人,她一定放心。”
  许怀谷见她执意要随同自己去山东,只好硬下心肠回绝她:“我要办的都是正经事,哪有余力护着你游玩,江湖如此险恶你若有什么损伤,我岂不是对不起双夫人。”双双嗔道:“谁要你来保护,你以为自己很了得么?过来比划一下,未必胜得过我。”许怀谷皱眉道:“纵然无需我保护,你这个人刁蛮任性,在我身边胡闹起来,恐怕也会坏我大事。”
  双双怒道:“先前你护送我妹子行走千里,分明是你主动要求与她同行的,现在我不过要跟着你走走看看,给你带来的麻烦还会多过一个瞎子么?”越说越是有气,忍不住流下泪来,泣道:“眸儿那个丫头真的那么好么?她一回来,妈妈百般呵护她,把我冷落在一旁,便似没有我这个人一样。而你呢,这几年我一直想念着你,你却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这几天你在我家里养伤,你以为我不想去探望你么,只是看到你和眸儿亲亲热热的样子,我就气得不得了,说什么也走不到近前去。而你呢,眼里只有那个眸儿,从来也不曾过问我。”
  许怀谷见双双背心抽动,饮泣不已,心中好生不忍,又听她流露出情意,更是大为感动,真想就此告允与她结伴而行了,可是如此一来不仅麻烦重重,更怕误了柳残敌的大事,只好硬起心肠来不理不睬。
  双双哭了一阵,见许怀谷竟然铁石心肠全不理会,怒道:“方才在渡口,你与眸儿真是难舍难分呀,眸儿只掉了几滴泪,你便又是哄又是抱的,抚慰个不住。我哭了这么长时间,你却毫不理睬,在你心中,我就一点也及不上眸儿么?好,妈妈不将我放在心上,你心中又根本没有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站起来就要投河。
  许怀谷知道她这个人任性妄为,说到做到,急忙抢上前抓住双双的左臂,叫道:“你要做什么傻事?”双双怒道:“用不着你管。”左臂运力一挥,右手化掌反身劈向许怀谷。那船原本不大,两人这般一运力,登时摇晃起来,双双脚下站立不稳,跌入许怀谷怀中。许怀谷忙将她另一条手臂也抓住,半挟半抱的使双双站定,微笑道:“怎么不用我管,你写了信告诉双夫人与我同行,若是不见了踪影,双夫人岂不是要向我问罪。”
  双双脸露喜色,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带我一起走了?”许怀谷苦笑道:“不答应行不行。”双双绽颜一笑,叫道:“不行!”
  许怀谷也拿这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女孩子没有办法,叹了口气,说道:“带你走也可以,不过咱们两个要约法三章,你若违反其中条款,我也不与你吵,马上走人,凭我的轻功,谅你也赶不上。”
  双双嘟着嘴,鼓气道:“你又不是汉高祖,弄什么‘约法三章’,你和我妹子在一起时也不见有什么‘约法三章’,在你心中,我终究比不上眸儿。”
  许怀谷也不理她,自顾道:“第一章,你不能乱施小姐睥气,动不动出手伤人,遇事需要忍让。”双双嚷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里来的小姐脾气,又什么时候胡乱出手伤人了。再说若有人要来杀我,我也得忍让,让他尽管来杀我么?”许怀谷知道若与她理论,势必纠缠不休,只是道:“第二章,这一路之上,吃、穿、住、用、行凡事都要听我吩咐,需知江湖险恶,一个不小心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我让你向东,你不许向西,我让你赶鹅、你不许抓鸡。”
  双双怒道:“你若哪一天厌了我,赶我回去,我也要服从么?你答不答应又什么分别。”用力挥开许怀谷手臂,抱膝坐到船头。许怀谷继续道:“这第三章么?”晃了晃脑袋,笑道:“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再补上。”直气得双双说不出话来。
  许怀谷之所以“约法三章”便是要使双双气恼,让她知难而退,那不料双双虽是咬牙切齿,仍然强自忍耐,绝不肯自行退出。许怀谷见她未萌生退意,也只好由着她了,自行到船尾去摇橹,他走南闯北多年,对这操舟之术也懂得一些。
  船行了一阵,双双坐在船头始终不发一言,许怀谷甚感气闷,搭讪了几句,不见双双回答,故意叹气道:“双双这个名字真是古怪。”双双仍是不理睬,过了一会儿不见下文,忍不住问:“又有什么古怪?”许怀谷摇头晃脑地道:“双双乃四也,双四便是八了,双八是十六,这双十六呢……,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听得双双格格娇笑起来。
  双双笑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真后悔今天没带几条狗来,好咬掉你的舌头。”未说完已笑弯了腰,许怀谷想起那一日被那巨獒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路的窘态,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相对抱膝而坐,谁也不去操舟摇橹,任那小舟随波逐流,想起从前联袂并肩出生入死,种种惊险之处,心中又是一片温馨。
