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大师父,方才有个和尚打倒了这三个喇唬,扬长走了。”
中年僧人瞅了瞅那三个汉子,果然是喇唬,常在寺前骚扰香客、恣横勒索,冷哼一声:“你三人再敢在本寺周边为非作歹,本寺将报官严惩。”好言问张原:“小施主可知打人的是哪里的和尚?”
张原道:“不知。”
中年僧人又问:“似乎听得有什么师太,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原心道:“这和尚好耳力,我在山上就喊了那么一句师太,他就听到了,嗯,和尚禅坐,也能心静生智。”说道:“只有和尚,没有师太。”
那二虎揉着心窝坐起身,喘着气骂道:“狗屁,和尚也没有,只有一个贱人,那贱人——”
张原道:“大师父,这喇唬骂你们狗屁、贱人。”
寺僧对这些喇唬本就嫌恶,被张原这么一说,火上浇油,嗔心大起,几个执棍棒的寺僧冲过来朝三喇唬就打,还是为首那中年僧人持重,说道:“不要打,绑起来送到县衙刑科房去。”
张原在和尚们绑人之时下了山,一径出了大善寺,已经过了正午时,得赶紧回家,母亲要担心的。
那个橘子已经吃完,张原奋力一掷,将橘皮丢进府河,橘皮随水漂浮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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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七擒七纵
更新时间2012-2-1 23:35:51 字数:2204
远远的就望见自家的竹篱门边跳出两个小厮,一个是武陵、一个是大石头,后面还跟出一个,是小石头,武陵既欢喜又抱怨,说道:“少爷你可回来了,太太都问好几遍了,社学里没人,隔院的定一少爷都回来了,说少爷和社学蒙师吵架,把蒙师都气走了——少爷你去哪里了?”
张原笑骂道:“张定一那猴子胡说八道,我要揍他。”进门洗了把脸就去见母亲,说了早间在社学的事,去大善寺只说寻师不遇,没说碰到喇唬欺负堕民少女,免得母亲担心。
张母吕氏先前听张定一颠三倒四胡说,虽不大相信,但没见到儿子,难免担忧,现在方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侯县令还免了儿子三年赋徭,当然高兴,只是社学蒙师如此不堪,大善寺的启东先生门槛又高,便道:“我儿不用心急,你眼睛初愈,也不宜多用目力,还是让西张的清客先生们读书给你听,待明年再进学吧。”
张原道:“儿子今日去大善寺没遇到启东先生,明日让西张的三兄陪我去,这制艺时文一定得学了,明年二月的县试和四月的府试儿子一定要参加。”
儿子肯用功,做母亲的还有什么话说,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这么说你姐夫明年三月初七的寿宴你去不成了。”
张原道:“当然是学业为重,到时再看吧,若孩儿这段时间制艺学得不错,那还是可以去的,县试是二月中旬,府试是四月下旬,松江府青浦县往返约千里,有二十天时间也够了。”
张母吕氏欢喜道:“好,我儿有计较就好,先去用饭吧。”
午后,张原独自在安静的书房里临摹的颜真卿的《麻姑山仙坛记》,此碑是颜真卿晚年所书,字体庄严雄秀,结构遒峻紧结,张原练此碑很有感觉,所以进步也很快,心里想着再练两个月大字后便要开始练小楷了,科考只有小楷用得上,练大字是为了练间架和笔力——
想到笔力,张原就想起上午在大善寺后山遇到的那个会武艺的堕民少女,那少女雪白的皮肤和微黄的头发,还有略带幽蓝的眸子,表明这少女带有色目人的遗传基因,先辈想必是元朝时从西域来到中原的色目人,色目人人种很复杂,黄种人、白种人、黄白混血都有,这少女的先辈应该是葛逻禄、回回这样的白种色目人,到少女这一辈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代混血了,大明朝立国都有两百四十多年了——
小丫头兔亭窥见少爷执着笔发呆,料想少爷要结束今日的练字了,便捧了青瓷笔洗进来,笔洗里盛着清水。
张原将毛笔伸在笔洗清水中一下一下搅动,看着清水变得黑浊,心想:“那堕民少女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容貌似乎很美,现在年龄还小,可在堕民街那样的环境难免要堕落的吧,娼妓、乐户、打渔、乞丐、殓尸、担粪、剃发、绞面,这是堕民们的职业——”
又想:“那三个喇唬光棍已被押送见官,暂时是不会去找那个堕民少女的麻烦了,那少女能打,也不怕他们,嗯,等过些天我去三埭街看看,若能给她一些帮助就帮助一下,她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身手实在让人奇怪,她从哪里学来的功夫?”
……
张岱、倪元璐、姚简叔等赴杭州乡试的生员七月二十三日午后从南堰门码头乘船,先经由西兴运河到萧山,在萧山歇一晚再赴杭州,杭州乡试之期是八月初九。
张岱见张原也来送行,便笑问:“介子,那社学蒙师周兆夏教得可好,受益不浅吧?”
张原苦笑道:“大兄可恶,早知道那周兆夏是那等人,也不与我说知,害我与他大吵了一架。”
张岱哈哈大笑,说道:“当他面怎么与你说,总要让你亲自领教一下方好。”
一边的张萼忙问:“怎么,介子你和谁吵架?”
张原便将昨日上午在社学的经历说了,众人都是大笑,张萼笑道:“介子我真是服了你了,只听说老师把学生赶走的,我就是,却没听说学生赶跑老师的,这也算得一桩奇闻了。”
说笑一会,张岱等人乘船启程了,个个意气风发,认定此次乡试自己必中了。
张原看着大乌篷船远去,心里想着一个月后宗子大兄失望而归的样子,感着科举之路的艰难,不禁微微摇头。
一边的张萼道:“介子你摇头晃脑做什么,你既不去社学,那与我下大棋去。”
张原道:“下棋可以,但三兄你明日得带我去大善寺,指点一下刘启东先生在哪里设馆,我昨日去没找到。”
张萼道:“你想到刘古板那里求学,只怕他不肯收你,你若有本事就和他辩论,赶他走最好。”
张原道:“莫要小瞧了世间学问,我也只能和周兆夏那样的庸人辩一辩,启东先生是知名大儒,我和他辩,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张萼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和他下盲棋,他铁定赢不了你。”
张原道:“少扯了,要下棋我就与你下一局,你输了明日一早陪我去大善寺。”
“好。”张萼答应了,却又忽然醒悟道:“咦,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
张原笑道:“我不会输的,输了就不去大善寺嘛。”
张萼也笑,连说张原奸诈,两个人来到西张府内,到张萼的书房下棋,张萼的书房是游乐场,正经的书没看到几本,双陆、弹棋、投壶、围棋这些占据了宽大的书房。
下的是围棋,张原依旧要背坐着下盲棋,张萼让他依旧蒙起眼睛,说这样可以面对面下,否则对着张原的背影他感到憋屈,似乎张原在藐视他。
张原笑着依张萼所言,他的眼罩现在还是随身带的,这夹带有清火明目药物的眼罩戴着很舒服,张原感到眼睛疲乏了就会取出来戴一会,闭目养神——
对局结果毫无悬念,张萼执白大败,张萼现在对败给张原并不怎么气恼了,宗子大兄都不是张原的对手,那他下不过张原也正常,可既然棋力相差悬殊,为什么如此热衷找虐?
