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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的梦境

_27 兰思思(当代)
  池清听了,久久不语。她的耳边反复响起罗俊临终前那句话,“相信我,我没有杀你母亲。”
  她答应了信他的,可是她并没有告诉单斌。
  她忽然厌倦了,究竟是谁的指使,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逝者已矣,她身上天生缺乏复仇的血液,她自顾不暇,余下的日子只想找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
  但是韦杰——“我……能去看看韦杰吗?”
  池清突然提出的请求出乎单斌与成佳的意料,见他们两个用略显惊诧的目光盯着自己时,她不得不作出解释,“怎么说,他也是因为我才……”
  单斌摇头,“我们其实一直在怀疑他也有幕后主使,但是这孩子脑子太糊涂,始终不肯开口,情愿自己揽下听有的罪行。”他深吁了口气,叹息道:“才20岁呢!如果你真想去见他,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安排,不过不能肯定。”
  池清点头表示理解。
  成佳问她,“具体什么时候走,定下来了吗?”
  “两周后。”池清如实道,“先去B市,那里有个琴行,在招钢琴老师,我跟对方联系上了,说可以去试试。”
  “我们还能帮你什么吗?”成佳真诚地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们。”
  “谢谢你们。”池清终于展露出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微笑,“这段日子,多亏有你们的照顾。”顿了一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也祝你们两个能白头偕老。”
  成佳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立刻红了起来,单斌也觉得微窘,不过这次他没再躲闪这个问题,停顿了片刻,很大方地拉过成佳的手来握着。
  “谢谢。”单斌笑着说。
  回局里的路上,成佳笑嗔单斌,“想不到你脸皮够厚的。”
  单斌道:“我其实一直都这样,是你老戴着有色眼镜看我。”
  “我那叫崇拜!”
  “别啊,我会有心理压力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成佳问:“你真打算安排池清跟韦杰见一面啊?”
  单斌收敛了笑意,点头道:“嗯,但愿能有新的进展,其实那对韦杰也是有好处的,如果他供出幕后主使,他就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
  “会不会……还是罗俊?”成佳猜测道。
  单斌耸肩,“不好说。不过给我的感觉不太像。”
  他拧起浓眉,陷入沉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罗俊的这个案子不那么简单,好像我们是在阴差阳错间把它给了结了,而在这些表象的后面,也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成佳笑着拍他的肩,“好啦!案子永远也查不完的,但至少,4?26这个案子已经给成功破掉了,也就达到咱们的初衷啦!你没看见最近舅舅跟李队他们振奋地跟什么似的,你可千万别给他们泼冷水啊!”
  单斌听她这么一劝解,也就把思绪扯了回来,他当然明白凡事不能急在一时。
  刚一踏进警局的大门,单斌就被李队逮了正着,“快过来快过来,找你有事儿。”
  边说李队还边丢了个眼色给成佳,“借你男朋友说句话啊!”
  成佳气恼地嗔道:“李队,您胡说什么呀!”一甩手跑了。
  “瞧瞧,脾气还挺大。”李队笑呵呵地看着她的背影打趣,最近一阵,成佳跟单斌的恋情就像疯长的草一样在局里散布开来,逢人都得被调侃两句。
  “找我什么事儿?”单斌岔开话题问。
  “哦,这么回事。”李队这才恢复正色,“你知道尤珊儿在XX医院休养吧?”
  “嗯,有什么问题?”
  “今天一早泰国那边来了个人,自称是尤珊儿的亲属,要给她办理出院手续。”
  单斌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亲戚?”
  “说是她堂弟,也是尤珊儿面前唯一的亲人,提交的证件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现在的问题是尤珊儿精神状况不正常,咱们这么把人交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单斌也很为难,头一回接触这样到这样的事情,“跟泰国警方联系过了吗?”
  “还没有,我也是考虑交给警方比较合适一些,不过问题是咱们没有尤珊儿犯事的证据,况且她那堂弟把功课都做足了,手续上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还专门带了个律师过来,那个律师说,目前他是尤珊儿唯一合法的监护人。咱没理由不交啊。”
  “他人还在吗?我找他谈谈去。”单斌直接道。
  半小时后,单斌在会议室里与尤珊儿的“堂弟”尤大康以及他的私人律师会了面。
  尤大康一身斯文打扮,看上去很有几分儒商的味道,言语里带着浓重的客家腔,自称在美国加州经营一家房产公司,跟尤珊儿关系一直不错,这次刚一听说堂姐遇到了麻烦,立刻就从美国赶来了。
  一来二去的问答中,单斌没有抓到什么疑点,尤大康有条不紊,思路缜密,出示的各类证件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不知道尤先生有什么打算?”
