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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诱惑

_7 北京玩主(当代)
   欢场是连接官场和商场的中介,尤其京畿皇都,不愁没有豪门巨贾捧场,只怕你弄不出像样的排场,所以镂金饰银极尽奢华的销金窟总是最有面子的请客场所,日进斗金恐怕还不足以形容其财源滚滚的势头。
  
   从前的黎黎现如今的雪儿尽心尽力地陪着葛老板赌酒玩骰子,我斜眼看见葛达裕醉眼惺忪一手肆无忌惮地伸进黎黎腰间乱摸,雪儿视而不见一般依然打情骂俏谈笑自若。这时葛达裕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赶紧起身一手捂住话筒接听边往门外走去,没两分钟就陪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给大家介绍说来宾是X办的朋友孙主任。老傅赶紧扔下怀里的小姐过来招呼,我也礼节地站起跟他握手,嘴里说“原来是宫里来人啦,失敬失敬!”
  
   孙主任穿件灰色衬衣,额上皱纹颇深,双眼慈善平和,但偶尔一瞥间却能让人感觉里面深藏的锐利。他咧嘴呵呵一乐,“小兄弟说话有意思,哈哈,有些意思。”
  
   葛达裕交待雪儿转过来陪同新来的贵宾,自己却不再叫小姐,反而让半老徐娘的妈妈桑坐下来陪在身边玩。雪儿会来事儿,嘴里嚷着既然孙公公来迟了就得先按规矩罚酒三杯,接着倒好酒就将杯子往孙主任嘴边凑送。孙主任矜持一番说酒量浅,得慢慢来。雪儿不依不饶说如果公公不赏脸小妹只好以美色诱人啦。于是满屋子人都起哄说同意,我大声宣布说既然中央集体决议一致通过,雪儿你就尊旨执行罢。
  
   只见雪儿挺直腰身褪下外套,只剩下贴身小吊带衫,结实的双乳顶得轻薄衣衫晃晃荡荡煞是喜人,她嘟着嘴抿一口杯中酒,伸出玉腕勾住孙主任的脖子便往他嘴里喂去,孙主任当众被迫灌下酒来,仓促间竟呛着了嗓子,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包厢气氛顿时一派形势大好。
  
   这时妈咪起身,叫了一个制服套装女孩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盘中搁着一个檀香木盒,打开来里面一色儿高级雪茄烟。制服女孩子依次半跪着递给每个客人挑选,轮到我时示意不抽烟,小妞儿笑了笑不说话准备起身离开,妈咪骂陪我的小姐,秀儿你傻呀,伺候哥哥尝个鲜儿呀。
  
   我心中凛然一动,拉住欲离开的制服小妹,指着檀香木盒中的几种不同品次的雪茄问都有些什么区别,小妹介绍说从最上层的300元一支到最下层的是2000元一支不等。伪空姐秀儿低声告诉我说那最贵的雪茄味道至HI很受欢迎,我说怕是掺乎了特别的东西吧,她俩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儿笑而不答。我就说自己珍爱生命远离毒品,还是尽情享受醇酒美人吧。
  
   秀儿见状端起酒杯移坐到我腿上,不依不饶地要我陪她连喝几杯才肯下来,还咬着我的耳朵根儿喘气如兰说道,哥你别老惦记别的女人,小妹我也是极品美女今天要让哥醉入花丛。我被这丫头灌得头重脚轻意识混沌,秀儿把她的电话号码写在餐巾纸上塞给我,让我下次来玩还找她。
  
   散场时,葛达裕的助手派发完小费,雪儿陪着妈咪将我们送到电梯口,跟每个客人装模作样地抱一抱以示告别,轮到我时感觉她使劲用手在我后背掐了一把,扔下一句“杨哥,后会有期。”
  
   然后我们一起到楼下把车里的神雕搬运到孙主任的奥迪车里,葛达裕从助手手里接过装现钞的黑皮箱递给老傅,大家依依惜别一番作鸟兽散。
  
   老傅见我神思恍惚的样子,要过车钥匙开车送我回家。我把车窗放下来让清爽的空气吹拂发烫的脑袋瓜儿,一边将黎黎的往事原原本本讲给老傅听。他待我说完,叹口气说,兄弟你这人心慈不能带将领兵,疏财仗义不适合经商,不愿溜须拍马耍滑不能从政,就是在脂粉堆儿里混也是倒贴份儿。我哈哈大笑,自嘲说原来还以为自己是一闲人,现在看来整个是一废人。
  
   他若有所思地回答,其实你小子算是一俗世邪人,各圈儿各派儿都不是,但各圈各派都不排斥你,有点儿像练就练了武侠小说里混元功,各处都兜得转,各种暗器不伤身。
  
   我嘿嘿冷笑,说无非是功力修为不够怕欲多财多压身,所以尽整些防守性的招数聊保身家性命罢了。转过话题我径直问老傅这次北上是不是跟奥驰中心的项目有干系,他瞥我一眼,回答说那块地牵涉到的利益格局太复杂,曾荃可能吞不下这块骨头。葛氏兄弟背后还有人,再有就是格罗斯的捷顿基金态度暧昧,最终花落谁家还未可预料。
(57)
  
   雍和宫北边的金鼎轩酒楼里人声鼎沸,算是当年从东直门簋街突围出来且升级成功的典范。大堂内外一色中式黑衫留板寸头的小伙计拿着对讲机巡回往来招呼客人,我赶到的时候李聪和瞿彦、余阳刚还有王信义都已经坐在包厢里闲聊着,这个饭局竟然是李聪发起颇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赴约之人的复杂组合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敢情李聪妹妹准备发起筹备娱乐圈新组合,名字就叫不靠谱儿?”我一屁股坐在瞿彦身边的空座位上,挨个儿打量一圈儿, 最后把眼光落在我对面还剩下的一个空座上,“貌似还有一个神秘嘉宾?”
  
   李聪狡黠地笑,“那是留给你的偶像来的,她还有事儿稍晚些出场。”小丫头还来跟我玩这套猫儿匿,我义正词严回答说“我心目中的两尊真神就在眼前呀,一个是中国的时装设计之星,一个是将来活跃报界的美女作家,哪里还有别的偶像。”
  
   瞿彦出来给李聪解围,说一会儿俞悦也会过来。我就更加觉得疑惑,“俞老师自然是我所爱,不过今儿个是要唱哪出戏呀?不知道会议主题就跟找不着党中央精神让我心发慌呀。”
  
   王信义大乐,“叫你今天来的主题就是买单,上次开会打赌说要拿下杨泓,结果输了还没兑现呢。”
  
   “不是吧,你丫怎么老是往我心底最柔软的部位戳呀,出师未捷身先死,一枝红杏出墙来。唉,长叹息以掩鼻涕,哀吾身之多艰啊。”我正想施展才艺,一旁余阳刚开腔说,“你就别糟蹋中学课本名人名言啦,李聪妹妹今儿个是双喜临门,一是庆祝生日,二是报社正式录用,可喜可贺呢。”
  
   “随喜随喜,也不告诉哥哥好准备些礼物孝敬妹子,”我随手在身上摸了一圈儿,空着手一摊,“哥哥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好送的,只好呆会儿晚上把我这副空皮囊当成送给聪儿妹妹了,你就把它当成千年滋阴保健高丽参可劲儿糟践吧。”
  
   李聪红脸啐我一口,笑骂道:“你这身胚也就跟菜市场的驴肉肠有一拼,也就切巴切巴喂狗还算合适。”
  
   我环顾四周问在场的人物都有谁在党,除了王信义所有人或摇头或摆手纷纷否认。接着问家族血统传承,大家都是纯正大汉后裔,只有李聪的母系是满族遗脉一支。我大喜,端起一杯啤酒就恭贺李聪前程远大,因为在座只有她一人是无知少女。
  
   李聪一脸窘态娇羞可人,瞿彦说杨尘你太不象话人家聪聪好意设局你还欺负人家,余阳刚也敲边鼓说应该自罚一杯予以惩戒。唯有王信义深明就里咪着眼傻笑,说你们大家不在党不知道行情,如今我党要吸收一大批党外人士充实政府部门高位,尤其有指标青睐无党派、少数民族、知识分子和女性同胞,简称“无知少女”。
  
   大都会的诱惑,就在于你总能够找到臭味相投的情色男女,凑聚在适宜的地方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在几轮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和恣意贬损之后,俞悦终于一阵风儿似的赶到包厢,她先是跟在座的女同胞挨个儿搂抱一番表示歉意,我说得一视同仁男女平等,于是她走到我面前说那就给帅哥拔个特别的份儿吧,接着趁我猝不及防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在我鼻息间留下好闻的一股子香水味道,然后施施然落座。
  
