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苏又清头一低,咬着唇一动不动,长发滑在脸颊看不清表情,眼前驼色软皮鞋,深灰的裤子笔挺干净,许佑慢慢蹲了下来,神色平静的扶起她。
“人都带走了,你起来”
苏又清腿软,撑着膝盖缓了口气,许佑换了一边,用力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车上,门一关,嘈杂隔绝,车内淡淡的香气,精致的香水瓶搁在旁边,气氛微醺。
“借你手机打个电话”苏又清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着,“我手机找不到了”
许佑“嗯”了声,摸出电话递给她,两人指尖短暂相碰,一秒不到就分开。
苏又清急着按号码,许佑看到她把十一个数字烂熟于心,手指就要按上绿键却突然停了动作。她敛神,果断的把手机合上还给他,“你能不能送我去宋氏”
她说:“谢谢你”
许佑微微低着头,眼神里有她看不到的暗沉。再抬起时又恢复如常,他点了点头笑的得体。
许佑开车四平八稳,苏又清稍微定了神,摊开手心才发现都是红点,衣服裤子满是灰尘,她抽了纸不停擦拭,下手越来越重,最后把手握成拳猛的打在自己大腿上。
许佑转头,就看到她红了眼眶。
他急刹车,苏又清不解的看向他,许佑撇头深吸了口气,又重新启动车子。
苏又清推门而下,边跑边跟他说谢谢,转眼她的身影消失在宋氏,许佑的笑容慢慢凝固,一点点从嘴角消失。
宋子休正在开会,听到营运部做总结的时候,门一声巨响,苏又清仓皇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你救救陈康!宋宋,你救救陈康!”
苏又清抓着他的手,像是终于触及到了温暖,眼泪兵败山倒,所有委屈和惊慌都找到了出口。
宋子休抱着她丢下会议就往外走,对随后出来的燕违卿使了个眼色,他得令着手处理。
“弟弟会回来的,我保证”
宋子休把她轻放在沙发上,苏又清趴在他怀里大哭,“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会再有”他捧着她的脸,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燕违卿倚在门边,“事情办好了”
宋子休点了点头,转而对苏又清说:“陈康没事,我让人送他回家”
她的神经终于松了弦,握着他的手,乖乖地靠在他的肩头,宋子休轻拍她的背,半晌听到她说:“我累……”
只这两个字,让宋子休的心莫名一紧。他护她爱她,给她力所能及的周全,骄纵惯宠也给她空间,很多路他要她一步步走,这两年看她一步步成熟,自己也努力为她圈出一个妥帖的二人世界,尽量让她远离纷扰。
他有过去,不那么美好,他无法杜绝流言,也怕她被蜚语所伤。
晚上他极尽温柔,把她摁在床上,或轻或重的细磨挑。逗,让她的妖娆悉数释放,苏又清媚着脸,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看身上的男人被有节奏的收缩激的狂野,不知轻重的撞着她,恨不得将她揉碎。
夜深露重,两个人互相交缠,肌肤的黑白对比格外明显。
最后他说,“清清,你后不后悔跟我在一起”
苏又清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如今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出,她心一涩,后悔这个词太言重,如若不是情深而惧,这个男人断然不会有此动摇和后怕。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温柔的抱着他的腰,“但是我喜欢你”
“宋宋,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又清趴在他胸前,两眼水光流转,嫩汪汪的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圈圈,她承认的爱恋给了她一个奋不顾身的理由。
宋子休反身压上她,眼睛亮如星辰,心里某个角落甘愿沉沦,被温柔拉陷。
夜漫长,他一遍遍爱抚她,掐着她的腰托起她不停用力,听她断续的呢喃酥麻整颗心脏,情/欲最后,他轻咬她的耳垂重重呵气,沉着声音说,“老婆……”
……
许妈妈招呼刚进门的许佑吃水果,俊朗清隽的儿子一脸笑意站在自己面前,挑起一片苹果给她,“妈,吃这个,皮肤保准比十七岁的小姑娘还嫩”
许妈妈笑的乐不可支,“你这孩子,嘴越来越甜了”
许佑随手脱下外套,交给一旁的管家,“这不是让你高兴吗”
“你要是给我带个媳妇回来,我就真开心了”许妈妈微敛神色,笑意不减。不出意外的看到儿子笑不作声,眉间孤寡之意笼了全身。
许佑上楼,她叹了口气,两年了。
热水冲了澡,许佑直直倒向床,两眼看着天花板,时间显示0:39,一小时前他守在她楼下,事实上,从德了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出现在以前那个小房子。
前几天在市中心,是他第二次见到苏又清。
车水马龙,他偏偏在人群里一眼看到她,狂喜和急不可耐充斥了大脑,他快步走向她,隔着半条马路的距离,他却突然踟蹰,她和同事在一起,巧笑嫣然教人移不开眼。
后来她看到了,笑的自然,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自然而然,再没有半分特别。
许佑一瞬间心灰意冷,两人之间,距离又岂止是这半条马路。两人一起喝了杯咖啡,期间她的交谈和话题,聊近况聊生活。
“你这两年过的好吗?”许佑喝了口咖啡,然后抿了抿嘴。
苏又清说:“过得很好”她顿了顿,“我换了公司了”
他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温润,“小佳呢,你们……还住在那里吗?”