  “我想带姐姐去美国休养,那边的医疗设施要比泰国好很多。她的情况比较麻烦一点,但我还是有信心治好她。”
  凭着多年的识人经验,单斌看得出来尤大康脸上的神色是真诚的。
  “我很感谢贵方对我姐姐的及时抢救和后续治疗,医疗费方面我会全部结清,也希望贵方能尽早把她移交给我。”
  单斌左思右想后,遂道:“既然如此,容我跟领导们再商量一下,很快就能给你答复,请少坐片刻。”
  大家讨论下来的一致结果是放行,4?26案子既然已破,没有道理还扣住不相干的人不放,再说,如今的尤珊儿,除了能坐起来以外,跟植物人已经没有多大差别,不说话,不思考,饮食起居都得靠人照顾。
  尤大康带尤珊儿离开那日,单斌等人陪同他一起去了医院。
  对着痴痴傻傻的尤珊儿,尤大康面色成熟,他慢慢俯下身去,脸正对着尤珊儿,“姐,你还认识我吗?”
  尤珊儿置若罔闻。
  尤大康替她撩开额前的发丝,耐心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带你回家,我们这就回去。”
  在场的人见了无不唏嘘动容。
  临上飞机前,尤大康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特意恳求单斌,“有件事,希望单警官能帮忙。”
  “你说吧。”单斌对文质彬彬的尤大康也颇有好感。
  尤大康显得有些为难,措了好一会儿辞,才道:“想必您也知道我伯父曾经做过什么样的生意,所以一向有一两个仇家。对大姐在你们这边受到的保护我们尤家不甚感激,同时也希望你们能为大姐的行踪保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跟危险。”
  单斌点头表示理解,“这个请你放心,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就连尤小姐在医院救治期间我们也是处理得相当低调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
  飞机远去,单斌的心头有一缕难以捉摸的飘絮时隐时现,久久无法散去,不过,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两周后,在同一地点,单斌与成佳又送别了池清和果果。
  临行前,单斌果然安排池清与韦杰见了一面,他依旧瘦削沉默,见了池清,什么也不说,只是低着头,犹如置身于真空,搞得池清怏怏地,一无所获地出来。
  单斌在监控录像里看到了,也只是无声叹息,“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了。”
  池清性子一向比较冷,对这种离别的场面也不是特别感伤,反而是儿子果果,跟思桐两人竟难分难舍。
  到最后,思桐还哭了,“池果果,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啊!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果果不知所措地被她拽着手,抿着小嘴,不住地点头。
  成佳上前好言哄劝思桐,才让她勉强放了手,站到一边可怜兮兮地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不断抹泪。
  “有时间就给我们写信,果果跟思桐这么好,说实话,我也有点舍不得。”成佳握着池清的手,有些无奈地说。
  “会的。”池清笑道,“别为我担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成佳定定地注视着她,笑着用力点点头。
  她有种感觉,自从罗俊出事后,池清身上原本那层包裹得相当严实的保护壳在逐渐松懈,她似乎想开了许多事情,这当然是好事。
  送别了池清母子,单斌抱着思桐与成佳一起走出来。
  成佳见他不怎么说话,便问他,“有什么感想?”
  单斌笑笑,“没什么。终于结束了,不知道下一个等着我们的案子,会是什么?”
  “哎!”成佳突然道:“舅舅说过两天要去给董弈航上坟,要不我们一起去吧。也算了结舅舅多年的心愿。”
  思桐不知就里,嚷嚷道:“我也要去嘛!”
  单斌刚想说什么,就被成佳制止住,笑呵呵地摸摸思桐的脑袋,“好,就带思桐去。我们全家,一起去。”
9-2
  曾余庆点上一根狭长的烟,眯起眼睛陶醉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感到了无尚的享受。
  他讨厌雪茄的味道,辛辣刺鼻,而这种烟却格外细腻绵长,谁规定了当老大就必须要抽雪茄了?!
