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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的梦境

_26 兰思思(当代)
  或者,向他发出警告?
  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本能地张了张嘴,“你……”
  池清手上的纸袋子没捏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惊慌失措地俯身去拾。
  便衣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刚好瞅见直起腰来的池清脸上那一抹奇异的激动之色,他浑身一震,立刻警惕地朝四周打量——池清面前的那排货架位于整间超市最靠墙的地方,后面是一扇锁死的窗,货架四面都摆着商品,此时,她的身边有两个老太太站在货架前挑选物品。
  便衣往前试探地走了两步,立刻发现池清的异样,她匆忙且惊恐地再次向自己扫射了一眼,眼里满是犹豫和焦灼,在货架的侧面,一个人影从阴影中闪出,便衣的手迅疾伸向腰间——“不许动!”
  一声惊天爆喝让超市里所有的人都唬了一跳,一道道惊诧的目光纷纷往这边投射过来!
  稍倾,人群的惊呼声和踢踏冗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杂乱而出,只片刻功夫,超市里的人就消散得干干净净!
  罗俊单手钳制住池清的脖颈,左手持枪,顶住了她的脑袋,与便衣遥遥对峙!
  池清闭起双眼,双手牢牢攀附着罗俊挟制自己的右手,与其说她想挣脱,毋宁说她是在凭借他的力量站直。
  “出去!”罗俊简洁地对便衣发号施令。
  便衣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拿枪指着他,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你先把她放了!”
  罗俊淡淡一笑,“你当我是傻子?”
  便衣仍然站着不动,神色犹疑。
  “信不信,我一枪崩了她!”罗俊手上的枪用力往池清的脑袋上顶了顶,语气低沉,眼梢凌厉。
  便衣审时度势,明白暂时没有胜算的可能,咬了咬牙,问:“你想怎么样?”
  “你给我出去!”罗俊的双眉已经用力拧起,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便衣见今天撞上了硬骨头,一时也没辙,生怕触怒他,后果不堪设想,点头道:“好,我出去。请你冷静,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
  在罗俊阴冷的眼神目送下,不得已的便衣退至超市的玻璃门外,他侧过身,双目紧紧关注着罗俊的一举一动,手已经飞快地掏出了话机……单斌的车子就在美佳超市附近,正在等一个红灯过,信号机一响,他的心本能地一跳,立刻接起。
  免提的声音里传来便衣焦躁的声音,“快过来,出事了——一名匪徒在美佳超市挟持了池清!”
  成佳与单斌面面相觑,成佳已经来不及对单斌的洞悉力表示赞赏,紧张地盯着他,“怎么办?”
  单斌迅速对便衣作出指示:“沉住气,我们还有两分钟就到!”
  “一定是罗俊!”单斌死死捏着方向盘,下了定论。
  红灯是如此漫长,单斌无心再等,直接开了门,跳下车,嘴上匆忙吩咐成佳,“我先过去,你把车停好再来,小心点儿!”
  他几乎是吼着离开的,成佳胡乱地应承着,手脚并用地爬到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些轻微的抖动,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涉入到一桩案件中去,可是她丝毫未曾感觉到昔日憧憬的那种壮怀激烈。
  单斌的身影从她面前匆忙闪过,矫健而沉着,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赞成她加入这支队伍——危险如影随形,真实得令她如做梦一般。
  单斌在赶往美佳超市的短短几分钟内,就以飞快地速度跟马寿山等人通了电话,后援警力已经在紧锣密鼓地部署中。
  到了超市门口,率先看到的是紧贴着玻璃门的便衣,一米开外的圆弧上,站着数个胆大的观众,不远处,一辆附近的警车也闻讯赶过来。
  “里面怎么样?”单斌一边问便衣,一边张头往玻璃门内看,里面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一片混混沌沌的景象。
  便衣给他指点,“他手上有枪,把灯全打掉了,现在缩在冰柜旁的角落里,能看到小半个背影。我试着进去,被他阻止了。”
  单斌贴在玻璃上努力辨别,只依稀看见冰柜旁露出一小截衣服,好似一个人的背影,稳稳地蹲着不动。
  两三个民警从车上下来,径自走向单斌,他们事先就已经接到过上级通知,对事件了解了个大概,也曾经跟单斌接触过一两次。
  单斌请他们负责驱散围观的群众,将这一带区域都清场。
  他四下打量了超市附近,问另一个跟在身边的民警,“这里有适合蹲点的地方吗?狙击手二十分钟后赶到。”
  民警立刻给他指点了超市背后的一栋民宅,“那边应该可以俯瞰到超市的全貌。”
  “好,带我过去!”
