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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与小人

_2 (当代)
  美丽小姐你好!
  我最近看报看得很痛快,因为有你和龙应台这种笔下功夫好的同志、同胞,把我的观念说出来。
  我的信一方面是告诉你,我对你的共鸣,另一方面,我要用西式的表达方法告诉你:“我爱你。”
  我是个赳赳武夫(三十岁、一百七十六公分、七十公斤、健壮、职业军人),指挥过大军,自认很尽职、负责,很有男性气概,但是,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不过像我这种“大男人”,说实在,目前并不多,所以请你加油。
女人该看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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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台北新开了一家大书店,专门卖“给女人看的书”。这是大事一件。记者打电话来问胡博士:女人该看些什么书?
  首先,我要感谢这个书店的成立。从今以后,我们不但有专治女人头发的美容院,专卖女人服饰的委托行,专治女人身体的妇产科,还有书店专卖女人爱看、可看、该看的书;不久的将来,体谅妇女的人也许还会开一家电影院专门演女人可以看的电影,举办专门给女人欣赏的画展、音乐会等等。在大学里教的理则学、心理学、研究方法论之类的课程,将来也可以特别开女生班。这个书店的成立,是我们栽培现代妇女一个很重要的里程砷。
  为什么呢?在这个书店存在之前。社会只承认女人的外型及身体结构与男人不同;美容院、委托行、妇产科,都是针对女人的外在而设立的。这个书店始创,表示连女人看的书和男人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的社会终于体认到:女人不只在身体上不同于异性,她的头脑与心灵也与男人不同。她吸取知识的能力、逻辑思考的方式,以及个人生活上的兴趣,在在都与男性相异。一般的书店不能满足女性心智上的要求。
  譬如说,女性在吸取知识上着重于快捷,而不重深入,所以不要买卡尔·杨或佛洛伊德写的大部头的心理书。妇女能够接受的是简单明快的什么《如何了解自己》、《你我都没问题》或《心理学ABC》以及《理则学123》之类的幽默小品。女人如果能够深入地去研究一个大题目的话,她也就不会是个女人了。
  再说,女性逻辑思考的能力也不健全。她们从小就被教导:女孩子更重感性,男孩子重理性;所以她们看事情比较凭直觉。一些必须凭抽丝剥茧的思考力才能看懂的书,根本就不需要摆出来卖。像什么《罗马帝国兴亡史》啦,《第三世界经济前途》啦,对女性而言,毫无意义。但是一些简单而有趣的侦探小说,譬如《淡水快车谋杀案》或《谁烧焦了这锅饭》之类的,妇女凭她异常敏锐的直觉,常常有很深入的体会。
  最重要的,当然在题目的选择上——女人爱看、该看哪一类的书?我们不能否认,人是环境的产物。一个女人,三岁的时候,大人塞给她一个会眨眼、会尿尿的洋娃娃玩,激发她的母爱天性,所以育婴的书是必要的。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大人教她“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走路要端庄、举止要文雅,所以有关仪态举止方面的书,绝对有用。二十三岁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大人了,但社会告诉她:找对象的时机到了,要了解男人心理,要温存体贴,不要让他有压迫感,所以《如何修饰你的脚趾》、《爱他就是说抱歉》、《美满的婚姻》、《顺夫术》、《蓬门今始为君开》、《要我吧!》这一类的书对迷惘的女性就有启发的作用。
  三十三岁的女性已经定型——给她看《插花一○○》或《微波炉的神妙》等实用的书就可以满足。过了三十岁的女人也开始衰老怕老,针对这一心理,就应该准备《如何打败皱纹》、《比情妇更抚媚》、《按摩须知》、《看住他》、《更年期的爱情》之类的书。而所有的这些书,都应该选择最光滑的纸张印刷,甚至喷上一点朦胧的香水味;我们不能忘记:女人是唯美的、直觉的。至于超过三十三岁的女人,就不必考虑为她们准备什么书了;她们不会去看书。
  女人是个很可爱的动物:身体软软的、讲话嗲嗲的、眼睛甜甜的、头发香香的;更令人怜惜的是她没有逻辑的大脑,一加一等于二点五,可是噘着嘴、顿着足那样说出来,哎呀,真是可爱极了、嗲极了。至于少数女性居然弄起电脑、工程、医学,做起博士、教授、主管来,还摆出一副自立自主、对社会大有贡献的架式,我只能说,她对不起中国的五千年文化传统,对不起爱护她的中国男人。
  “女人书局”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时时提醒女人不要“捞过界”来。
  ·回应与挑战·
我也想去“女人书店”
  胡美丽:
  您好,在一很偶然的机遇里,看到您的文章《女人该看什么书》,想请问一下这家书店在何处,能否来信告诉我?
  我想凡是女孩子看到这篇文章,一定会和我一样,很好奇地想去看一看,是不是?在此谢谢您!祝
  心怡
                             您的读者上
缠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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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应台教授在《幼稚园大学》一文中,提到“泪眼汪汪”的大学女生。她很惊异地发觉受高等教育、二十岁的女孩子在独立处事的能力上,只有五岁的程度。
  龙教授或许以为这是大学幼稚教育所致,美丽却认为这两个哭哭啼啼的大女生是“愚女政策”下的产品。
  如果伤了脚踝的是个男生,我相信这两个男生绝对不会泪眼汪汪,说不定还铁青着脸,很英雄气概地说:“走,叫不到车,咱们爬下山去,小意思!”
  女孩子为什么遇事手足无措?因为她不会。为什么不会?因为没人教过她独立自主。为什么没人教她独立自主?因为她身为男人的父亲、身为女人的母亲,以及这个社会,都心里有数:为了她有幸福的归宿,她最好永远保留泪眼汪汪的五岁心态;男人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女人。
  你难道不知道,小说里,那个头发乱乱、眼睛深深的男主角总是被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女孩所迷惑。在诗里,总是“君为女萝草,妾似菟丝花”,菟丝花就是绕指柔。在电视上,个性坚强明快、有主见的女人最后都沦为没人要的老处女。剧终时,抽着烟斗的董事长爸爸会语重心长地说:“女人不能好强;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总而言之,柔弱,是女性取悦男性最有效的利器,也是女性幸福的保障。
  男人又为什么偏爱楚楚可怜的女人呢?
  答案很简单:为了满足男性的“自我”。
  把你的脚缠小了,我才能健步如飞。将你的腰饿瘦了,我才能伸出粗壮的臂膀来让你作掌中轻。你的脑子愈是一团浆糊,我的智慧愈显得清澈如水。你的个性愈是优柔寡断,我的气概愈显得刚硬果决。你必须是柔情似蜜的美女,我才能作昂头阔步、英气逼人的大丈夫。如果你的脚大、腰粗、才思敏捷、个性明快,那我还唱什么戏?
  好吧!男女慕情,各取所需,本来就是造物者安排的一场游戏,各扮各的角色,有何不可?男人为了膨胀自我,希望女人以弱者的姿态来取悦自己;女人为了安全保障,也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塑造成弱者来取悦于他。于是男孩子雄赳赳,女孩子泪汪汪。这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皆大欢喜。
  然而问题不这么简单。楚楚可怜的女性或迟或早都会发现她要付出“弱者”的代价:她或许绝顶聪明,但是“查某囡仔读册太多,嫁不出去”,所以她读书“适可而止”;笨头笨脑的弟弟年年补习,考联考,她却在纺织厂做工,积蓄嫁妆。她也许能力杰出,但她领的薪水硬是比李大头少一百块——“人家男人家要养家!”她或许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理想的工作,但一跟贾胡图结婚,就被辞退,像粘过鼻涕的卫生纸。结婚后,她也许辛辛苦苦赚了一栋房子,不幸贾胡图爱上了个比她更楚楚可怜的人,办离婚时她发现:她赚来的房子归丈夫——和那个没良心的查某。连她怀胎十月、喂奶、换尿布,一瞑大一寸的小孩,也属于丈夫;一切的一切,都归雄超越、气昂昂的贾胡图。
  哭,有什么好哭的?!从小到大你不是深信女孩应该比男孩子身体纤弱一点、头脑愚钝一点、学历低一点、知识少一点、个性软一点吗?你不是一直在唱“君是树来妾是藤”吗?你不是一向瞧不起那批自称独立的所谓“现代”女性吗?既然心甘情愿地作楚楚可怜的弱者在先,又怎么能抱怨弱者的待遇在后?这不是活该吗?