张原正待解下眼罩,却听张萼道:“介子稍等,我新得一物,甚是新奇有趣,你若只凭摸索就知道是何物,那我就服了你。”
张原心道:“你还没服我吗,要我七擒七纵?”说道:“行,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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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双镜记
更新时间2012-2-2 16:19:40 字数:2481
张萼的书房里有一种古怪的香气,也辨不出来是什么香,混杂的香,张萼喜新厌旧,房间的薰香也常常换,昨日鸡舌、今日佳楠、明日又可能换上香檀,张萼虽然豪奢,却远不如张岱有品味,他只知求新求奇求昂贵——
张原鼻翼抽动,扶了扶眼罩,问:“三兄有什么新奇之物让我看,不,让我摸?”
听得箱柜挪移开启的声音,张萼得意道:“新得了两件宝物,你若都知道是何物那我就服你。”取出一物,走过来放在张原面前的榧木棋盘上:“你摸摸看,猜得出这是做什么用的我就把它送给你。”
张原伸手过去,轻轻按住那物,略一摸索,忽然失笑,他摸到的这东西冰冰凉,薄薄圆圆,分为两片,中有绫绢相连——
“你笑什么。”张萼道:“你别小看这东西,极是神奇,坊间可没有得卖。”
张原轻轻抚摸着那薄薄圆圆之物,说道:“我知道此物做什么用,就是不清楚它在这里叫什么名。”
张萼道:“这玩艺名字不少,有这样称呼那样称呼的,反正是新奇之物,以前没有过,谁都可以给它取名,只要你说出它做什么用我就服你,此物就送给你,要知道我是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告诉你,绍兴府可没得买。”
张原笑道:“三兄雪中送炭,此物正是我想要的,多谢多谢。”
“你说你说,说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就送给你。”张萼大声道,不信张原还能见过此物,连他都是前日才见识到的。
张原将那物的绫带绕在自己左手食指上,说道:“我管这个叫眼镜,这是戴在眼睛上的,就象我现在戴的这眼罩,当然,它是透明的,读书过度,视物不清,戴上它就能看得清,对不对?——三兄,你怎么不吭声了?”
张萼在翻白眼,叫道:“张介子,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这也是你梦里见过的?你做了多久的梦啊,怎么什么都见过,真邪门了!”
张原心道:“什么事都往前世、往梦里里一推也不大好。”便笑道:“三兄博览方物,也有疏漏的时候吗,这种眼镜在苏州那边几年前就有了,家姐年初归宁就和我说起过,松江府诸生有戴这眼镜的,所以我一摸便知。”
苏州是大江南北奇技淫巧、稀罕方物汇聚之地,而且据张原所知,眼镜这东西似乎万历中期就有了,所以推说苏州有完全立得住脚。
张萼骂道:“那我岂不是上当了,卖与我的奸商说此物是西——”
张萼及时闭了嘴,改口道:“听你这么说这眼镜值不了五两银子了,那奸商,我非砸了他的店不可,还说是特意给我捎带的。”
张原道:“这眼镜还是很稀有的,五两银子我认为值。”五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三千多块,嗯,后世名牌眼镜也要这个价吧。
张萼听张原这么说,心里稍微痛快些,说道:“行,这眼镜就送你了,你戴上试试看,我试过,头晕。”
张原摘下眼罩,仔细看在大明朝算是稀罕物的眼镜,这镜片似乎是水晶石的,手指触上去冰冰冷,玻璃没有这么冷,戴上眼镜,透过镜片望出去,整个世界都明亮清晰起来,眼睛也没有不适之感,简直是为他验光定制的一般,赞道:“妙哉,真是好东西,这下子不愁看不清远处了。”
——少年张原的眼疾一半是因为肝火旺和甜食吃得过多,另一半却是遗传近视,以前的张原不喜读书,不存在夜以继日看书看坏眼睛的事,但却是个近视眼,这自然是遗传,张原的父亲张瑞阳秀才没考上,眼睛却读坏了,十步外就看不大清楚别人面目,现在的张原虽然不至于近视得那么严重,估计也有三百多度的近视,日常生活是没有任何影响,但能看得更清晰岂不是更好,所以正需要这么一副眼镜。
张萼见张原喜欢,便道:“既然你喜欢,那五两银子也值了,喏,这是眼镜盒子。”
张原接过眼镜盒子一看,盒子镂刻精美,材质是名贵的鸡翅木,精致小巧,随身携带也很方便,便摘下眼镜小心收好,谢道:“多谢三兄,我眼睛不大好,正用得上。”
张萼脾气虽然暴躁,但素来豪爽,摆手道:“自家兄弟,这算得什么。”却又一脸神秘地道:“我还有一物,你再能猜出做什么用的,那我——那我——”
张萼也不知道张原若猜出来他就该怎么样,说:“反正你猜不出来,那卖此物与我的人说,这东西在大明朝只此一件,苏州也绝不会有。”
张原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道:“好,那倒要见识见识,要蒙眼吗?”
张萼道:“这个——不必了,我拿在手上给你看,看你能不能说出是做什么用的?”说着从一个小皮箱里捧出一物,很得意地呈在张原面前:“看,这是什么?”
张原这时没戴眼睛,眼睛也是一亮,又惊又喜,心道:“万历年间就有这东西了吗,这在欧洲也才出现没几年吧,这就漂洋过海来到我大明朝了!”
张萼见张原脸有惊异之色,更得意了,轻轻旋转手中那黄铜制作的圆管,竟又抽出一截稍细的铜管,再旋,又抽出一截,三截相连,长约一尺二寸,午后阳光照进书房,照在这打磨得极精细的黄铜管上,金属的色泽光鲜璀璨——
“神奇吧,可伸可缩,能粗能细,好似**。”张萼用了这么个比喻,他自己先大笑起来。
张原没有笑,他眯眼细瞧张萼手中的三段铜管,没错,这就是望远镜,这时叫千里镜,绝对是欧洲人带来的,晚明中西方文化交流极其频繁,那些来到东方的传教士几乎个个都是科学家,中国人尊佛祖尊神仙尊孔子,天主教很难插进来,所以传教士们迂回变通,曲线传教,利用自己先进的数学、天文、地理、物理知识与开明的士大夫交往,成效显著,发展了一批信徒,利玛窦是这些传教士中的代表人物,人称“泰西大儒”,泰西就是指西方,不过利玛窦现在已经去世了,张原记得很清楚,利玛窦万历三十八年病逝于北京,利玛窦献给神宗皇帝的有自鸣钟,没有望远镜——
张原随口问:“三兄,你这望远镜哪里买来的?”据他所知,望远镜好象是德国传教士汤若望万历末年带到中国的,怎么现在就有了?
让张原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张萼正得意洋洋呢,一听张原这话,神态霎时大变,脸色铁青,低头看着手中的望远镜,呼吸粗重,突然大吼一声:“贼奸商,骗得我好苦!”手起管落,将那黄铜望远镜砸在花梨木桌角上,应手断为两截。
张原“啊”的一声跳起身来,惋惜无比:“三兄,你这是做什么,何苦!”