  就像他如今坐上天合的这张最高的位子,不也是凭借他过人的智慧和缜密的条理轻轻松松坐上来的么?
  那些曾经笑他怯懦,鄙薄他没有骨气的人,现在大概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继而引发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有人很小心地叩门,然后停顿,耐心等候。
  曾余庆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喘,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进来!”
  门口站着的是他的亲信福威,领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进来。
  “曾爷,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阿本。”福威欠身给他通报,又扭头低声对阿本道:“还不快叫曾爷!”
  “曾爷!”阿本的表情诚惶诚恐。
  曾余庆点了点头,夹着烟的手朝空中一挥,“坐下说吧。”
  阿本看看福威,然后很小心地在曾余庆侧面的一张沙发里坐下。
  “你就是老常的小表弟?”曾余庆看着他问。
  “是的。”
  “知道我在找老常吗?”
  “……知道。”阿本开始嘴巴发干,“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我已经有好些日子联络不上他了。”
  “福威。”曾余庆不理他,转头唤道,“去!把东西拿出来。”
  三分钟后,福威提着一只箱子重新进来,放在阿本面前,打开,里面是铺得整整齐齐的数叠美钞,阿本看得眼都直了。
  曾余庆抖了抖烟灰,跷起脚来道:“只要你帮我们把老常找过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好,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我,这个……”阿本对着那箱子钱吞唾沫,却不敢贸然答应。
  福威捅捅他,“我什么我,给曾爷个明确答复吧。”
  阿本的目光自始至终没从钱上挪得开来,最后狠狠心道:“好,我尽力!”
  阿本走后,福威重返曾余庆的办公室。
  “曾爷,你说这老常都失踪十来天了,会不会已经……”
  曾余庆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肃着脸想了会儿,“他真要被人做了也是好事,不过,会是谁呢?”
  福威忐忑地猜测:“难道是程英?”
  曾余庆也在担心这个,蹙眉不语。
  福威又道:“我一直在怀疑尤珊儿就是被他带走的,这家伙实在不识时务,江山都落到您手里了,还在替那个姓罗的守什么节操。”
  “韦杰那小子根本搞不清状况,而且已经被毙了,老姜也没有机会再发言,赵仁发还在服刑,尤珊儿现在跟个死人差不多。”曾余庆喃喃地低语,“如果程英还活着,确实只可能去找老常了。”
  他等待了数年,终于让他等来了机会——赵仁发的一次酒后吐真言,让老常知悉了罗俊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他知道这个秘密值钱,几经周转才“卖”到了一个满意的价钱,当然,他是不会知道真正的买主是谁的。
  曾余庆望着手上那张母女相偎的相片,一个狞笑浮现在脸上,“罗俊,这次你没救了。”
  更令他惊喜的是,池清已经被警方先一步监控起来了,这真是连天都要亡罗俊了!
  他收买了华帮的老姜,让他千方百计把线索往罗俊身上引,既能给罗俊制造麻烦,也为今后灭了华帮作好准备,实为一石二鸟的良策。
  但是杜靳平的死和池清的被捕却没有让罗俊有所行动,这让他意识到,也许那个女人已经不在罗俊眼里了。
  于是,那张照片“巧妙”地落到了尤珊儿的手上,那女人简直快疯了,她来找他商量,正中他下怀。
  事实证明,女人一旦落入情网,智商就几乎为零。
  尤珊儿接受了他的“试探罗俊”的建议,绑架了那个孩子,把罗俊成功“逼”离了泰国;紧接着,他怂恿尤珊儿去找罗俊对峙,一等他们“会合”,他的诛杀行动就得以顺利实施了……只是凡事都难免疏漏,最终让程英成了漏网之鱼,也是他自己大意,以为程英很容易搞定,没想到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没来得及下手,就让他给溜了。
  “老常终究是个祸害啊!”曾余庆喃喃自语。
  福威劝他,“依我看,您也不必过于担心,任他们两个,也搅不出什么大浪来。如今程英又拖着个尤珊儿,只怕他避我们还来不及。”
  曾余庆想想也是,笑着回头拍拍福威的肩,“以后,天合会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咱们第一个要收拾的是韩冬,谁让他杀了咱们天合会的前任老板呢!”