  “泪眼汪汪”的女生恐怕不尽如龙教授所说,是大学幼稚教育的结果,“愚女政策”或许是更直接的因素。这个“愚女政策”在开始时也许是聪明男人的点子,女性却也甘之若饴。
  在先进的二十世纪,脚,是暂时不缠了,但是饭少吃两顿,使体质赢弱;太阳少晒一点,使肌肤养白;书少读几本,使目光如豆;脑筋不动,使个性温驯。会做的事假装不会,使他有优越感;不会做的更别去学,傻着眼,作手足无措状,激发他的英雄气概。万一非做不可,就做它个乱七八糟,再来个泪眼汪汪,让他心都碎了。除此之外,还可以哭一阵、闹一阵、跺跺脚、再上个吊。咱们是女孩子嘛!
  这不是缠足,这是缠“脑”、缠“心”!你若执意要作自我局限的弱者,那么不能求学的时候、被迫辞职的时候、财产被剥夺的时候、薪水不公平的时候、失去子女监护权的时候,你就不要哭着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缠脑的是你自己。
丑闻?美丽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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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常读到你为女性说话的文章,所以写这封信,希望和你谈谈我的烦恼。我的教育水准不高,辞句不通的地方请原谅,尤其今天心里很激动。
  我今年四十五岁。丈夫阿坤在十年前车祸死去,留下我和两个小孩,守着丈夫的家具行,生活还过得去。十年前,连阿坤的爸妈都劝我改嫁,说这年头不一样了,不必死心眼守寡,可是我看孩子还小,实在不愿为他们找个后爸,所以一年又一年,也熬过来了。
  然后阿珠到台北吃头路(在美容院,专门烫男人的头发),一个月才回家一次。阿雄去作兵,平常只能写写信。我一个人看店,有时候也真寂寞。隔壁邻居跟我同岁的女人都是有丈夫的,也不可能过来陪我聊天,所以我常打毛线,有时候也看三毛和琼瑶的小说。
  这一天,一个戴眼镜的大学生来买书桌,看中那张最便宜、三百二的桌子,想讲价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想起在马祖的阿雄不知冷暖如何,就主动降了三十元给他。他叫何庆祥。以后他就常来店里,有时候来借台灯,有时候,带一些书来给我看,有些是翻译的,像《包法利夫人》和《野性的呼唤》,比较难懂,但一经阿祥解释,就清楚了很多,我也渐渐爱看起来。
  每次阿祥来,我就留他吃饭。他每次都吃得很快、很多,好像在学校里没饭吃一样。一面吃,就一面说学校里的事,常常说大学女生很娇嫩,不成熟,跟她们谈不来。看他落落寡欢的样子,我也心疼,只好多炒几样菜,逼他谈我们都看过的书,逼他把脏的衣服带过来洗。后来,我们就一起去看电影,在黑黑的戏院里他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
  这是去年发生的事,今年二月,我们决定要结婚。阿珠和阿雄当然很诧异:妈妈要跟一个二十岁的男生结婚,可是笑过之后也就算了,他们还好几次和阿祥三个人一起到城隆庙的夜市去喝啤酒。
  阿祥的爸妈在台南开布店,年纪跟我差不多。阿祥说他们很保守,可能反应会很强烈,但他们一向都听他的,只要我们坚持,总是会风平浪静的。阿祥握着我的手,说:“阿芬姐,你一定要忍耐。”他那个稳定沉着的样子,像个五十岁的老头,比死去的阿坤还要笃定得多。我让他回台南,安心等他父母暴风雨似的到来。
  他爸妈真的来把我臭骂一顿,说我“不要脸”、“勾引男孩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美丽女士,我也不是那种温驯乖巧的女人,难听的话我也会说。对面那个后生曾经想赖我的帐,还在店里毛手毛脚,被我用杀鸡的菜刀像疯婆子一样把他吓出去,到现在还不敢进我店门。可是对阿祥的父母,我当然不会回嘴;等他们气完了,发觉阿祥和我还是那样,大概也会回心转意吧?!
  结果,真正伤到我心的居然是外人——报纸的记者。他们说我勾引年轻男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性。说我败坏风俗,说这是丑闻。还找了什么心理学教授之类的,来分析我的心理,说我正值“狼虎之年”,性欲正强,所以完全是以性来满足自己、诱引别人。
  胡女士,我只有高中毕业,又一直住在乡下,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新女性主义之类新潮的观念,所以对自己很缺乏信心。你能不能告诉我:记者这样报导我对不对?那位心理教授这样说我应不应该?我很迷惑。
  四十几岁的男人娶二十岁的女人为妻子的例子很多,为什么四十几岁的女人嫁给二十岁的男人就是“丑闻”?我和阿祥相爱,到底“丑”在哪里?我不偷人家的丈夫,又不与人随便同居,而是要和阿祥光明正大地结婚,我“败坏”了什么风俗?说我“勾引”阿祥,阿祥是个年满二十岁、头脑清楚、个性成熟的大学生,是不是“勾引”,问他不就行了。那位受过教育多多的心理系教授,又没有见过我,问过我的话,他怎么能说我对“性”的要求怎么样又怎么样,好像我不是一个有名有姓有自尊心的人,好像他在讨论一个心理个案,可是他又没有研究过我“张淑芬”的个案,他怎么能在报纸上信口开河?现在隔壁的小孩子看到我,都吃吃地指着我笑说:“伊‘狼虎之年’!”要我今后怎么做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记者、教授来处罚我?
  不是不知道和阿祥结婚,以后的日子还困难多多。我们也都争论过。我六十岁的时候,他才三十五岁,我怎么保得住他?可是转念想想,难道年龄相称的夫妻就没有问题吗?阿坤撞车的时候,才只三十六岁;我也并没有在二十岁的时候,为了担心作寡妇而不嫁他呀?!未来哪里是可以用一个手指、一个手指计算安排的呢!守了十年的寡,孩子们都出头了,我还不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更何况,将来有再大的困难,也都是阿祥和我张淑芬自己的私家事,这与报纸、心理学家、社会道德有什么关系呢?
  报纸上那样报导,好像四十五岁的女人和二十岁的男人结婚是件很肮脏的事,我觉得很受伤;四十五岁又怎么样?如果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在一般人心目中是潇洒迷人、成熟智慧的,四十五岁的我也觉得心里充满了感情、充满了爱的力量。我错在哪里?
  胡女士,我的知识不多,请你告诉我,这个心理教授有没有权利那样侮辱我?我受不受法律的保护?能不能控告他破坏我的名誉?
                             张淑芬敬上
  ·回应与挑战·
女儿,我要你比我更快乐
  我是个女性麻醉技师,工作中每看到痛苦挣扎于生死边缘的产妇,最后终于挨了一刀产下小娃娃,心里总是万分感动、欣慰,然而疲惫昏睡的产妇总是一再地问我:“我生了什么?”“女的!啊!我真对不起我先生!”“孩子给他们看了吗?”“我先生高不高兴?”“我婆婆有没有说什么?”“唉!我又开了刀多花钱,真对不起!”