张萼气愤如癫狂,绕室疾走,忿忿道:“贼奸商骗我说这望远镜大明朝只此一件,就是在泰西诸国也很稀有,奸商说是在濠镜澳门的一位泰西船长手里买得的,要了我一百八十两银子,奸商可恶,奸商可恶,真正气死我也!”
张萼发癫了,开始乱砸书房里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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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宝物光芒万丈
更新时间2012-2-2 22:09:30 字数:2261
侍候张萼的两个小厮、两个婢女都待在书房外的檐廊上,无聊,却也不敢随便走开,两个婢女年长一些,有十五、六岁,小厮才十一、二岁,二婢正轻声调笑二小厮呢,突然听到张萼在房里大发雷霆并且乱砸东西,二仆二婢顿时惊得面无人色,虽然张萼大发脾气并非第一次,应该见怪不怪,只是张萼每次发脾气总有一个下人要挨打,今天那倒霉蛋会是谁?
侍婢春兰机灵,说声:“我去禀告太太。”飞一般跑了,先躲过去再说。
另外三个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进去相劝,正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听到东张的那个介子少爷一声吼:“张燕客,给我坐下!”
二婢一仆惊得咋舌,心道:“介子少爷敢这么吼我家公子,只怕要挨打,那可麻烦,介子少爷的母亲必来哭闹。”同时,三人也松了一口气,燕客公子找到出气筒就好了,这拳脚只要不是落在他们身上就是庆幸。
却听书房里寂然无声,小厮福儿凑在门隙里一瞧,就见燕客公子站在那呼呼喘气,眼睛瞪着与他面对面的介子少爷,介子少爷也回瞪——
好半晌,张萼喘息稍定,说道:“介子,我不是发你的脾气,我是骂那奸商,奸商可恨,我非砸了他的店不可,可恼的是他的商铺又不在这里,在澳门。”
张原拉着张萼让他坐下,扭头对书房外唤道:“上茶,上茶。”
小厮福儿赶紧端上茶来,偷偷看了燕客公子一眼,三公子的脸还是气得有些红胀,却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与往常不揍人不消气大不一样,小厮福儿暗暗称奇:三公子怎么这么听介子少爷的话,真是稀奇!
张原挥手让小厮出去,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方道:“三兄,听我一言,卖你望远镜的那商人没有欺骗你,这望远镜在当下的大明朝极有可能只此一件,当然,一百八十两银子应该是贵了点,但你要想想,这望远镜从数万里外的泰西国运到澳门,贵点也说得过去。”
张萼吼得口干舌燥,喝了两口茶,问:“既然只此一件,那你怎么一眼就知道是望远镜,你,梦里见过?”
张原笑笑,不正面回答,说道:“我梦里还见过很多事物,远超出你的想象,所以我知道不稀奇,很多事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张萼笑了起来,摇着头道:“罢了罢了,介子你是神仙,我赢不了你,我甘拜下风——”眼珠子一转,道:“不,我还有一样宝物,包管你前所未见。”
张原听说还有宝物,心想:“张萼这家伙宝贝真是多啊,有钱就是好,可以搜罗到大量好东西,看来我读书科举之余,还得想点求财之道,没银子办不了事啊。”说道:“好,让我见识一下,不过我有言在先,不管我识不识得此物,你不得发火,不得摔东西。”弯腰拾起那断为两截的望远镜,连连摇头。
张萼道:“我绝不发火,不摔东西,大丈夫言出如山。”
张原道:“取宝物出来吧。”
张萼道:“介子你还得蒙上眼睛才行,此宝光芒万丈,会伤到你的眼睛。”
张原依言戴上眼罩,听得张萼出了书房,过了一会,回来了,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女子的脚步声,男子脚步与女子是有区别的,便问:“三兄,你带了谁来?”
张萼道:“一个女婢,捧宝物的——莲夏,快把宝物捧到介子面前,小心点,捧出来,让介子摸摸,看他知不知是何物?”
张原听到那名叫莲夏的婢女娇怯怯答应了一声,轻盈盈走到他面前,带来淡淡的芳香,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那宝物用锦缎包裹,果然珍贵啊——
一边的张萼道:“介子,伸手,往下一些。”
张原伸手过去,触处细腻如瓷,不禁一愣,这是何物?手上微微用力,盈盈一握,但觉绵软如酥,随手赋形,掌心还被一凸点顶着,不自禁地按住一揉,面前的婢女莲香突然娇哼一声,声音媚得让人心一颤。
“要命了!”
张原赶紧收回手,笑骂道:“张燕客,你也太荒唐了,这算什么事啊,这个莲夏,出去出去。”一边扯下眼罩,看到一个长袖短衫、碧萝长裙的女子背影闪出门去。
张萼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按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哈哈,介子,我真服了你,你还真连这个也见识过,哈哈,你不是童子身了吧,是谁,伊亭还是兔亭?”
张原家总共就这么两个丫头,不过想想兔亭实在太小,不大可能,张萼就一口咬定伊亭与张原有染。
张原哭笑不得,喝道:“别胡说!我问你,唐人小说《南柯太守传》和《枕中记》你可曾读过?”
张萼正经书不喜欢读,举凡野史笔记、艳情小说他是要看的,道:“自然读过,《枕中记》就是黄粱一梦嘛,《南柯太守传》经临安汤若士编成南曲《南柯记》更是家喻户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张原道:“告诉你吧,我做的那个梦便与这《南柯记》、《枕中记》差不多,所以我见多识广,就是这样。”
张萼定定的看着张原,问:“你娶公主当驸马了?做高官了?”
“谁当驸马做高官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突然在书房外响起,张萼的母亲王夫人来了,张原赶紧起身行礼。
王夫人瞧着狼藉的书房,皱眉道:“萼儿你这又是做什么,好好的又摔东西!”
张萼笑嘻嘻道:“母亲,孩儿和介子说戏玩耍,要扮个武生,不慎撞倒了这些器物。”
王夫人忙问:“伤着身体没有?”
张萼舒展着手臂道:“没有没有。”
王夫人听婢女春兰说张萼又发脾气了,又气又急,张萼每次发脾气都是伤人伤己,所以赶紧过来看,听了一句“驸马公主”什么的,看来儿子的确是与张原在演戏玩耍,便道:“不要胡闹了,也玩够了吧,张原,你娘喊你回家吃饭了,回去吧。”还把张原当小毛孩呢。
张原便向王夫人施礼告辞,张萼送他出来,一路笑个不停。
张原道:“三兄,那望远镜只是连接处坏了,镜片没有破碎,你找能工巧匠修好,这望远镜的确是大明朝独一无二的。”
张萼答应了,还在笑。
张原道:“别送了,你回去吧,明日一早记得陪我去大善寺。”
张原独自经三拱石桥来到自家后院门前,觉得那只手掌腻得慌,便去投醪河洗了洗手,想想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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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后台
更新时间2012-2-3 18:45:24 字数:2283
第二天早上,张原还在喝米粥吃绿豆饼,张萼带着一个健仆和一个小厮就过来了,这家伙想到要做一件事那比谁都急。
张母吕氏道:“今日天气阴阴的,怕是要下雨,你们还是改日再去大善寺吧。”
张原道:“儿子本来昨天就要去的,因为送宗子大兄晚了就没去,今日一定要去了,下雨就更好,只盼启东先生见我冒雨前来求学,念我心诚,就收下我了。”
张萼笑道:“下雨算得了什么,要下雪,介子跪在雪地上苦苦哀求,跪上个一天半天的,就是神仙都要收下你。”
张母吕氏笑了,却道:“若那启东先生真这般难讲话,我儿也不必苦苦哀求,山阴县这么大,就没有其他明师了吗?”