  半小时后,单斌、马寿山以及成佳等人已经在那栋居民楼三层的某户住家布置好了一切。
  从望远镜里看下去,刚好能看到冰柜的另一面,罗俊那半个背影仍然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的旁边,是一排木架子,依稀能看见有个人蜷缩在他对面,低着头,分不清男女,也是不能动弹的样子。
  “他们在干什么?”马寿山觉得奇怪。
  便衣在一旁道:“干脆开枪把他击毙,这点距离,狙击手应该没问题。”
  成佳闻言心头一紧,张嘴便道:“我觉得他不会杀池清的。”
  在场的人都用冷峻而怪异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成佳还想辩解,但又想到单斌老说自己感情用事,终于没敢再说什么。
  马寿山摇头,“不能冒险,这个匪徒很不简单。搞不好就玉石俱焚。”他跟单斌在刚才听了便衣简短的形容之后,已经没有任何疑义地将匪徒锁定为了罗俊。
  单斌沉吟不语,心头的阴影却开始浓重起来,他将望远镜举起,反复看了又看,心突地一沉,一道白光在脑海里划过。
  “不对,那两个不是罗俊和池清!”
  池清站在仓库的角落里,眼睁睁看着罗俊将唯一的门和窗都牢牢锁死,她其实可以自如走动,也可以乘他忙碌之际寻找些别的计谋脱身,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靠墙站着,定定地望着罗俊,却没有害怕的感觉。
  跟五年前相比,他的手段依旧干净利落,每做一件事都仿佛成竹在胸,哪怕已经无路可逃,也不见有丝毫慌张的神色。
  “你跑不了的。”池清突然张口说道,嗓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显得有些嘶哑,“外面都是警察,你做这些一点用都没有,你根本出不去。”
  罗俊背对着她,身子顿了一顿,似乎在辨别她的语气究竟是同情还是讥讽,但他什么也没说,把最后一张长形条凳顶在靠门的柜子上后,他回转身来,正对着池清。
  池清与他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对视,目光在空气里厮杀,象一场无声的对决,却不知因何而起。
  “果果好吗?”他以平和的语调开口。
  可是对面的人并不领情,“他跟你没关系。”
  “他是我儿子。”罗俊依旧平和。
  “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池清的语气开始尖利,“他是我的孩子。”
  她由始至终从未松动过的倔强的态度终于触怒了罗俊,他向她走近,枪紧紧捏在手上。
  “是你向警方告发了我?”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池清无所畏惧地迎视着他,“是又怎么样?”
  话音未落,脑袋上即被一个硬物顶住,在她的面前是罗俊那张被彻底打破平静的脸!
  他扭曲的、咬牙切齿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池清从未见过的凶狠与暴戾。
  “你变了!”罗俊嗓音嘶哑地低语。
  即使她选择离开自己,他也从未怀疑过她对他的感情,他认为,他们之间只是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无法象正常人一样走到一起而已。
  可是真相击碎了他心中唯一的美好回忆,要他如何去相信,自己被追来逐去、无法脱身竟是因为她的告发!