   李聪见状乐不可支,说杨尘,你怎么一见到偶像智商和情商就直线下降,傻呵呵地像只呆鸟儿。我楞楞地说,不是有种说法,什么少女是贡酒,人人都想尝一口;少妇是红酒,喝了一口想二口;情人是啤酒,爽心又爽口;老婆是白酒,难喝也要整一口。有你们三位美女在这里混场子,怕是今天信义、阳刚和我三个大老爷们都得喝趴下呀。
  
   俞悦脱下纯白短外套,露出绛紫色的绸缎裙装,包裹着丰满成熟的身段显得妖娆多姿。单就座中人而论,李聪是青涩少艾含苞待放,瞿彦是温婉内敛大家闺秀风范,而俞悦却是举手投足之间星眸含媚腰肢绵软风情万种,三个女人皆是人间仙株世上绝品,没由来不让天下男人心醉神迷。
  
   “那你们三个大男人说说看,都会选谁做情人,谁做老婆?”俞悦眼波在我们三人之间顾盼流转,嫣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我要是阳刚,就选李聪做老婆,瞿彦做二奶,俞悦做情人。我要是信义,就挑瞿彦当妻,李聪做妾,俞悦做小蜜。”我看那俩家伙一副道貌岸然退避三舍的样子,就先拍马横刀自作主张替他们回答。
  
   这下子惹得包厢里的所有人都不干了,群议纷纷口水滔滔都要跟我讨个说法。我只是笑而不语,绷住劲儿任凭他们怎么威逼利诱兀自岿然不动。
  
   “我前两天见到葛氏集团的老板了,派头不小排场很大,端的不是等闲人物。”我轻轻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焦点议题,满包厢顿时安静无声。余阳刚怪怪地看我一眼,说你应该是跟老傅一起见的葛老板吧。他昨天到捷顿基金沟通合作事宜,竟然遇到了老傅和童正戎。
  
   李聪透露了另外的一个信息,说葛氏集团也在和报社专题部的黄主任接触,说是奥驰中心的地块市政府有关部门处置失当,要找监管和经济纠纷仲裁部门讨个说法,希望媒体做些报道维护企业的正当合法权益。
  
   我嘿然一笑,说人家手眼通天还跟宫里的人往来密切。俞悦神色端然,凝视着我若有所思。 瞿彦不明就里,问道既然人家葛氏那么有势力和靠山怎么还会被人涮了一道。王信义看她一眼,说北京水深浪大浮在面上的都是冰山一角,真正的较量都是桌面下的交易,大凡有些油水的买卖背后都有名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最后的胜负输赢都是一时一地综合各种因素的结果。
  
   接着,王信义从手包里掏出一份材料来,大家轮流看了一圈儿,原来是葛氏集团提供给新闻单位的一份背景资料,详细说明了奥驰中心项目的来龙去脉。大致的剧情梗概是:
  
   几年前葛氏集团和北京运亨工贸集团及北京卓越实业公司签订合作协议,成立北京奥驰房地产公司共同开发奥驰中心项目,该公司注册资金为3000万美元,投资总额为6000万美元。据合同约定和主管部门批准,北京运亨工贸集团负责办理开发项目场地条件及拆迁、卓越公司负责办理公司登记注册、办公条件、土地征用和开工手续等,葛氏集团负责缴纳全部注册资金及筹措投资总额与注册资金之间的差额。三方分别拥有合作项目32%、8%和60%的股份权益。
  
   北京奥驰房地产公司成立后,葛氏集团先后出资1000多万美元,并经集团公司担保,合作公司与韩国新宇集团签订了总额为5000万美元的贷款合同,接着很快就把首期贷款的1500万美元汇入北京奥驰房地产公司帐户,同时还跟承担施工的建筑安装公司签订了部分带资兴建的合同。这样葛氏集团累计出资、筹资折合人民币3亿多元,将原来一个濒临倒闭的工厂变成了一个“五证齐全”的成熟房地产开发项目。
  
   但是好景不长,先是韩国新宇公司爆发财政危机,无法继续履行贷款义务,北京奥驰公司随之陷入资金困境,接着建筑安装公司也催要滞后的工程垫款未果,奥驰中心于被迫停工。
  
   不久,因种种原因北京房地产市场迅速升温,香港几大地产巨头曾对该项目估价达10亿元。于是合作三方就工程资金到位及复工问题进行多次磋商,但始终未形成解决方案。
  
   隔了很久,葛氏集团来突然接到工商局发出的一纸《限期出资通知书》,称鉴于葛氏集团应认缴的注册资本出资不符合有关出资规定,要求其限期提交人民币利润和投资证明文件。如不能提供,须在30日内履行3000万美元的出资义务。
  
   一个月很快过去,葛氏集团还在多方斡旋的情况下,原合作方北京运亨工贸集团向政府提出主要股东资金不到位要求更换股东,政府有关部门批复,由于未能“按时付清全部地价款”,国土部门宣布将“奥驰中心”地块开发权从北京奥驰公司手中收回,并将其重新拍卖。
  
   随后,国土局与发改委、规划委、建委联合取消了奥驰中心等7个项目的立项批复、规划意见等文件。这意味着葛氏集团已经失去了对奥驰中心在法律上的所有权。
  
   几天后,奥驰中心地块被公开拍卖。华驰集团和山西五台山实业公司组成的投标联合体最终以16亿元中标。鉴于此,葛氏集团将起诉有关部门违法伤害企业正当合法权益和行政不作为,同时呼吁媒体舆论监督维护社会公正。
  
   俞悦飞快地浏览完葛氏集团的“冤状”,随手扔给余阳刚,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么大的局玩出了问题,也不动动脑筋想一想,要是自身没毛病,到手的肥肉又怎么会飞走呢?”
(58)
  
   夜色懒散,酒楼里一拨儿刚散席又一拨人新晋入局,如同沙滩上潮汐卷来荡去。大家酒足饭饱、面酣耳热之际,俞悦提议转战隔壁的糖果继续腐败淫乱一番,于是一众男女各怀鬼胎兴致高涨。我宣布要跟瞿彦合唱一首老情歌,再跟李聪劲舞一曲,最后独自送偶像俞悦回家,剩下的事情你们俩大老爷们自己搞定吧。
  
   王信义笑骂道,就你这孙子会算计噢,什么好处都不拉下。俞悦说真奇怪你咋就不愿意先跟我K歌,再和瞿彦劲舞最后送李聪回家呢。我说那样的话我就得罪了大家伙儿呀,思来想去还是只牺牲我一人幸福全社会吧。
  
   糖果KTV俱乐部令我心仪之处是它肆意滥情的氛围,枯黄色硕大的吧台渗透出温暖的光线,穿黑白相间套装的服务生头顶盘桓着树枝样的铁枝杈,舞池边的沙发圈旁流动的白色的灯群,宛若女人的腿部特写,又仿佛舞蹈者扭动的腰肢。变幻的灯光人影让所有参与者都像一场阴谋的同案犯一样,袒露在着都市红男绿女们内心炽热放纵的欲望,令你不由得心旌摇荡。
  
   我们径直上到disco舞厅,强劲的音乐催人蠢蠢欲动,我拉着李聪步入舞池,小妮子的手心居然汗津津的,我奇怪地看她一眼,问道只听说有汗脚,却没想到还有汗手呢?她猛地从我手中抽回,啐道我打小就这样你还以为是自己有魅力呀。我俩在影影绰绰的人群中张牙舞爪,一曲终了才回到静区歇息。
  
   这家夜店的老板很聪明,专门设计出商务会员区域芒果吧,相对幽静舒适。灯光色彩的渐变营造出东方的热带风情。俞悦本来正和余阳刚在宽大的沙发上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什么,见我们回来赶紧打住,吩咐服务生添茶倒水。
  
   我嬉皮笑脸地对余阳刚说道,该你给李聪妹妹做一回面首了,我代表鱼粉组织要跟偶像俞悦同志单独谈个话儿,他连声应允顺手牵羊带着李聪走了。
  
   俞悦斜倚在沙发上,慵懒如海棠春睡的神态颇让人心动。我还是第一次单独跟这个公关美女在一起私聊,眼光忍不住在她凹凸有致的玉体上游走一番,她瞪我一眼说你这臭小子即使没学过怎么装道貌岸然也应该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哪有一上来就这样赤裸裸色迷迷的傻瓜样。我嘿嘿一笑,回答说据统计数字中国的阳萎患者数量正急剧上升,我不表现一下怕被人当成太监呀。
  