张母吕氏只是一个慈母,并没有多么高超的识见,她不想让儿子受委屈吃苦头,什么孟母三迁、岳母刺字,那是传说,而她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而已。
张萼对刘宗周全无好感,赞道:“五伯母说得对极了,明师多得是,何必非要向刘启东那穷酸求教。”
张原道:“孩儿晓得,死乞白赖苦求没有用的,孩儿会让启东先生明白,孩儿值得他教。”
张原带着小奚奴武陵与张萼三人一道正待出门,却见县署的两个差役登门了,其中一个就是那日廨舍晚宴后奉侯县令之命送张原回家的那个刘差役,两位公差今日上门是送银子来的,张大春侵吞的三年租银已经追讨回来,一百五十两,一分不少。
张萼大大咧咧道:“才一百五十两,你们当差的从中私吞了不少吧。”
纨绔恶少张萼在山阴是无人不识,身高体壮、络腮短须的刘差役只有叫屈道:“三公子,小人哪敢啊,当日结案明明白白是一百五十两——介子少爷,小人没说错吧?”心道:“若换个其他人家,怎么也得从中捞个三、五十两,可张原是县尊看重的人,又是张汝霖的族孙,真是一分也不敢动,白白跑腿受累却还要遭盘问,真是没天理。”
张原道:“没错,是一百五十两,多谢两位公差——”猛然想起一事,问:“张大春请秀才姚复写状纸诉讼,付了二十两定银,这个讨回来没有,在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当中了吗?”
刘差役脸现尴尬之色,说道:“介子少爷,只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分没少,其他的事少爷就不必多操心了吧。”
这么说姚秀才的二十两银子显然是没讨回来,而是从张大春那里多追讨了二十两,张大春不值得同情,但姚秀才更是可恨,怂恿张大春诬告家主,非但没受到惩处,收的讼银竟也不交还,真是岂有此理!
张原心里清楚姚秀才要把持讼状就定然要与县署的吏典衙役勾结,所以这些差役不去追讨姚秀才只威逼张大春,说道:“两位公差辛苦了,在下本想给几两银子请两位喝茶,既然姚复的银子没追讨回来,那就请两位公差再辛苦一下,讨回来的二十两银子就算是我送给两位公差的辛苦钱。”
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了,姚秀才平日打点这些公差肯定没有这么多,张原诱之以利,不怕刘差役不与姚复翻脸。
刘差役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一定追讨,多谢介子少爷。”
张原见刘差役口气有些敷衍,难道是畏惧那讼棍姚复,便又道:“县尊说过,要革去姚复的生员功名,两位公差不必忌惮他。”
张萼火爆脾气,叫道:“姚讼棍敢状告我张家人,不行,现在就去讨回银子来,刘差役,前面带路。”
膀大腰圆的刘差役那张黑脸显出极为难的样子,作揖道:“不瞒两位公子,小人的确不敢追讨姚秀才的银子,若哪一日真把他生员功名给革了,那时小人再为介子少爷去追讨他的银子。”
张萼勃然大怒,叫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原却是眉头微皱,姚复不过是一个秀才,若说是举人话刘差役这般怕他还说得过去,举人是可以当官的,示意张萼不要发火,问:“刘公差,你的意思是说县尊大人革不掉姚复的功名?”
刘差役心道:“这个张原心思实在机敏,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心思。”赶紧摇头道:“小人可不敢说这样的话——”声音往下一压:“不过小人听说姚秀才的堂兄是个京官,好象是吏科给事中,三年前回乡一趟,连布政司的大老爷都敬他,日日请酒。”言下之意很清楚了,连浙江布政使都敬畏姚复的堂兄,侯县令还敢动姚复?
六科给事中是七品言官,明代言官品秩虽然不高,但权力很大,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这些言官固然有很多直言敢谏的,但贪赃枉法、公报私仇的也很不少。
张原点头道:“果然是有后台的,不然山阴县生员有多少,姚复如何把持得了诉讼。”
一边的张萼道:“大父正是被言官弹劾才辞的官,难怪姚讼棍如此嚣张,我不信就治不了那姚讼棍。”
刘差役取出一纸公文道:“介子少爷没其他吩咐的话,请在这里画个押,表示银两足额收迄,小人好回衙结案。”
张原画了押,命武陵封二两银子送给刘差役二人喝酒,两个差役连称不敢。
张萼嚷道:“姚讼棍的银子讨不回来,还送他们银子做什么,一分都没有!”
张原道:“这是两码事,姚复的事不能怪刘公差他们——两位尽管收下,日后若真革了姚复的功名,那时还得两位出力追讨。”
刘差役推托不得,只好拜谢收下,出了张家的竹篱门,对同伴道:“这位介子少爷不但聪明,而且稳重,还很会做人,小小年纪,了不起。”
同伴道:“姚铁嘴得罪了张家人,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刘差役道:“我等听差办事的下人,见风使舵就是,不过这张家介子少爷日后定然有大出息,不是张三公子那草包能比的,那草包就知道叫嚷——”
厅上的张萼果然还在那叫嚷,说咽不下这口气,要带几个仆人打上门去。
张原道“三兄,这事不要鲁莽,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叔祖定要责罚我们,姚复现在有功名在身,不好轻易动他。”
张萼瞪起眼睛道:“那就这样算了,不行,绝对不行!”
张原道:“当然不行,姚复一定要整治,我自有办法,走着瞧。”
张萼顿时转怒为喜,问道:“介子有何妙计,快说快说。”
张原道:“不急,我们先去大善寺——啊呀,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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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二顾茅庐
更新时间2012-2-3 23:19:10 字数:2474
七月下旬的天气依然炎热,但这雨一落下来就有凉风随至,一阵秋雨一阵凉啊。
张原见这雨淅淅沥沥不紧不慢地下着,看来是有得下一阵子了,不想再拖,与张萼几个打着伞去大善寺。
从张原家到大善寺大约五里路,除了一段青石板路,其他都是沙土路,雨才下不久,土路还没开始泥泞,就怕回来时路滑不好走,张萼和张原穿的白皮靴,武陵他们则是草鞋,张原是自己打伞,张萼呢,只顾走路,那个健仆伸长手臂为他打伞,自己只戴个竹笠遮雨。
张萼问道:“介子,你说咱们该怎么整治那姚讼棍?”
张原道:“姚讼棍生员功名未革,不好堂而皇之整治他,得用奇兵,先打听一下姚讼棍有什么癖好,还有他以前做过的恶事、得罪过的人,只要是关于他的事,了解得越多越好。”
张萼心领神会道:“明白了,这叫知彼知己,然后呢?”