  “可你,一点儿也没变。”池清平静地应答。
  如果说在矛盾反复的日子里,她还不知道该怎样再次面对罗俊的话,那么此刻她发现,一旦付诸现实,其实也很简单,她终于站在了他的对立面,终于不再犹豫地要与他撇清。
  她即将要走出长久以来的阴影,可以拥抱阳光的灿烂,从此不必再东躲西藏地度日。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杀你?”罗俊俯首逼近她,希望能搅乱她眼里令她妒忌的从容。
  “不,如果你杀了我,我会感激你。”她闭上眼,喃喃地说,“这些年,我过得不比在地狱中好多少。”
  顶在脑袋上的枪倏地抖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下。
  池清缓缓睁开双眸,罗俊面如死灰的脸还是令她心中莫名一恸。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颓然发问。
  池清回答不了,他们之间,实在有着数不清的恩怨纠葛,时至今日,早已难分难解。
  她盯着他,艰涩地说:“你,不该……杀我妈妈。”
  罗俊沉默。
  池清在他的沉默中把最后一点期望耗尽,疼痛攥取了她的五脏六腑。
  原来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她再无半分犹疑,扑上去夺过罗俊手上的枪,颤颤巍巍地对准了他!
  “你该死!”她咬着牙对他吼,彻底失去了理智!
  可是枪在手里了,她才发现自己压根不会用!她以为只要扣动板机就成,却不料那小小的圆弧片好像失去了功用,根本压不下去!
  罗俊望着她,没有因为她的凶狠而表现出惊乱,他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想一直望到她的心里去。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杀你妈妈,你还会不会相信?”
  “你休想再骗我!”池清双手握着枪,徒劳地对准他,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痛苦,“还有永忠,你为什么也不放过他?”
  听到这个名字,罗俊的脸上浮起一丝厌恶的神色,“他不该跟你……”
  他耻于说出下面的半句。
  池清憋红了脸,愠怒满腔,“他是我丈夫!”
  “海棠,你跳入河里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罗俊缓缓地倾诉,时光仿佛倒流到了那个凄惨的清晨。
  “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你始终神志不清,不停地在喊你妈妈,不停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后悔了,你后悔跟我走,后悔跟我在一起。我能怎么办?除了放开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能让你活下去。”
  池清怔怔地听他说,半晌,才喃喃自语,“是你……是你救了我?不是永忠?”她的耳边回族着坠入河中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海棠——”
  朦胧而遥远,却原来,是他……罗俊的眉头嫌恶地蹙起,“刘永忠收了我的钱,答应会照顾你,可我真没想到你们会……”他眼里的阴霾愈加浓重,“海棠,你怎么能那样糟蹋自己?”
  “不可能。”池清的眼里迅速堆积起惊悸之色,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这不可能。”
  “是,我这辈子,骗过很多人,也对不起过很多人,可唯独对你。”罗俊的语气里渐渐渗进柔色,“我从没说过谎。”
  他伸出手,向池清的脸摸索过去,即将触及时,却被池清猛然间躲开了,她象从某个梦境里清醒过来一般,眸中淌过愤怒之色,“就因为这个,你竟然把他杀了?!”
  “他不配活在世上。”他的声音阴冷得没有一丝热气。
  “你真是个魔鬼!”池清朝他怒喝,泪水却无法承载住厚重的力量,沿着面颊滑落下来,如果说之前还心存侥幸的话,罗俊铿锵有力的定论又给她身上套下了一具精神枷锁——是她,害了刘永忠!是她的任性和自私,让那个老实巴交又一心为她的男人丢了性命!
  “罗俊,你知道吗?”池清咄咄逼人地瞪着他,泪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自责与软弱,“永忠虽然娶了我,可他从来没有冒犯过我,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和果果,可是你,却把他杀了!”
  罗俊愣住,刘永忠惨死的照片在眼前一晃而过,然而,他的同情心有限,那点因为误杀而涌起的愧疚很快就被熨平,再无一丝褶皱。
  眼前,却是池清高举起来的枪口,颤巍巍地正对着自己,他垂眼望向那小小的黑色洞口,他曾经也用同样的方式瞄准过别人,在他枪口倒下的身姿他根本无法数清,如今,却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为着另一个男人而让他面对自己最为熟悉的情境,多么讽刺而可笑的结局!