   话题一转我说凭着直觉好像最近华驰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她奇怪地看我一眼问是根据什么下的论断。我说看你们老板曾荃频频在媒体上露脸,以前很低调的主儿突然改弦更张,要不是飞来横财得意忘形就必然是声东击西浑水摸鱼。俞悦大笑,端起茶几上的番茄果汁抿一口说,怎么好端端的世道人人都满腹韬略个个都成了阴谋家似的。我说那是时代造就的生存本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
  
   她沉默半晌忽然说道,杨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华驰在奥驰中心的项目上毕竟是通过合法公开渠道接的盘,但葛氏集团通过各种关系欲夺回项目的操纵权,使得城建管理部门却拖着迟迟不给华驰颁发开工建设许可证,为项目的进一步融资造成了障碍。如果王信义能够使把劲儿,通过内参把奥驰中心的事情反映到高层,取得相关领导人的批示或许能使目前的僵局得以改变。
  
   说曹操,曹操到。王信义正跟瞿彦飙完歌,双双班师回巢,见我跟俞悦亲密无间的样子,打趣说流氓就是流氓,看来连俞悦这样狐狸精级别的美女也看来也着了你小子的道儿。
  
   我顺水推舟说是遇到一个人生两难的抉择,正需要你老兄帮忙算笔账呢。他疑惑不解问道是不是情场受挫,让大家帮你解决如何让杨泓回心转意的难题呀?我说重色轻友的事情啥时候与我有染呀,如今老傅跟葛达裕搅在一起打得火热,看来是跟曾荃有一场搏杀,这边厢华驰的兄弟姐妹也跟咱私交也不错,更何况不管怎样还有托管杨泓妹妹的恩情,我夹杂在中间不好决断呢。
  
   这孙子在大学时就老跟我一起混着逃课泡妞、吃喝玩乐的主儿,一听这话便知是在挤兑他。“没想到这么快你小子的屁股就跟人家华驰的公关美女坐在一条凳子上了,其实我也正要跟俞悦交个底儿,奥驰中心这案子涉及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利益,我只能持平而论,至少不会偏袒哪一方。”
  
   俞悦正想张开说话,被我一下打断,“葛达裕不是善茬儿,他的钱你丫最好少沾。老傅那边我也做些工作,尽量让大家不要两败俱伤。”
  
   王信义冷笑一声,说“你这王八蛋还挺仗义呀,实话告诉你吧,葛达裕递这份材料的时候就附带着一张十万的银行卡,当时就被老子给扔回去啦。我也劝你小子把心思好好放在泡妞上面,这等闲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
  
   瞿彦听得云山雾罩的,就着话茬儿问我们是不是曾荃遇到什么麻烦了。俞悦回答说妹妹权且宽心,大凡做事情都会遇到沟沟坎坎儿,华驰遇到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每次还不都化险为夷而且更上层楼。
  我明白瞿彦的关心所为何由,看来曾荃这样的男人也是好面子的主儿,不会把自己遇到的麻烦跟身边亲近的女人诉说。想了想,我笑着对她说,你只管把高级时装定制的买卖做强做大,没准儿桑榆不失,东隅亦收,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散伙儿临出门时,我瞅着俞悦笑嘻嘻地问,真的不需要粉丝护送一把么?她说正好今儿好几处应酬没敢开车出门,原计划打车回家,见你这么勇于献身那就赏脸征用一次吧。于是和大家告别跟着我到停车场取车。
  
   上得车来,她说既然不拿我当外人看她可就随意啦,说着把脚上的高跟鞋蹬掉,副驾驶座椅往后移,嘴里嘟囔真TMD累,再这么干活人就会熬成肉干儿。我侧过身去帮她把安全带拉过来系上,手肘不小心碰到她高挺的胸部,同时那股熟悉的女体馥郁的艳香钻进鼻息,心神霎时间一阵迷瞪。俞悦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看着我,一声不吭。我迟疑片刻,着车慢慢驶出停车场。
  
   俞悦家住亚北地区的新新家园,车过大屯附近正好路过刘煌的亿都影视公司。我随意提到以前华驰投资那部电视剧《深喉》的事儿,她告诉我经过几轮修改那部戏已经获准发行,公司已经收回投资大概还挣了两百来万。还说刘煌最近又在张罗拍一部贺岁电影,正鼓捣着曾荃接着往里投一千多万呢。
  
   我有些不解,问道不是坊间传说华驰资金链条很紧张么,怎么曾荃还有闲钱陪别人玩艺术。俞悦回答骆驼再瘦也比马肥,千儿八百万的还算是个小数,何况电影投资还有广告效益,仔细算账应该还是利大于弊。
  
   穿过浓密的林荫夹道,我们的汽车驶进新新家园的欧式门楼,在俞悦指挥下我径直开到她住的楼底座停车场。她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还不算太晚可以邀请我上楼喝口水再走,我说你也不怕我定力不够把持不住呀,她嘻笑说家里还有儿子和阿姨在呢,谅你再动物凶猛也无机可趁。
  
   这是一套复式结构的公寓,进门时果然有个阿姨在门厅迎候,她告诉俞悦儿子秦秦刚刚玩儿累睡下。俞悦问我想不想看看小帅哥儿,我跟着她蹑手蹑脚上到二楼卧室,秦秦正窝在床上呼呼大睡,小家伙约摸五、六岁的样子,眼睫紧闭,鼻翼随呼吸微微颤动,手上还握着一个汽车玩具,圆嘟嘟的脸蛋儿煞是惹人喜爱。
  
   俞悦眉眼间满怀柔情爱意,俯身轻轻在小脸蛋上亲一口,然后拉着我走出房间随手小心翼翼带上房门。我们对坐在前厅的沙发上,阿姨已经给泡好一壶茶水上来。
  
   “你看秦秦长得像不像我呀?”俞悦捧着紫砂圆杯抬眼问道。我摇摇头说还真没怎么看出来。她扑哧一笑说你这人本性还算实诚,以前问到的所有人都说秦秦不是眼睛就是鼻子呀什么的跟自己相像,其实秦秦并不是她亲生。
  
   我心里暗暗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莫不是收养先烈遗孤或者借腹生子?她呸我一口说你这家伙还真想得出来。秦秦的生父其实就在北京,因为身份地位特殊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人,他的亲生母亲则已经不在人世。她喝下一口水,缓缓地吁了一口气说,不过我太爱这孩子,就当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我明智地缄口不问其中隐情,凡事皆有定数,他人何须妄猜。过了会儿,俞悦问起我跟杨泓的事情,说她正好在美国呆了半年,回来时才认识杨泓,看起来似乎是蛮单纯可爱的女孩儿,怎么我会撒手放弃的哦。
  
   我将跟杨泓的一番曲折纠葛择要诉述给她听,俞悦想了想,说道:“依我看,要是哪个女孩子真的喜欢上你,其实还蛮倒霉的。”见我急哧白脸想辩解,她禁不住扑哧一笑,补充说,“不过哪个女孩子要是被你喜欢上,应该是蛮幸运的。”
  
   看看言笑间俞悦微露倦怠,我便起身告辞让她尽早休憩。她深解人意把我送到电梯口,柔声说谢谢你今天的关照,叮咛说路上一定小心开车,我涎着脸说怎么着也得有个送别礼仪吧,说着张开双臂做出等待拥抱的姿态,她粲然一笑如花儿绽放,嘴里说真是无赖呀,凑过头来在我脸颊上亲吻一下,紧接着在电梯门闭合时将我推进轿厢,摆摆手送我一个迷人的告别微笑。
  
   初夏的夜风清爽宜人,我开着车顺着四环路驶向路灯斑斓的夜色深处,满脑袋都在想像俞悦这般的心智成熟风华绝代的美女,该是什么样的神秘男人能让她牺牲名份躬身伺奉呢?
 (59)
  
    我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走进东长安街双子座的LANCLUB(蓝会所),早就对这个巨资雕琢的豪奢之地有所耳闻,据说那个在高档写字楼里卖廉价川菜发达起来的女老板扔下3个亿在这六千平米的地儿,算下来平均每走一步的面积是用厚厚的五万钞票堆砌起来的了。
  
    穿过电梯口普通低调的接待区,四个色调暗淡的异国风情餐吧在狭长通道延展开来,通道墙边的玻璃餐柜里满满当当拥挤着来源可疑的收藏饰品,片断的仿古油画无序地散落在天花板,隐约盖住之上的各种管线,紫色水晶的古典吊灯,设计师的现代高凳,宴会厅,红酒坊,迪厅,雪茄吧,高档包间,乍看就像来到了一个博物馆或是精品家具店,所有上流社会会所该有的这里都不缺,充斥着一场暴富盛宴的感官高潮。
  
    我走向生蚝吧里,跟先期到达的老傅还有央视小蜜打招呼,嘴里都囔说,“主席早就说过,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教育富人,要引导他们成为先进文化的代表。”
  
    央视小蜜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还是杨尘厉害,一眼就看穿这些吓唬人的显摆,我刚进来时都懵啦,还以为到了个魔术城堡呢,连洗手间都是晶莹剔透的镜面装饰空间。
  
    老傅说你们才外行呢,从商业上讲这才是成功的营销案例,马上就奥运会啦,得让中国的小资名流们觉得自己融入了世界潮流,头上挂着五十万造价的水晶吊灯,屁股底下压着上万块钱的椅子,身边搁着西方古代与现代杂糅的文物,大家谁不觉得自己是个时尚精英人物?
  
