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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莘解案

_2 老剑(当代)
  名义上四名武警是护送我和肖凯、钟勤回营地,但还有一个任务是监视吧,我想。到底,在没弄清楚死者的死亡原因之前,谁也无法摆脱嫌疑。
  我们回到营地,看到胖子和紫妍正默默地坐在篝火旁,紫妍依然套着睡袋坐着,身子露在帐篷外。木屋前摆放着各种救援设备,木屋过道的台阶上坐着两位森林武警,其中一位武警手里牵着一条搜救警犬。
  我挨着胖子坐下来,胖子和紫妍都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紫妍的眼睛还是红肿未消,大概听到好友遇难的消息之后又伤心地哭过了吧。我看了看他们,摇摇头没有说话,紫妍的眼睛又泛起了泪光。
  “怎么会这样?”李晚喃喃自语,他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野营,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凝眉环顾周围黝黑夜幕下的大山,就仿佛在看一头头吃人的怪兽。
  “进入大山的这几天我还在想,如果我死在这样的大山里,会不会感到寂寞和悲伤,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李晚像诗人一样发出幽幽的感慨。
  “死人是不会感到寂寞和悲伤的,寂寞的,悲伤的,是生者。”
  “生者的寂寞与悲伤,如果死去的人能感应得到,也许就不会轻易地死去了吧。”
  “或许吧。”我拍了拍李晚的肩头,“想起小芸了吧?”
  李晚是结过婚的,妻子小芸也是我们的同学,夫妻俩非常恩爱。两年前,小芸死在家里,警察勘察现场后说小芸的死是因为烧水不小心引起煤气泄露的意外事故。
  “死太容易,生命是这样的脆弱,说走就走了,说没就没了;活着,又太艰难,要承载太多的煎熬,用脆弱的生命去挑战艰难的生活,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李晚的眼里泪光闪动。
  “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啊,活着要付出代价,好好地活着更要付出代价。我一直没想明白,活着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那些只想好好活着的人,到底是谁在给他们制造着艰难,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制造艰难?”李晚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李晚的话让紫妍也伤感起来,她喃喃地说:“所以,这世上有好人,就会有坏人,神话里,有天使,就肯定会有魔鬼。我是天使,谁是魔鬼?我是魔鬼,谁又是天使……”
  “可受伤的总是好人,这不公平!”李晚有些激动,气息粗重。
  “你想太多了,兄弟。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看看这荒野,安宁、平和,可转眼就吞没了两条人命。森林里,为了生存,就在我们谈话的时间里,就不知道上演了多少血腥杀伐呢。”
  “是啊,为了生存而杀戮的,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我没再接着话头说下去,突遭的变故,在这样的夜里,难免让人多愁善感。
  六位武警在木屋前集中,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没有干涉我们的活动,但也从没有让我们任何一人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我们把帐篷重新布置了一下,让武警把行军帐篷也安置到篝火周围,他们六个人只支起了三顶帐篷,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三人一组轮流站岗值夜。
  钟勤开玩笑地说:“今晚我们有武警战士为我们站岗,可以睡个好觉了。”但没人发笑。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丁迟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赶到了房县,并询问我们的情况。我要他在房县等我们,然后告诉他张希和刘红遇难了。他在电话里骂了起来:“这狗日的张希,老子还没揍他,他真的就这样死了?老霍,你不是骗我的吧?”当他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时,半晌没说话,只长长地叹息一声,“这就是命啊……”
  下午一点多,有两个人来到了我们的营地。他们身着便衣,但从走路的姿态就看得出来,他们是警察。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到篝火旁,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巡视一遍之后问道:“你们,谁是队长?”
  我站起来:“我是。”
  “哦,是你啊,”他上下打量着我,“我也是队长,我是房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我是曾鸣,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警官证给我看。
  “好的。”相对人们对刑警的普遍认识,这家伙显得过于慈眉善目了些。
  他看了看周围,最后指着木屋说:“那里比较安静,我们去里面谈吧。”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便衣先一步走进木屋看了看,又折出来从木屋前武警的装备里拿出三张马扎带进房间,我们打开马扎靠窗坐了下来。曾鸣与我面对面坐着,年轻刑警在曾鸣的侧后坐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并把一支录音笔打开放在了地板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很遗憾啊。”曾鸣递给我一支黄鹤楼牌的香烟,我摇摇手,他就自己点上一支吸了起来。
  “是的,”我苦笑一下,“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这些,是死者的遗物?”曾鸣指着房间里的睡袋和背包等物品。
  “是的,这些是刘红的东西,这些,是张希的。”昨天李晚他们把张希和刘红的遗物都转移到了房间里。
  曾鸣指着那堆物品向年轻的刑警示意了一下,转身对我说:“谈谈你自己的基本情况吧,姓名、年龄、工作单位之类的。”
  听我讲完自己的基本情况,曾鸣点点头:“好吧,说说看,把你知道的事情经过都说说看。”
  我开始述说事情的经过,他听得很认真,一直没有打断我的讲话。等我讲完全部的经过,他抬头沉思了一会:“是这样啊,我想问一下,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看上去……比较亲密。”我谨慎地选择措词。
  “是恋爱关系吗?”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等会你问一下紫妍吧,她和刘红是好友,应该更清楚。”我确实不知道张希和刘红是什么程度的关系,说是恋人吧,好像没那么亲密,说是普通朋友吧,感觉又没那么简单。对此,作为队长,我真心感到有些内疚。
  “当时紫妍,是叫紫妍吧?”见我点头,他把年轻刑警的记录本拿过来,指着一张空白纸示意我写下来,“是哪个妍?”
  我拿起笔写下“妍”字给他看,曾鸣把本子接过去点点头递回给年轻刑警:“哦,是这个呀。”又继续问道:“当时紫妍接到张希的电话,你就在她身边是吧?”
  “是的,是我把电话递给她的。”
  “哦,那么,你听到电话里的惨叫声了吗?”
  “没有。”
  “你刚才说,接听电话的时间是……”
  “下午4点20分。”
  “你记得很清楚啊。”
  “是的,这么重大的事,我想我应该记住。”
  “还有件事,丁迟已经到了房县,是吧?”见我点头,他继续说,“现在,你打个电话给丁迟,要他现在就去房县公安局报到,我会安排人接待他。”
  我当着曾鸣的面给老丁打了电话,老丁答应我这就去公安局报到。
  “那好吧,先问到这吧,再有什么问题我再找你。”曾鸣站起身来,与我握手,“谢谢你的配合。”
  “随时都可以。”
  年轻刑警把笔录纸拿给我签字画押,然后打开房门让我出去。他跟着我走出房门,看了看外面的人一眼,朝着钟勤点点头说:“请你来一下。”
  下午四点多,天空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一架军用直升机从我们的头顶掠过,降落在小湖靠近沟谷方向比较平坦的空地里,我们在山坡上远远地看到有人从悬崖那边抬过来两具用黑色袋子包裹的长长的物体,那大概就是刘红和张希的尸体了。营地里的武警接到步话机里传来的指示,把木屋里堆放的两位遇难者的遗物也搬运到了直升机上,然后直升机又轰鸣着飞走了。
  野营队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地被请到小木屋里问话,等紫妍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曾鸣和年轻刑警最后走出房间,曾鸣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呵了一口气:“真冷。”他走到篝火旁,蹲到我身边:“你们,今晚就还在这里露营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出山到房县去。”说完没等我回答他就起身,径直走到几位森林武警身边:“我们还去现场那边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然后就和年轻刑警打着强光手电筒走了。
  走出很远,我们还能看到两束光柱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第七章 夜访
更新时间2013-1-15 13:38:52 字数:3406
 早上,天还蒙蒙亮,我们就开始出发前往房县。前后都有森林武警,还是昨天见过的那十个人,领队的小伙带着几个武警在前面开路。队伍中多了四个人,其中曾鸣和另一个刑警在昨天也见过了,还有两张年轻的新面孔,应该也是刑警,昨天没来,大概是在事故现场做勘查吧。没有游玩的心情,大家都走得很快,闷头沿着小溪一路前行,我们轮流帮紫妍背装备,这次,她没有拒绝。
  森林武警对道路很熟,不到下午三点,我们就走出了大山。山门的简易公路上,停了四辆车,看上面的标志,有三辆越野车是公安的,有一辆涂满迷彩色的中型客车是森林武警的。我们与四位刑警坐上了公安的警车,武警们坐上了中型客车。
  房县不大,很快就到了公安局,我们被安顿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老丁正坐在里面边看电视边喝茶。见到我们,老丁很激动,起身过来和我们逐一拥抱。还没来得及寒暄,曾鸣就进来了,他对我说:“今天赶路辛苦了,你们在这里暂时歇息一下,那边有开水,自己倒水喝。”他又转向老丁:“你就是老丁?”