  这种时候,我真想对她们呐喊:不要再说对不起!管他高不高兴!生男生女谁作得了主呢?花点钱算得了什么?看看你自己给折磨成什么样子?女人!女人!为什么你总是为别人而活?生命乃是天赐的,多爱你自己一些些吧!
  前不久看了美丽女士写的《缠脑》和《丑闻?》,深感于我心有戚戚焉!女人到底已经知道自己作为“人”的权利,而奋斗而发出呐喊了。我们有爱人与被爱的权利,不能因为男性社会故意丑化年龄差距的婚姻就畏缩妥协。环顾四周,多的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娶二十年华少女,为什么四十五岁的女人不能嫁给二十岁的男人呢?
  我们有求知的权利,好好充实你的头脑,发展你的能力,不把文凭当作嫁妆、点缀门面的工具;不把孩子生病、做家事当作偷懒怠慢的藉口;以作花瓶为耻,脚踏实地工作的女性或可在男性社会中要求真正的平等。
  我有一儿一女,从小我给予他们同样的教养,儿子爬树女儿也爬树,给女儿一个布娃娃也不忘给儿子一个,我鼓励他们爬得更高,教他们跑得更快,跌倒了同样含着泪水自己爬起来。我的女儿勇敢有主见,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会的她举手表演,她不会的她举手发问。没有泪眼汪汪的手足失措的可怜女儿态,邻居朋友伯伯叔叔都说她能干、聪明,不过最后总是要说一句,她真像个男孩,没有女生味道。是的,这是我在计划养育她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人生中总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在失与得之间加以抉择,择善固执而已。
  透过女儿,我仿佛看到幼小的自己,小小心灵中充满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我想尽情奔跑,爬高欢笑,无拘无束随心之所欲,有如天上飞的小鸟,池中逍遥的游鱼。这不正是父兄生活的写照吗?然身为女儿身的我却一再被告诫着女孩子不作兴这样、不作兴那样,压抑再压抑,终养成腼腆含蓄的所谓女人味,儿时的幻梦无迹可寻。这是何等的代价啊?
  全国的母亲们,快快把你们的缠脑布抛弃,让你们的女儿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是“人”的权利而活。所有男性社会中标榜的所谓女性化、女人味,所谓苗条,所谓婀娜多姿,所谓三从四德,所谓齐大非偶等等等等只有女人才被要求的种种,都要拿出来重新思考、重新判断、重新给予评价,这其中有多少陷阱?多少桎梏?它夺去了我们的自由、我们的快乐,绑住了我们奔跑的脚步、伸展的双手,而唯有我们女人自己解除这些缠脑布,否则世世代代的女儿还是要忍受它的束缚所带来的苦痛啊!
你是个好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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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个好母亲吗?来,试试“美丽母亲心理测验”,看看你能够得几分。
  如果你怀疑半岁大的娃娃有鬼怪附身。所以你把她从十楼的窗口丢出去,或者把她塞在箱子里闷死(在纽约发生的)。如果,你一生气起来全身发抖,会情不自禁地拿香烟去烫小孩的腿;或者,六岁的小叮当不听你话,偷吃了巧克力,你就用铁箝把他的牙齿全敲下来(在台湾发生的),那么,你这个母亲的得分是负值的,也就是说,比零还低。你读完这篇文章就赶快去看精神科医生。
  如果你给孩子吃得饱、穿得暖、用得足,可是你工作太忙,从来就抽不出时间跟孩子们聊天、放风筝、看场电影,换句电脑用语,你专门供给硬体——房子、冰淇淋、零用钱,但是不给软体——耐心、微笑、爱,你这个母亲,大概只值二十分。
  如果你不仅让孩子们吃饭、穿暖,还刻意地花时间和他们去交朋友。胖妞跌伤的时候,找你吹一下就眉开眼笑。小毛被人欺负了,跟你耳语两句,就心满意足。孩子们认为,除了毛茸茸的小黑以外,你是他们最忠实、最温柔的伙伴。这样,你这个母亲可以得四十分——才四十分?当然啦!因为你跟小毛他爹三天两头仇人似地吵架。别以为房门关得严,孩子又睡得沉。花瓶把梳妆镜打个粉碎,隔村的人都听得见。孩子在被窝里头哭的样子你就没看见。
  如果你这个妈妈不但是孩子们最亲密的伙伴,也是爹爹最温柔的助手;不但懂得家庭营养,也知晓儿童心理;不但对孩子管教有方,而且对公婆和睦周到。家里内外更是窗明几净,是所有的小朋友都爱来的窝。这样的母亲,该得一百分了吧?!
  不,在“美丽测验”的标准中,这样慈爱、细心、“完美”的母亲,只能拿六十分。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母亲,就像一只辛勤的母鸟在枝叶深处努力地筑巢、喂哺,但她丝毫不知道,这株她所栖息的大树正受万虫蚀蛀,随时有倒塌的危险,看看胖妞和小毛正在进入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从十二到十五岁,他们的发育都还没有完全,但我们为他们准备的教育制度将把他们的肩膀拉斜,因为书包很重;要使他们视力衰退,戴上眼镜(你现在觉得胖妞眼睛清亮动人吗?多看两眼,不久了);要使他们眼布血丝、面目呆滞,因为睡眠不足;要把他们训练成高压下的竞争动物,因为他们发觉:一起捉青蛙的朋友其实是考场中的敌人。换句话说,对每一个胖妞和小毛,我们这个小岛上的成人世界都张着一张大网等他们闯进来,一进来就掐死他的童年与快乐。
  这株“大树”里另外有只惊人的虫,正在把树上所有的叶子一寸一寸地吃掉,每吃掉一叶,就留下一圈焦黄的窟窿。这只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经济成长”。我们自己是胖妞和小毛的时候,街上有火红的凤凰花,河里有透明的细虾,海边有怪模怪样的沙蟹。我们现在所留给胖妞和小毛的,河里有垃圾和带汞的鱼,街上有“年年绿化”的脏牌子和秃死的树,海边有废弃的电池和金属,海里的珊瑚一片死亡。这,是胖妞和小毛的明天。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关起门来做个细心、温柔的母亲,你觉得够吗?想想看,你在家里教小孩“活”读书、重思想,学校为了联考,却强迫孩子死记生吞。你在家里给孩子准备最营养的早餐,商店供应你的,却是假的奶粉。你在家里教导孩子珍爱自然生命,出了门的孩子却根本看不见、感触不到自然生命。
  关起门来做个“好”母亲,够吗?
  解决问题要从根本治起。如果你真心爱你的子女,而且懂得如何去爱,你应该如切肤之痛地体认到:把小圈圈弄好是不够的,你必须发挥力量促成大环境的改造。先进国家的妇女早就诉诸行动了。日本的妈妈,发现巷口那家超级市场卖假冒的乳酪,她所加入的“主妇联”组织立即采取行动,抵制这家商店。美国的妈妈丧失了心爱的女儿——被酒醉的驾车人撞死,她马上组织所有关心的妈妈迫使警察作严格的取缔。德国的妈妈担心核子大战及生态的破坏——她希望德国代代子孙都能享受黑森林的呼吸,于是她开始阅读有关核害及污染的资料,甚至组织了一个政党,来实现她们的理想。
  台湾的母亲,你又在做什么呢?为工作忙吗?为三餐操心吗?上插花班、有氧韵律体操课吗?打麻将吗?串门子吗?觉得空虚、寂寞、无聊吗?为孩子的未来忧虑吗?