讲到小佳,她笑容绽放如花,顿时来了兴致,“小佳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陆炎,就是和他”
许佑眼神明显一跳,她说了以前,那时候她总爱赖在他怀里说东说西,每每聊到小佳,她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如今那个孩子气十足的肖小佳,即将嫁作他人妇,洗手作羹汤。
时过境迁,他只是她的旧识一场。
“软西,她还好吗”
这是苏又清问的最后一句话,一如老朋友的问候,语气里没有半分纠结试探的气场,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情绪波动,澄净的让许佑心里空荡荡的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微笑,苏又清当做是肯定的回答,心头只剩无限感慨。
各自幸福,这是最好的句号不是么。
许佑买单,掏出棕色的皮夹简单精致,他的喜好一如从前。“你去哪?我送你”
“噢,不用了,等会朋友过来接我”
他“嗯”了声,双手接过零钱,对服务员笑了笑,对面的女孩不好意思起来。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许佑终于克制不住的问:“他,对你好吗”
苏又清一愣,他也知道了吧。她点头,说“好”。
许佑看到她的表情,哪怕一个字的回答,也能感受到她的快乐,没有以前少女的羞涩,是一种安然度日的感觉。
“那我先走了……”
他跟她道别,透过车窗对她微笑,日光折射在玻璃上,印出淡淡光环,苏又清一瞬间有点恍然,如玉少年横跨时间空间,重回她眼前,容颜不老,物是人非。
车子绝尘,消失在马路尽头。苏又清看了看时间,不多久宋子休就来接她,他握住她的手往嘴边呵着热气,不老实的往她脸颊重重亲了一口。
苏又清被逗的呵呵笑,“傻啊你……”
宋子休包着她的手放进口袋,“怎么到后门来了”
“嗯”苏又清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我碰到许佑了”
宋子休手一紧,苏又清察觉到,低头笑了笑,反手更用力的握他,“吃醋了?”
他不吭声,苏又清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她做了个鬼脸,“老严肃!”
宋子休帮她系好安全带,轻轻拍了她的脸,嘴边的笑容风轻云淡,一颗心却是重重下拉。
番外之一
李嫂端上了汤,她的手艺几十年不变,一碗下肚酣畅舒服,妈妈今晚很高兴,跟几个阿姨去听了戏,一晚上都哼着小曲。
李嫂收碗的时候,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笑,“少爷,你回来吃晚饭就好,夫人也开心”
“可不是,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四年,没良心”
我看着一脸不悦地母亲大人,笑了笑没有说话。精致的古瓷小碗被李嫂换下,蝴蝶花纹在灯光里一闪而过。
“少爷明天想喝什么,还是换成粥?”
“不用换了,就今天这个”我对李嫂一向尊敬,她在许家几十年,妈妈嫁过来时她也过来了,幼年记忆,得到最多的,便是她的疼爱。
小时候我记得她常说,“小少爷你快快长大,带个好姑娘给李嫂看看”
每次听到她这样说,我都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她就笑着轻拍我的背,一边哄我入睡,一边哼唱不知名的小曲,眼底一片慈爱。
后来,我遇到苏又清,她是个招人疼的女孩。
青春大概相似,我问过她喜欢我什么,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晃着小脑袋,“应该是你比较顺眼吧……”
说完她自己就傻笑起来,我摸摸她刚到肩膀的头发,嘴里说她是小笨蛋,其实我还是觉得温暖。我最喜欢看她穿浅黄的衣服,马尾干净的扎在脑后,一双眼睛漂亮至极,浮光一掠,眼里就像开出了一朵花。
大一时她为了《统计原理》这门课伤透脑筋,考试临近整天耸拉着脸,咬着笔杆在白纸上涂涂写写,一大串算式列出,最后的结果还是偏差。
她哇哇大叫,抓狂的逮住我的手就一口咬下去,然后郁闷的低着头,轻轻摇着我的手,“怎么办嘛……”
“哦,这样啊”我故作深思,“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她兴致颇高的把头凑近,好样,小白兔上钩,我抱住她,在她嘴唇上快速的啄了一下。
她讶着脸,脸颊慢慢笼上嫣红。
这是苏又清的十九岁,我遇见她,也喜欢上她,我对自己说,以后要对她宠爱有加。
第一次的吻,认真,所以成真。
大三那年运动会的八百米,在最后一圈冲刺时我被绊倒,全场惊呼,膝盖硬生生的磨在塑胶上,说不疼是假,苏又清从人堆里跑到我面前,跪在地上抱着我就哭。
这个傻姑娘惊慌失措,哭着脸一直叫“许佑……”
我甚至看到主席台上某校长的脸黑了又黑。
“乖,乖,不疼,不信你摸摸看”
她被红彤彤的一块擦伤吓到了,我故意逗她,抓着她的手就往伤口上碰。
她飞快的收回手,瘪着嘴,连嘴角都是泪珠。
苏又清这副表情,在我记忆里格外深刻,每次想到她的失控和眼泪,我都私心的想多有几次。她显而易见的关心和爱意,让我在只能凭借记忆缅怀的如今,心醉的要发狂。
同样,无力的发狂。
江软西的出现是个意外,我是知道她的,平日父亲的生意我也略有耳闻,江家的千金,待如珍宝。在她说喜欢的那一刻,我有礼拒绝,其实心里还是微微焦躁的。