  “是的,我是丁迟。”
  “哦,请你跟我来一下,我们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老丁跟着曾鸣出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老丁没有回来,年轻的刑警进来叫我们去食堂用餐,刚吃完,曾鸣就走进了食堂,他笑着说:“吃得还习惯吧?”
  “很好,好几天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
  “那就好,你们晚上就到我们局里的招待所休息吧,也许今晚,最迟明天,死者的家属也该赶到了,到时候你们商量好时间再一起回去。”
  “啊?那,老丁呢?”
  “老丁啊……老丁还需要协助我们做一些调查,他有可能会稍晚一点。你们先去房间安顿吧,晚上有时间我再来找你们聊聊。”
  “好吧。”
  年轻的刑警带我们到招待所安排住宿,房间设施简单但很干净。我和胖子住一间,肖凯和钟勤住一间,紫妍单独一间。安顿好各自的房间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我的房间里,各自找地方坐下来,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我起身帮他们倒水,把一次性水杯递到紫妍的手里时,紫妍抬头望着我,叹着气说:“我都不知道该跟刘妈妈说些什么。”
  我拍拍紫妍的肩膀:“别想太多。”唉,这可怜的姑娘。
  “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刘妈妈。”
  “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
  紫妍低下头,自顾自地说:“那,又该是谁的错呢?”
  我无言地坐回自己的围椅,刘红的死,对紫妍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间,再没人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老丁不会有事吧?”钟勤打破了沉闷。
  “老丁能有什么事?”肖凯搭上话头。
  “那,为什么警察就单单留下了老丁呢?”钟勤抓抓头皮。
  “废话,他没跟我们在一起,警察总得搞清楚他这几天到底做了些什么吧。”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老丁做的?”钟勤小心翼翼地问。
  “哎哎,你说什么呢?越说越不像话了啊,打住打住!”肖凯不满地瞪了钟勤一眼。
  钟勤无趣地嘀咕:“我也就随便一说……你还当真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下,房间里是真的再也没人说话了。
  晚上八点多,曾鸣和年轻刑警来了,手里拿着两个档案袋。李晚站起来让出椅子给曾鸣坐,又从隔壁肖凯的房间搬来一把椅子给年轻刑警,自己坐到了床上。
  曾鸣把手上拿着的档案袋递给我。
  我抽出来一看,里面是张希和刘红的死亡鉴定报告和说明。在尸检详情一栏,张希的报告上写着:经检查,未发现加害性损伤,排除生前加害性致死。全身多发性骨折……;鉴定结论一栏里打印着:结合现场和尸检认定,张希系生前高处坠落死亡;死亡时间是:2010年10月4日16:20。刘红的报告也一样,只是身体受损部位有差别。
  “是意外吗?”我问曾鸣。随手把报告递给肖凯,由他给大家传阅。
  “也许吧。”曾鸣的回答模棱两可,“游客因意外坠崖而遇难,在这片大山里几乎每年都有,我见过很多起类似的事故了。”
  “如果老丁也能证明自己在事发时段不在现场,就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意外坠崖事故了,是吧?”我注意到曾鸣用了“事故”这个词,而不是“案件”。
  曾鸣抬头看了看我,眉棱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你对刑侦似乎很熟?”
  “电视上都这么演。”
  “哦,那你又怎么能肯定你们在座的五位都不在嫌疑范围之内呢?”
  “这还用得着说么,我们都没有被额外关照。”我笑了笑,“大概,经过你们的调查,发现事发时我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吧。”
  “是啊,”曾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在场证明,是最能说明问题的。”
  “那么,你们确定死亡时间就是16:20?”
  “技术室提供的死亡时间鉴定,大致也是这个时候。当然啦……山里面,白天黑夜的温差很大,正式尸检时间离事故发生也已经过去两天了,就算有点误差也是难免的。”
  “那为什么你们就能确定死亡时间是16:20?”我继续追问。
  “那个时候,紫妍小姐接到的电话里有张希坠崖时发出的惨叫,不是吗?”曾鸣看了看紫妍,紫妍一直默默地低着头。
  “哦。”我没再继续问下去。是啊,通话的时间很能说明问题。
  现代医学越来越发达,法医有很多鉴定死亡时间的方法,检验死亡的时间已经可以做到相当精确了。不过,既算这样,也只能检测出一个模糊的时间范围,精确到分钟几乎是不可能的。死亡时间越久,鉴定的时间误差也越大。如果有目击证人或其他可以明确死亡时间的证据,就会优先采用这些明显的证据。
  紫妍接到的张希的电话,对警方来说,就是最明确不过的证据了。
  “我以前看到有的推理片子,据说,从死人摔死的姿势可以看出是意外失足摔死还是被谋杀的,有这回事吗?”钟勤小心翼翼地提问,表情有点羞涩,似乎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比较幼稚。
  “这个啊……该怎么说呢?影视作品里的东西多少总有点乱扯吧,不不,不是乱扯,是艺术加工,要不谁去看呢。这么说吧,人在空中坠落的时候是处于自由落体状态,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话,一般人是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在空中的姿态的,那么,掉落地上的姿势也是随机的了,各种姿态都有,五花八门,有的头先着地,有的就先摔到了屁股,有的是双脚直杵杵地落到地上,什么样的姿势都可能有的。”
  “一般人?那也就是说也有例外啰?”钟勤继续问道。
  “是啊,也有例外,有些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譬如跳伞运动员,跳水运动员,体操运动员,等等,大概可以控制一下落地的姿势吧。只不过,如果一个人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以什么样的姿势落地对结果而言都没有区别了。”
  肖凯把报告放回茶几,我拿起报告又看了看,注意到这段话:“经检查,未发现加害性损伤,排除生前加害性致死……”,看来,警察从尸检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了,这也就是说,造成张希和刘红死亡的原因只有一个:坠崖。
  但是他们是怎么坠崖的呢?是意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呢?如果是意外,钟勤说他们是因为采摘悬崖边的野菊花而意外掉落的说法也貌似合情合理,刘红的手里不是还紧紧握住一束菊花么。
  我正在心里暗想,曾鸣好像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他说:“我们经过反复勘查和论证,觉得造成两人死亡的直接原因应该只是坠崖。只不过,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坠的崖,是意外坠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就有待进一步的调查了。”
  “所以,你们要留下老丁做进一步调查?”我问。
  “是的,我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不过,你们放心,老丁安顿得比你们一点都不差,我们会让他吃好休息好,只是暂时还需要协助我们一下。”
  “如果是他杀,假设啊,”我强调了一下,“那,动机呢?”