  如果只是在小圈圈里亲亲孩子的脸颊、吻吻他的手,我们究竟为孩子的明天做了什么?现代的母亲已经不是一个跟着三寸金莲、“父死从夫、夫死从子”的愚妇;你受过教育,有智慧、有能力、有思想,为什么不主动为孩子争取一个比较美好的未来?现行的教育制度有什么毛病、核电厂该不该建、环保局的预算够不够、卫生署的措施等等,并不是“男人”的问题;这些事切身地影响到胖姐和小毛的未来,就是母亲该关怀的问题,就是“女人”切身的问题。任何有胆识的母亲都应该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从厨房和梳妆台边走出来,大声地说话,勇敢地行动。
  如果你真想给眼睛清亮的胖姐和小毛一个值得活、值得爱的明天,你就得做一个主动的、一百分的母亲,不能是一个被动的、小圈圈里的、六十分的妈妈。
一瞑大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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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隆美!速隆美丰乳器使你一瞑大一寸,使你曲线玲珑,丰满诱人,赢得男人的爱慕、女人的嫉妒。速隆美是你人生幸福的泉源。”
  好醒目的广告。还有照片,穿着比基尼的女郎像只肥企鹅似地把前胸奋力推出,一脸媚笑。厂商有资本做这么大的广告,想来去买“一瞑大一寸”的女人应还真不少?
  另外还有一种声势浩大的广告也与女人的乳房相关:婴儿奶粉广告;报纸、电视、小儿科的走廊上,到处都是。
  奶粉广告有两个要素,一是文字或语言,告诉你:
  “胖嘟嘟奶粉完全依照母乳成分,由荷兰科学家精心调配而成,成分与母乳相同,营养均衡,容易消化……被证明是现代化、完善母乳化的婴儿奶粉……”另一个要素是图片:美丽优雅的母亲,美丽优雅的背景;最重要的,一个胖嘟嘟可爱的宝宝,而且是金发碧眼的洋宝宝!
  这样的广告,到底在搞什么鬼?
  图片中充满了暗示。美丽优雅的母亲用胖嘟嘟奶粉,也就是说,如果你有气质、有身份、有钱,你就用奶粉育婴。只有粗俗贫困的乡下妇人才用母奶,或者米麸之类的代用品。这个信息和“速隆美”丰乳器就扯上关系了:女人的乳房纯粹为了“美”而存在,是性的诱惑,不是用来哺乳的;优雅的妇女不屑于喂母奶!
  厂商以洋宝宝作宣传当然也别有用心。在一般人观念中,西方人讲究营养,体格健壮。荧光幕上洋娃娃肥肥的手脚晃来晃去,就在暗示你:如果你也用胖嘟嘟奶粉,你的婴儿就会像洋宝宝一样健康可爱。
  至于那段宣传文字,就更有权威性了,不但是“现代化、完善母乳化”,而且由荷兰——一个西方先进国家——的“科学家”调配而成,还有什么可怀疑?
  不过,这些广告如果都是真的,为什么英国发展组织指控这些奶粉公司为“婴儿谋杀者”?瑞士的第三世界行动团还出了一本书,书名就叫《雀巢公司谋杀婴儿吗?》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的儿童基金会也同声谴责奶粉公司的广告伎俩。因为这些广告完全歪曲了事实真相,为了谋利而牺牲了婴儿的健康。
  西方的母亲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奶粉比得上母奶。也充分感觉到奶粉企业的声势浩大,所以在法国,有妇女组织了“哺乳联会”(La Leche League),在西方各国劝导妇女哺乳。欧美各国的妇女组织、工会、宗教及卫生团体,也都发起拒买奶粉的运动。跨国经营的奶粉大企业,骗不到西方妇女的钱,只好转移阵地,来骗骗咱们第三世界的母亲。
  而我们第三世界的女人倒也天真无邪,西方人卖什么我们都要。二十年前,母亲喂奶的镜头到处可见。公车上、榕树下、骑楼边,只要娃娃饿了,母亲就把孩子拥入怀里,让他饱餐一顿。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的婴儿可能以为所谓的“母亲的乳房”,就是一个硬硬的、透明的、要用开水煮过的塑胶容器呢。
  奇怪的是,大部分的医院也和牛奶趋势息息相关。他们通常连问都不问,就径自给婴儿喂牛奶,更别提鼓励产妇哺乳了。产妇出院,碰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用什么牌子的奶粉?”好像奶粉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有的正统育婴食品;喂母奶倒成了“非正统”的异数。每当有人用惊讶的表情问胡美丽“为什么”喂母奶时,胡妈妈无奈之余只好回答:奇怪了,所有“哺乳类”中,狗喂狗奶,猪喂猪奶,人为什么不喂人奶?
  你可别觉得这乳房问题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话题,不应该在报上嚷嚷。它的重要,首先关系到妇女自尊的观念问题。以前的女人缠足,把脚的骨路扭曲折裂,绑成半个臭踪子,是弃置脚的正常功能——不让它走跳踢跑,却把它作为取悦男人的香饵。现代的中国女人不缠足,进步了,解放了,可是如果她们去丰乳,有了孩子之后却不哺乳,那就是弃置乳房的正常功能——不让它哺育婴儿,却把它当作取悦男人的玩物。这和缠足没有两样,后果却比缠足更严重;缠足还只伤害了自己的身体,丰乳而不哺乳,除了可能在自己身体中制造不好玩的硬块之外,还伤害了自己的婴儿;他被剥夺了吃母乳长大的机会;而母奶是一个婴儿无可取代的最营养的食物。
  缠足与丰乳,一个缩小,一个放大,含义却是一样的:女人把自己当作男人“性”的宠物。
  台湾的母亲不再哺乳,问题更严重。西方国家禁用的药,到台湾来卖。先进国家不准成立的工厂,到台湾来开。西方的母亲不用奶粉,到台湾来卖给中国的母亲。有毒的药吃进中国人的身体;工厂的污染糟蹋中国人的土地;不如母奶的奶粉喂食中国人的下一代。
  以前侵略中国土地的是带着枪弹的强国的军队,现在入侵台湾的是带着文明包装的先进国商品。
  有形的军事入侵,我们至少还有武力反抗;文明商品的侵略,我们却睁一眼闭一眼欢迎,不问后果。西方的大企业也知道第三世界好骗,料定他们科技资讯不足,不知道一个新发明可能隐藏的祸害;也因为他们的政府往往需要“饮鸠止渴”,引进有毒的工业换取外汇,更因为第三世界的民众缺乏自信与警觉,对西方的文明不加选择,不经思考地模仿、吸收。
  台湾的母亲不喂奶,损失的母奶量等于三万二千头乳牛的产量,更别提多少辛苦赚来的金钱拿去买外国的奶粉,更别提我们整个民族幼苗靠奶粉长大换来次等的健康。
  药品的毒害与工业的污染让那些大男人去操心吧(反正咱们政府的高级主管,不论在卫生署或环保局,大多是男人)。我们这些会怀孕生孩子买尿片的小女人可不能毫无责任。没有任何奶粉比得上母奶的营养,没有任何奶瓶能给予母亲和婴儿那种肌肤相亲的满足感;母亲柔软的乳房更不是冷硬的塑胶瓶可以取代的。先进国的奶粉企业或许要你作一个美丽优雅的母亲,拿着一个美丽优雅的奶瓶,喂你美丽优雅的婴儿;有觉醒的你却应该排除万难,努力作一个真实的“哺乳动物”。
  但愿那“一瞑大一寸”的,不是我们的乳房,而是我们甜甜蜜蜜带着乳香的婴儿。
遮羞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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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胡小姐,怎么这么久没来?坐这边坐这边。你看,头发都分叉了,早就该修了。不要动;有没有带润丝精来?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秀花请假——你没有看昨天的报纸?太忙?你们作老师的还会太忙!又有寒假,又有暑假,又有周末,哪里像我们,从早上八点站到半夜,有些太太就是喜欢三更半夜来作头发,你就不知道!而且越晚来的越爱讲话聊天,把我累得半死。早知道,小时候就多读一点书,不过,我一看书就爱困……
  秀花闹新闻了,所以今天我一个人做。你应该去找昨天的报纸,哇,好大的标题,第几版我不知道,说什么“医生甜言蜜语,发姐被骗失身”,还说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可以作为少女榜样,不对,不是“榜样”。那两个字我不会念啦!什么?英剑?作为少女英剑?大概是吧!你把头偏过来一点,啧啧,尾巴都焦掉了!