我怕苏又清,她在意。那么我也介意所有除她以外的爱。
她跟我闹过,像只小猫挠着爪子,纵然尖利,但不够狠劲。她为我难过,也对我不舍。每次看到她纠结的表情,我都恨不得掏心挖肺,一颗心就一个拳头大,我能放几个人呢。
我想我体会到李嫂对小时候的我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爱一个人最好的结果,便是给她一个家,并且对她宠爱有加。
每次她在我怀里熟睡,长长的睫毛沁在月光里美好不似现实,软趴趴的头发垂在脖间,呼吸浅浅扫在我的喉咙,好像每个大学都有一个情人约会的圣地,我们也不例外,西园一大片翠绿绿的草坪,相拥而吻的情侣甜意四溢。
而我们,也是其中之一。
幸福都是两个字,却有各自的样子。
在得知我要去德了的时候,苏又清很乖,没有吵闹和挽留,她知道那边的氛围适合我,她也知道我不是一去不回。
我对她的保证,此生此身,只她一人。
这是苏又清二十岁,她给我的赌注,是全部的温柔和体贴,她愿意做的,是两年的等待。
我亏欠她的,是一个归宿。
二十五岁回了,接管家族生意,二十六岁把她娶回家,我要跟她生两个孩子,一生一次,就这么老去也是种圆满。
在最后半年里,我订制了钻戒,粉嫩精致的盒子里,那枚戒指熠熠生辉,这便是承诺,亏欠她的,我只会加倍还她。苏又清,你有没有想好婚纱照在哪里照呢。
想到她羞涩的脸,我的心情就格外好,满当当的都是迫不及待。
命运最爱急转弯,很不幸,我是命运玩笑的对象。
当一群黑衣男人找上我,并把我带到宋氏总部时,我心莫名。无数份许氏资产评估报告散落在房间空地,许家的基业命脉,此时毫不隐藏如同廉价报纸一般,随意出现在一干陌生人眼中。那个男人坐在桌子顶端,睥睨冷漠的表情实在不招人待见。
“我要一个人”
宋少爷从来都是干脆行事,要求目的筹码,关键的三点利落提出,没有拐弯抹角。父亲总是跟我说,要以宋子休为榜样,他在商界的地位,谋略,心计,独特的人格魅力最擅长抓人心。
呵,榜样是吗。
许家商业机密轻松调出,一排排数字和联络电话刺瞎我的眼,也成功撩拨起心里无数根紧绷的弦,当他说出“苏又清”这三个字时。
心脏经脉寸断,这样的形容,实在不过分。
宋子休厉害,抓人弱点,攻人不备,他这样的举动践踏了我作为男人的尊严,如果我不妥协,更是把我推到忘祖忘宗的下限。
进一步,是永失我爱。
退一步,是万劫不复。
不管哪一种,都是悲剧收场。我对任何一个都责无旁贷,要保江山,还是痴恋江山里的如花美眷,一刚一柔,一个是我生来就无法忽略和有责任扛在肩上的世界。一个是我这个世界里的中心。
苏又清,世界唯一的你,隐匿在我的内心,所有的美好未来都以你无限扩散,只等枝繁叶茂时便开花结果,一生牵手到老。
你是唯一,我却没能力珍藏好你。
眼前这个男人,气势上胜我,手段纵然无耻,却也简单明了的达到最佳效果。
挣扎煎熬,翻江倒海的波涛和怒火充斥着全身血肉,家族责任,我身后有太多人,太多家庭,许氏资金链出问题,兵败山倒是必然。
我不能漠视。
我恨宋子休,即使后来听说你的幸福,我依然恨他。
苏又清,我爱你却对不起你,二选一,我选择了对你的放弃。我是最没有资格去评论你生活的人。
你乖一点,在你难过的那段时光,我已经被思念和言不由衷的无奈折磨了半年。
重回德了,我跟江软西分了手,我对她说,我忍不了。
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我骂,许佑,你也就这点出息。
是,就这点出息。我冷笑,抬起右手,软西以为我要打她,惊恐的望着我。
“啪”,重重的响声是从我脸上响起,我给了自己一巴掌,下了狠劲,却感受不到丝毫疼意。
心死了,一切都死了。
那晚江软西哭着从我屋里跑了出去,这一巴掌是她预料不到的,打在我脸上,也打在她心上,彻彻底底的将她的心思挥断。
清清,你看,我是坏人对不对。
欠你的,是一辈子的幸福。
欠她的,是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慕。
在德了生活了一年多,喝酒抽烟放任堕落,每个漆黑夜晚,望着华丽天花板都呆滞,这个世界最熬不过的,是寂寞和思念。
我还是回了了,违背了和他的约定。
妈妈很高兴,不停抹着泪,贵气敛去,只是一个做母亲的心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不停重复这句话,我笑着说,“回来陪您听戏,好不好”
她的眼泪流的更多,我以前跟她说过,“妈,以后我带她回家陪你一起听戏”
顺着指尖的方向,照片上正是苏又清巧笑嫣然的脸。虽然妈妈不喜欢,我还是坚持着把她介绍给家里人,无不意外的看到整体的反应。
我想,我的坚持总是会让他们改观,苏又清招人爱,因为我太疼她。
现在才明白,很多东西不是靠坚持就有用的。
我没那份能力,不能给她一个毫无纷扰的保障。
在外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偷偷去过苏又清的公司,在门口守着,五点半下班,她有时一个人,有时跟同事挽着手出来,脸上神采飞扬,头发已经到腰了,阳光下亮着光,心动依然。
我躲在角落,被她的笑容感染,连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宋子休的车真是霸气,招眼的停在马路边,其实她不喜欢这类型的车,以前她总指着路边的好车说,“真是没品啊,这车跟土财主似的”
可是现在,她还是牵了他的手。
我的呢,空荡荡的,心里的那朵花已经颓败,枯萎着枝桠,再也等不到春暖花开的故事。