    我哈哈大笑,说有时候时尚精英就是傻逼的统称。趁着老傅点菜的空当,我晃晃悠悠踅进传说中无比震撼的厕所,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摆放着鹅绒坐垫及巴洛克繁复装饰手把的名贵椅子,置身在灯光四面来回映射的镜面空间之中显得诡异怪诞,好像撒泡尿的功夫客人就当了一把欧洲百年的王公贵族。
  
    据说这里的生蚝都是当天从巴黎空运过来的新鲜货色,看看摆放在我们餐桌上的水晶托盘碎冰堆上的牡蛎的确算是上等品相,我一边往上面挤鲜柠檬汁,一边瞅着央视小蜜跟老傅调侃说,热情的法兰西人民都爱把这个海里的贝壳儿当成催情圣品,你拉我来当电灯泡儿不是成心下套儿害我么?
  
    老傅一边把服务生分倒好的干白葡萄酒端到嘴边仔细嗅闻一番,一边眨巴眼睛说老哥啥时候不替兄弟打算停当,你且耐心等候马上就会有佳人伺候。
  
    就在这时,老傅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抓起来一看,脱口冲我说这不说着就到啦么。然后指引对方如何拐到我们的桌席位置。待到那个秘佳人婷婷步入餐吧,我抬头间禁不住一脸愕然:站在对面的竟然是杨泓,她也似乎并不知情,同样俏生生的脸蛋上透着惊诧的神情。
    
    老傅左右转着头在我俩之间来回打量,掩饰不住得意劲儿问道:“怎么啦,难道还要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不成?”他咂巴嘴说道,“这位是京城著名浪荡公子人称无情无义杨小尘,这位呢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绝代玉女人称冷面娇娃的杨小泓,你们二位多亲近亲近哦。”
    
    杨泓赫然一笑,僵局的气氛顿时冰消。我也赶紧就坡下驴,拉开身边的椅子请她入座。同时装模作样打量她一番,夸奖说:“果然冰容玉貌尤胜往昔,看来远离我这糟糠之人就是有道理。”
    
    央视小蜜也趁机恭维说,早就听说杨尘认了个花容月貌的干妹妹,今天见到果然名不虚传呢。杨泓恨恨地瞪我一眼,转过头跟她说,姐姐别听这个混蛋胡说,他嘴里什么时候有个正经。
    
    我端起酒杯提议道,“我得恭贺杨泓妹妹喜攀高枝,有朝一日迈入豪门世家,可要记得关照咱们这些阡陌布衣街巷小民呀。”
    
    杨泓面露尴尬咬着嘴唇,眼圈儿泛红眼看有些不对劲儿。老傅作势发作,呵斥我道:“杨尘你小子这是成心要为难老哥不是?杨泓是我请来的客人,好歹跟你也算有些情谊渊源,怎么出口就伤人情面,要么给人家道个歉,要么就自己请便。”
    
    我顾盼两难间,看见杨泓眼睫间宛若泪光闪亮,心头一软,气势颓然而萎顿,“罢,罢,罢,听老哥的话,咱们避免窦娥冤情共建和谐饭局,杨泓千万要忍住悲痛,无论错与对都让我一人承受,不要用你的泪水打湿我一生……”央视小蜜忍俊不禁,拉着杨泓的手不住安抚,说就知道男人混账没想到是这样的混账,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老傅纷咐她带杨泓去洗手间盥洗一番整理状容,我不失时机问他这两天忙活得怎样。老傅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说,格罗斯的捷顿基金按照市值测算,奥驰中心建成后出售的单价应在每平米1.8万元左右,简单乘以16万平方米的地上建筑面积,再加上地下停车场,价值已近30亿元。“他们想自己干,如果葛氏集团拿回开发权就捷顿就打算买下那块地皮,即使支付双倍土地款仍旧合算,而且葛氏集团手头也没钱再搞开发,转让是上上策。”
  
    我问道,如果最终裁定还是由华驰操盘开发呢?老傅狡黠地笑笑,说华驰会有大麻烦,全国开发战线拉得太长估计资金链条快断裂,所以曾荃三番五次想融资拉捷顿入伙,但又不想让捷顿控股,这时候要是有谁在背后踹上一脚,估计华驰集团就得崩盘。
  
    “那么老哥你盯上了中间的哪块肥肉呀?”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老傅如此卖力自然有自己的算计。
  
    他微微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干掉,一边笑嘻嘻反问我,老弟脑袋瓜儿好使,你说说看呢?我也嘿嘿笑,我要是老哥,即使不能伙同捷顿参乎到奥驰项目,也得拿下些内装工程材料供应订单什么的。他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老弟你忘记了还有南边呀,那可是哥的大本营。我顿时心下豁亮,如果华驰遭遇崩盘危机,曾荃必然贱卖资产自救,广州天河的那个项目老傅以地皮入股是第二大股东,曾荃要卖项目按规矩先得内部股东同意,这样老傅可以趁机低价收购进而坐上大股东的席位。
  
    “哦,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儿,曾荃手下那个余阳刚有些邪门,丫是华驰跟捷顿合作的谈判代表,却似乎私下跟格罗斯打得火热,没准儿也是一个火中取栗的角色。”老傅的话让我暗暗吃惊,表面上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华驰的几乎所有资源都掌握在曾荃手里,余阳刚即使有背主的胆儿又能够掀起多大的浪来。老傅冷冷一笑,说多少人阴沟里翻船都是因为同舟共济的人背后使绊儿。
  
    说话间,俩丫头相携回到席间。老傅从包里掏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分别递给她俩,说是最近手头顺畅买了件小玩意作为见面礼,杨尘是物欲清雅不屑一顾的,所以杨泓你就当是我送给杨尘他再转给你的好啦。
  
    出得门来,彼此挥手作别。杨泓抱着双臂坐在我车里的副驾驶座上默不作声,我想了想,看见她手里还握着老傅馈送的礼盒,柔声说你应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呀。她小心翼翼撕下包装纸,打开礼盒盖儿,光洁的绸缎中央摆放着一只晶莹闪亮的百达翡丽女表。
  
    这个老傅做人精明如此般,我只能私下一声喟叹。
(60)
  
   从双子座出来时天色尚早,五月的风尘已经含孕着夏的嚣张气焰,如同这座城市表达爱欲的方式一样,从来都是炽热而无遮无掩。长安街一直那么宽阔顺溜,只是这种场合永远不是爱欲的高发地点,它的作用如同都市的直肠消化着熙攘的人流,把各色各式欲女情男们分流到餐馆、酒吧、公寓或者杂院平房。
  
   人生不是在床上,就是在赶往床的路上。曾经的某个夜晚,我孤零零站在落地窗前俯看万家灯火,暗自想象全城一千几百万人在白日的蝇营狗苟之后最终的归属,就象蜜蜂成群结队返巢归家,到最后无一例外是奔向自己或者他人的床具。
  
   如果要选择一门手艺的话,我也许会考虑做个木匠,施展平生绝学亲手打造魔咒之符号,诱使每一朵花儿在它的肚皮上纵情绽放,容纳所有年轻旺盛和衰老疲倦的肢体在腐朽没落的气息中舞蹈交媾,任芸芸众生在肉欲浮沉与灵魂的狂欢中沦陷。无论枭雄的意志还是豪强的宏愿统统所向披靡颠覆摧毁,扒光衣服大家都是动物,干部群众一概众生平等。
  
   杨泓见我一言不发做痴傻冥想状,揶揄说:“你是不是又在犯花痴臆想哦,好好集中思想开车呀。”我蓦然惊觉,车已驶上国贸桥头,于是歪着头问道:“我们去哪儿?现在上床还太早,不如再找个地儿前戏一下?”她白我一眼,“呸!果然在做白日梦,谁跟你上床呀。要没事儿就送我回家。”
  
   我回想起初识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娇柔款款依傍在我的身边,不过清丽的面容上如今却增添了几许风霜沧桑的历练。经过大都会喧嚣猥琐、暧昧绯艳的洗礼,有几个女孩能一直由内而外保持单纯不变的资质和容颜?
  