  秀花跟她阿爹和那个医生今天到派出所去谈判遮羞费,好像秀花要三万块,那个坏查玻只肯给五千,他一直说是秀花自己爱跟他磨灰,害秀花她老爸一直追打秀花,还一面大叫:“打死你这个没见笑的查某婴那……”
  实在很趣味。阿那个医生你也见过,就在这里嘛!一个油油的大包头,老是要秀花给他按摩肩膀,说秀花长得像崔苔菁,对啦对啦,就是那个裤子穿得很紧的。他不是阿花的男朋友啦!不过,因为他是医生,秀花对他特别另眼相看。每次都给他抹最好的油,而且抹得特别多,一面抹还一面笑,还对着他耳朵说悄悄话。有一次被头家娘睹到,把她骂一顿。我早就知道一定会出事情。这个二十岁的阿花哦,你别看她眼睛大大,古锥古锥的样子,才不简单哩!
  她常常跟对面机车店的修理师傅到美美冰果店去看那种电影——你听懂吗?对啦,“那种”电影啦!真恶心!阿她回来就讲给我听,一点都不漏,我都不爱听;我们困在楼上小房间,三个榻榻米大。很多蚊子,没有蚊帐都不能困,挂了蚊帐又热得流汗。你看,我的脚像红豆冰一样,都是蚊子咬的。秀花就很奇怪,她的皮肤特别光滑,实在让我嫉妒——啊,刚刚说到哪里?
  对啦!秀花很爱讲“那种”事啦!阿我都不好意思听。很恶心!后来她就没有回来困,一打烊就溜了。我起先还以为她跟机车师傅去看电影,原来——哈!阿肥肥的医生娘突然跑到我们店里来找秀花,找不到就破口大骂。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哇,她满嘴都是金灿灿的假牙!也难怪,她头家是牙医嘛!胡小姐,你的牙齿好不好?
  秀花跑到派出所去告油头医生,说他骗她。说他发誓要跟太太离婚,再娶秀花。现在东窗事发,医生娘要全家搬到罗东去,躲开这个狐狸精。秀花气得要死,说不甘心,白白给他困。查玻郎实在太没良心,专门欺骗女人的感情,还有身体。我读过一本小说,名字就叫《负心的人》——这样愈讲愈远;胡小姐,你读书比较多,你觉得怎么样?
  嗄?男女相悦两相情愿,不应该要遮羞费?可是,可是秀花是查某呀,查玻郎不骗她,她怎么会“失身”?当然是骗的嘛!
  女人也可以享受性爱,不见得是被“骗”——胡小姐,免讲了,不好意思啦!那个字我都不敢说,你真开放。可是秀花是被骗的啦,因为她是女的。
  秀花是个成熟的女人,要为自己所下的决定与行为负责——我听没懂。秀花成熟不成熟,我嗯宰样。她失去少女的贞操该怎么办?啊,你这样讲不对啦!你说男人也可以有贞操;跟女的一样?哦,所以男的也可以跟女的要“遮羞费”?因为男女平等?男的喜欢“那个”,女的也喜欢“那个”,所以没有谁骗谁?
  你这种说法惊死人,我从来没听过。只有查某要遮羞费,哪里有查玻要遮羞费的,颠倒笑死人。
  再讲一遍,讲慢一点,我听没懂——女人如果要遮羞费,就等于把自己当作展示台上的“贞操玩偶”,被男人扭坏了,就要他赔偿,而不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懂得享受性爱,有能力作决定,有勇气负担后果的个人——我听不懂。不过,没要紧,现在报纸都说油头医生是“大骗子”、“采花贼”,对秀花很有利。大家都同情地。昨天派出所的巡佐还来看她,要她以后注意,不要被男人骗了。
  阿我绝对不让查玻碰我一点点。一定要先公证结婚,有凭有证,才跟他一手交证,一手交“货”。像秀花多凄惨,大家都知道她“失身”了,还有谁要娶她?不过,三万块的遮羞费拿到,她可以另外找头路,也不错!我要做多久才能赚三万?
  要不要喷胶水?
  ·回应与挑战·
台语不是粗鄙的语言
  胡小姐玉鉴:
  您好!
  读您刊登于《中国时报》副刊的大作《遮羞费》之后,有一点小小的意见,想与您沟通。
  大作的主旨,鄙人没有什么意见。大作为求生动,用许多台语来描写。不了解台语的人,往往以为台语是有语无文或是鄙陋的方言,事实是这样吗?大作里的“查某”应为“诸母”、“查玻”应为“诸父”、“嗯宰样”应为“不知也”,对台语不了解,随便写个音近似的字来填充,势必对台语造成极大的伤害。又《遮羞费》的情节,可发生于任何一地方,您用台语来描述,不无侮辱台人之嫌。顺颂
  玉安
女教授的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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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驻奥地利大使是个妩媚而年轻的女性,在任何外交宴会场合,都是引人注目欣赏的焦点,连南茜·里根在场都遮不住她的锋头。
  好吧!最近在维也纳发生了两件事,使得这位美丽大使不得不辞职。首先,她离婚了。奥国人一笑置之,美国人却觉得脸上挂不住:堂堂上国大使,怎么可以离婚?尤其转身又嫁了别人。第二个原因,则是她让南茜逮到了机会。你看过南茜一向的打扮吧?衣领高高的,务必把脖子都遮起来。这位年轻的驻奥大使偏偏喜欢穿低胸的晚礼服,南茜说她有失身分,跟丈夫耳语那么一句,美丽大使就丢官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呀!堂堂大使怎么可以离婚再嫁?对呀!堂堂大使怎么可以穿低胸的衣服?你如果是个不开窍的老男人,说不定你正在想:看吧!不听老人言!这么重要的外交任务怎么可以交给女人去做——尤其是年轻美丽的女人呢?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因为台湾这么想的人真是太多了。最近胡美丽一位同事——一个脸上没疤没疮的年轻女教授——上了电视,对记者谈电脑中文化的问题。好啦!观众的反应传了过来:当教授的怎么可以戴那么花哨的耳环?当教授的怎么可以画眼圈还涂了胭脂?当教授的怎么可以流露出“女人”的样子来?
  再给你一个例子。几年前有几位先生女士在讨论中小学课本应该收入什么样的文章。“之乎也者”的都收完了之后,有人建议也采用一位现代女作家的小品。当场就有男士发出反对的声音:作者是个女的;哪一天她发生了什么桃色事件,我们对纯洁的学子怎么交代?
  怎么,这些论调你都觉得合情合理吧?胡美丽只有一句话:狗屎!