  “这个很难说,不过,你们几位都曾提到,老丁和张希、刘红之间有过一次争吵,我们正在就这个问题进行分析。你们也清楚,现在社会上冲动杀人的案例并不是没有,还很多。上个礼拜,就在我们县城的网吧里,为了两块钱的上网费,两个小青年大打出手,结果,一个被当场砍死,另一个重伤。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现在的人,都太浮躁冲动啰。”曾鸣点上一支烟,“我今天还想问一下,就你们所知,老丁与死者之间,是否还存在有其他的矛盾。”
  大家相互看了看,露出谨慎的神色。这个问题很敏感,说不定由于自己信口开河不小心的一句话,就把老丁的嫌疑给坐实了。
  “我跟老丁是多年的朋友了,就我所知,老丁脾气是大了点,不过应该不至于因为和张希吵架就会失去理智的。以前我们彼此之间比这更激烈的争吵也有过,过后也都还是朋友。”我觉得我说的还是比较客观,换句话说,我不大相信老丁会冲动到杀人。
  是啊是啊,肖凯和钟勤也一起附和着。李晚和紫妍对老丁不熟,自然没有说话。
  “是啊,如果像老丁这样的成年人因为这样小小的争吵就导致血案,我也会觉得意外。”曾鸣到底是老江湖,说的话等于没说,“再等等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如果你们的朋友真的是遭到他人的毒手,我们会给你们的朋友讨回公道的。”
  说完,曾鸣起身告辞,随手带走了档案袋,“还是由我亲手交给死者家属吧。”
第八章 解惑
更新时间2013-1-16 0:05:34 字数:3116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完早饭,刚刚回到房间,老丁就被警察送来与我们会合了。
  老丁跟我们讲了事情的经过,他于事发当天吃完早饭就独自气鼓鼓地前往三道溪了,下午六点左右到达的,路很难走,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就不说了。在三道溪,他恰巧遇到了一个由西安大学的一位老教授带队的考察队,他们也在寻找高山绢蝶,于是他就随队参与了绢蝶的考察与搜集。当晚老丁与我通话之后得知我们这边发生了意外,就于第二天早上离开考察队前往房县。得知这个情况之后,警察马上通过电话想与考察队取得联系,但电话没打通,曾鸣立即又派人带上老丁的影像资料连夜赶往三道溪求证,今天早上反馈回来的情况,证实了老丁所说属实。于是,老丁也有了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恐怖,太恐怖了,如果没有碰到考察队,老子就是跳进湘江也洗不清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没犯事,总能查得清楚的。”肖凯接着说。
  “屁!上下五千年被冤死的人还少了吗?岳飞岳鹏举岳大爷,多英武的好汉啊,他老人家都可以被冤死,何况我一个小小的马车夫!”老丁愤愤不平。
  “正是因为你这号人物太渺小了,谁还愿意花力气冤枉你呢。”钟勤伸出小指调侃丁迟。
  “你脑子是真的进水了,懒得和你这文盲说!窦娥!窦娥总还记得吧,老子难道比她一个娘们还渺小?”
  老丁接下来向我们展示了他在三道溪的收获——装在一个玻璃瓶里的几只异常美丽的绢蝶标本,它们的翅膀像白色的丝绸,呈半透明状,翅膀的末端缀饰着白心黑色的斑点,在阳光下闪烁着迷幻的光彩,让人联想到童话里的精灵。
  媒体马上报道了这次的事件,荆楚日报血红的标题极其醒目:《驴友架子山遇险,两人坠崖身亡!》。当地电视台也对这次事故做了详细报道,画面中有武警在坠崖现场拍摄的画面,法医和刑警们戴着口罩和手套在尸体旁紧张地忙碌,血腥的画面被打上了马赛克,我和森林武警对话时的身影也出现在画面里。年轻的刑警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在电视上讲述了事故的经过,并提醒野外探险的游客注意自身安全。更有一些小报和八卦网站用了骇人听闻的标题《一男一女架子山双双坠崖,是情杀,还是殉情?》、《腰斩的女人!断头的男人!史上最惊秫的坠崖现场!》。唉,如今这个世道,总有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我接到了老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小兔崽子!你还想不想吃记者这碗饭?嗯?嗯!第一手的现场报道你竟敢只字不提?独家新闻,独家新闻啊!咳咳……”老板气得呛着了,我一言不发,默默地任由老板发脾气,我眼前甚至浮现他胖乎乎的身子正在捶胸顿足的熟悉模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假期取消!这个月的奖金取消!王八羔子!还有,还有那个,那个福利统统取消!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同行的队员出了意外,付出了两条生命的惨痛代价,我作为野营队长内疚还来不及,哪有心情拿这件事去抢头条独家新闻!只是这些想法,我现在懒得说给老板听,就算说了,也于事无补,只能由着他一顿狂风暴雨。
  我们包了一台大客车,带上两人的遗体,心情沮丧地返回长沙,额外给司机多付了两千元晦气费。张希和刘红的亲属都伤心欲绝,特别是两位母亲一直在默默地流泪,仿佛眼泪怎么也流不干,紫妍就一直陪在刘红的妈妈身边默默地搀扶着老人家。
  临行前,我找到曾鸣,把他请到一边:“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我想把心里的一些疑惑讲清楚。
  “你说。”
  “我们假设,刘红去采悬崖边的野花时失足落下,张希发现事情不对赶紧去扯刘红,结果连他也被拽下悬崖。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摔落在同一个地方呢?至少,相隔也不应该太远吧?”一般来说,两人在同一位置坠崖,算上触地后弹开的因素,相距也不会太远,甚至会重叠在一起。而刘红和张希的尸体位置相隔七、八米,现场没发现有落地弹开的迹象,崖壁上也没有发现可以改变下落轨迹的凸出物体。这是我心里的一个疑点。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队里有过讨论。我们一致倾向这样一种可能:刘红采野花失足落下悬崖时,张希并没来得及扯住她。当他发现刘红已经坠崖后,想看看下面的情况,就急急忙忙探身到悬崖边往下查看刘红的状况,情急之下结果自己也不小心掉下去了。他是在离她七、八米远的地方探身往下面看的。这样就合理了——我们在现场勘查时也注意到,张希坠崖的地方稍有凸出,在那里更方便看到下面。我们都认为这个假设更接近真相。另外,还有一个证据来补充这个假设,那就是紫妍接到的张希的电话。他一定是看到刘红坠崖了,就连忙打电话向其他队员报警求救,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掉落悬崖了。如果他是和刘红一起掉落悬崖的,就根本不可能还有时间拨打电话,同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紫妍没听到张希说话而只听到了一声惨叫——他根本就没来得及说。”
  “嗯。”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张希没打我的电话而是打给了紫妍?要知道,我是队长,在野外处理紧急情况的经验和能力是紫妍远远不能比的。”
  “你是在怀疑紫妍吗?是不是你掌握了什么证据?”曾鸣的职业敏感显露无疑。
  “哦,不是,我只是就这个现象表示一下疑虑。”
  “喔,是这样啊。你提的这个问题我们也有过考虑,但综合了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紫妍曾在下午2:50打过张希的电话,这是张希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情急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翻找通讯录,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该打给谁,而是直接按下了通话键,自然就会把电话打给通话记录里的最后一个人。”
  “是啊,这个解释确实很合理。”是的,紫妍也说过,那天下午她给张希打过一次电话,“那么……在悬崖上还搜寻到其他可疑的痕迹吗?”
  “你的意思是……”曾鸣眯缝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是否发现有他人到过的迹象。”
  “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但这个也不好说,悬崖边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就算有人走过,也很难留下什么痕迹。”
  大概这片大山里发生游客意外坠崖事故也不是第一次了,刑警们想必也不认为有人会大费周章地深入大山腹地去杀人吧,所以,所谓的搜查只怕也谈不上认真。而且,发生死亡事件的刑事案件比意外事故的性质可严重多了,对刑警而言,所担负的相应的责任也大不相同。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在清点两人的遗物时,不见了张希的手机,是不是摔坏了,或是被你们留下来做物证了?”当我和肖凯、钟勤三人发现张希和刘红的尸体后,我在坠崖现场的沟谷里仔细搜寻过,当时并没能找到张希的手机。
  “这个问题嘛……张希坠崖时大概把手机甩出去了吧,我们的侦查员在现场反复搜查也没能找到张希的手机,动用了搜救犬也没能发现。搜查时间那么短,沟谷那么大,悬崖那么高,摔落到崖壁上哪个缝隙里也不好说,还或许被小溪冲走了也不一定。”曾鸣抓了抓头皮,“不过,我们从刘红胸前的口袋里发现了刘红的手机,还完好无损,我们查看了手机里的内容,手机里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从张希的手机发给她的,上面写着:‘我在小湖西边的沟谷边,你过来吧。’”
  “是什么时间?”