   “好歹也是兄妹一场,即使从此织女牛郎天各一方霸王别姬,你也得给哥一个机会长亭送别或者风萧萧易水寒吧?”我继续装傻充愣。杨泓默然,终于柔声应道,“你想去哪里呀?”
  
   我提议到紫禁城溜达一番,携美女穿越历史的尘烟。老北京如今被挤兑得只剩下故宫周边一片儿逼仄的地段儿,看一眼便是少一眼了。
  
   夕阳下的筒子河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一个个王朝兴衰更迭的无限忧伤。我倚着汉白玉的护栏,看着杨泓往垂柳拂水的河面探身俯看,乌黑的长发散落,紧绷的棉衫勾勒出坚挺的乳房曲线,一截小蛮腰露出来惹人怜爱。
  
   大凡美女,通行的标准无非肌肤如雪如玉,面庞柔美秀丽,五官雅致清秀,体态窈窕多姿。上天鬼斧神工,雕凿出来的人间尤物又是环肥燕瘦不一而足,唯有靠内蕴的神韵气质方才区分禀赋各异,或如瞿彦般端庄大家闺秀风范,或如杨泓般玉女柔顺,或如李聪般娇俏灵慧,或如蝴蝶般刁占精灵,或如黎黎般放荡不羁,或如俞悦般妩媚勾魂。世间群芳争艳,唯有内外兼具,方能焕发出历久弥新长盛不衰的绝代风华。
  
   杨泓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脸问我,“你说老傅什么意思呀,非请我来参加饭局,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很简单呀,人家知道我喜欢你却老够不着,我呢马上面临被踹的边缘,所以两肋插刀拍马相助,许以重金收买人心,那知道诚心拜佛却偏偏遇上个猪头。”还没说完,她就在我胳膊上使劲儿一掐,“看你敢不改这油嘴滑舌的毛病。”
  
   其实老傅的心思还有一层,他知道我跟曾荃周围的那帮子人混得熟络,如此一来也是提醒我在双方角力对局中会顾及情面,即使不偏向于他也至少不会造成诸多妨碍。商人最是精通人情世故,而且从不会做蚀本的买卖,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合作双方就不再沽货而是市恩,让人欠钱债不如欠人情债,前者能用计量单位计算后者全凭感受衡量,相同的是两者都是早晚要偿还的。
  
   “好美噢,你快看那边,”我顺着杨泓的手指向西遥望,一轮咸蛋黄般的混沌落日渐渐西沉掩没在箭楼巨大的阴影间,绯红的晚霞次第黯淡,灰蒙蒙的暮霭愈来愈浓重,笼罩着这个巨大的皇宫遗骸。
  
   “那边正是后宫所在,当年帝国的顶级美女都曾经在彼处风云际会呢。我要是百家讲坛的制片人,一定做期皇帝和他的女人们系列节目,保准收视率创下新高。”
  
   “是不是男人都有皇帝梦呀?不能想象后宫佳丽三千人顾得过来么?” 杨泓神色幽幽地说。
  
   “顾不顾得过来是能力问题,顾不顾是态度问题。一个男人成功以前背后至少有一个女人,成功以后则会有一群女人;一个女人成功以前至少后面站着一个男人,成功之后则会倒下一堆男人。动物界的丛林厮杀法则和人类生存竞争的游戏规则并无二致,权、钱、色从来就社会生活的主旋律,皇帝其实是最花心的男人最明目张胆的色狼,自己躲在后宫狂蜂浪蝶,却号召全天下学习柳下惠坐怀不乱,这简直是旷世阴谋弥天大谎呀。”
  
   顿了一下,我接着说:“其实天下男人也不都是呆瓜,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是个礼仪教化的社会,打死他我也不信。大家都是为保饭碗不敢犯上,台上表态不当陈世美学习孔繁森,转头就进八大胡同夜总会,莺歌燕舞蛮腰肥臀,云雨交欢排山倒海。性欲也是生产力,交配拉动GDP。哪天阿扁再要闹独立,老子就上本奏折开征妓女嫖客税,敛的钱粮造艘航母先打扁小丫挺的,平定内乱再攘外夷,收复钓鱼岛镇守日本海,试看哪个倭寇敢再敢参拜王八神社伤害咱乡亲们的感情。”
  
   “是不是又犯癔症啦?还真把自个儿当块材料,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民族英雄让妹妹好生敬仰呢。”杨泓见我咋巴嘴侃得口沫横飞,恁地插话打断我说,“你这人就是心思本领不用在正道上头,不愿意在机关熬资历的话在商场上下下功夫,就至少不会比什么余阳刚什么的差。”
  
   我暗自皱眉,女人最叫男人厌烦的就是拿别的男人来相比较,比来比去无非是谁的宅子大、谁的车子好、谁的女人靓,结果等于是把自己归于物类,侮辱了男人也辱没了自个儿。真要比还不如摆开华夏床戏大擂台,谁的那话儿更威猛更绝活儿便推举谁为武林盟主,或许可以避免若干年后种族萎缩退化,满世界只有小公鸡再也找不到大种马。
  
   心知杨泓这丫头片子脸面薄,我脑筋一转换个说法,“其实你说得都没错儿,我要是一女的也喜欢锦衣玉食轻车裘马,希望自己的男人位高权重银子多。只是你高看哥哥我了,作为大千世界中粗俗、低俗及庸俗的一分子,我这人虚荣,好色,浅薄,优点少少毛病多多,经常塞外长城空自许,结果一江春水向东流。现如今在场面上扑腾的都是狠角色,有些事情不是看得明白你就够胆下得了手,即使下得了手也不一定有条件得手。时、运、命机缘巧合方能成就伟业,哪个将军元帅不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世人都是只看到贼吃肉没见着贼挨打呢。”
  
   黑暗中我看不清杨泓的脸色,一群蝙蝠掠过我们头顶飞往宫墙的檐角,扑闪的动静吓了杨泓一跳,她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拢,我伸出手兜着她的肩膀,她没有闪避,温顺地倚靠在我身畔,依旧闻到她发际散发着的清新气息。我顿时心猿意马起来,右手顺势下移揽在她的腰间,凑过头去寻找她的嘴唇。在我怀中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绵软放松弛,娇嫩的舌尖被我轻轻含吻着,杨泓禁不住嘤地一声,任由我细细品啜清甜的津汁,开始主动迎送,齿间气息如兰,令人情迷意乱。
  
   我得寸进尺将手伸进她的棉纱短恤,想爱抚胸乳却被她用手死命阻拦,唇间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地哼哼说在这里不行。我正待强行突破防守而上下其手,不料一辆汽车自北向南拐入甬道,雪亮的车灯扫射过来,杨泓赶紧从我怀抱中挣脱身来,背过身兀自整理零乱的衣衫。
  
   时不利兮可奈何?纵使霸王硬上弓,最佳机缘已错过。心中一声长叹,又不能让女人家窥破男人那点小心眼儿,于是我只好求助于哲学,嘴里默念叨:人生的悲剧有两种,一种是没有得到你心中想要的东西,另一种是得到了。终于寻得短暂的心理平衡。
  
   我装模作样正人君子般提议,鉴于法国生蚝大餐明显是忽悠中国人民的玩意儿(此刻真的觉得辘辘饥肠),我们下一个节目是到簋街宵夜。杨泓最大的优点是小鸟依人,于是我们驱车驶离幽暗压抑的皇城根儿,转眼间来到大道通衢灯火璀璨的夜市。
(61)
  
    簋街一度可以说是老北京的胃,不到三里路长的地界儿上竟密密麻麻散布着尽二百多家店铺,尤以餐饮美食扬名天下,南来北往的各路官宦客商也经常光顾应酬。这条街最早在北京城里打出通宵营业的招牌,诸多“涮夜族”都是从此处起步,这里永远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大红灯笼高高挂。不拘是老板、白领还是车夫、小姐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找到感觉,肩并肩喝着扎啤就着麻辣小龙虾、香辣蟹、羊羯子、水煮鱼和馋嘴蛙,一起见证这座城市的沉浮悲欢,哭骂笑跳,喝酒拥抱,集体消耗过剩的肾上腺荷尔蒙。
  
    我们刚在花家宜园的露天排档择个空位坐下来,我随手扔开服务小姐递过来的油腻腻的菜谱,随口点了二瓶普京一盘水煮花生一盘拍黄瓜一盘糖拌西红柿,自然少不了再叫一份最钟爱的香喷喷的红艳艳的麻小,然后摆开饕餮客的架势意气风发君临天下。
  