苏又清长大了,我在她的生命中陪了三年,也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她也陪了我三年,最单纯美好的三年,一切秘密就让我背负,感情的刻刀,无时无刻划下印子,时光只是一座囚牢。
我远远看着苏又清,她笑的幸福,搂着宋子休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白色呢子衣,黑色长筒靴,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后,她真乖,和宋子休也那么般配。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再也等不到眼波温柔的苏姑娘。
苏又清,我不甘心,可你总算是幸福了。
甜
年后,宋子休把苏又清带回了美了,苏又清回想那一幕,紧张忐忑,一路上抓着他的手问:“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这条围巾是戴着好,还是不戴好啊”
他酷酷的,从头到脚打量她:“苏小姐,今早六点开始,你已经问过我不下二十遍了”
苏又清摸着头憨憨的笑,从包里掏出粉饼对镜补妆,俏生生的模样看的宋子休热血沸腾。
等了那么久的人,终于等到了,横跨南北半球,幸福一路延伸。
“清清……”
她“啊?”了声,转头就看到他眼里的柔情,流转四目。她“噗哧”笑了出来,“发春啊”
他的笑容越来越魅惑,嗓音沉着,一个“恩”字说的无限色/情。
苏又清脸红,把玩着他的手指,小声说:“你妈妈好相处吧……”
宋子休没回答她的问题,猛的搂住她,大声喊了一句:“宋太太,你婆婆很想抱孙子!”
苏又清背后冒出一层薄汗,像是一阵电流从脚底板直达天灵盖,一阵狂喜渐渐覆盖每个神经末梢。
她嘀咕:“……不是想要女孩吗”
宋子休笑,她以为把头低着,就看不到她满脸的绯红吗,牵着她的手登机,人生驿站一个个停留一步步走,三万高空,心的距离最近。
苏又清惴惴不安,看到宋父宋母时,终于明白何为遗传,在宋父身上,她甚至能看到宋子休以后的模样。而宋母,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笑容得体也不至敷衍。
“这是苏苏吧”
宋母很温和,五十的岁数,矜贵的气质不是光靠保养品就能换来的,在儿子接管宋氏之前,她也是和丈夫并肩,与宋氏共沉浮的女人。
聪慧,干练,人情世故游刃有余,这些气场,年龄适逢时,散发的淋漓尽致。而今家业蓬发,后辈青出于蓝,自然收敛角色,一生精彩,不过就是图个安稳收尾。
“阿姨您好”苏又清微微颔首,笑的大方。宋母上前虚挽着她的手,“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了吧,厨子做好了饭,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说话之际,她跟一旁的儿子交换了眼神,心领会神的笑了笑。
这房子不像苏又清想的那么华丽,雅静的宅子,几幅装裱好的山水画展在客厅,和宅子的风格相得益彰,苏又清小心捏了捏宋子休的手,丢给他一个“真想不到啊”的眼神。
苏又清有点怕宋父,他虽是一脸温和五官如刀刻,时光抚上留下痕迹,但几十年谋权杀戮的阅历让这个男人谈的不是气质,而是气势。
“叔叔,我给您添菜”苏又清起身,动作极谨慎。宋子休笑意暖暖,看着自己小女人的认真模样,心里一片绵软。
宋父“恩”了声,乌木镶银箸把菜夹起,细嚼慢咽。苏又清松了口气,宋父嘴角微挑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的瞄了瞄宋子休,还真是父子啊。
宋母察觉了她的不自然,聊起话题让苏又清慢慢放松,一顿饭吃下来也融洽快乐,宋母一句“若是子休欺负你,苏苏就告诉我”让众人会意,苏又清入住宋家,是迟早的事。
宋子休拉着她的手,带她去书房看宋父练字,紫狼毫恣意挥洒,线条凝重厚实,流畅勾勒。宋母在一旁磨墨,不时侧头看丈夫,宋父虽没有过多表情,但二人的默契经得起岁月沉淀。
苏又清料想不到宋子休这个男人的父母会是这般,平淡宁静,过着最安逸的日子。眼前的画面让她动容,甚至猜想她和他三十年后,是否也是此般相依。
“你妈妈很漂亮”
两人退了出去,走到厨房切水果,宋子休就着苏又清的手咬了一片橙子,“她年轻时很生猛,二十岁的时候就砍过人”
宋子休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脸:“小傻子,看你紧张的,晚上吃饭手都不停抖”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因为你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第二个男人幸福圆满。
宋母十八岁就跟宋父一起,他的一番雄心壮志,她愿意奉陪,从黑到白,他们扛了近十年,宋氏拔地而起,称为业界奇迹,她不把自己当女人,为宋父挡过两刀,生死一线之隔,宋父抱着满身鲜血的爱人,落下此生唯一一次的男儿泪。
两人性子一冷一热同甘共苦,一起吃苦的幸福最后回归原点,抛去富贵浮沉,平淡执手。
宋子休跟苏又清讲完父母的故事,眼前的女人竟然湿润了双眼,一生那么长,长到即使死去,故事依然撼动旁人,永世延长。
“苏又清”
她抬头,眼眶的泛红还未褪去。
宋子休表情郑重,他说:“宋氏是他们送给我的礼物,而我自认从没让他们失望,我不会让你碰触血淋的世界,只要我活着,你永远和我并肩,只要有危险,我永远把你推到身后,护你周全”