  这,难道就是宿命?!
  他忽然心下释然,朝着池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好啊,你开枪吧,能死在你的手里,是我最好的归宿。”
  池清被他的淡定震慑住,手依旧死死地捏着枪柄,身体却开始颤栗起来。
  罗俊深深地看着她,再次向她伸手过去,那把枪在他眼里,仿若无物。
  池清努力要躲开,可是脚底却象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有多惊惶。
  他的手终于顺利无误地攀上了她的面庞,缓慢地游走,仿佛在寻求多年前的记忆。
  “海棠,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最大的牵挂就是你。”
  池清的嘴唇开始哆嗦,他的声音、还有他手上那层薄茧带给她的奇异的触感象有某种魔力,勾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在这个只有他与她的世界里,让她无法回避地再度面对那个怯懦的、贪恋着他的自己,要将她拉回那个令她心生恐怖的漩涡中去……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脱出一只手,用力推开了面庞上的“诱惑”,“不,你是个魔鬼!”
  罗俊象被她的举止唤醒,自嘲地笑了笑,眼里却涌起悲哀,“对!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切实际。”
  他转过脸去,呢喃道:“也许那次你误闯进来,我根本不该救你。这样,我们谁也不必如此痛苦。”
  被强硬封死的记忆终于因他这句话倾闸而出,池清只觉得鼻子发酸,两道眼泪滚落下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幕幻影,过去如潮水般涌来,在眼前浮光掠影般晃过。
  恍惚中,罗俊已经将她拥在怀里,连同那管枪一起。他的气息逐渐逼迫下来,把池清整个儿地包拢住。
  “海棠……”他如梦魇似的唤她,亲吻着她。
  池清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她感到一阵阵地绝望,梦境里的一切再度浮现出来,她与魔鬼为伴,却身不由主……“砰——”一声闷闷的枪响,把池清从梦幻中拉扯了回来!
  稍顷,海棠握枪的手开始感到一股温热的浊流,她慌张起来,“你,你怎么了?”
  心跳得如此剧烈,她想把手抽出来看看,可是被罗俊制止了。
  池清在他怀里挣脱不开,他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仿佛要将她永远地嵌在自己的身体里。然而渐渐地,他的脸急遽地苍白起来。
  池清突然明白了,一颗心顿时凉透!
  “海棠,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他的舌头开始僵硬,连说话都艰难,“果果他……是……是,我的儿子……”
  池清终于放弃执拗,拼命地点头,泪水象决堤一般奔流在脸上。
  罗俊望着她,眼里流露出欣慰。
  池清绝望地哭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罗俊虚弱地笑,“你……不会……用……枪,我……帮……你。”
  池清大恸,哭着喊,“不,不是的,我不想让你死!你,你不该回来,更不该来找我!”
  罗俊看着她心神俱碎的模样,眼里浮起心痛,努力抬了抬手,却没能成功,有一股巨大的引力要拉他倒下去,他咬紧牙关,凭借最后的毅力支撑着。
  “海棠,我……没有……杀……你……母亲。是……冯……齐云的人干的,你……相信我。”
  池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那一抹渐行渐远的生气,终于,她作出了抉择,狠狠点下头,“我信。”
  在她哽咽的抽泣中,罗俊咧了咧嘴角,想笑,却根本没法做到,热量正一点一点从他身体里流失,连意识都开始抽离,他终于无法控制住池清,任凭她挣脱出来,用惊恐而破碎的目光瞪着他胸腔处肆意喷涌的鲜血!
  她的哭泣与绝望渐渐离他远去,他觉得抱歉,他本来希望让她能够远离血腥,然而,终究是食言了。
9-1
  “来,单斌,这次破案的功劳除了马头儿,就数你最大!我们敬你,怎么也得喝干啊!”李队擒着酒杯来到已经被人灌了不少酒的单斌面前。
  单斌的脸被酒精熏的红红的,一味推辞,“别别,李队,我真不会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案子是一起努力的结果,应该是我敬大家才对!”