    时逢中超联赛,饭馆老板把投影安放在室外,招徕了不少铁杆球迷。看着国安队与实德队这俩老冤家在绿茵场上攻防相逼,一想到执迷不悔的首都足球老是高喊“国安永远争第一”却老也拿不下第一的狼狈履历,我就私下怀着小人之心揣摩场上的那批北京大爷们是不是头天收了对手的红包,否则怎么会跟敌人配合得那么默契:中场拿球能够快速形成推进之势,小快灵的技法引发啦啦队响彻全场的小喇叭乌里哇啦,一旦对手贴身紧逼或把球带到低线或者死角,就再也没有一个牛逼的家伙能够最准确地传球到位置最佳的伙伴控制区域内。
  
    还有临门一脚的功夫,都不好意思再说啦,那不仅仅是国安队而是全中国足球的羞处。其实他们丫要是把泡妞的劲头用一半到球场上,或许成绩单就会有所改观。
  
    嘈杂的背景中我看见搁在桌上的手机来电闪烁,接起来一听原来是王信义那厮,问我是在看球呢还是在哪儿和淫娃荡妇鬼混。我说操你大爷的,自打“三讲”和“保先”以后兄弟早已改邪归正,专攻良家妇女根治不育不孕。想来他又是为看球被爱看破烂韩剧的老婆实施了强制专政,果然他一听我在东直门腐败着立马让我坚守阵地等待后援风驰电掣。
  
    在王信义赶到之前,我先把他的诸多劣迹抖落给杨泓聊博一哂。这家伙的老婆是共和国法官,婚后勤俭持家创下很多值得天下媳妇们借鉴的经典案例。早年还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年月,女法官一日发现王信义的那辆车后刹车胶皮磨损严重,便大骂老公不会节约多使用前刹车,结果一次拐急弯时王信义依计而行,结果身体失衡后轮翘起把自个弄得人仰马翻。他家的大彩电遥控器上的选台按钮都被老婆用胶布糊贴牢固,只要一键对应CCTV-1可以如常使用,理由是频繁换台会减少电视机的使用寿命,所以王信义想看球赛就得老往同事朋友家里凑。
  
    杨泓一脸似信非信的神色,说:“你又来蒙我,怎么会有这么抠门的女人呢?”我嘿嘿一笑,说还有更绝的呢,有次夫妻俩在家做饭,王信义发现米桶里的大米生了虫子,正准备扔弃遭到老婆的痛斥,说这大米自己不吃,可以等你那帮狐朋狗友来家玩牌时洗巴洗巴煮来吃掉免得浪费。消息甫一传出,从此一干江湖好汉便从他们府上销声匿迹。
  
    说话间,只见王信义甩着两支胳膊晃晃悠悠进得院子里来,东张西望寻找我们的位置。我挥挥手招呼他过来,这家伙瞅瞅桌席上的菜肴拉开座椅大啦啦坐下,“嗬,小酒儿喝着,小妞儿泡着,小日子过得磁实呀。”
  
    杨泓还没有回过神来,偷偷捂着嘴直乐。王信义狐疑地看看她,又转脸看看我:“你丫肯定在背后诋毁领导干部光辉形象来着?”
  
    我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我们是在为中国足球的命运和前途忧心忡忡着呢,想想看绿茵场上这帮孙子们论身价哪个不是百万富翁,统统他娘的射门的不行,射精的厉害。依我的脾气全都给丫煽了卵蛋发配宫里,改练踢毽子是正经事,再跟国际奥委会送一提案要求增设传统体育项目,派章子怡小姐以亲善大使身份拎着红包儿,挨个委员公关公关这事儿就成了。往小里说咱是藏着些私心想确保北京奥运会中国金牌总数第一,往大里说再给奥林匹克多添一项运动项目,也算是五千年文明古国给世界做一新贡献呀。”
  
    王信义猛地喝下一大口啤酒,“你丫就是没文化,那不叫毽子应该叫蹴鞠,就是宋徽宗和高毬喜欢在宫里切磋的玩意儿。考据说就是世界足球的起源,这事儿连国际足联主席布老都首肯了的。”
  
    院子里食客来来往往,王信义瞅着几个姿色不俗的丫头咽了一下口水,说:“这条街当年不过就是的士司机跑夜场扎堆垫巴肚皮的地摊儿,跟着歌厅小姐们散了场也跟着聚集吃喝宵夜,没几年功夫下来竟然成就了一项产业。”
  
    “中国的事儿就是这样,只要官吏不插手,啥球问题都没有。老百姓依照各自生计折腾买卖自然形成市场,官吏一看有油水可捞赶紧踩上一脚,东面整个美食街,北边盖起服装城,愣把小业主往里赶,嘴里号称规范和美化城市,私享工程回扣和政绩表彰。小买卖搬进大厦里自然水涨船高往上调价分摊成本,最后大家伙儿吃的小龙虾结帐时至少有百分之几是义捐给贪官的份子钱。”
  
    杨泓正用手小心翼翼剥着一只麻小,闻言停下动作,“听你们俩这么一说,这小龙虾我还真就不好意思再吃啦。”
  
    我赶紧说打住打住,咱们不谈国事只谈家事,还是听哥哥继续娱乐八卦吧。记得一次信义问我接车去机场接初恋情人,还在半路上呼机就响了,掏出了一看原来是老婆发的信息,说你小子有种就直接把那个狐狸精接回家让我看看,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法官夫人每天都查问传呼台王信义的所有收发信息,于是严密掌控着一手新闻,端的是以新华社之道还治新华社之身,耳目之后有耳目,喉舌之上有喉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一会儿功夫王信义手里新添的扎啤已经见底儿,他吆喝店家赶紧往上续,一边感慨道:“所谓婚姻就是他妈的纯粹一圈套,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哦。”
  
    杨泓看看她欲言又止,“你那位太太也的确是,是有些个色。不过你都成家了还跟前女友来往,轮到任何女人怕是都不会高兴。还有,既然俩人过不到一起干嘛不离婚算啦?”
  
    这下子可算捅到王信义的软肋上了,他开始历数漫漫离婚维权的坎坷风雨路程。最初法官夫人接过王信义熬夜起草的离婚报告一目十行看完,鄙夷地说还自诩为才子嚷嚷什么感情不合,我就是负责法院民事纠纷婚姻诉讼业务的,只要女方不同意离婚你写一万份报告也白搭。逼得王信义想考托福刚捡起课本就被法官呵斥说你一蹶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要想出国留学我也得跟着陪读不可。由于法官当年还是女篮队员人高马大,论打斗王信义自酌也讨不了便宜,只好选择溜之大吉,经常要求出差采访。有一天正要拎包出门,却找不到装着机票手机和现钞的手包,问法官只闻得声声冷笑,急中生智用家里的座机给自个儿的手机拨了个号,结果听见铃声在床底下响起来,怒火中烧的他掀起床垫拎包摔门而出,结果后脚还没出门一只暖瓶就飞将过来砸在门框上差点中弹阵亡。
  
    其实我们一帮死党为了王信义的离婚事业经常献计献策,我就至少贡献了两条妙计:一则是施美男计,买通一帅哥色诱法官心动然后捉奸在床,取得道德上的优势达到屈人之兵的目的,此乃上策也。一则是苦肉计,到医院找关系开具一份ED(男性功能障碍俗称阳痿)证明,跟老婆和法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事关男子汉的荣誉宜谨慎行事,此为下策。
  
    王信义忖度半天,觉得前者万一法官将计就计,收了男宠仍不离婚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者如果机密外泄连再泡妞抠女的机会都没得,更是投鼠忌器不敢滥用。如此这般只好岁月蹉跎到如今,丧家犬一般终日流连在京城大小饭局之间,时常感时伤谆谆告诫我说,血的教训杨尘你可要牢记噢。
  
    杨泓看似无比同情地端起酒杯,“王哥看来也是苦命人呀,我也敬你一杯愿你早日脱离苦海,今后再娶一房温柔可人的太太。”话锋一转,她接着问道:“听你们说来这天下就没有好男人和好女人,难道只有男盗女娼欺世盗名?我看我老爸老妈他们那一辈就很恩爱美满呢。”
  
    “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王信义仿佛触动了机关似的妙思泉涌,“当年赶上共和国初创天灾人祸连年不断,生活物质匮乏清教徒主义盛行。现如今的世道物欲横流道德沦丧拜金主义旗帜高张,所以你说的好男好女只存在于幼儿园和养老院里,中间我们这一截子全他妈的集体沦陷啦。”
(62)
  