在宋子休的眼神里,苏又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你要好好的”他抱着她,放下一身沉重,“从开始到现在,我都那么喜欢你”
……
睡觉的时候,宋母询问苏又清的意见,宋子休自然想跟她一间房,最后苏又清说要单独睡一间,乖巧的模样让宋母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也没忽略儿子哀怨的小眼神。
“你要憋死我吗……”
宋子休在房门外把苏又清抱的铁紧,硬硬的抵着她的臀,“我想死你了”
苏又清不安的扭动,手不停推着他的胸,“别闹了啊,阿姨看到就不好了”
“看到才好呢”宋子休热热的呼吸扫在她鼻尖,“你去问问,她巴不得我现在就……”他突然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上了你”
苏又清已经习惯了他的色/情无下限,挣脱开来跳开几步,笑着对他说:“你个流氓……”
事实上,宋少爷大半夜就受不了,跑到她的房间,手脚麻利的钻进被窝,大力一扯,苏姑娘薄薄的睡裤就被褪下,不满和抗拒最后都变成了哼哼唧唧,又不敢叫的太大声,索性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宋子休一受刺激,体内热火更加高涨。
“你怎么这样啊……”苏又清皱眉,有点受不住身上男人的剧烈动作。
“我怎样?”宋子休别有他意,重重撞了几下,咬着她的唇说:“嗯?这样?”
苏又清拿他无奈,看他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心里哀泣。
宋子休掰正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情/欲上来了,咬着牙说:“你是我的”
苏又清神志涣散,哼唧了半天任由他摆布,最后感觉体内一热,皱了皱眉软在他身上困的眼皮直往下沉。
宋子休轻拍她的背,看她沉睡,偶尔吻吻她皱着的眉头,深刻的存在感填满了他的心。想到母亲跟自己说的话,
“宋家不需门当户对,不需政治联姻,苏苏的家庭我也了解过,嗯,你不要怪妈妈,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和私心,苏苏是个好女孩,她生命所或缺的,我们宋家都能弥补,不够完整,但总算及时”
“子休,你两年前做过的事我也知道……”
听到这里,他的身体明显一怔,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把这些直白说出。
宋母看到儿子的反应,微微叹气,“这个谎言你打算瞒多久?你比我了解苏苏,要么就赌一次,要么,就一辈子别让她知道,我喜欢这女孩,不论别的,至少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闹心,比你以前杂志上的那些明星闺秀舒服多了,一群花蝴蝶杂交”
他没有作声,腰板笔直一脸莫测,一辈子别让她知道?看样子是有人触雷了。
……
在美了待了不久,走的时候,宋母笑呵呵的说:“苏苏,希望宋家有这个福气,下次你来的时候,能对我换个称呼”
说完,她抱了抱苏又清,身上素雅的香味极好闻。
一直到飞机降落R市,苏又清依然激动难平,摸着扑通乱跳的心脏胡思乱想。宋子休心情大好,这一程,总算顺利走来了。
钻戒,工作交接,求婚,婚礼,孩子……该先做哪个呢?
他的目光定在一直低着头走在前面的苏又清,笑意不自觉的蔓上嘴角。
时光慢走,日子如常,宋子休有意把行程重新规划,一些重要工程现在开始着手进行。关于未来,他张开怀抱,对苏又清盛情邀请。
得来不易,所以分外小心,所以看到桌子上那一叠照片时,怒意弥漫心房。
“这两个月拍到的照片在这里,如果要全部,我马上送来……”
宋子休踱步到窗边站定,拳头越握越紧,把手上的照片用力甩向半空,一张张洒在木质地板上,都是一个男人的身影----许佑
他在小区楼下、公司外、超市、街边等待。这些地方只因苏又清会出现。
宋子休的眼神如刀,除了怒火,心里某个角落空虚的疼。
许佑,不管怎样,当初你妥协了,一步棋,决定日后你再无翻盘机会。
我不似你,我不信奉选择题。
江山我要。
女人,我也要。
枉顾
许佑这两个字,是宋子休心里的一道裂痕,想到无数种可能就让他太阳穴胀胀的疼。
宋子休现在陷入一种怪圈,一边妥帖安排他和苏又清的未来;一边是见不得光的阴暗面,这里面的纠葛,是两个男人的对决。
“很简单,让他死”
这是宋天朗的说法,而后他又补充说:“如果你不方便,找我”
宋子休手一挥,扶着额头闭目养神,“下策”
如果她知道,以他对苏又清的了解,两人间隔的怕是万丈深渊了。
“死人有多麻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完这句话,宋子休留意了宋天朗的脸色,不出意外的泛起波澜,他冷淡的眉间掺上复杂,出现一丝不耐。
“我既然把她带出来,就不会再给她退路”
宋天朗起身扣上西装,他衣服的每颗扣子上,都刻了一个“C”,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每次抚上都是一次动情。
宋子休知道这个弟弟的所有过往,宋天朗的年少轻狂,只有那一场爱恋,他妥帖携带,直到现在,生死不过如此,如果时光倒流,他也甘愿抵命。
苏又清兴奋推门,“宋宋你看这个……”话还没说完,看到面前的宋天朗,她立刻低下声音,握在手里的布艺饰品也慢慢藏在身后。
“什么?”宋子休目光一下子亮了,对她伸出右手示意她过来。