张原笑道:“先了解了,才有然后。”
张萼道:“好,这事交给我了,我让下人们去打听。”想起另一事,说道:“那望远镜我已命人送到杭州去修理,杭州能工巧匠多——介子,我送你的眼镜呢?”
张原道:“在小武的搭兜里。”
张萼道:“怎么不戴上,也让那刘宗周瞧个新鲜。”
张原道:“那我给你戴,你戴上眼镜启东先生就认不出你了,你就与我一起拜在他门下。”
张萼笑道:“难道要被他赶两次吗,那眼镜我也戴不得,一戴就头晕眼花。”
……
一路说话,早到了大善寺,下雨天这寺前广场就冷清了许多,摊贩少,香客也少,张原游目四望,没看到那个背竹篓卖橘子的堕民少女,想着应该抽个时间去三埭街看看她,那些喇唬一旦放出来只怕还会去找她麻烦的。
几个人绕到寺后,张萼指着那一排茅屋道:“就是那里,你自己去吧,不然那穷酸看到你与我一道,只怕立即赶你走。”
张原道:“咦,还真是这里,我前日来就没看到有人。”
武陵道:“少爷,那边门现在也还是关的。”
张萼的小厮福儿先跑过去看,觑着门缝一间间看,跑回来说:“公子,没看到有人,五间房子都没人。”
张原怅然道:“莫非启东先生的学馆搬走了?”
张萼道:“难说,或许那穷酸收不到学生,只好离开了。”
张原道:“问问寺里的和尚就知道了。”与张萼绕回前殿,正遇那日在后山见过的那个中年僧人,这僧人在大善寺看来是颇有地位的——
“大师父,请问一下,后边设馆的启东先生哪里去了?”张原恭恭敬敬问讯。
那中年僧人也认出了张原,合什道:“阿弥陀佛,刘檀越逢单日授课,双日休息,今日是七月二十四,刘檀越一早外出访友了。”
张原心道:“我前天来也是双日,难怪不见人。”说道:“谢过大师父,那我明日再来。”
张萼道:“搞得象刘备三顾茅庐似的,你当他是诸葛亮哪,依我说就另找明师去,八股文写得好的人有的是,刘启东不过是有点虚名而已。”
中年僧人也认得张萼,张汝霖的孙子嘛,就是前些日让刘檀越赶走的那个学生。
张原道:“不管启东先生肯不肯收我,总要见上一见,明日我自来,不需三兄相陪了。”合什向那中年僧人告辞,忽问:“大师父,前日在后山骚扰的那三个喇唬,送到官府如何发落了?”
中年僧人摇头道:“还能如何发落,这些喇唬很有些门道,当日就放出来了,小寺以后还少不了要受他们骚扰。”
张原一惊,前天就放出来了,喇唬们只怕已经找去三埭街了,得立即赶去那边看看,便道:“三兄,我们走吧,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
张萼也一脸肃然地向那中年僧人告辞,说道:“祝大师父早日得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然后笑嘻嘻转身就走,走出大殿就哈哈大笑。
张原知道“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意指无上智慧和圆满,凡人哪能证无上智慧和圆满呢,若证得圆满就该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吧,中年僧人没理睬张萼的祝福,显然还不想往生极乐。
出了大善寺山门,雨暂时停了,灰暗的云层压得很低,很快还会有大雨。
张萼问:“介子,你有什么急事?”
张原道:“我去三埭街有点事,三兄要不要一起去?”
张萼奇道:“怪哉,你去那堕民区有什么事,找娼妓的话也不去那里啊,嘿嘿,改日我领你去一个好去处,包管你象梦里当驸马那般快活。”
以前的那个张原如果一直跟张萼这家伙混下去,估计也会是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而且还比不得张萼有那么多家当好败——
张原道:“你不去,那我自去了——小武,走。”与小奚奴武陵挟着伞向城北行去。
张萼却又跟了上来,说道:“这下雨天的左右无事,就跟你去一趟吧,喂,介子,去三埭街到底何事?”
张原道:“寻找一个堕民女孩子,前日我在寺后见她被三个喇唬欺负,就帮了她一下,没想到那三个喇唬就被放出来了。”
张萼“哦”的一声,问:“那堕民女子很美?”不等张原答话,他自己就笑道:“定然是个美人,若是个老妇,那你肯定懒得管。”
遇到这么个族兄真是无奈,张原道:“若是老妇,我也管,老妇回家会领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出来。”
张萼大笑,连声道:“介子介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谑,笑死我了。”
雨又落下来了,比先前大得多,张原青衫下摆溅了无数小泥点,白皮靴也进水了,好在这种天气淋湿了也无所谓,不至于着凉。
几个人从止水巷溪石铺成的街道上走过时,小奚奴武陵突然靠近张原道:“少爷看到没有,左边,门前有个泥炉的,靠在门边的那个就是马婆婆,到过我们家的。”
张原一听是给他说过媒的马老婆子,便转头去看,他以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时见这马老婆子五十多岁的样子,满脸皱纹,黄牙外露,见张原看过来,便微微侧着脸,斜瞅着这冒雨而行的青衫少年,眼睛陡然睁大,想必是认出张原了——
张原加快脚步,一直走到止水巷口才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马老婆子冒雨站在巷道上,身边还有一个看似年轻的女孩子,马老婆子朝他指指点点,应该是与那女孩子说他什么事——
“那女孩子是谁,牛姑娘?”
张原笑了笑,出了止水巷。
三埭街就在止水巷北,有三条小街,组成“∩”形,约有四、五百户人家,还没到三埭街口,就看到污水横流,道路也坑坑洼洼,两排破烂的矮房子向街道纵深一间挨一间伸展开去。
张萼止步道:“介子,我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找人吧,我在这里喝茶等你。”对那个给他打伞的健仆道:“能旺,你跟介子去,护着他点。”
止水巷口有一茶楼,张萼带着小厮福儿进到茶楼,从窗口望见张原和小武、能旺三个人打着伞走进了那残破不堪的三埭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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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蓬门美玉
更新时间2012-2-4 17:44:18 字数:2746
张原撑着油纸伞在前,小心翼翼找着落脚处,三埭街没有排水的阴沟,一遇下雨天,街面就积水,铺街的溪石高低不平,张原就找那些露在积水上面的街石落脚,街石长年累月被践踏得光溜溜的,这就要小心打滑——
走这样的路,一趟两趟或许还觉得挺有趣,可居住在这里的堕民每日进进出出,显然不会觉得有趣,但他们也习惯了,没什么抱怨的,日子艰难也要挨蹭着过下去。
堕民们很勤劳,这下雨天在家里也不闲着,张原一路慢慢走进去,听到弹棉花的“嘣嘣”声,看到父子二人坐在门边扎那烧给死者用的纸房子、嗅到熬饴糖的焦甜香味,忽然听到胡琴悠扬而又凄切的声音,板鼓的声音也点进来了,还有唢呐、三弦——
“少爷,这些堕民还快活得很哪,吹拉弹唱的,我听说可餐班的那个弹三弦的瞽师也是这三埭街的人。”
小奚奴武陵觉得这里很热闹。
张原知道这是堕民中的乐户在练曲,这应该就是绍兴戏越剧的前身吧,越剧就是绍兴堕民发展起来的。
一个穿着黑色比甲的妇人立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天,似乎是想出门,张原近前作了揖,问道:“请问一下,常在大善寺前卖橘的那位小姑娘是住在这边吗,那姑娘头发有些发黄,年龄不大,个子与我差不多。”
这少爷模样的人竟向她作揖,这让那妇人有些惊惶失措,没听明白张原说什么,张原就又重复了一遍,妇人方道:“不知少爷问的是不是真真,真真前些天是在大善寺卖橘子?”