  从头说起。当大使的人为什么没有离婚的权利?大使也是有感情有伤痛的“人”,是人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她如果不幸有一个痛苦的婚姻,难道就因为她凑巧有一个道貌岸然的工作,她就必须强颜欢笑痛苦下去?只要她工作胜任,不受私人生活影响,她离婚不离婚与她的大使身分是两码子事。美国人大惊小怪正表现出清教徒虚伪的道德观。
  至于南茜看不惯女大使穿低胸礼服,我看恐怕是瘦巴巴的南茜嫉妒所致(你看吧!我喜欢民主社会,因为对总统夫人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被当作政治犯)。女大使同时是个女人,她若觉得低胸的礼服最能表现出她的个性与魅力,凭什么不准穿?年轻的女教授觉得一对耳环、一点脂粉,能衬托出她的容貌与气质,谁可以剥夺她“美丽的权利”?
  而居然有人说,女人不能担正经事,因为她有闹桃色新闻的潜能!胡美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闹过桃色新闻,但就我粗浅的了解,闹桃色新闻好像非有两个人才闹得起来,不是吗?而且在“正常”情况下,有个女的,对方就必须是个“男”的,不是吗?那么,在考虑一个男的人选来任“大事”的时候,岂不也该先问:他是不是有闹桃色新闻的可能?
  其实,在我们的社会里,凶杀案也大多是男性干的,那么我们在聘选大学校长的时候,譬如说,面对一个男候选人,就应该先考虑:第一,他会不会跟女人“乱来”?第二,他有没有闹凶杀案的可能?第三……?这样推理,还不如将“大事”交给女人担负要简单多了。
  让我们把女教授、女主委、女市长、女主任、女经理等等等都暂时归为一类,称“女强人”好了(我不能用“女部长”或“女大学校长”来举例,因为台湾没有,恐怕要等到下一个世纪才会有)。你去读读坊间女性的杂志或书籍,每一本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做个“女强人”和男人竞争不容易。所以你在办公的场合一定要服装朴素简单,发型保守规矩,举止庄重大方,言谈严肃正经。换句话说,任何一点能泄露你是个“女人”的蛛丝马迹都要隐藏起来。你也许喜欢柔软绣花的布料,你也许是个眼神妩媚的女人,你也许爱用迪奥的茉莉香水,你也许有一头冲浪似的乌发——全部藏起来。在公事场合,你要让男人忘记你是个女人,你要让他觉得你根本就和他一样,是个男人;这样,你才可能做个与男人平等的“女强人”!
  就是有这种风行的论调,才会使一般人对个女教授戴耳环、搽脂粉,都皱起眉头,觉得有失身分。
  可是,这种男女平等是真平等吗?为了与男性竞争,而要女性“中性化”或男性化,磨掉属于女性的特质,就好像为了与西方人竞争,而要中国人“洋化”,磨掉属于中国人的持质一样。中国人要与西方人争平等,就不可以以西方的标准为标准;金发隆鼻的西方人必须学会欣赏黄皮肤塌鼻子的中国人。同样的,真正的男女平等,不在于女人模仿男人,而在于让男人学会尊重女性的特质。
  举个例子。面对一个刻板而精明的“女强人”,男人觉得“她跟我一样”而尊重她,这是假平等。因为他的价值观还是以男性的价值观为基础。反过来,面对一个精明能干却又充满女性魅力的对手,男人觉得“她实在跟我不一样”而仍旧尊重她的能力,这才是真平等,因为他了解女人有权利与男人“不一样”而依旧可以公平竞争。而女人自己如果以为“平等”就是跟男人一样,跟男人一样才是“女强人”,那可真是糟蹋自己了,太不争气。
  我瞧不起外貌娇媚诱人而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小女生,但是我也不喜欢聪明干练而外表举止故作男人状的“女强人”。胡美丽虽然容貌丑陋而且脑子里也有不少浆糊,却深深觉得,真正的现代女性应该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却又不怕有女性魅力的人。给那些女大使、女教授、女强人戴耳环、施脂粉、穿低胸礼服的权利吧!
  ·回应与挑战·
男大使的开档裤
  拜读胡美丽先生的大作《女教授的耳环》一文,让我大笑不已!胡先生自称自己容貌丑陋而且脑子里也有不少浆糊,这点我倒是真的同意,理由如下:中国有句俗话:丑人“多”作怪!看官,我说的是“多”喔!当然还是有“少”部分丑人是很洁身自爱的啦(否则我岂不成了丑人众矢之的)!而胡先生是不是真的丑呢?可惜未曾谋面,故不便骤然决定。但看其文章如此泼辣,倒也叫人不敢领教。至于说其脑子里有不少浆糊,这倒也是事实!容我慢慢道来。
  胡先生说美国驻奥地利女大使,因离婚且很快转身又嫁了别人,令美国人脸上无光,而这位女大使偏又喜欢穿低胸的晚礼服穿梭外交宴会场合中,因此引起美国第一夫人南茜的嫉妒而丢了大使职务,胡先生为此大表不平。我倒庆幸,思想新潮如美国也有和台湾情况相同的地方,可见“道德”在地球上任何角落都是一样的。
  胡先生为此“合情合理”的事,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狗屎”,我看了更是哈哈大笑,因为我很同情胡先生。有句话说“上帝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我看胡先生是被逼急了才如此疯狂,才会丢下这么一句话:狗屎。看官不觉得应该同情吗?
  也许胡先生又要疯狂地大嚷表示不服气,那么让我告诉你吧:假设英国驻美大使是个男的,而他也有很正当的理由跟他太太离婚(例如她太胖又矮带不出场),随后又再娶,而这位大使先生偏偏又有在公开场合穿着开裆裤的习惯,你说撒切尔先生该不该在铁娘子的面前耳语一番,然后让这位“绅士”大使丢官呢!如果这件事假定是事实,那么我相信,普天下的男人不会奇怪撒切尔先生是在嫉妒那位大使的阳具!(对不起!我相信胡先生不会介意这些粗鲁的话吧?!)
  我们再谈女教授的耳环吧!是谁说女教授不可以流露出“女人”的样子的?假如世界没有女人,我倒宁愿自杀呢!我一向很赞成女士戴耳环及化妆,但一定要配合自己的外型及内在的身分。只要搭配调合,看起来就是美,否则就不美、且令人作呕!
  我不知道胡先生对“女人的样子”如何下定义?而且“女人”也有很多种,烟花女是女人,淑女贵妇也是女人,巾帼英雄是女人,贤妻良母也是女人。胡先生并没有明确地表示那位女教授应该当哪种“女人”,不过我倒认为,如果把那位女教授装扮成“烟花女”,着实是不调和了点,不知胡先生认为如何?这样吧!再举个例子:如果一位男教授留着嬉皮式的披头,嘴里嚼着槟榔,满口“干你娘”,我保证这位教授明日一定上报!因为这样的“男人”确实也不符合他的身分。说了这些,我不知道胡先生是否明了“男女都一样”这一道理没有?希望胡先生脑子里的浆糊不会太多才好!
  至于将现代女作家的小品收入中小学课本,而有男士发出反对声音,且那位男士反对理由是:“哪一天她发生了什么桃色事件,我们对纯洁的学子怎么交代?”我不知道是哪位狗屁男士讲的话,太丢男士的脸了!这位男士如此的论调确实不“合情合理”!胡先生!这件事你确实有资格向“这位男士”(不是全体男士)丢下一句:狗屎!