  中午时分,船行到偃师,偃师是个大镇,河上船只往来,一派繁忙情像。两人船上没有炊具,只好到镇上吃午饭。
  许怀谷将船撑到码头,当先跳上岸来,将船系在岸边垂柳上,正要搭船板去接双双,却见双双足尖在船上一点,纵起身来,伸出纤纤素手,抓住一丝柳条,轻轻一荡,如穿林乳燕般掠过许怀谷头上,落在一棵垂柳下。双双早已除去臃肿蓑衣,露出淡黄色衣裳,这般俏生生一站,偃师十分*已被她夺去了七分。
  忽听有人贺彩道:“好轻功!”许怀谷和双双转头看去,只见三条汉子站在渡口上,正向他二人这边张望。这三人俱是武林人士打扮,身上都戴着兵器,只是这兵器十分古怪,让人乍一看没认清人,先注意到兵器。居中之人身材又瘦又高,腋下夹着一个铁尺,却又不同于公门所用直尺,他这个尺子前头弯出一截,成一个直角,显得不伦不娄,贺彩之人想必便是他,看见许怀谷二人回顾,含笑致意。
  他左面那人是个矮胖子,不及高挑之人一半高,身材却粗了一倍有余,三人中他武器最为古怪,腰间缠着铁链,铁链的一头挂着一个碗口大小的“流星锤”,而这个“锤”却不是寻常球形的,而是一个圆锥形,就像一个放大了的工匠用的墨斗。矮胖子见双双回眸一笑,灿若春花,忍不住也喝了一声彩:“好漂亮的姑娘!”
  第三人是个高大汉子,前面两人身材加起来也及不上这人,提着一柄大刀,那刀背很厚,刀刃却成锯齿形,他见许怀谷与双双并肩而立,女如芙蓉初出水,男若玉树晚临风,也喝彩道:“好一对璧人!”
  许怀谷、双双见三人大声称赞于己,也向他们点头致谢。那三人似有意要过来攀谈,忽见水上一条官船驶近,面色为之一变,对视一眼,转身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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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闻秘
更新时间2007-12-24 18:22:00 字数:3055
 许怀谷出身武林世家,又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见闻也算广博,却从未听过江湖中人竟有这等兵刃,更加不知道这三人的来历了,转过头目注双双,心想双双母亲是当世大侠,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应该有所见闻,却见她眼中也露出疑惑神色。
  正在此时,忽听后面有人笑道:“这三人是京城百工门掌门人公输妙的三大弟子,那高个拿回龙尺的叫‘金龙子’萧天芹,持斩象刀的叫‘银象子’赵天全,缠虎头锤是‘铁虎子’石天爵,他三人号称百工三将,在大内锦衣卫任事,向来不在江湖中走动,你们两个小娃娃自然认不得。”
  许怀谷听这人诉说武林典故如数家妨,心中佩服,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再一仔细看,竟会是在南宫世家打过一架的大宗师。
  许怀谷认出是他,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挡在双双身前,左手化掌、右手成拳,“浮去掌”、“流星拳”蓄劲待发,他知道大宗师武功还在天下第七之上,那日双双为了救助自己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只怕大宗师前来寻仇,唯有拚着性命不要让双双逃走。
  大宗师看见许怀谷摆出要动手的架式,也是吓了一跳,又见他抱元守一并不出手,才笑道:“不赖、不赖,看你的架式,双宿飞的‘鸳鸯拳法’也学来了,莫非是双女侠的子侄。老夫与双女侠父亲‘拳掌双绝’双云雷平辈论交,算起来还要长你们两辈哩。”
  双双见他倚老莫老,自居其祖,不禁恼怒,伸掌便要打他,许怀谷急忙拉住她手臂,劝道:“这位前辈武功卓绝,年纪又大,或许数十年前与令祖真是朋友也未可知,不可莽撞。”那日双双将大宗师打得头破血流自身反却是行若无事,许怀谷事后推想,多半是大宗师看在南宫世家份上不与这新娘子一般见识,否则双双不死也要重伤。此刻只怕再惹火了他,施出绝技伤了双双,唯有恭敬一些,平息他的怒气,以保平安。
  大宗师见许怀谷态度恭敬,很是高兴,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叫什么名字,是双女侠的弟子么,这小姑娘称双云雷为祖父,一定是双女侠的女儿了。”许怀谷初听他问话,很是奇异,这位前辈好生见忘,那场架打过未出七天,便将对手忘记了。后来又是恍然大悟——那在日在婚筵上,自己和双双都是易容化妆又用的假名字,现在回恢原来身份,大宗师自然是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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