  “时间啊,是下午3:20发出的。这也证明了他们确实在事发时段是结伴到了悬崖边。可惜呀,张希做梦也没想到,他叫刘红过去的信息,是阎王老子的一道催命符。真是可惜。”
  看到肖凯他们都从车窗里看着我们,等我一起出发,曾鸣说:“还有什么疑虑吗?”
  “哦,没有了。”
  确实没有任何的疑问了,所有的疑点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解答,除了那支遗失在大山里的张希的手机,但似乎对整个事件的性质也没有任何的影响。而我的内心当然也希望这只是一次意外的坠崖事故,若是连这样的意外也没发生过,那就更好了。
  “你问的所有问题都很专业啊,与你交谈,就感觉是在和同事讨论案情一样。我简直怀疑你选错了职业。但话说回来,很多优秀记者的眼光也是蛮锐利的,记者不简单那。”
  “哪有,过奖了。”我与曾鸣握手道别,“那么,告辞了,谢谢你,曾警官。”
  “下次再来玩,有什么疑问随时打电话。”曾鸣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第九章 张希的遗物
更新时间2013-1-17 1:02:28 字数:4113
 回到长沙,我们把张希和刘红的遗体运送到殡仪馆进行火化,并委托殡仪馆为他们举办了简单的追悼会。两人的悼词也是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和死者家属简单商量之后代拟的,都是些歌颂死者的堂皇话。司仪声情并茂说到张希时还有“才华横溢,少壮有为。精魂报国,热血为民。英年早逝,天地同悲!呜呼哀哉!悲哉痛哉!三湘为之落泪,四水因而断流”之类的词,听起来不知所云。
  张希是外地人,一个人在长沙谋生,我们意外地发现,野营队的成员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张希在哪家公司工作,连紫妍也不清楚,她也是被刘红拉来参加野营时才认识张希的,而张希在野营前留给我们的紧急情况联络人电话,也是空号,这样,我们就没办法通知到他的朋友和同事。参加张希追悼会的只有他在老家乡下务农的两位老人,还是警察根据张希身份证上的信息辗转通知到他的家人的。
  两位老人突遭变故,伤心之余简直不知所措。追悼会完了后,钟勤主动提出陪同两位老人去张希租赁的房间收拾遗物,张希在长沙的住房是通过钟勤的中介公司找的。我是野营队队长,也陪着一起去了,老丁从出租车代班司机那里取回车子,做了我们的专职司机。肖凯和李晚就各自回去了,其他闻讯赶来参加追悼会的死者的朋友和同事在追悼会结束后也各自散去了,那些朋友和同事全是刘红一方的。
  紫妍跟着刘红的父母和亲属带着刘红的骨灰盒离开了。
  张希租赁的房子在红旗区的一个老旧的大院里,在这个大院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栋栋六层高的红砖楼,张希的房间位于其中一栋的底层。钟勤在张希的遗物中翻找房间钥匙,钥匙、小刀、打火机、钱包等零碎物件都已经被警方整理好了,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他取出房间钥匙,打开房门,我们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清房间的全貌。
  一踏进房间,我就皱起了眉头,一股难闻的久未打扫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房间不大,总共还不到二十平米,一个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大小正好适合在城市里生活的单身年轻人。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几样简单破旧的家具: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和电脑椅,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旁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柜门没关,铰链已经坏了一个,歪歪地悬挂在柜壁上摇摇欲坠,柜子里面塞满了衣物;一张双人沙发摆放在靠进门的地方,带一个旧式的茶色玻璃茶几,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在茶几上堆了好几个;卫生间和厨房的两张门中间摆放着一个没有电视机的小电视机柜,上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杂物。房间里杂乱无章,随处可见生活垃圾,沙发上也有换下来的衣裤和几本色情杂志。整个房间看上去就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城市青年颓废糟糕的生活画面。
  所有的家具都是房东的,看起来,房间里除了那台电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电冰箱也没有一个。我和钟勤、老丁赶紧把沙发清理一下,才给两位老人腾出休息的地方。三人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觉得张希的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决定把看上去稍微值钱的衣物和电脑整理打包交给两位老人带回去。我们把想法告诉两位老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老人用恍惚的眼神看着我们,听我们讲完,又看了看家里的东西,用家乡话低声交流了一会,父亲对我们说:“算了,我们也看到了,希崽在这里也混得不好,还抵不上我们乡下呢,可怜的孩子,都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好吧,就这样吧,衣服我们带回去,可以散给乡下的亲戚,电脑就留给你们吧,我们也用不上。”
  我想也是,电脑对两位老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堆废铁,就说:“那,这样吧,这台电脑我买下来,我折成钱给你们,好吗?”也算是支助一下老人吧。但老人死活不肯收,真是善良的老人家。
  老人又说:“都怨不了别人,这都是命啊。希崽这孩子,上次还打电话跟我们讲,他马上就要赚到大钱了,还说赚了大钱,就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住,我们还指望着他养老呢……可这命,唉,该怎么说呢……命苦哇,怪不了别人。”张希的妈妈在一旁低着头,一直在默默地擦眼泪。
  “张希说要赚大钱了?”
  “是啊,他跟我讲,最近接了一个大生意,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
  “真会瞎扯。”老丁咕哝着在旁边嗤了一下鼻子。
  “他跟你们说了他接的是什么生意吗?”我想,循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能找到张希的工作单位。
  “他没说,就算说了,我们又懂得什么?”
  “哦,那,这件事他是什么时候说的?”
  “希崽是什么时候跟我们讲的?老婆子?”老人用手肘碰了碰老伴。
  “中秋节啊,这都记不住。”妇人用肘撞回去。
  老丁买来几个大蛇皮袋,我们三人就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我把电脑拆下来准备包好。正在整理床铺的老丁碰了碰我的手,用怪异的眼神向我示意。我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在床头的垫被下发现一堆东西,都是些避孕套、情趣用品和催情壮阳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挤扁了的药盒,药盒上的图案是一个眼神迷离的艳妆女子。我拿起来打开,里面有一个四粒装的塑料药板,只剩有一片浅蓝色的药片,我在包装背面粗糙的小字说明里看到这样三个字“三唑仑”,这就是我们俗称的“蒙汗药”啊!