苏又清冲宋天朗笑了笑,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对这个男人很好奇,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震撼,以至于现在她都有点畏惧。宋家的男人,第一印象都是相当彪悍的。苏又清感慨,稍稍走近了些,就被宋子休勾到怀里。
宋天朗看了看时间就要走,“不方便的,你可以找我”
宋子休“恩”了声,兄弟两眼神交汇,意有所指。苏又清微微抵触着他的胸膛,大少爷,这还有外人在,你丫的手乱放哪呢。
宋天朗神色如常,故意从他们面前绕过,目测好距离,猛的俯身,在苏又清耳边吼了一声“嗨!”,吓的她一身冷汗,什么反抗都忘记了,扑在宋子休怀里,毫无间隙。
宋天朗嘴角终于有了笑意,宋子休也是强忍表情,享受这高品质的投怀送抱。
苏又清望着宋天朗俊朗的背影,不停地咒骂,靠,真是看错人了,原来他才是宋字一号闷骚。
“给我看什么?”宋子休抱着她,调整了姿势,让她分开腿坐在身上,柔软正好抵在他的□,存了心让苏又清不安生。
她不适的动了动,察觉越来越强烈的嵌入感,脸都红了,“扎窗帘的布艺,我刚买的,想给你看看……”
“这样啊”宋子休拿下她手里的东西丢在桌子上,“可是我想看你……”
“你别解扣子”
“你别解下面的扣子”
“你别咬啊……唔……宋子休你性饥/渴吗”
苏又清被男人平放在办公桌上,朦胧着双眼不知今夕何夕。宋子休越吻越下,最后重重一口的吸吮,逼的苏又清全身泛红,心跳猛烈。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恩……现在知道我想看你哪里了吧……”
……
宋子休的房间,越来越多她的气息,矮柜上的合照,粉蓝卡通相框,化妆盒打开放在桌上,她用来扎头发的带子,一切随意居家。
床罩被套也被她换成暖色系,抱枕斜倒在床边,流氓兔的花式是他们逛商场时一起挑选的。两人的生活都在改变,这个房间,塞下了两年的时光。
宋子休时常会想,我习惯你了,清清你呢?以后的路好好陪我走,好不好。
隔日周末。
苏又清起了早去买东西,两人也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该做的都做了,差一枚戒指和一本证书,她知道宋子休的安排,自己也有心的添置东西,有次吃饭时,小佳打趣说:“要不要传授经验?宋哥,是免费的噢”
“嫁人了就了不起啦”苏又清在肖小佳面前难得的脸红,一屋人都笑的欢乐。这个俊朗的男人,自己总算没有错过。
苏又清提着满袋东西走出商场,“苏又清?”
她抬头,眼里写着惊讶,“许伯母”
许母心一松,“还以为我看错了,大老远就看见你了”她看了看苏又清手上的东西,“一个人么?”
“恩!”苏又清礼貌的笑,她见过许母两次,不算太好的见面,那时候还和许佑在一起,她死心塌地跟着他,许佑也认定了她,有意安排了她和妈妈的见面。
许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一辈的人总受门第观念影响,她对儿子的眼光不予认同,只当是他年纪小玩玩罢了。后来的江软西,让许母打心底里的喜欢。她不止一次跟儿子说,“你谈谈就好,我把话说明白了,软西才是我认同的女孩”
后来许母去学校找许佑,在车上远远瞧见二人腻在一块,许佑把苏又清打横抱起转圈儿,两人笑的青春飞扬,儿子的脸愈发英气。只是这样的笑容,她这几年再也没有看过。
“许佑”
两人见到来人,都是一惊,苏又清粉着脸,紧张的站在许佑背后,那时候年龄小,一句“许伯母,你好”也说的战战兢兢。
许母只是略抬嘴角,没有热情理会,跟儿子把事说完就走了。苏又清大概也猜到,她是不喜欢自己的,那一晚她担心害怕,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这些都是被时光隐藏的秘密,藏着藏着,便再也找不到了。
“伯母,您是来买东西的吗?”苏又清回过神。
许母只是笑没有回答,她掠过苏又清,对不远处招手,“这边”
苏又清回头,心下一片了然,许佑身形挺拔,点了一根烟在嘴边,在看到苏又清时,明显一怔,然后迅速地掐熄烟头,微微的惊慌还有一丝狂喜。
他面带笑容,不过五米的距离,苏又清突然恍神,就像是倒流了时光,那个如玉少年穿越到自己眼前,许佑嘴角上扬的弧度,就这么一道熟悉光景,生生戳中苏又清记忆的门锁。
曾相爱,锁住的旧时光总会跳出来,苏又清本来就是重感情的人,抵不过物是人非的招惹,就这一下,差点让她落泪。
许佑微微张着嘴,缓解嘴里的烟味,走到她面前,千言万语在心口难开,最后只是淡淡一笑。
“你送送小苏吧”许母开口,苏又清一愣,“不麻烦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的”
许母还想说服,被许佑打断,“那有空再聊”
他说的得体,再平常不过的会面,不触雷,所谓疏离,刚刚好。
许母看着开车的儿子,不可闻的叹气。
夜晚,许母敲了敲许佑的房门,慢慢推开来,一室的黑暗,只有一只手机闪着微弱的白光。
趴在床上的人被光线刺激,浮光间眯了眯眼,又把头重重埋进枕头。
“来,起来吃点东西”许母摸着儿子的头。
“嗯”许佑应声,半晌还是没有动作。
许母拿起旁边的手机,只是一眼,心里一阵泛疼,一张张图片浏览过去,都是苏又清的身影,她19岁,20岁,21岁,最后一张,是他们的合照,时间永远停在2月17日。
“妈”
许佑突然叫她,他说:“媳妇没有了……”
门缝里透出的光亮扫在他脸上,剪出寂寞的轮廓。许母心里一酸,“没了,没了,我儿子也没了!”