  我还算是一位很开通的男人吧:
  不过后面几个论点我就不赞同了!你很委屈地说:“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做个‘女强人’和男人竞争不容易,所以你在办公的场合一定要服装朴素简单,发型保守规矩,举止庄重大方、言谈严肃正经!换句话说,任何一点能泄露你是个‘女人’的蛛丝马迹都要隐藏起来。”在此,我也要很“委屈”地向你说: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做个“男强人”(对不起!男人不会用这种自夸的字眼,这只是便于让你明了而已)也不容易。在办公的场合也要遵守以上的规矩,男人粗鲁的特性也必须隐藏起来,否则就不像个男教授、男主委、男市长及男主任、男经理了。你看过上列这些“男强人”在公事场合打着赤膊、穿着内裤靠在背椅上、吹电扇、喝茶、看报吗?你又看过这些“男强人”发挥“男人”特质,见了人就打,嘴里说着三字经吗?在公事场合,“女强人”确实必须让男人忘记她是个“女人”,但不必要让男人觉得“她”是个“男人”!同理,我相信“男强人”在公事场合也不会去分“男人”、“女人”,因为他只对“公事”而不对“私人”。这点倒是女士们应该学习的。
  再谈“男女平等”这问题吧!胡先生认为真正的男女平等,不在于女人模仿男人,而在于让男人学会尊重女性的特质,并以中、西方国情的不同,“中国人要与西方人争平等,就不可以以西方的标准为标准”来支持自己这项说法。这点我倒是同意的!记得每当电视有“女权运动”、“男女平等”的画面出现时!父亲总会捉弄妹妹说:“你再说!你再说我就把你抓去当兵!”弄得全家哈哈大笑!我们看到现行征兵制有“役男”而没有“役女”,不正是男人尊重女性特质的最好说明吗?
  再说,并非每一位女人的“女性特质”都是一致的,例如:有的适合当总理、首相、市长、民政课长、馆长、董事长,但有的就不适合。由于前者的特质适合这些职务,所以世界潮流及社会观念便给予认同,众人也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人”而排斥她们!再说!饭店大厨师、理发店的师傅,哪个不是男人的“天下”,而最近某医学院招收男性护士生,请问如此一来,男人是不是也要因此而大吵大闹地说:“这些工作不适合‘男性的特质’”呢?不会!因为男人了解,每个男人的特质也不尽完全相同!
  我们宪法规定男女在法律上一律平等。故只要你能称职,相信没有人会投以异样眼光的!当然仍有少数不肖的男士不能洁身自爱,但我希望那些女权运动者在批判事情时,不要把“所有男人”都否决掉,最好将元凶揪出来痛斥一番,才是明智之举,才是讲到问题的重心。因为任何一个团体都有不肖之徒,女人中也有不肖者,即令政府官员也有不肖者,你说不是吗?
  我很高兴胡先生能很清楚地了解,男女之间会因生理或环境等主、客观因素的不同,而显示出不同的特质,这点我深为胡先生庆幸:毕竟胡先生脑袋没有“短路”。
  胡先生又说:“我瞧不起外貌娇媚诱人而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小女生。”说实在的!每个人都有“瞧不起……”的权利,不过!我觉得这世界除了白痴或疯子外,我实在找不到有什么方法可区分聪明与愚笨。你不觉得真正愚笨的人,就是那些自认聪明的人吗!外表“娇媚诱人”也有错?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真不可思议!知道吗?聪明如我,也曾为一位“娇媚诱人”的小女生神魂颠倒了十六年,而至今仍受其影响呢!不过这是家务事,不便多谈。
  最后我想对美国人因美驻奥地利女大使的行为表现大惊小怪,而胡先生认为是“表现出清教徒虚伪的道德观”作一批判。我个人认为如果你把“道德”看成是一种形式,我绝不会反对;倘若你把这一“形式”看成是“虚伪”,那我就不能苟同。“道德”确实是一种形式。且是人类透过这种形式将它作为依循的准绳,然后显现出一种秩序的现象。如果以此观之,那么“道德”实在没有“虚伪不虚伪”的问题存在。
  祭祀祖先这一行为够“虚伪”了吧!人都死了,而且你也不知他长得什么模样,干嘛要祭祀他,而且平时不怀念他,到了七月节、春节才想到要祭祀他。真虚伪!而且还套个伦理道德、慎终追远的名目。的确,这些人真虚伪!但我要说:那些连七月节、春节都不祭祀祖先的人更不可原谅,因为这些人连该怀念、该尊敬祖先的日子都不愿透过“形式”去怀念、去尊敬,那么又怎能奢求这些人平时也会去怀念祖先、尊敬祖先呢!这种“心中无根”的人能够原谅吗!
  走笔至此!容我模仿胡先生文中一段话:“给那些女大使、女教授、女强人戴(花哨)耳环、(画眼圈)施脂粉、穿低胸礼服的权利吧!”我要说:“给那些男大使、男教授、男强人穿开裆裤、留披头、嚼槟榔的权利吧!”(虽然这些男士不至于如此无知)。
那个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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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贾正经老师
  社会版的新闻有时候很荒唐,譬如下面这一则,美丽就觉得记者很有“捏造”的嫌疑:
  郭××,于某日至北市长庚医院看病时,得识一张姓女子,在与张女闲谈时得知目前就读于某专科学校二年级的李姓少女,及李女男友的名字。
  本月十二日晚,郭××自称为陈文骅,系救国团之社工员,打电话给李女称:已掌握李女交男友及校外活动之资料,将报知该校,以此要胁李女外出与他见面。
  李女与郭嫌见面后,郭嫌即指称李女脸色不好,有性病需要医治,李女信以为真,乃向两位同学借得三千五百元交给郭某带她看病,然而郭某并未带她至医院,反而先带她到“毛毛咖啡厅”,拿了一份悔过书,要李女照抄后,再将李女带至“宝巧”宾馆内以替李女检查性病为由,吸取李女下体之分泌物。
  警方昨日曾至郭嫌家中搜索,查出多件大专女学生之证件,及通讯名册,怀疑皆系被害人。
  你相不相信台湾还有这种大专女生?哈,你说相信!好吧!想想胡美丽自己长到二十几岁还不知道男人跟女人怎么样一起生孩子(有一天,她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图书馆里,偶然翻到一本《中国历代春画》,大惊失色,“唉呀,原来中国的古人也会那个,不是西风东渐哪!”她才顿然了悟中国人口怎么会这么多)。咱们就暂且假定记者报导的是真的,来推敲推敲。
  首先,郭××这个采花盗为什么会动念伪装“救国团”的人呢?他也可以说他是麻豆或任何地方消防队的队员呀!问题是,他若自称消防队员,这个大专女生很可能说:“去你的大头鬼!”可是一听是“救国团”,李女就接受要胁;美丽奇怪的是:为什么郭××算计好它有“胁迫”学生的功效,而为什么又能轻易奏效呢?难道李女以为救国团是监督学生行为的“秘密警察”?
  更奇怪的,李××之所以接受威胁,是因为郭××说要把她交男朋友的事实及校外活动情况,报告她的学校。她怕了,所以出来和郭××见面。
  这究竟是所什么学校,把学生吓得这个样子?在胡美丽来看,一个学生把书读好了,尽可以对学校说:“交男朋友。关你屁事?我在校外做什么关你屁事?”只要她不偷不抢不杀人灭迹;偷了抢了杀人灭迹了都还有司法机关来管,关学校屁事?学校应该教她的是如何培养出独立自主、发乎内在的道德精神,不是把她当做一个需要监视防范的罪犯。苦啊,这个女学生显然觉得:与其让学校知道了她的个人生活,不如屈服于一个陌生人的要胁;前者似乎比后者还要可怕。
  啧啧,这样的“教育”机构美丽也怕。
  啧啧,惊人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这个大专女生,听郭××说她有性病,就认为自己有性病。小时候,美丽的妈妈常常骂她:“叫你去死,你就去死吗?”李××就让郭××带到“毛毛咖啡屋”,到宾馆,再来,就别提了。色情的部分让记者去写,胡美丽关心的是这个笨得教人头痛的女生。
  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受骗?嘿,别搞错了,并不是凡是女的跟男的去那个,就是女的“受骗”。人家若是心甘情愿地,快快乐乐地去那个,那是人家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谁也不骗谁。可是,如果有一方是在本身“无知”的情况下受到玩弄,那就是骗。郭××的骗词荒谬到极点,却能得逞,表示女学生的无知也严重到极点——她对生理常识一无所知,她不敢自己上医院检查治疗,她对自己做为一个“人”的尊严与权益也毫无认识,对救国团、学校、一个陌生的坏人,不具一丝抵抗能力。这样的查某是怎么教出来的?