  “妈拉个巴子!没想到,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垃圾。”老丁低声地骂道,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把药片取出,丢地下用脚碾碎,把其他包装捏紧丢进垃圾桶里。要是被老人家知道,会使他们更难过了。
  “还有件事……”老丁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扭头看了看老人,一摆手:“算了,下次再跟你讲。”
  东西不多,很快就清理好了。我们把整理好的蛇皮袋搬到老丁的车上,又请两位老人在附近餐馆吃了顿饭,场面沉闷得让人压抑,都没有胃口。吃完饭,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到了银行,给银行出示了张希的死亡证明,请他们把张希仅有的一张银行卡上的钱全部提出来给两位老人。卡里的钱少得出乎意料,仅有一千多元。手续很繁杂,我趁银行工作人员验证老人与死者的关系时抽空走开,到就近的ATM机上取了六千现金。最后,老丁独自开车送两位老人回乡下,我趁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刚取出的六千元钱塞进了老人的口袋。看着远去的小车,我叹了口气,可怜的老人。
  没想到,张希的电脑设有密码。
  回家有一段时间了,这天,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一档由卫视当家主持汪寒和何锦主持的节目,讲述的是湘西一个贫困山村小学的故事,教学条件简陋,呼吁社会捐款捐物。我想起了张希的电脑还躺在我的杂物间里,当时拿走这台电脑时就没打算自己用,只是想变相帮助一下两位老人,看到电视里的节目后我就打算把电脑捐出去。但又担心电脑里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那就出丑出大了,就想自己先打开电脑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竟然进不去。
  还是谨慎一点好,陈冠希的“艳照门”事件在前年闹得沸沸扬扬,无意间在张希家发现“蒙汗药”的事,让我不得不担心。我决定找专家解密,把电脑先清理干净之后再捐出去。
  小华是黄海电脑城里专门做电脑维修的,我是他的老主顾了,他是个机灵的小伙。我把电脑主机交给他,简单地向他做了解释。“小意思,给我半小时。”他马上投入了工作。
  我不敢离开,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浏览手机网页,等着。
  “搞定!”小华得意地拍拍我的肩,我抬头一看,密码已经解开了,小华正打开硬盘检查里面的文件有无受损。
  “先帮我杀杀毒。”
  “没问题。”小华开始运行杀毒程序,我继续低头浏览网页。
  “超级变态,F盘里满满的全是视频。”我听到小华轻声地叫着,马上心知不妙,赶紧制止小华:“别打开!”可已经来不及了,小华点开了最新的一段视频。
  我伸手去夺鼠标,想关掉播放器,却在点击关闭的一刻愣住了——镜头里的场景非常眼熟,正是张希的房间,凌乱的大床上,他和一个女人正在亲热。我瞧着那张妩媚的面孔,不敢相信,竟然是刘红!
  虽然在野营时我一直感觉张希和刘红的关系很微妙,但看上去却并不像恋人间那么亲热,可原来,他们早就好上了!
  “确实变态!”我恨恨地骂,关掉播放器。
  我拿出皮夹给小华付报酬,小华觍着脸说:“莘哥,你把这些视频卖给我吧?”
  “你想干嘛?”
  “放网上,说不定可以小赚一把。”
  “滚!”真是个疯狂的年代。
  晚上,在家检查张希电脑里的东西。这家伙确实变态,近100G的色情影片,大多是从网上下载的,有小部分是自拍的视频,记录的是他和十几个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地方鬼混的画面,其中与刘红的视频是他录制的最后一段视频,录制的时间是9月15的晚上。
  电脑里其他的文件并不多,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与他职业相关的资料,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明他从事何种职业的其他行业与公司的信息。
  我记得张希说他是某个广告公司的活动策划,难道竟是一派胡言?电脑里除了那些乌七八糟的视频,大部分是些消磨时间的游戏和低俗小说,可以说没有任何正经的东西。从电脑上的内容来推断,他不过就是一个混迹在女人堆里的小混混。
  但有一个文件夹里的资料引起了我的主意,那个文件夹里搜集了大量关于神农架的旅游资料,有图片有文字,有其他驴友发表的探险经历,甚至他还专门制作了我们这次探险的详细路线图和时间表,连那间小木屋的照片资料都有!所有的资料都与我们这次的野营相关,非常详尽。看样子,张希在野营前做足了功课。但令人奇怪的是,时间和路线表只排到了架子山的这一站。
  我查看了文档建立的时间,所有文档都是在9月17日到9月23日这几天建立的。我细细回想起我组织这次野营的经过,才猛然意识到,这次的野营并不是由我首先提出的,而是张希主动找到我提出来的。那是国庆前的一个周末,我和肖凯、老丁在球场踢球,张希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提议利用国庆长假大家搞一次集体野外活动,我正有这个打算,当即就应承下来了。
  我随即查看了一下日历,那天,是中秋节后的第三天,9月25日,野外探险的线路是9月26日在集体讨论中确定的。我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回放讨论的过程,恍然醒觉,有意无意中,我们全采用了张希预先制定好了的建议——莫非他竟然事先预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我顿时毛骨悚然!
  难道,这次的意外坠崖,是张希事先的策划?一个在都市打拼却看不到希望找不到生活目标的潦倒的年轻人,背着我们策划了一次完美的自杀,把自己和情人的生命留在了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山里。如果真是这样,这家伙还真让自己的死充满了血腥的诗意。
  我摇摇头,感到有些晕眩,这太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我把电脑里乌七八糟的视频、游戏和小说全都删去,把其他文件拷贝到一张光盘上再从电脑上删除,确定都清理干净了,才用纸箱把电脑重新打好包准备寄给电视报道里的贫困山区的小学。
  “帮你积点阴德吧。”我边打包边喃喃自语。
第十章 采访
更新时间2013-1-17 13:36:00 字数:4064
 转眼就年底了。
  老板给我分配了最新的采访任务:针对本市的一些大型企业在来年的投资计划与前景做一次系列报道。
  我和助理小周在办公室整理将要采访的公司的相关资料,为采访做准备。小周将汇总的公司资料信息表递给我审阅,这时,我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有些眼熟:田云?
  好像在哪见过?哦——我想起来了,刘红在野营时说过,紫妍的未婚夫不就是田云么?我一看公司的名称:海云集团,企业负责人的资料一栏里填写着:总经理,田云。
  一大早,我就让助理小周给海云集团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打电话,向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请求约见总经理田云先生。出于礼貌,我们没有直接打给田云的手机。办公室的人回复说,总经理委托他的助理戴丽小姐代替他接受采访,我们在电话里预约了时间。
  海云集团总部大楼坐落在长沙市东部的星沙经济开发区,二十多层的大楼装饰着玻璃幕墙,很是气派。我和助理小周向门卫出示了记者证,向他简单说明了此行的目的。门卫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挂在胸前的来宾牌,并告诉我们总经理办公室在总部大楼的八层。
  刚走出电梯,就有一位身着职业装、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电梯口向我询问:“请问,您就是霍莘先生吗?”女人嗲嗲的语调,拖着婉转的尾音,妆似乎化得也稍浓了些。
  “是的,我就是霍莘。请问您是?”
  “我就是戴丽,恭候您多时了——这边请。”女人优雅地跟我们一一握手,然后在前边带路,不时侧身礼貌地给我们指引方向。戴丽把我们引到一间玻璃隔墙的会客室里,会客室不大,但沙发茶几等家具的陈设以及室内的装饰和绿化,布置得很豪华。
  落座后,另一位礼仪小姐端着托盘走进来,戴丽亲手从托盘上端起茶杯轻轻放到我和小周面前的茶几上,并微笑着说:“很抱歉,其实嘞,关于这次的采访,田总是很重视的,本来是打算自己亲自来和你们见面的,只是,年底了,我们总部正召集各分公司和子公司的管理干部开年终工作总结会议,还要布置明年的工作,所以田总实在抽不开身。但他再三交代我,一定代他向您致歉。”
  “太客气了,戴小姐能接受我们的采访也是一样的,也请转达我们对田先生的问候。”双方都彬彬有礼。我们互换了名片,小周取出相机拍照,戴丽很自然地捋了捋头发,摆了一个优雅的造型。
  采访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我关上录音笔,准备结束采访时对戴丽说:“向您打听一个人,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这里上班,不知道戴小姐是不是认识?”
  “真的吗?霍先生有朋友是我的同事呀?哎呀,这真是我的荣幸哩。是哪位呢?”戴丽夸张的表情真是让我受不了。
  “她叫紫妍。”
  “紫妍?”戴丽似乎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紫妍是您的朋友?”
  “哦,之前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听说她就在贵公司工作,是吗?”戴丽的变化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这样啊,呵,好像是的,紫妍是曾在我们公司工作过。”
  “哦?”好像是的?还曾经?照刘红的说法,紫妍不是公司总经理的未婚妻吗?马上就是你的老板娘了,居然只是“好像是的”?我疑惑不解。
  “不过,她早就辞职了。”戴丽说话有些犹豫,好像在思考到底该说到哪个份上,还不忘往玻璃隔墙外瞟一眼,看门外是否有人。
  听到紫妍辞职了,我感到有些意外,而且本来是很随意的话题,但戴丽神神秘秘的表现更使我疑惑,难道在紫妍身上还有什么不方便讲的秘密吗?