许佑撑起身子,一拳重重砸进被子里,许母哭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小佑乖,不要非她不可,好不好?”
“不好!不好!”许佑爆发,双目赤红,看着妈妈被自己吓着的表情,他几近颓败的垂下头,“我好像,不会爱人了……我再也不要别人了”
……
能让许佑这样温润的人憎恨的,这辈子也只有宋子休了。他逼他做选择,用权势夺走了他的一场命中注定,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沁人四肢百骸。
当年他的一句话,彻底斩断了许佑的美好生活。
如今许佑踏进这个豪华办公室时,心如死灰,好,很好,宋子休不来找他,总有一天,他也会克制不住找上门。
“当初的协定你忘了?”
宋子休把一叠照片重重丢在桌上,不屑道,“许先生真是个情种”
许佑定定的看着他,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又松。
宋子休在窗户边长身玉立,“知轻重一点,对你没有坏处”
“宋子休”许佑叫他,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拳头重重砸向他的脸。
温如春风的许佑终于失控,“你他妈的别欺人太甚,姓宋的,现在这一切你就不会于心有愧吗”
反应过来,脸上的痛加心里的火一下迸发,宋子休忍了很久的脾气全部化作暴力,反手制住许佑的手腕,屈膝一顶,许佑腹上一阵剧疼,顿时惨白了脸。
“现在她是我女人,不是你能碰的!”宋子休敛了怒气,“我的警告仅此一次,你自己掂量”
许佑忍着痛直起身板,“你这个孬种,你在害怕,你没有能力让她爱上你”
看到宋子休铁青的脸色,许佑冷笑,“如果她知道,你说她会怎么选择?宋少,感情面前你我平等,你做过的,一定要偿还”
“当年你一句话,把我逼到那么难堪的地步,我每年都回来看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许佑自顾自的说,“我不是怕你,我的感情你没资格左右,我只是不想她再难过一次”
“我只是不想她再难过一次……”
许佑捂着腹部,微微一动,疼的冷汗直流,说到最后几近无力,“宋子休你知不知道,我爱她,比你早,不比你少”
宋子休冷哼,目光睥睨,“市政府那块地,你们许家也在争取,机票在这,晚上你消失R市”
许佑一震,身体里的某个伤口一发不可收拾的疼,“我不会打扰她,我也不会走,她不是筹码,宋子休你不能这么糟蹋她……”
“糟蹋?”这个词让宋子休皱了眉,他一步步走近,“你又怎知她不快乐呢,许佑,你高估了自己,她不是非你不可”
许佑心剧烈的疼,“我却非她不可……”
两个男人,一个霸气不让,一个坚定隐忍,谁都有不放手的理由,整室的气场压抑窒息,直到轻微的门响,苏又清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两人眼前,男人的气势顿灭。
宋子休动了动嘴角,苏又清眼里写着无措,只是几步之远,却好似要拉开一道鸿沟。
她小声的说:“我来给你送晚饭的,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脸上游离的表情让宋子休心慌,他快步向前,伸手就想揽住她,苏又清下意识的躲开,整个人都是虚的,她提着保温杯的右手不停抖动,最后手一松,“啪”,饭菜洒了一地。
“清清……”
许佑哑着声音,这一声,倾尽温柔,五年前的初次爱恋,命运弄人,枉顾了一生。
苏又清蹲在地上,眼泪“啪嗒”落下。
知晓
“清清”
许佑看着她,哀莫大过心死,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她终于知道了,这一页转折,他等了无数日夜,为了一个男人,背离爱情,为了一个女人,背负一生不得救赎的罪。
苏又清鼻音很重,“恩”了一声,胆怯卑微,听在宋子休耳里,是不可控制的惧。
“你跟我走!”