  在你来我往的推让中,尹成佳悄悄从欢歌如潮水的酒店包厢中退出来,她的心情始终融入不进周围的喜庆气氛,即使她明白这一天的到来对大家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初冬的夜晚,空气格外清冷,成佳倚在酒店门前的大圆柱上,双手塞进口袋里,向着远处川流不息的街道发着呆。
  “怎么一个人溜出来了?”不知何时,单斌来到她身旁。
  成佳扭头瞟了他一眼,“你还没喝醉啊?”
  “我怎么会醉。”单斌难得在她面前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成佳哼了一声,“你不是说不会喝酒的嘛!”
  “我装的。”单斌笑着又凑近她一些,淡淡的酒气向成佳飘来,她不禁干咳了一声。
  单斌学她的样子也倚在柱子上,抱起膀子望着她,“还在想池清的案子?”
  成佳耸肩,似乎她的心思他总能猜到。
  “不知道为什么,案子虽然破了,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对着星空怅然一叹,“也许舅舅说得对,我的确不适合当刑警。”
  这些日子,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尽是自己随破门而入的特警进那间仓库时见到的骇然景象:罗俊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中,而哭成泪人的池清木然地跪在他面前,茫然地望着冲进来的人,无动于衷……如此惨烈的景象给成佳造成了深刻的印象,也深深刺激了她的心灵,让她感到迷惘。
  “别这么说。”单斌凝视她,“人都是有感情的,也很容易被一些表象迷惑,当年我刚干这一行的时候,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怀疑。但是,只要我们时刻记住我们的使命,公正客观地去分析,就能把黑和白区分开来。”
  成佳听着他温婉的语调,仿佛有一股涓涓细流淌过心田,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惆怅便在夜色里不自禁地驱散开去,她突然轻轻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单斌盯着她狡黠的脸蛋,甚是不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时候很婆婆妈妈。”她虽如是说,却给了单斌一个异常明媚的笑颜。
  单斌蓦地了然,神色微窘,被酒气渲染的面庞酱色弥深,不得不用假意的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成佳早就知道,单斌对她并非没有感觉,每次她的情绪陷入沮丧或者觉得不开心的时候,他总会不失时机地给她加以疏导,虽然每次看起来都是很无意的。
  “哎,昨天舅舅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成佳低语。
  “什么?”单斌没明白。
  “哎呀!就是咱俩的事儿嘛!”成佳见他不开窍,不觉恨恨地跺了跺脚,脸上也泛起些许红晕,她虽然性子象男孩,但毕竟还是有女子特有的羞涩。
  单斌的脸也腾得一下火烧火燎起来,“你,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知道。”成佳粗声道,“得看你怎么想的。”
  “我……”一谈到感情问题,单斌又言辞笨拙,手足无措起来,同时,心里的某处有一团火开始不加控制地燃烧起来,越烧越旺。
  成佳看着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单斌一下子又陷入嗫嚅的状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上前给他两拳。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腆下脸来,做最后一次努力,“单斌,我希望,你能勇敢一些,今天咱们索性把话说清楚,你就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吧?
  如果你不愿意,以后我再提这个话题我就是——”
  “我愿意!”单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那三个字就冲口而出!