  “我也好久没和她联络了,这次,既然来到贵公司,就想顺便问候一下……那么,紫妍小姐是什么时候辞职的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夏天的时候她好像还在贵公司任职的。”我把时间往前移了一点。
  “是吗?这个……紫妍具体离职的时间我也不大确定了。”戴丽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旋即转头用略带歉意的表情和语气对我说:“这个事……对您很重要吗?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帮您到人事部查一下。”
  “不用了,我也就顺便问问。”我识相地起身告辞,“谢谢戴小姐,今天的采访很好,我们回去整理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再来请教。”
  “好的呀。”女人笑靥如花。
  在紫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戴丽聊到紫妍时有那样奇怪的反应?如此平常的事竟然变得神神秘秘不寻常起来,直觉告诉我这事情有些蹊跷,我决定私下探寻一下其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隔天,我给戴丽打去电话:“戴小姐,我是湘楚晚报的霍莘啊,还记得吗?”
  “哟,是霍先生呀,我们昨天还在一起,怎么会不记得嘞?您找我有事吗?”好好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女人嗲嗲的味道,让我头皮有些发麻。
  “哦,是这样的,关于昨天的采访,我还有几个小小的遗漏想请教您,不知道您能不能抽出一点点时间?”
  “当然可以呀,您想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嘞?我是随时恭候的。”
  “这是我的工作遗漏,为表示歉意,我想请您出来吃个便餐好吗?边吃边聊,也不耽误您的正事。”
  不知道从何时起,牛排、红酒加上轻柔的爵士乐,成了都市小资女人的最爱。戴丽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约在蒙娜丽莎西西餐厅见面。
  我们坐在临窗的卡座,视野宽阔。窗外是绿化很好的宽阔的芙蓉大道,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步履匆匆的路人,以及对面的楼盘与门店的招牌闪烁着不断变幻的LED广告,都在传达着这个城市飞速发展的信息。
  戴小姐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自以为优雅的姿态,正翘着兰花指用刀叉小口小口地品尝牛排,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累。
  我随便准备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把采访的事应付过去,就开门见山切入正题:“其实,我还是想向您打听一下紫妍的事,我知道您在公司说这些不方便,所以特地请您出来聊聊。”
  “我就猜到你不安好心,”戴丽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翘着兰花指遮住了嘴笑,“你们做记者的,就喜欢打听花边新闻。反正这事也藏不了多久,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还有,我有什么好处嘞?”
  “呵,戴小姐误会了,我其实是帮我的一个兄弟打听的。”我尴尬地笑笑,捏造了一个理由,“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迷上了紫妍,所以我想了解一下紫妍这个人,替朋友把把关。”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那事是真的了。”
  “你说什么?什么那事是真的?”
  “哦,没什么。那,你想了解什么呢?”
  这女人真是奇奇怪怪,搞不懂,我只好继续:“紫妍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十月,国庆假期一过,她就辞职了。”
  她果然清楚,我继续问道:“之前有听说她和你们的田总有了婚约,有这回事吗?”
  “这个嘛……”戴丽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用吸管搅拌玻璃杯里的果汁。
  卖我的关子?我偷偷一笑,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来推到她的面前。里面是一根银色的项链,坠子是一颗不大不小的钻石,在石英顶灯的照射下闪着璀璨的耀眼光芒。
  戴丽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芒,但她马上看似不在乎地把首饰盒盖上,不动声色地随手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原谅我吧,那其实只是一根廉价的锆石项链,人工钻石饰品。但我选的项链做工精良,除非专业的鉴定,肉眼几乎无法区别真伪。其实,很多名人贵族担心在出席公共场所时遗失贵重的钻石饰品,往往也会选择一款样式相同的锆石饰品来代替,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在以往的采访中也用过这招去对付某些难缠的女人以获得情报,屡试不爽。
  戴丽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这个问题,估计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那是当然,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我及时地拍了个马屁,端起红酒杯向她虚敬了一下。
  “那,我从哪说起呢?”女人小抿一口果汁,嗲嗲地说道。
  “随便你,就从紫妍进公司说起吧。”
  戴丽凝神想了想,开口说:“紫妍是大前年进的我们公司,比我晚几个月吧,与她同时进我们公司的还有一个叫刘红的,她们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最早,紫妍安排在行政部,刘红在业务部。两人工作都很勤奋,人又长得靓,很招人喜欢,很快就都得到了公司的重用。田总在公司会议上好几次点名表扬了她们,她们就越发工作卖力了。很快,刘红做到了业务部的副总监,紫妍也做到了行政主管。后来,公司里的人都偷偷在议论,田总喜欢上了刘红。”
  “什么,田总喜欢的是刘红?”我感到有些意外。
  “我们开始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刘红升职升得太快了,当然,我觉得刘红的工作能力确实也是不错的,关键是,我们看到田总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刘红,就不得不让人有想法了,连刘红自己也以为田总喜欢上了她呢,开口闭口老是什么‘我们田总,我们田总’什么的。可是……”女人故意停了停,眼神怪异地看了看我。
  “嗯?”我不得不做出配合的表情。
  “可是,到最后我们才知道啊,原来我们全都搞错了哩!其实啊,田总真正喜欢的,是刘红的好朋友紫妍!哈哈,想不到吧?他接近刘红不过是为了接近紫妍。所以,当今年夏天田总拿着玫瑰花向紫妍求爱时,全公司包括紫妍都感到意外,刘红更是惊呆了。但是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哩,当着大家的面,马上向紫妍表示祝福,好像很替紫妍高兴的样子,可背地里呀,我亲眼看到刘红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地哭嘞。”戴丽说到刘红时,嘴角带着冷笑。
  幸灾乐祸也是这个女人的本性吗?
  “后来,紫妍和我们田总就好上了,还把紫妍调到了他的办公室,我这个位子之前就是紫妍的嘞。”女人似乎觉得很骄傲,“他们整天形影不离,很幸福甜蜜的样子,感觉就是天生的一对,真是让人羡慕呀。不久后,他们甚至都确定了正式婚礼的日期,就是几天后的元旦。可惜呀,好景不长,今年国庆假期,却发生了意外,我们公司出了大事了!”戴丽故作神秘地,“我们公司死了一个人!你知道死的人是谁吗?就是刘红!”
  “哦?”我装得很意外,等她下文。
  “但这还不算最大的事,天大的事,是田总和紫妍的婚变,她们分手了!”
  “啊?紫妍和田总分手了?”我这次是真的大感震惊。
  戴丽喝了口果汁,又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满不在乎地说:“是啊,分手了。那次,紫妍和刘红利用国庆长假参加了一个野营的活动。我记得当时紫妍跟田总说想去参加野营时,田总是不答应的,当时田总想让紫妍陪他去深圳参加一个会议。紫妍好像不大想去野营,也在犹豫。是刘红在旁边死磨硬泡,非要紫妍陪她出去玩,还说会帮田总照顾好紫妍,田总最后才勉强同意的。可是谁能料到,刘红不但没能照顾好紫妍,自己还丢了小命!她在旅游时不小心坠崖摔死啦!唉……红颜命薄哩。”这一声叹息倒有几分真诚。
  “那么,紫妍是因为什么与田总分手的呢?与刘红的死有关吗?”
  “一点关系也没有,紫妍是咎由自取。”
  “啊?”
  “这可是个秘密,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哦。”戴丽压低声音诡异地说:“紫妍出轨了!”
第十一章 紫妍的婚变
更新时间2013-1-18 13:13:12 字数:3064
 “紫妍出轨啦?”这话让我再次震惊。
  虽然我与紫妍的交往只有在野营时短短的几天时间,但在我的印象中,她怎么都算是一个温良正派的女人,美丽、谦和、柔弱,善解人意,是我对紫妍的看法。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紫妍是一个会出轨的女人。难道真的如大家所说的“女人无所谓正派,只是受到的诱惑不够”?