   相继又灌下几扎新鲜啤酒,我们醺醺然开始忧国忧民。王信义说国家统计数据表明如今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再过些年我国的光棍将达四千万人。女人中还得划拉开几十万二奶和数百万小姐,剩下的狼多肉少,今后儿子长大怕是媳妇儿都难找。
  
   “不会吧,就你丫那徒手翻墙头偷摘红杏的本领还不早遗产给下一代了,要不是你们家法官看得紧,王大记者全国各地采花不辍,怕是有水井处就有你的后人。”没等我说完王信义一拍桌案,“别打岔听我把说完,西方智库新出笼的中国问题研究报告说,人口比例失衡的问题会导致社会矛盾的加剧,这些找不到老婆的光棍是潜在的不安定因素,一旦经济出现动荡就有可能转化为土匪和暴民,这将是中国政府不得不面临的一个挑战。”
  
   我也重重地把扎啤杯往案上一顿,“西方的中国问题专家都是一帮傻冒儿,坐着喷气式飞机北京上海广州转一圈儿,胃里的烤鸭还没消化就拽出份报告骗老板,千万当真不得。自然界解决物种繁衍失度的方法是灾难,人类解决生存出路的方法是战争,还有更阴毒的办法是宗教,号召光棍儿都去当和尚进寺庙,男多女少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我俩碰杯连顺几大口,端的是酒风浩荡气贯长虹,惹得邻桌的一干男女不时侧目而视。王信义摸摸被撑得浑圆的小肚皮儿,放低嗓门说道:“性别危机的根本解决之道其实俺早已经想好,就是终结一夫一妻制。”
  
   见我和杨泓凝神倾听,这厮得意地说,经过多年围城的苦痛挣扎,他终于发现现代人类不幸福的根本原因就是婚姻制度束缚了人性。原始社会大家伙儿自由平等群宿群奸不分彼此共产共妻,忽然冒出来一些个智力和体力超群的乱世奸雄坏了规矩,占了山清水秀的地儿盖起几套原生态茅屋别墅圈养着部落最漂亮风骚的女人,为了应付部落其他人的红眼病和可能的劫杀,在别墅旁边修栋公寓雇用一些膀粗腰壮、头脑简单的家伙干活护院,允许他们每人娶一个老婆睡觉做饭,公寓可以让其后代继承,这就是私有制的起源,一夫一妻制的滥觞,也是房地产业的发端。
  
   四肢发达者性欲旺盛,枭雄们害怕他们在老婆行经或者怀孕生育期间挺着阳具骚扰自己的女人,于是又在公寓边上弄出一个院子命名为遗精院(部落的知识分子颇觉不雅显不出大国文化,遂上书领袖更名为怡春园,此为后话),招徕那些吃不饱肚子的女人经营原始的肉体买卖,作为一夫一妻制的补充,于是色情业就此诞生并如雨后春笋般蔓延开来。
  
   不曾想,越来越多的女人觉得不用干笨重的农活和繁琐的家务活还能挣钱,都想到怡春园上班,男人们也不喜欢工作三天两头往妓院里头转悠,长此以往没人愿意生孩子抚养后代会导致整个部落有亡党亡国的危险。领袖苦苦思索不得其法,便召集智囊团出策划方案。有脑瓜儿机灵的儒生便上奏折说全国要讲政治,倡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等级秩序,妓女排在社会最底层,尽管她们轻松快活还能挣钱但面子上被良家妇女轻视,终于刹住了娇奢淫逸的歪风邪气,形成了和谐社会的初级阶段。
  
   杨泓双手托腮,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说:“看来不幸的婚姻还能生生逼出一社会学家来噢。”接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瞅着我:“要是在原始社会,我看你们俩坏蛋肯定是一对地痞流氓没得跑。”
  
   我哈哈大乐,说应该换个好听些儿的名头叫农民起义军,玩得不好咱就是陈胜、吴广,弄好了就是刘邦、朱元璋,再不济也得混到个李自成、洪秀全干干,本来天下就不是一人之天下,凭什么牛屎上不能插鲜花?
  
   王信义有些恼了,冷冷地问道:“你们说这世界上貂蝉、陈圆圆只有一个,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要,该怎么公平分配呀?”
  
   “发动战争呀,像雅典和特洛伊争夺海伦那样子,一伙男人大打出手一分高下。”杨泓这回忽然变得很有文化,抢着回答。
  
   王信义一脸不屑,“战争是破坏生产力的野蛮行径,文明的办法是全面借鉴推广中国西南地区摩梭族的走婚制,女人有权任意挑选中意的男人到自己的绣楼过夜,天一亮就得走人。房地产以女人为财产穿承,这样还解决了婴儿抚育供养的社会问题。”
  
   “妙,这就叫反弹琵琶,小秋香反点唐伯虎呀。不过要是你们家法官太太每天傍晚猫在吊脚楼上不瞅别人就天天照着你点,信义兄的围城难题岂不是依旧无解?”
  
   杨泓忍俊不禁,一脸粲然,“你们俩活宝一个是尚未婚娶的标准光棍儿,一个正闹离婚的准光棍儿,还在这里发白日梦,真正是想要笑死人不偿命呀。”
  
   我一本正经地说,“群众利益无小事呀,信义此议甚妥,我看可以先搞个试验田,总结好经验教训再以点带面全面推广。可以考虑施行一国两制,将海南岛划为走婚大特区,当年的乱尾楼重新盖起来嘛,下岗的女娃儿先鼓励她们过去一批嘛,你们要搞快一点,争取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当口杨泓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号码,按下接听键捂着话筒起身离开噪杂的环境往外跑。这时王信义把头凑近满嘴酒气地跟我说:“哥们遇到一个大诱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给参谋参谋。奥驰中心官司扯皮那事儿,曾荃想让我往上递个内参,许给我以成本价拿套房子,等于是半买半送的意思万一查起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你帮我留意一下老傅和葛达裕他们的动静,不打无把握之仗。”
  
   “靠,一套宅子就把你丫给收买了?尽管是豪宅也他妈的住着不安稳。原来你退回葛氏的红包是嫌小,玩待价而沽来着。”话音未落,他就急赤白脸辩解说,“你丫小人之心,本来这事曾荃是走公开合法渠道拿下的项目,葛达裕面儿上就亏着理。再说哥哥我也正需要一套房子搬出来跟老婆分居,弄成个事实离婚就彻底解决了问题。”
  
   看来曾荃还真是老谋深算了解王信义的软肋,到手的肥肉劝人不吃也不现实,想了想我说,“不过这事儿光靠你的一份奏折怎么能解决问题,还得做上面人的工作有更大的势力插手介入方能平息。”
  
   “这个就无需你我操心啦,听俞悦说她马上要和曾荃出趟国,陪同某个大人物到圣安德鲁斯高尔夫之旅,想来就是在下上面的功夫。”
  
   原来如此,官场的奥妙就是你不宜凭空插手地下的利益纠葛,但如果有第三方舆论机构把矛盾往上捅,就事论世冠冕堂皇做番批示就能压服众议化解争端。
  
   一想到俞悦那妩媚勾魂的眼神,我就禁不住怦然心动,咂巴嘴说:“我这几日跟着老傅瞎混刺探军情,我们在曾荃走之前再约俞悦聚一次,算是我来做东给美女饯行如何?”
  
   王信义笑骂道,“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这边杨泓还没搞掂,那头又打起俞悦的主意,也不怕顾此失彼。”
  
   我嘿嘿一笑,“这就叫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泡妞就跟商人做买卖一个道理,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掂着桌上的,做完一个项目还有下一个项目滚动发展才能财源滚滚生生不息。”
  
   杨泓柳腰亭亭回转得来,一边往下坐一边发问,“什么财源滚滚的好生意叫你们俩给赶上了哦?”
  