  一旦得到肯定答复,成佳倒又有点不太相信真实性了,直愣愣地望着单斌。
  单斌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使劲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嘟浓道:“我可不愿意你把自己变成小猪或者小狗什么的。”
  成佳埋首在他暖和的怀抱里,眼角突然涩涩的,一阵委屈赫然间涌上心头,不分青红皂白地举起拳头就朝他肩部和胸部一通乱擂,“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是我不好,我该揍!”单斌呵呵笑着,也不躲闪,任由她胡闹了一气,才把她的手抓住,紧贴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
  四目相对,单斌真诚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成佳赌气,一想到自己从前那些委屈,还是止不住嗓子哽咽。
  “我是怕你将来后悔。”单斌低声说,语气里的赧然和一丝细微的自卑让成佳的心蓦地柔软下来。
  “我决定了的事,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她拨弄着他外套上的拉链扣,慢慢说道。
  单斌一阵感动,额头与成佳的相抵,用能溺毙人的口吻在她耳边吐出了承诺,“我保证,会永远对你好。”
  这些日子,单斌何尝不受煎熬,他总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善良热忱,无一不让单斌欣赏和喜欢,甚至她热烈大胆的示爱,也让单斌在耳热心跳之余,又隐隐生出些许喜悦来,那种欢喜却是不能被他自己认同的,他不得不用世俗的价值观来约束自己的情感,唯恐耽误了她。
  而此时,在成佳的再度“威逼利诱”之下,理智忽然急流勇退,情感的闸门一旦打开,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渴望了她许久。
  是呃,他干嘛不能勇敢一些?干嘛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
  将来,他们的道路上也许会风流迭起,可那又有什么呢?
  人,既然无法控制过去与未来,那么,只有珍惜当下,珍惜眼前拥有的每一分美好。
  成佳终于甜甜地笑了起来,完全被柔情蜜意浸润,由着单斌再度把她紧拥入怀。
  她知道,这个冬天,她将不再感到寒冷。
  门铃乍响时,池清刚好打包完最后一袋衣服,她吃力地撑起身子,缓步走向大门。
  门外站着的是单斌和成佳。
  “我们,来看看你。”单斌先开口,目光在池清几乎脱了型的尖脸上扫了一眼。
  池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进来坐吧。”
  一进门,成佳立刻把一大袋水果奉上,故作欢快地嚷嚷,“池清,果果上幼儿园去了吧,我给他挑了些爱吃的水果。”
  池清泡了两杯清茶端过来,嘴上应答道:“谢谢你们,不用那么客气的。”
  成佳见角落里堆了好几个包裹,顿时一怔,讶然问道:“怎么,你要走?”
  池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瞒不过,也就点了点头,“哦,你们吃饭了没有?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吧。”
  监控期间,他们两个经常傍晚过来看她,偶尔会留下吃饭。
  单斌忙道:“我们刚吃过,你别忙了,坐下说吧。”
  池清没再坚持,在成佳与单斌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单斌沉沦着道:“你要走,我们也能理解,但是你刚出院不久,是不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
  池清的眉心抽搐了一下,笑容惨淡,“我这辈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但是我想给果果一个好一点的成长环境。”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成佳关切地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池清淡淡地欷歔,“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在这儿呆着,夜里总是睡不好觉,就连出个门,也时不时会想起……”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单斌和成佳的心情也不由自主陷入沉重。
  池清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眼里,除了哀伤,剩下的就是难描难画的悔痛,那种痛无法逃避,也许余生都将如影随形。
  她承认,她一直是自私的,她的爱,因为种种世故和解不开的心结,无法做到纯粹。这些年,她对罗俊的感情始终徘徊在矛盾之中,象钟摆似的摇来摇去,既割舍不下,又做不到忘情投入。
  直到最后那一刻,她了然他的心迹,终于再也没有犹豫和迟疑,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在道德与法律的前提下,她也许没有错,但是在爱的范畴里,她没有罗俊爱得那么深。
  这一切,无关其他,只是他们俩之间的恩怨。
  如今,都结束了。
  “不过我现在……倒是不再做噩梦了。”池清抬手拭去眼角的两滴泪,抿了抿唇,强笑着道。
  她的笑容比哭泣更让人觉得揪心。
  顿了一顿,单斌再度开口道:“我们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两个消息。杀害你母亲和丈夫的凶手,还有韦杰,都已经判了。”
  池清脸上的神色郑重起来。
  “都是死刑。大概下个月会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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