  “这还能有假?我是亲耳听到的。难道,你不知道吗?”看到我的反应,戴丽显得很有成就感。
  噢,原来戴丽之前说的“那事是真的”,就是指这个事情。我恍然大悟:“呵,你别说,我还真不知道。我那朋友只是喜欢紫妍,但关系好像还没到哪一步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继续。”
  “田总那次去深圳,是去谈一宗企业并购的事,因为项目很重要,牵涉到的资金也很大,田老爷子也一起去了——你当然也清楚,我们集团是家族企业,虽然田总做我们公司的执行总经理有几年了,但大型投资项目的决策,田老爷子还是会亲自参与,帮田总拿主意。
  “那次的洽谈,我也是随行人员之一。我们当时是住在深圳的五洲宾馆。我很清楚的记得,10月4日的早上八点半,我准备好田总当天谈判需要的资料准时到田总的房间报到。
  “我走到田总的房间,房门没有关紧,刚准备敲门进去,就听到田老爷子在里面大声地训斥田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敢立即进去,就站在房间外面等着,结果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的好奇心越发浓烈了。
  “我听到田老爷子对田总大声地吼着:‘不行!绝对不行!如果你敢,就不要再呆在田家!我也不再认你这个儿子!’我当时还以为他们爷俩是因为谈判的事起了分歧,可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份上啊,田老爷子后面的话却吓了我一大跳:‘我绝不允许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踏进我们田家!我绝不允许这种人来败坏我们田家的声誉!’
  “然后我听到田总在低声地辩解:‘可是,爸爸,可能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呢?’可田老爷子根本不听叶总的话:‘还能有什么隐情?唵?有隐情又能怎样?唵?照片清清楚楚,如果你真娶了这个女人,别人把照片传到网络上,曝光到媒体,我们田家的颜面就全毁了!’田总说:‘我还是不相信紫妍会做出这样的事,爸爸,你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调查一下啊!’
  “可是田老爷子丝毫不让步,他继续吼着:‘调查什么?唵?照片还不能说明事实吗?你不要被她的假象给蒙蔽了!我早跟就你说过,找老婆要慎之又慎,漂亮的女人都靠不住,漂亮的女人,满脑子贪慕虚荣。你看看,验证了吧?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她当时和你好,就是看上我们田家的资产了!除了装还是装!你懂不懂啊?唵?她在你面前装得跟圣女一样,多么高贵,多么圣洁啊!可实际上呢,你们就这么几天不在一起,她就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爬上了别人的床,就几天时间啊,云儿!还需要调查什么?唵!?这事要是让你妈知道,她还不会被你们气死啊!你妈把她当亲身闺女一样宠着,可她就是这样来报答我们田家的恩情?唵?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听!我不听!马上给我打电话给那个女人,现在就取消婚约!马上!’
  “我总算听明白了,他们爷俩争吵,是因为紫妍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还被人拍了照片,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爷俩知道了。田老爷子大发雷霆,死活要田总马上取消与紫妍的婚约。后来他们还争辩了一会,但田总终于妥协了,当着老爷子的面给紫妍打了电话。田总在电话里说:‘我们分手吧。’紫妍似乎不知道分手的原因,田总很生气地说:‘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问我吗?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不知羞耻!’最后他还说:‘我把照片发给你,你自己看吧。以后,我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还有,你也不用再来公司上班了!’再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紫妍。”
  听完戴丽的话,我有短暂的失神,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我的思绪出现了混乱,似乎有一点光在浓密的丛林里跳着闪着,却始终无法捕捉。
  “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不这样,还能怎样啊?真是丢死人了嘞。”忸怩作态的女人。
  “是10月4号?”
  “是啊。”
  “上午八点半?”
  “对啊,我是不会记错的,我每天都有工作记录。”
  “那么,田总打电话给紫妍,是什么时候?”
  “也就是那个时候,大概九点左右吧。”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那天早上从紫妍房间里传出的电话铃声。
  “真是个戏剧性的结局,看样子,我得提醒我的朋友一下了。”
  “呵呵,那就是你的事了,不过,漂亮的女人总会有人要的,男人嘛,总是喜欢漂亮的脸蛋,不是吗?”女人媚眼翻飞,笑得有点古怪。
  我嘿嘿地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
  回到家里,我有很长的时间都还沉浸在与戴丽谈话的震惊中。我想起野营时,紫妍每晚宿营时第一时间给田云通话时那无比甜美甜蜜的模样,真像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可一下子,就被戴丽讲述的故事击得支离破碎。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从10月4号开始,张希和刘红出事后的几天里,印象中就没再看见过紫妍与田云每晚必有的甜蜜通话,甚至没有向田云告知野营中发生的意外,田云也没来参加刘红的追悼会,这太不正常。只是我当时的心思都一直围绕着两位失踪队员,后来,思绪又沉浸在意外坠崖的种种疑惑中,竟然疏忽了这个细节。
  原来,紫妍是遭遇婚变了,难怪她那几天的情绪那么低落,红肿的眼睛就没干过。看来,紫妍的悲伤不仅仅只是因为好友的去世,还有与田云分手的打击。
  我又联想到在张希的电脑上发现的情况,他和刘红的关系远不止亲密朋友那么简单,还有预先设计好的野营路线,刘红莫名其妙扭伤的脚也很可疑,我当时根本就没检查出刘红的脚有什么伤病。这些,似乎都说明了张希与刘红的死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架子山上的悬崖。
  而事实上,他们的行程就真的终止在架子山的悬崖下,不仅仅是行程表上野营的终点,他们也借助这次野营完成了生命的旅程。事情就此打上了句号,一切都照着张希设计的路线图圆满完成。
  真相似乎就摆在那里,明明白白,但我始终无法完全令自己信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其实在我的内心,我很难相信,就算生活拮据,一个颓废的混迹于多个女人之间的混混,会选择一条自杀的道路。这样的男人,往往缺乏尊严,缺少尊严的男人情愿卑微甚至卑鄙地活着,又怎能鼓起自杀的勇气?倒是刘红,这个隐忍的女人,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自己痴恋的男人和本以为喜爱自己的男人,却喜欢上了自己的闺蜜,这样的打击常常会令很多女人抓狂。
  我承认,很多女人的心性,比男人更隐忍更偏执,也更决绝。
  难道,张希是出于无奈?是受到来自刘红的胁迫吗?
  我冥思苦想,又想到张希的父亲说到的一句话“希崽这孩子,上次还打电话跟我们说,他马上就要赚到大钱了,还说赚了大钱,就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住……”,他所说的赚大钱,真的就只是一句安慰老人的话吗?
  戴丽披露的关于紫妍的情况真的与张希和刘红两人没有任何关系吗?按照戴丽的说法,让田云与紫妍毅然决然地分手似乎是因为有人向他提供了紫妍出轨的照片,田云他们看到的照片会不会才是张希所谓“赚大钱”的生意呢?如果张希以紫妍出轨的相片敲诈田家,倒是很符合我对张希的看法,这才是混混们妄图一步登天孤注一掷的做派,只是,如果真是他以紫妍出轨的相片当做赚钱的筹码,一心做着发财梦,那为什么还要寻死呢?
  这无论如何说不通。
  照这样看,相片或许是他人所为,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紫妍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圣洁,她出轨的相片造成了她与田云的分手。如果,谢家父子见到过婚前的柏芝的艳照,大概也不可能出现后来的让千千万万青蛙恐龙们眼红的豪华婚礼了吧。
  想了解紫妍是否真的出轨,除非找她本人或田云谈谈。但这样难以启齿的事她本人是肯定不会跟外人说实话的,而田云掌管偌大的集团公司,要约见他,谈何容易。
  “我又不是狗仔队,关心这个干什么。”我撇撇嘴,放弃了这个企图。
  这事,就这么搁置起来。
第十二章 生日聚会(1)
更新时间2013-1-19 1:02:09 字数:2746
 周六深夜,快转钟了,我还在赶最新的采访稿,明天要见报。正在键盘上拼命敲字,手机响了,是胖子李晚打来的电话:“明天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
  “不会吧?大哥,明天是什么日子你都忘记啦?”