   我和王信义相互看看,乐不可支,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势喷将出来,弄得杨泓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63)
  
   夜色温柔。又一次我带着酒精刺激后兴奋混杂迟钝的感觉,大开车窗高放音乐猛踩油门穿越这座都市,身边坐着触手可及的漂亮姑娘。
  
   杨泓侧身仔细看着我的脸,关切地问我喝了这么多酒还能不能开车,我就势伸出右手搂着她的肩膀,拉过她的头来抚摸着她的面庞,清丽的线条轮廓,微微上翘的嘴角,抿起时若隐若现的酒涡,秀发垂落遮掩住她的星眸,她一动也不动静静地任我的手指在她红润的嘴唇间游走。
  
   “想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吗?”杨泓轻声问道,然后微微启齿咬住我的手指,一股触电般的感觉透过神经末梢敏感传递到大脑,迅速分散到我躯体的各处。“想,怎么能不想,当然想哦。”我麻痹的神经从潜伏的冷漠中躁动起来,眼睛搜寻着视野可及的空旷场地,最后在距离工体大门前的辅路旁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那你说说,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呢?”杨泓抬头仰望着我,嘴角含着笑纯净动人,娇嫩白皙凝肌若雪,宛如一朵淡雅的百合,静静绽放在暧昧混浊灯火暗淡的都市夏夜。
  
   此刻我意识迟钝口舌笨拙茫然不知用什么词句作答,怀里的这个女孩儿跟我得关系时远时近若即若离一直没能建立起彼此坚韧的信赖和依托,我也没有深究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但得承认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牵挂,仿佛前世种下的因果潜藏在平庸凡俗的日常生活的水面之下,偶尔遇到一个漩涡翻腾跳跃蓦然展现出来,诱惑我沉溺于那汪幽幽的潭水中。
  
   “你就是我的一剂毒药,引诱我慢慢中了蛊惑,我这人内心比较脆弱最经不起女人柔弱感性的迷惑,也许每个人灵魂中都有爱与施爱的渴求,都在寻找另外一半验证自我的存在意义,遇上你也许就是上帝之手操纵的命数。”
  
   昏黄的路灯光晕透过婆娑的树影撒落在车内,杨泓双眸微闭气息如兰俨然醉酒后的迷离,嘴角喃喃中向上挑起,T恤衫下凸出的胸部曲线玲珑有致,我放低副驾驶席的座椅靠背,俯身亲吻她的柔唇,身体俯压在她娇艳的身躯之上,狂风骤雨般宣泄男女间原始的情欲欢愉……
  
   蓦然间仿佛洪水泄开大堤的闸门,无数喧嚣鼎沸的人流从工体的几个大门奔流到大街小巷,无数球迷嘴里一边高喊着“国安队,牛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经过我们车窗时透过深色的太阳膜晃动点点光斑,在杨泓脸上投下纷乱的亮点,她的意志已经彻底放弃对身体的控制沉溺于爱欲的迷狂状态,和她平时衿持玉女形象判若两别,我能够感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迎合。
  
   在同样纵情狂乱的人群的洪流中,我感觉我们的汽车就像一个小舢板在波涛中沉浮飘荡,载着两个孤独的都市游魂,被灵魂与肉体双重魔障俘获顺流起落失去终点永无彼岸。
  
   雨霁云散,浪潮消退,我帮杨泓梳理额头散乱的秀发,她却拉住我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嫩滑的脸颊上,仍然是热烫的感觉,依稀是汗液的柔腻。“哥,你还记得认识我有多久了,具体是哪一天么?”
  
   我努力回忆跟她的初遇应该是去年的秋季,应该是并不遥远的季节转换,杨泓轻声告诉我说到今天正好是整整9个月,我尴尬地说我怎么觉得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呀,她伸出手指狠狠地在我额头上戳了一下,“哼,男人就是无情的动物!”
  
   我厚着脸皮用嘴在她眼睛上轻柔地一吻,在她闭目安享亲昵的同时,伸手在她胸乳上一摸,色色地回答,“不对,男人才是经常发情的动物呢。”
  
   “你这家伙真可恶!”她猛地打开我的手臂,又羞又恼气急败坏的模样着实令人心动,“你害不害怕从此以后身后会多个尾巴影响你寻花问柳呀?”她瞅着我半开玩笑地问。这个女孩走进我的生活其实及其偶然,但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有共同交集的未来?我咧着傻乐,回答说,“也许是偶拖了妹妹的后腿,影响你往上攀高枝也没准儿呢。”
  
   这个世界变化如此之快,这个城市阴谋与爱情戏剧叠生,每天都在上演着翻云覆雨的权力斗争,被欲望驱使的男人为了争夺利益称兄道弟勾心斗角反目成仇,为欲望左右的百变娇娃和权贵商贾们眉来眼去陈仓暗渡勾搭成奸,明星情侣分分合合的消息充斥都市小报的娱乐版面,不确定的未来使得大家都在对前途的忧惧中生存,感情的保鲜期如同超市食品上的标签一样不靠谱。
  
   “你不要胡说八道!”杨泓顿时脸蛋儿涨得绯红,辩解说跟首长的交往无非是跟着听听歌剧看看晚会欣赏高雅艺术,你可不要把心思往歪处想。我说我这人要是对谁使小心眼儿,就表示对她很在乎,否则爱谁谁去爱咋玩咋玩儿。
  
   她抿着嘴不再跟我争辩,识趣的女孩总会令男人更多的倾心,我摸摸她的头,说跟我回家吧。没想到她却倔强地坚持要我送她回通州租住的小屋,我疑惑不解,或许是以前蝴蝶的那场意外还在她心里造成没有消散的阴影,那就只好依她。
  
   当我将车开到小区的附近,意外地发现旁边已经是一个夷为平地的工地,灯火通明的大坑里数台挖掘机正在轰隆隆地施工中。杨泓问我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是在金色阳光假日别墅的售楼处认识的,我说当然,打死也不会忘记呀。她轻轻一笑,说打死你可能也想不到现在这个工地的开发项目,就是她当年的老板福建奸商改换了招牌卷土重来移师通州做的新楼盘。
  
   我靠,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哦,打一枪换过地方妞照泡、舞照跳、马照跑、钱照赚呀,实在不济还可以携巨款流窜海外,加拿大呀、美利坚呀,逍遥快活去养老。
  
   杨泓这时没头没脑地问我一句,“你不是曾经想过找个幽静惬意的地方隐居吗,既然愤世嫉俗厌倦红尘,也可以激流勇退一叶扁舟笑傲江湖呀。现在还有这个念头么?”
  
   我嘿然冷笑道,如今放眼神州,那里还寻得到一片净土?我喜欢的鹭岛厦门要建化工厂了,美丽的太湖蓝藻泛滥名城无锡闹水荒了,火车通到世界屋脊西藏群众不转经磕头改进钱柜K歌,不吃糍粑改啖肯德基和麦当劳啦,我也就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天子脚下猫着,也算是大隐隐于市罢。
  
   杨泓默然。到她住的老旧的住宅楼下,我泊好车正想熄火跟她一起上楼,她却静静地端坐着不动窝儿,今儿个有些邪门哦。我扭头看她一眼,“怎么着,看这意思是要拒之门外呀?”
  
   她沉默半晌,幽然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也许今后回想起来多少算是生活中有意义的一个夜晚。亲爱的,你回去的路上好好开车吧,”说罢看看我,探过身来,在我唇上一吻,停了停,竟是狠劲地咬了一下,转身拉开车门迅速消失在黑暗的门洞之中。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怏怏然调转车头,在回城的路上忽然觉得嘴角间有些腥咸的味道,抬手一抹竟然是鲜红的血迹,原来刚才杨泓留给我的告别礼物。
(64)
  
   没过几日,俞悦知会大家在华驰的东区会所里凑饭局,那天下午我正开车行驶在四环路上,送蝴蝶去新东方上托福培训班。
  
   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小妮子竟然又换了装扮:曾经的比肩长发和后来烫染的杂色大浪俱成往事,如今推了个半长不短的男孩儿平头,简简单单一件圆领白棉T恤配条小短裤,两条白皙纤瘦的玉腿晃荡着招惹男人的视线。
  
   “看看我的眼睛,发现有什么不一样没?”她侧过身把精致小巧的脸蛋儿对着我,我摇摇头,说只看见脸色昏黄宛如当年威虎山的土匪防冷涂上了蜡一般。
  
   她笑骂一句死人呀,连烟熏状都不知道。接着拉下副驾驶席前的梳妆镜,扒拉着双眼左顾右盼,说难道看不出眼睛贴了一层蓝色的膜片。
  
   我回想起来这个丫头尽管生就一双好看的眉眼,却并没有给我很深刻的印象,于是嘿嘿直乐,“你眼大而无光,静不聚而散,还想动不动就放电,整个一个浪费情感。”
  
   她气急败坏地抬手就打,“臭嘴,该打。我还指望着靠美目流盼迷惑男人赢取天下呢。”
  
   我忽然触动了心绪,这些女人的形形色色的眼睛逐一浮现出来。瞿彦的沉静若渊,李聪的灵慧似泉,俞悦的妖媚如狐,黎黎的野性张扬,杨泓的清澈幽怨,而蝴蝶却是明艳而散淡。
  
   打小时候敬爱的老师们和写书的大作家们都告诉我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是有些人的眼睛里你什么也看不到,空茫幽深如枯井,有一天我起床后在盥洗间刷牙,猛然抬头看见镜子里面光着膀子的自己,头发如蓬乱草,双眼空洞无物,恰如内心写照。可是蝴蝶尚是蓬勃绽放的年纪,不应该像我这样没有理想和追求,每天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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