张原道:“那个真真会武艺吗?”
妇人道:“这个贱妇就不知道了,不过真真的爹爹似乎会武艺,这里的人都管他叫黄须力士。”
张原心道:“黄须?那肯定就是了,那堕民少女被喇唬欺负只敢逃跑不敢还手,可见平时也很少展露身手,嗯,真真,这名不错,梦里真真语真幻——”
问明了真真家的位置,张原谢了那妇人,与武陵、能柱继续往堕民巷深处走去。
那妇人看着张原三人走远,这才撑了一把破伞往巷口走去,还没到巷口,迎面四个汉子大步过来了,戴着宽竹笠,脚下是草鞋,一人劈面喝问:“兀那贱妇,前些天在大善寺卖橘子的那个小贱人是不是住在这街上?”
这堕民妇人赶紧退让在一边,问道:“是真真吗?”
“什么真真假假。”那汉子瞪眼道:“我问的是卖橘子的小贱人,你不知道吗?”
那妇人见这四个汉子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多说话:“贱妇不知,几位老爷问别人吧。”
那汉子“哼”了一声,与三个同伴大步走过,踩踏起的污水溅湿了妇人的比甲,妇人心道:“这伙人就是找真真的吧,真真犯什么事了?不过先前那个斯文多礼的少爷应该不是来找真真麻烦的——”
……
张原依那妇人指点,找到一家门前竖着一架竹轿的人家,窄窄的木门紧闭着,张原收起伞,过去敲门,只敲了两声就听到屋里有人问:“谁人?”
这正是那个堕民少女的声音,张原先前的担心放下了,喇唬们应该还没来滋扰,应道:“是我,张介子。”
那堕民少女当然不知道张介子是谁,只是听声音有些耳熟,“吱呀”一声开了门,看到立在矮檐下的张原,她那双黑里透着蓝的眸子霎时瞪大,很吃惊的样子,赶紧低头福了福,问:“这位少爷,有什么事吗,那日真是多谢了。”抬起头来时,谦卑的神态中隐含戒备和倔强,她不清楚张原找到这里做什么,这几天她都在提防着喇唬,虽知张原与那些喇唬不是一路人,但还是感到紧张。
张原还没答话,就听得里屋有个男子问道:“真真,是谁人?”
名叫真真的堕民少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道:“少爷,我爹爹问你是谁?”
张原微笑道:“我姓张,张原,张介子,就住在府学宫那边。”
里屋的男子道:“张家少爷啊,抱歉抱歉,小人近来身体染病,不能听差,少爷另找人吧,抱歉——”剧烈咳嗽起来。
堕民少女真真见张原眉头微皱的样子,料想张原不是来找她爹爹的,轻声道:“我爹爹是轿夫,病了好几天了,不能出工——张家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呢?”
蓬门陋户,潮湿阴暗,这堕民少女真真与其他堕民女子一般穿着蓝黑两色的裙裳,但雪白的脸、明亮的眸子就好似污泥地中生出的白莲,这才是真正的蓬荜生辉。
张原竖起伞尖朝下滴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那几个喇唬没来滋扰吧?”
堕民少女真真道:“没来,还真是怕他们来,爹爹又病着——张家少爷,你,要进来坐一坐吗?”
堕民少女真真雪白的脸颊微微有些涨红,有点害羞,有点卑怯。
左邻右舍已经有人探头在看,老站在门前也不象话,张原道:“好。”跟着真真进屋,这房子低矮狭小,只有里外两间,外间就是烧饭的灶台,还有一张方木桌、几条矮凳,虽然寒酸简陋,但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会显得肮脏龌龊,只是屋里有一种草药的味道,还有病人的味道,张原对这些比较敏感,嗯,灶台上一个小泥壶正“咕嘟咕嘟”在煎药,这户人家只有这父女二人吗,这年幼女孩子既要外出卖橘子,又要照顾生病的爹爹,可知这日子艰难——
这家里显然没有来过象张原这样的贵客,少女真真有点不知怎么应客,手别在身后、脸涨得通红、眼睛不敢看张原,还是张原提醒她:“药是不是煎好了?”她才大梦初醒似的“啊”了一声,扭身去把泥壶里的药斟在一个瓷碗里,端在手里道:“张家少爷,那我先给爹爹喂药了。”
张原道:“令尊得了什么病?”心想你爹爹人称黄须力士,应该是身强力壮的啊,什么病把他打倒了?
真真看着手中碗里升腾的药气,说道:“爹爹突然发病的,发高热,全身发黄,还发昏——”有一滴眼泪落在药碗里,赶紧拭泪。
张原懂得一些病理常识,说道:“这应该是急性黄疸,请的哪里的医生开的方子?”
真真抬眼惊喜地看着张原,问:“少爷会治病吗?”
张原不答,指了指她手中的药碗。
真真答道:“这是一个街邻帮忙采来的草药,倒是有点用,可黄热就是退不尽。”
张原心知这堕民家庭贫困,付不起医生的诊金,只有自己胡乱吃些草药,扛过去就过去了,扛不过去就死了,心道:“我张原不是救世主,可既然见到了,那就帮一把,真真的父亲会武艺,从军可比当轿夫强,怎么能让他病死在这破屋下。”便道:“这药别吃了,你爹爹还走得动路吗,跟我去找医生看病。”
堕民少女真真又惊又喜,朝里屋叫了一声:“爹爹——”又放下药碗,跳进里屋,不一会扶出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来,这大汉三十多岁,面如淡金,颌下一部短须,须色金黄,果然是黄须力士,只是两眼凹陷,气色颓败,病得实在不轻。
大汉强撑着见礼道:“张家少爷,小人穆敬岩,少爷恩德,小人父女感激不尽。”
穆敬岩那日听女儿回来说起过大善寺后山有个少爷帮助她的事,这时见张原还只是个少年人,略略放心,就怕是觊觎他女儿美色的,他女儿还小,今年才十四岁。
张原见穆敬岩两腿打抖的样子,从这里走到雾露桥鲁云谷那里去显然不可能,便道:“真真姑娘,你找一个乡邻,我这里有个仆人,两个人用外面的竹轿抬你爹爹去看病。”
穆真真道:“我可以背我爹爹去。”
正这时,听到门外有个粗嗓门叫道:“穆真真,穆真真那个小贱人,给老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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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快使用双截棍
更新时间2012-2-4 23:25:30 字数:2403
张原一听那粗嗓门就知道来的是那个绰号二虎的喇唬,还真是不早不晚,恰恰就是这时候来了,他却不知二虎被堕民少女穆真真兜心一拳击中心窝,痛得直不起腰来,从衙门出来后回家躺了一天,又吃了伤药,内服外敷的这才好了一些,倒费了数钱银子,是以今日一早就纠集了三虎、四虎和六虎,又和衙门的刘班头打了招呼,气势汹汹的就来了,因为领教了那堕民少女会武艺,所以这四喇唬袖子里还藏着匕首和短棍。
穆真真也听出来者是谁了,脸色一变:“爹爹,是那几个喇唬找上门来了。”眼睛却看着张原,显然是想张原给她撑腰,那她就敢放手与喇唬打,她不怕他们。
张原道:“我去看看。”走出门去,就看到四个喇唬堵在门前大呼小叫。
张萼的健仆能柱瞪眼道:“叫什么叫,我家公子在这里,走开走开。”能柱平时跟着张萼,那也是横着走的。
二虎、四虎和六虎看到张原从窄门走了出来,一齐瞪大了眼睛,叫道:“怎么又是你!”