  “明天?”我把思绪从稿件里抽离出来,就像从黏糊糊的蜂蜜罐里提起搅拌的勺子,“哦哦,晕死!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记了。好的,还是老规矩,明晚老地方见。”
  “不见不散。”
  明天是1月23号,我和李晚的生日,李晚比我小整整一岁。
  从大学同学开始,我们就一直一起过生日,班上要好的同学也趁这个机会聚饮。在学生时代,我们就在校门口的餐饮店里搞几个火锅对付了。后来走入社会,随着年龄与收入增加,聚会的地方也越来越讲究了。最近几年,我们在城郊发现一个品味不错的农家乐,环境优雅清净,饭菜的口味也很好,而且有娱乐厅和客房,我们就一致同意把每年的生日聚会定在那里了。
  跟老板告假时,老板虎着个脸,在看桌上一摞厚厚的稿子:“工作都安排好啦?”
  “安排好了。”
  “没有遗漏?”
  “没有了。”
  “农民工工资追讨事件的追踪调查呢?”
  “我安排小张去了,他有经验,没问题。”
  “嗯,那,橘子洲周末大型焰火表演的民意调查呢?”
  “……我让小周去做民调了,她外形好,有亲和力,我想让她加强一下锻炼。”
  眼看老板还要说什么,我赶紧打断他:“老大,今天是星期天呢。”
  老板翻着眼睛从眼镜上方瞅了瞅我:“急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然后慢条斯理地从书桌下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方形盒子,“给,你的新任务。”
  “老板……”
  “少废话!”老板继续趴在桌上勾勾写写,“打开看看!”
  我极不情愿地拿起包装,咦?有点沉,撕开牛皮纸,里面是一个樱桃木的精致盒子,打开木盒,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木盒里面竟然是一把古朴精美的紫砂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一看壶底的落款,名家俞少华!
  “紫泥最厌金镶玉,古朴简拙是知音”,这可是我上次去宜兴想得到却没得到的东西啊!
  “拿回去慢慢看,养好它,用铁观音!”
  “呵呵,好!”我把茶壶小心地放回去包装好,“谢谢老舅,我走啦!”
  “嗯,”老板头也不抬,“少喝一点。”
  老舅是湘楚晚报的总编,平日里是个古板得招人厌烦的老头,可偶尔,他也会给你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自从我初中时爸妈过世,老舅就把我当成儿子一样带在身边,大学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做了他门下的记者,当然,我自己也是很喜欢记者这个工作。
  聚会的气氛很热烈,大学最要好的同学都到了,后来认识的朋友也到了不少,肖凯、钟勤和丁迟也出现在聚会上,坐了满满三大桌。令人大感意外的是,紫妍也出现在酒桌上,挨着李晚坐着。
  与老友们打过招呼后,我向紫妍伸出手:“真是意外,你也来了。”
  紫妍微笑着握了握我的手:“是啊,有段时间不见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很高兴能来。祝你生日快乐!”紫妍的气色比起三个多月前要好多了,今天显然也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谢谢,你能来我也很高兴。”李晚的另一侧有张特意为我留的空位子,我坐了下来,想了想,又故意问道:“怎么没带你先生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元旦好像是你新婚的日子。”
  “啊?”紫妍愣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他,分手了。”
  “哦?”我装成意外的表情,“什么时候?”
  “上次野营回来后不久就分手了。”
  “为什么?”
  “……”紫妍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李晚也露出尴尬的表情,轻轻拍了拍紫妍的背。
  这时,肖凯说话了:“霍莘啊,你怎么只记得跟美女聊天?把兄弟们都晾在一边,太不像话了,来来,先干一杯自罚。”
  “哈哈,美女嘛,当然要优先了,我是王老五,不优先美女难道还优先你们这些大老粗?”
  “那你可打错主意了,哈哈!”肖凯把酒杯直抵到我的唇边了,还挤眉弄眼,“你也不注意看看,你和紫妍之间隔着多大的一座山啊。”
  “哦?”这又是一个更大的意外了,李晚果然一脸的不自然,紫妍更是脸颊泛起了羞红,我用疑惑的眼神在他们俩的身上来回地扫:“你?你们?”我竟然也一语成谶了。
  “来来来,各位大哥,喝酒喝酒。”胖子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你小子厉害啊,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快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钟勤也不答应了:“要说现在就说,哪有回头这回事,赶快招供啊。”大伙都跟着起哄。
  “也没什么啦,先喝酒,喝酒。”
  “你先说,说完才喝酒,不说,我们就不喝酒了。是不是啊,弟兄们?”看到胖子遮遮掩掩的样子,肖凯起哄得更厉害了,更有人带头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这个嘛……”胖子看拗不过了,看了看紫妍,见紫妍没有表示,就说了起来,“其实,这也是缘分……”
  “废话,当然是缘分呢,难道还是狗粪?哈哈!少废话,快说快说。”钟勤的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胖子推了推眼镜:“是这样的,上次野营回来后不久,我不是担心紫妍嘛……”
  “你担心紫妍干嘛?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老哥我呢?我每天开车到处跑,多危险那。”老丁也来打趣了。
  “好了好了,别打岔了哈弟兄们,我们听胖子说。”我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呃,紫妍那次不是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嘛,我想,表示一下关心也是应该的,所以,回来后不久就给紫妍打了个电话,问一下近况,结果才知道,紫妍又遇到难过的事,她和田云分手了,所以……,我就约紫妍出来坐坐,散散心,就这样,慢慢地就交往起来了。”
  “就这么简单?”钟勤觉得还不过瘾。
  “是啊,就这么简单啊,这还能有多复杂?”
  “田云和你,为什么会分手啊?”我故意试探着再次追问紫妍。
  紫妍犹豫了一下:“合不来吧。”就没有了下文,果然她不想多说。也是,这是个任何人都会感到尴尬的问题,男女分手的原因太多太多了,合不来,是最简单最敷衍的说法,也是最有用的说法。我心里在冷笑,盘算着该在何时以怎样的方式告诉胖子关于紫妍的真相,我有点担心起胖子了。
  大家虽然觉得故事过于平淡,但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再追问什么,事情看上去就是这么回事,简单明了,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在受到打击的时候,另一个男人适时地出现给予了适时的安慰,由此引发了另一段情感的发生,耳熟能详。
  于是,大家的兴趣又回到了酒桌上。
  吃完酒席,我们又到KTV大包厢里唱歌,大伙都喝得有点多了,一个个东倒西歪鬼哭狼嚎地瞎唱,音箱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紫妍在李晚的陪同下走到我身边,一脸的歉意:“霍莘,不能陪你们了,我要回去了。”
  “啊?这么早?”我赶紧起身,看了看手表,才十点不到。
  大伙都起哄:“不能走,不许走!”
  “回去晚了,家里会担心,真的不好意思了。”临走前,她还给了我一个拥抱,“生日快乐!”
  我没做太多挽留。野营时发生的意外,大概还让紫妍的家人惊魂未定吧,老人们的心情可以理解。自然是李晚送紫妍回去。“胖子,喝了那么多酒,别开车!”老丁虽然醉醺醺东倒西歪,可一点都不糊涂。
  “知道,我们打的。”
  “胖子!送完美女赶紧回来和帅哥们嗨皮!”
  李晚举起手,朝身后的一群哥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和紫妍一起离开了。
第十二章 生日聚会(2)
更新时间2013-1-19 22:23:49 字数:2162
 李晚和紫妍离开之后,卡拉OK厅里的气氛更热烈了,大概是没有了女人,大家更放得开了吧。
  同学郭阳拿着啤酒瓶踉踉跄跄地坐到我身边,满身酒气:“胖子也该时来运转了,那女人看上去还真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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