  福威先是一愣,继而心领神会地随着他一起笑起来。
  三个月后,曾余庆在泰国某家高级酒店的包厢内被人神秘暗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这则新闻和曾余庆生前的相片在泰国的报纸上刊登了出来,成为寻常人家茶余饭后的又一谈资。
  在数万里以外的瑞士某城,程英正坐在别墅的阳台上,边啜着咖啡,边拾起桌上远道而来的报纸,那上面有一张曾余庆的遗像,弥勒佛般笑着,仿佛与世无争,相片旁边是用泰文写就的有关曾余庆的生前介绍,读着读着,程英的唇边泛起冷冷的笑意。
  数月前的某日,他按着惯例向珊儿汇报日常事务,她脸色青灰,让他感到不安。
  交谈完毕后,珊儿没有立刻让他走,邀他坐会儿。
  她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到他手上,跟他近距离地挨坐着,欣赏他越来越窘迫的神色。
  “看着我,程英。”她柔声命令他。
  她的声音里有他无法抵抗的魔力,迫使他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指令去做。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两个惶恐却又欢欣的自己,矛盾而瑟缩地在她眼光里飘摇。
  “你是不是喜欢我?”珊儿的手在杯沿处缓缓摩挲,那纤柔的手指和极具魅惑力的举止令程英喉咙一阵阵发紧。
  他什么也不敢说,可是通红的面孔已经出卖了他。
  珊儿无声地笑了,那笑容里既有征服的得意,也蕴含着某种凄然的无奈。
  妖娆的气息象轻烟一般轻轻裹住了程英,触目所及是珊儿明亮幽黑的眼睛,他头脑开始发晕。
  她的手指从杯沿上挪动到他腿上,眼里却带着某种疯狂的决然,“你能帮我吗,程英?”
  “只要你说。”他记得自己当时嘶哑的嗓音说出了这么一句。
  只要她说,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辞。
  “替我杀了罗俊。”她鲜艳欲滴的双唇却吐出这样几个阴森的字。
  程英浑身一哆嗦,脸上的红潮瞬间褪却,他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惊惧的同时,他已经隐约预料到了什么。
  珊儿见他如此反应,失落的神色溢于言表,她站起来,慢慢向窗前走去,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是我绑架了他的孩子。”
  程英进天合会时已是罗俊执掌大局,他是罗俊一手培植起来的,但对于珊儿从前的手段也有所耳闻,知道她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但他又如何能料到她连这种“大事”都干得出来?!
  珊儿猛地回头,目光触及到程英敌意与怜惜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眼光,她豁然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会是想把我杀了,然后向罗俊领功吧?”
  程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没有立场质问珊儿,这甚至跟忠心与否无关——罗俊与俞海棠的关系虽然已是过去式,但作为女人,珊儿的反应也情有可原,虽然手段上过激了一些。
  他尽量保持神色缓和,“大嫂,这事你跟老板好好讲清楚,他应该不会怪你,孩子的事……”
  珊儿厌烦地摆手,“没什么好讲的。”她睥睨着他,“你果然对罗俊忠心耿耿,难怪他什么事都告诉你。”
  她凄然的表情让程英蓦地感到难过,“老板其实……心里有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慰珊儿。
  苍白的言语只能让珊儿继续发笑,“是么?他心里真有我吗?”她望着窗外的天空,似乎在苦苦寻求答案。
  程英憋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抬头打量她,却发现珊儿已经泪流满面,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走上前两步,很快又顿住,“大嫂——”
  珊儿抬手胡乱抹了下眼泪,恢复了桀骜的神情,她似乎想再赌一把,就像当年她赌罗俊一样。
  “罗俊已经找到那个孩子,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了解他。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程英,你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你能帮我,以后,天合会老大的位子就是你的。”
  她说出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声音冷得让你发抖,然而,程英还是发现了她坚强伪装下的脆弱,她说话时,攥紧窗框的手在不住打颤。
  程英不忍让她伤心,可也绝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事,踌躇了片刻,才沉重地回答,“事情应该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我们再好好想想,也许有补救的办法。只要我在,一定竭尽全力保住大嫂。”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珊儿倚在窗边向他嫣然而笑,在晚霞的衬托下,她明媚的容颜有种圣洁凛然的美丽,掺杂着一缕淡淡的凄婉。
  那个下午,程英竭尽全力想要挽留住些什么,他是多么不希望看到珊儿与罗俊感情破裂的局面,那绝不仅仅只是一段美丽童话的终止,更将是拉开一场腥风血雨的序幕!