宋子休沉着脸,一把拽起地上的苏又清,她身体僵了一下,却也没做挣扎。顺着他的力道站起。
一旁的许佑渐渐红了眼眶,宋子休,你还是不懂她,你到现在还逼她,你怎么舍得。
许佑扶着沙发慢慢站起,试图靠近苏又清,手隔空伸到一半,宋子休胸膛剧烈起伏,暴怒的折了他的手狠狠推在地上。
“唔”许佑闷哼,宋子休指着他,眼神肃杀,嘴角动了动压制着巨大怒意。
一直低着头的苏又清突然拉了拉他的手,“宋宋……”
他心一震,她的眼神此刻清澈的不正常,她小声的说:“你别这样对他”
只这六个字,瞬间击中宋子休的底线,他呆在一旁,手一点一点从她臂上滑下。
“许佑”苏又清在他面前蹲下,长长的发垂在脸侧,“去医院”
他冲她笑,温和的神情遮掩不住惨白的脸色,他一直笑,想把遗漏的思念全部弥补。苏又清说:“你妈妈告诉我,你的胃动过大手术……”
一个平日烟酒不沾的人,猛然买醉豪饮,血肉之躯到底脆弱,不过半年,他硬生生的把自己弄坏,见不得光的痛,总要找一个平衡和替代。
他不够狠,留不住她,那么只有对自己狠一点,想念才能少一点。
苏又清伸手扶他,宋子休就站在她背后,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浓如墨沉如海,握拳的右手,被自己掐得血痕渐现,血凝成珠,欲坠。
“苏又清!”宋子休跨前一把拉过她狠狠揉进自己的怀里,“你不准走!听到没,我不准你走!”
苏又清很乖,在他怀里不动不闹,反而搂住他的腰,她一字一句的说:“送他去医院……”
她抬起头仰望着这个男人,嘴角一直有种似有似无的笑。
“宋宋”她突然唤了他一句,“这是你欠他的”
……
许母赶到医院一脸焦急,看到病床上吊水的儿子,终于捂住脸失声痛哭,“我们许家是造的什么孽,造的什么孽啊!”
苏又清递过面纸,“伯母,他没事”
“苏苏,你跟许佑和好,阿姨求你,阿姨求你了”
苏又清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轻轻拿开许母的手,对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女人笑了笑,再无多言。
这样的笑容,只是一种礼数,找不出一丝可能。许母擦了擦眼泪,“你们这些孩子,这么不让人省心……”
许母去医生那的时候,苏又清踏进病房,床上的男人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药水有节奏的滴进他的身体。
看到她进来,许佑对她笑,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垂下。
“好好休息”苏又清走近,沉默了半天只说出这四个字。
“恩”他点了点头,很认真。
两个人对视,眼里的情动再也对不上座,他余情未了,和苏又清的距离被时间切割出一道裂痕,万丈深渊,她成了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天涯。
“你以后好好对自己,胃不好要多注意,不要让阿姨担心了,好不好?”
苏又清弯腰整了整他的被子,这些温言软语说出来,听在许佑心里就像是一场告别。
他突然起身不顾手上的针,用力圈住苏又清的腰哑着声音说:“清清,离开他……”
苏又清鼻子一酸,“你当初怎么舍得呢”
“你说你爱我,可你最后还是放弃了我……”
苏又清慢慢蹲下,把脸枕在他的右手里,“是你先不要我的,许佑,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放声痛哭,“我以前那么喜欢你,你却狠心把我丢了”
许佑一愣,抚她发的手渐渐松开,时至今日,自己再没有立场去提要求了,她难过的,是往事,对他,没有一丝动摇了。
这场动情,上帝在他耳边悄声说,许佑你看,只是一场意外。
苏又清走的时候,他一直很清醒,她没有跟他说再见,抬手看了看时间拿了包就走。许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清清”他叫她,最后一次努力。
握在门把上的手停了两秒,“咔嚓”一声门关上,只落一室安静。
那个说这一辈子非君不嫁的女孩,坐在他单车后晃着小腿的小姑娘,哼着小曲唱着温情的歌,时光如画,她来过,她爱过,她最喜欢枕着他的肩膀打盹,只是现在,她一直熟睡,不愿为他醒来了。
关上了青春的门,疼了醒着的人。
许佑闭目,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室外很冷,毛雨夹杂着寒气,打在脸上冻的厉害,苏又清一直抖,牙关不停磕碰,红格子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灯光朦胧在雾气里,偶尔急开的车溅起路上的水,苏又清跳着脚躲闪,车身经过时带起的风,让她直打哆嗦。
她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宋子休,一身黑衣站立在路灯下,蒙了湿气的灯光笼在他身上,拉出虚虚的影子。
宋子休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她伸出手。两人间隔了一条马路,苏又清咳了两声,车子经过时响起了喇叭,在“嘟嘟”声里,她低下了头,眼泪一点一点挤出眼眶。
“我们回家”
宋子休牵起她的手,力道太重,苏又清觉得筋骨都是疼的,她定在原地不肯迈动脚步。
“我们回家!你听到了吗!”宋子休转身对她吼,抓着她的肩膀猛摇,“回家!苏又清回家!”
她咬着唇,细小的抽泣声在这夜里格外清楚,“你骗我……宋宋,你骗我”
宋子休的强硬瞬间瓦解,他缓了力气,握着她的手除了温柔还有不舍,“清清,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搂她入怀,湿润的唇吻着发,“厨子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宋宅今晚都在等你,我也在这里等了好久……”
一路上,她都被他牵着,只是二人都不说话,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一天的惊乍已让苏又清疲软,热气一熏,脸色绯红。
宋宅的人一见她进屋,个个眉开眼笑,几分钟后顿觉气压不对,两个人过于低压,尤其是苏又清就像披了一身伤。她对正在摆碗筷的阿姨说:“不麻烦了,我不吃”
已落座的宋子休听到这句话脸色暗了,看着苏又清上楼的背影,一腔压抑不得舒解,苏又清进了客房,听到楼下传来摔碗的声音。
她靠着门板,一点点滑倒在地,泪水早已狰狞容颜。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