二虎揉着心口怒道:“好小子,害爷爷差点吃官司,若不是爷爷衙门里有人,爷爷就被你害苦了。”
张原问:“你们衙门里的靠山是谁啊,说出来,吓吓我吧。”
“告诉你,那刘——”
四虎就要叫出刘班头的名字来,被二虎制止住,二虎打量着张原,反正已经撕破脸,也不客气了,问道:“小子,你真是张汝霖的孙子,我看怎么不象,你跑堕民巷干什么?”
能柱怒道:“敢犯我家大老爷的名讳,活腻味了是吧。”能柱是个莽夫,也不看看对手有几个人,攘袖就要上前动手。
张原知道能柱不会武艺,肯定打不过这四个喇唬,叫道:“能柱,且慢动手。”对四喇唬道:“还是把你们衙门里的人叫来,大家好好说话。”
那个三虎一直没说话,冷眼看着张原,这时笑着开口道:“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了,张瑞阳的儿子,东张的,以前我见过,这两年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了,他不是西张张汝霖的孙子,不用怕他——不过咱们还是别理睬他,揪那小贱人出来就是。”
即便是东张子弟,那也不是一般喇唬敢惹的。
二虎便冲着张原作出一副凶相道:“小子,别不识相,滚远点,若你是张汝霖孙子我等还忌惮你三分,可你既然没那么好的命,没生在西张,那就老老实实滚开,不然爷爷们的拳脚可不长眼。”
能柱就叫道:“介子少爷,能柱去叫三公子来吧。”
张原道:“不必。”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回头去看,穆真真扶着她爹爹穆敬岩出来了,穆敬岩双手撑在门框上咳嗽喘气。
张原问穆真真:“这里有四个喇唬,你打得了吗?”
穆真真问:“算是少爷你打的吗?”
张原笑了起来,点头道:“算,打倒了全部绑起来,我跟着去衙门,你不用去。”
那穆敬岩喘着气道:“真真,莫要与人动手——”
穆真真道:“爹爹,张家少爷说了,算他打的,我只是代张家少爷打人,对不对,张家少爷?”
张原笑道:“很对。”
那四个喇唬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二虎性子暴烈,摘下头上的宽沿竹笠猛甩过来,被能柱挥手打落,二虎已抽出藏在袖底的短棍,枣木,两头包铁,约一尺四寸长,狞笑道:“小子,滚开,不然敲烂你脑袋——那小贱人,今日你跟我们走就饶了你,不然砸了你这破家,你这个病爹我看也没两口气了,就让爷爷送他上路如何?”
四虎、六虎也一齐抽出短棍来逼近,只有三虎右手依旧笼在袖中,刀子一般不轻动。
穆真真从她爹爹穆敬岩腋下钻过,眨眼的工夫又钻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样古怪的武器,两截棍子,一长一短,长的那截约一尺二,短的八寸,双棍之间以四寸长的铁链相连——
“双截棍,快使用双截棍——”
张原瞧得有点发呆,穆真真会使双截棍,这明朝时就有双截棍了吗,虽然这双截棍两截不是一样长的,但显然是故意这么制作的,明朝的双截棍就是一长一短的吗?
穆真真一个箭步就拦在张原三人跟前,这时那二虎挥舞着包铁枣木棍已经率先冲过来,穆真真右腕猛地一抖,短的那截棍子如毒蛇吐信般迅捷弹出,“啪”的一声,棍梢抽中二虎执棍的手腕,二虎“啊”的一声痛叫,短棍落地,捧着手腕跳后几步,嘴里“咝咝”吸气。
穆真真也没追过去再给二虎几棍,退回一步,拦在张原身前,这位置正是檐漏处,一串串雨水直接落在少女穆真真雪白的脖颈上,她好似浑然不觉,苗条的身子微微躬着,象一头蓄势待发的小兽。
二虎叫道:“这小贱人厉害,哥几个一起上吧。”
这时住在穆真真家附近的左邻右舍都有人站了出来,指指点点骂那些喇唬,四个喇唬有些心虚,那二虎叫道:“看什么看,穆真真这个小贱人前日在大善寺卖烂橘子骗钱,还打伤了哥几个,以贱殴良,罪加一等,我今日是揪她去见官的——六虎,去叫刘班头来,刘班头应该到巷口茶楼了。”
六虎答应一声,转身向巷口跑去,还没跑出就欢喜地大叫一声:“刘大哥,你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差役身穿淡青色盘领衫,戴平顶巾,系白搭膊,佩带锡牌,也不带伞,冒着细雨大步而来。
左邻右舍那些堕民一个个噤若寒蝉,穆真真脸色也煞白,原本有力地握在手里的双截棍也有些打颤,转头望向张原,叫声:“张家少爷——”
堕民最怕见官,不管有理没理,到了刑科房先挨几板子然后再问话,十四岁的穆真真这时就象一只落在了笼子里的小雌兽,悲哀而又不甘。
四喇唬见刘班头来了,顿时气势大涨,迭声叫着“刘班头——刘班头——”
二虎将那红肿的右手腕举得老高,诉苦道:“刘班头,你看你看,这小贱人竟用棍子抽——”
一句话没说完,“啪”的一声,那刘班头劈头给了他一耳光,骂道:“狗东西,也不看看是谁!”
二虎这下子完全懵了,他捂着半边脸,惊愣地看着一向与他称兄道弟、酒肉往来的刘必强刘班头,叫道:“刘班头,是兄弟我啊,二虎啊。”他还以为刘班头匆匆而来打错人了。
刘班头骂道:“打的就是你,赶快过来向介子少爷赔罪。”说着,走到张原面前,叉手施礼道:“介子少爷,小人来晚了,这几个泼货没冒犯到你吧。”
那些围观的堕民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一幕变化太快,他们刚才还在为穆真真父女担心呢,眨眼就这样子了,喇唬挨耳光,平日刘班头向这个青衫少年恭恭敬敬行礼,这少年是什么人?