  然而,他什么也没能改变,珊儿当晚就失踪了。
  程英心急如焚,派人四处追踪,却没来得及阻止珊儿,她等着几个亲信跑路了,去向不明。
  矛盾了良久,他确信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万般无奈地把真相告诉了罗俊!
  罗俊给他的指令是按兵不动,等他回去处理。
  尽管程英也猜到珊儿很有可能是去找罗俊对峙,如此一来,两人的处境都会非常危急,但从大局考虑,他还是听从了罗俊的安排,稳在泰国的大营里。也因此,他终于知悉了这一场好戏的幕后主使是谁!
  曾余庆,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将他的真实内心暴露于阳光下,不仅收网追捕罗俊与珊儿,还同时网罗天合会的弟兄,顺者昌,逆者亡。
  程英在几个弟兄的安排下,连夜出走泰国!
  连他都没想到,最终的事态竟然会以如此惨烈的局面收场!
  他扔下报纸,重新举杯呷一口咖啡,心绪渐平,如今,恩怨都已了然。
  程英深情地眺望远处的草坪,嘴角缓缓勾起,如一轮清晨的太阳,充满温情。
  一个坐在轮椅里晒太阳的东方女子,正在护士的陪同下观看几个小孩踢球嬉闹,她的表情是那么圣洁纯净,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一丝杂质,只是安静地观摩,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过去种种,均恍若一梦。
  尾声
我手上的咖啡换到第五杯的时候,她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嘴巴里是咖啡特有的粘稠和苦涩,就如同这个故事给我的滋味一样。
  她却没有表现出如我这般的激动和骇然,即使在故事的讲述过程中,她也总是尽量保持着平和,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与她本人无关。
  我不知道,要经过什么样的历练,才能做到她这样的波澜不惊。
  “所以这些年,您一直独个儿过?”我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个“你”换成了“您”,尽管她似乎并不在乎称谓上的细微变化,也甚至,我敢相信,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走到她心里去了。
  她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
  “哦,不,还有我儿子。”她和善地笑起来,同时象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皮夹,犹如珍宝一般把一张相片递给我看。
  “这就是我儿子,他从八岁开始就拜师学琴了,很少在我身边,如今在美国XX音乐学院学钢琴。”言语里难得的有了明显的色彩。
  照片上的男孩应该有二十岁左右了,和我印象中的如出一辙,十分俊美,又有着某种令人震慑的沉静气质。
  “您自己不就会弹钢琴吗?”我笑着问。
  “我没有系统地学过,我希望他能比我走得顺利一些。”她拿回照片,充满感情地望着上面的男孩。
  “他的确适合弹钢琴,很有钢琴家的气质。”我由衷地夸奖。
  她很欣慰地笑,笑容里竟然掺杂了一丝单纯。
  “咳,冒昧地问一声,您……有‘他’的照片吗?”
  我相信她能明白这个‘他’指称的是谁,我没有隐忍的习惯,也十分渴望一睹那位曾经的传奇人物。
  她果然了然,继而摇头,“没有。”
  我觉得异常遗憾,不过想来也情有可原。
  “会觉得他的模样变模糊了吗?”我好奇地又问。
  “不会。”她又轻轻地笑了,扬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部位,“他一直在我这里。”
  我一直觉得她很悲戚,然而,她此刻的表情,显示出她有多么富足。
  “您的儿子知道这些事吗?”
  “不,他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他知道,那样只会让他觉得难过。”
  我默然。
  “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我也没想过要告诉谁。”
  “那么,为什么突然告诉了我?”我望着她问。
  她吁了口气,转开脸,隔了很久才又回过头来,“本来我想让它们跟我一起都埋入地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改变了主意。”
  我心底一阵发寒,“您的意思是……”
  她看我面色微变,遂又笑起来,“别紧张,死和生是密不可分的一对共同体,就好像一张纸的正反面,没什么可怕的。”
  “难道……”我越听越悚然。
  她缓慢地解开我的疑问,“我得了胃癌,医生说,拖不过今年。”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您儿子他……”
  “我没让他知道,他正在准备一场大赛,我不希望他分心。”
  “可是,”我委婉地表达自己的见解,“也许您觉得这是为他好,但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只怕会非常难受。比——输了一场比赛都难受。”
  她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您应该好好陪陪他,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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