穆真真的惊喜自然更不用说,这下子她真的不用担心了,这些喇唬是她代张家少爷打的,打了白打,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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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绝不饶恕
更新时间2012-2-5 14:04:51 字数:2349
山阴县差役刘必强,早先听二虎几个说被一堕民小贱人打了,今日要去揪那小贱人见官,二虎请刘必强到三埭街坐镇,万一那些堕民敢聚众顽抗,刘必强可出面威吓驱散——
刘必强将追讨回的银子交还给张原之后,回县衙点了个卯,看看无事,便奔三埭街来了,先不忙进去,且上止水巷茶楼喝茶,待闹起事来再进去不迟,不料却遇到张萼带个小厮也在楼上喝茶,赶紧见礼,问燕客公子怎么会在这里饮茶?
张萼道:“陪我弟介子来的,介子到三埭街救小美人去了,说有喇唬骚扰他那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刘必强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茶也不喝了,匆匆别过张萼大步向三埭街赶来,看到一群人聚在街心,六虎正跑出来要去找他,刘必强没空搭理六虎,眼睛一扫,果然看到张原与一个堕民少女站在一起,二虎三人手持木棍骂骂咧咧——
刘必强心知不妙,二虎他们这回要倒大霉了,惹谁不好惹到张家人头上,这个张原又是侯县令看重的人,所以劈面就给二虎一记耳光,算是苦肉计,好让张原消消气,能饶过他们。
二虎挨了结结实实一耳光,左耳嗡嗡响,还没回过神来,刘必强冲他吼道:“几个蠢货,还不过来向介子少爷赔罪!”
张原冷冷道:“当着我的面犯我叔祖、父亲的名讳,挥舞着棍子威胁我,一句赔罪就揭过了吗?”
刘必强额头冒汗,他早就知道张原不是好惹的,当日公堂上张大春痛哭流涕求少爷饶恕,张原也不心软,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而在姚秀才之事上,张原能屈能伸极为冷静,不嚣张也绝不软弱,这回二虎惹上张原,只怕没那么好收场。
“谁敢犯我大父名讳!”
张萼也赶来了,他见刘差役急匆匆奔三埭街去了,想必有事,就跟来了,正听到张原的话,顿时大怒,对人称父祖之名,等于是指着鼻子骂你。
能柱跳出来指着二虎四人道:“三公子,就是这四个喇唬,犯了三次大老爷的名讳,极其无礼,还说要打——”
“你是死人吗。”张萼吼道:“你不会揍他们,揍!给我揍!”
能柱当即冲上去对那二虎就是拳打脚踢,二虎不敢还手,只是躲闪,还很不甘心地警告能柱:“莫要欺人太甚,莫要欺人太甚——”
张萼见能柱一人势单力孤,便对那些围观的堕民道:“这几个喇唬是来欺负你们堕民的,一起揍,没事的,尽管揍,公子我给你们作主,谁肯出力揍,本公子还有赏。”说着摸出一小锭银子托在掌中,约有五两。
张原在一边看着张萼那样子,心道:“张萼的纨绔味就是地道,我还真是模仿不来,起码不能随随便便就掏出五两银子来。”
那些围观的堕民看看张萼,又看看张原,他们还是更相信张原,张原喝一声:“打!”
几个年轻力壮的堕民互相使个眼色,一齐冲上去对四个喇唬挥拳就打,其他的堕民也蜂拥而上,乱拳齐下,这些堕民平日里没少受喇唬们欺辱,这些喇唬调戏堕民妻女、敲诈堕民钱财,堕民们平日都是忍气吞声,今日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有的人一边打还一边哭,穆真真也挤过去踩了一脚,走回来对张原冁然一笑,有些难为情——
差役刘必强站在张原身边,听到人堆中的二虎几个在鬼哭狼嚎求饶,他也不敢开声阻止,二虎他们这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听得一个堕民叫道:“这光棍还带着刀!”
带匕首的是三虎,一直没敢动刀,这时被拳打脚踢,匕首就掉到了地上,被一个堕民拾了过来呈给张原,张原道:“刘公差,你收着。”
刘必强将匕首收了,说道:“介子少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张原对张萼道:“三兄,也打得差不多了吧。”
张萼方才也过去练了两下手,很是痛快,提高嗓门叫道:“好了,打够了,你们这些堕民,打起来就没完,都停下,这银子,你们拿去分了吧,哈哈,别为了分银子又打起来。”
人群散开,四个喇唬一身泥浆滚在地上,颜面尽失,又疼痛难忍,那副狼狈的样子让张萼瞧得哈哈大笑,张萼道:“没想到会遇上这事,实在有趣——介子,我们喝茶去,咦,这就是那卖橘子的小女孩?”
穆真真赶紧往张原身后一躲,张萼哈哈大笑,说道:“放心,介子是我弟弟,我不会和他抢你——”
口无遮拦的张萼越说会越不象话的,张原打断了话头道:“不忙喝茶,把这四个喇唬绑了送官。”
那刘必强一听这话,吃了一惊,说是张萼打人狠,这张原更狠哪,打完了还要送官,赶忙低声下气道:“介子少爷,这事就不必闹大了吧,这几个蠢货有眼无珠,冒犯了三公子和介子少爷,打一顿是应该的,这送官就不必了,这些小事就不要心动县尊大人了吧。”
张原道:“刘公差,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这几个喇唬太猖狂,今日不是第一次冒犯我,前日在大善寺就对我要打要骂的,今日还带着刀棍,若不是刘公差及时赶到,我已伤在他们手里,我还是那句话,将四喇唬押送到官府,县尊若认为他们犯的只是小事那就是小事。”
刘必强倒吸一口冷气,这张家小少爷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啊,这是要整到底啊,若惊动了县尊那他是没能耐帮二虎几个了,但张原话说得很明白,他也不敢再多说,只好道:“是是,小人这就押解他们到刑科房。”便让几个堕民拿绳索把二虎四人捆上。
张萼本没想到要把四喇唬送官,听张原这么一说,也嚷道:“对,要送官,等下拿我大父名帖去见侯县尊,这光棍敢欺到我张家人头上,不严惩怎么行——好了,介子,我们喝茶去,那茶楼有在说《水浒》的,说得不错,听听去。”
张原道:“三兄,我成苦主了,也要见官的,前几天才和姚复对簿公堂,这次又要去,我成讼棍了,让能柱代我去见官吧,县尊大人若问起,就说我身体受伤,去鲁云谷那里医治去了。”
张萼哈哈大笑,就命能柱跟去县衙。
刘必强哀叹:“二虎这几个蠢货这回是踩到铁钉板上了。”
张原回身去看穆敬岩,这身形魁梧的黄须大汉一脸的黄汗,若不是有门框支撑,都快站不住了,张原赶紧叫了两个堕民邻居帮忙,用竹轿抬起穆敬岩去雾露桥畔找鲁云谷医治,张原、穆真真也跟去,张萼自然不愿意见到鲁云谷,也不听说书了,跟着去衙门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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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秋葵之美(求推荐)
更新时间2012-2-5 23:49:48 字数:2817
雨这时已经停了,虽然天还是阴阴的,但在堕民少女穆真真看来,四下里是一片亮堂,心里也亮堂。
她扶着竹轿,看着躺在轿上的爹爹,为爹爹拭汗,偷眼看走在另一边的张原,心里满满都是感激,这感激一点也不沉重,就象一团轻飘飘的云塞在心里,让她走路都轻盈盈的。
“张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