  应该倒过来回答:就是因为没有教,才教出这样的女生。美丽自己上初中时,生理卫生老师碰到讲男女身体结构的那一章,面红耳赤作娇羞状地说:“自己回去看!”过了二十年,美丽问妙龄的侄女:“你们老师教不教?如何教?”侄女说:“啊,我们老师面红耳赤作娇羞状说:自己回去看!”侄女轻蔑地说:“有什么好看!人家男生都去看录影带了。”
  学校不教,那当然只好去看录影带。老天哪,你到底有没有看过录影带?日本制的带子里特别多强暴的镜头,闯进门来的强盗一把抓起良家妇女的头发,劈啪几个耳光;越是粗暴凶狠,良家妇女就越神魂颠倒。美国的影片特别多道具,手铐足镣,美丽瞠目结舌,看都看不懂,只知道有人被皮鞭抽得皮绽血流,还有一个女人把一片精赤的剃刀放在……
  从这种录影带来获取性知识,真教人不寒而栗。学校里道貌岸然的教育家、面红耳赤作娇羞状的老师,有没有想过“学校不教、自己去看”的可怖后果?美丽实在搞不懂“性”这回事为什么在中国人的社会里竟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哪一个人不是“性”的证据呢?你看着贾正经站在那儿,就知道有一个晚上,有一个男人、有一个女人,做了那么一件事,不然贾正经打哪儿来的?怎么命名为“正经”之后,就假装没“那回事”呢?到底“性”有什么不能说的?
  父母不教、学校不教,所以男生就去看录影带,结果就产生郭××这种变态的男人。父母不教、学校不教,女生又不敢看录影带,结果就产生李××这种无知的女孩。哈,郭××碰到李××,只是迟早的事。说来像笑话,但是李××身心的伤害可想而知。办教育的、编教科书的、教生理的“贾正经”老师,真认为自己没有责任吗?啧啧,美丽觉得这姓贾的该有人给他狠狠当头一棒呢!
  贾老师不仅只应该讲解生理知识——妹妹和弟弟有什么不同,除了头发长短之外,还应该不避讳地、自然地,解释性的知识——妹妹和弟弟长大了之后,可以做什么,换句话说,贾正经是怎么出世的。且慢,还没完呢,性知识也不能少了,“补遗篇”:未婚的妹妹肚子大了怎么处理?还有,怎么样才能避免肚子大?嗨,你以为美丽在鼓励青年男女“乱来”是吗?不是的,但你想想,如果不管教不教避孕常识,妹妹还是会去那个的话,“懂”比“不懂”好,不是吗?
  生理常识、性知识之外,贾老师也应该传导健康的性观念(只是不知道贾老师自己的观念是否健康)。一味地“禁”,没用啦!上帝不也跟亚当夏娃说过“禁”,你看后果如何。越禁越刺激,越想偷偷去做,这一“偷偷”,就好像见不到阳光、大石头压着的一片阴湿土壤,什么臭虫都会长出来。性病啦、怀孕啦、堕胎啦,在无知中造成,心里怕怕又不敢就医,糊里糊涂秘密解决,唉呀,把命都解决掉了。
  贾老师如果认为青年少女不可以“乱来”,就应该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让弟弟跟妹妹在“知”的情况下,自己去作决定。他愿意“冰清玉洁”也好,省掉一些麻烦;他不愿意“冰清玉洁”,好嘛,至少贾正经老师教过他,他懂得如何保持身体的健康,保持心理的健康;他知道他在搞什么玩意儿,也知道如何收拾这玩意儿。
  你如果跳脚说:“怎么可以让年轻人知道这么多?那他们都去那个了。”我说你头脑不清楚。都去“那个”了又怎么样?他们不是迟早都要“那个”吗?让他们一知半解地、偷偷摸摸地、糊里糊涂地去那个,才是最不可容忍的事。我是说,你如果真有爱心的话。
  胡美丽最讨厌的就是我们社会最爱大量制造的“纯洁”少女、“纯洁”女大学生。“纯洁”是什么意思?看看电视连续剧就知道,睁着一对美丽的大眼睛,掉几滴纯情的眼泪,对性,必须绝对一无所知(当然,知道性,就肮脏了,不纯洁了)。她以为今天接个吻明天就会生个孩子。她越无知,表示她越纯洁;越纯洁,我们的社会就越喜欢,等到有一天“纯洁”少女挺着大肚子回家来,说:“奇怪呀,我们其实并没有接吻哩!”贾正经老爸爸才呼天抢地。
  尤其是大学女生,应该鄙视社会所制造的“纯洁玉女”形象。大学教育,在培养一个能做复杂思考的人,一个生活常识丰富的人,一个有成熟的道德观、能独立做判断的人,一个完全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这跟我见犹怜、越笨越美的“纯洁玉女”简直是背道而驰。可是有许多大学女生似乎觉得那些大学的期许都是针对国家未来栋材——男生——而言,女生还是应该“纯洁”可爱的,这样男生比较喜欢。
  贾正经老师、贾正经先生、贾正经太大,仍旧同心协心地在教育我们的女儿,把她教成一个什么“那个”都不知道的“纯洁”少女。啧啧,等着看吧,郭××和李××的社会新闻还多着呢!
不像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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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每次见到我都会说:“胡美丽,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
  “你不像个女人!”
  什么叫做“像个女人”呢?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看过电视连续剧或是爱情小说的人都会知道女人必备的几个特质:首先,她必须是被动的。她若看上了张家的大牛,她可以哪天不经心地在他面前掉下一条香喷喷的手帕,引诱大牛来追求,但是绝对不可以主动。
  “像个女人”的第二个要件是害羞。她想张嘴大笑的时候,不可以忘记用手把口遮住,要吃吃地笑。男人说了俏皮话时,她要低下头来,脸上一朵红云,似笑非笑。
  第三个要件、“女人”必须多愁善感、优柔寡断。譬如看“花蕊恋春风”这一类的电影时,在黑暗中,可爱的女人就该掏条手绢抽抽搭搭泣不成声。但是在决定要看哪一部片子之前,她就得翻来覆去的,不晓得那个下午该怎么打发,决定改了又改。
  但是,“像个女人”最重要的条件还在于她比男性要来得“柔弱”。身体上,一定要小一号。太太不能比丈夫高,连平头都会使她失去女人味。在个性上,要比丈夫温柔一点———“男人嘛!总是得让他一点!”在学历上,女人应该比男人稍低点,高中毕业的可以嫁大学生,大学毕业的可以找个硕土,有硕士学位的可以嫁个博士;至于女博士嘛,天啊,就没人要了。她或许有一点小聪明,但她适合管理琐碎的事:为孩子换换尿布或是为总经理换杯咖啡等等,不需要太强的解析力与逻辑头脑。
  这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朋友不喜欢胡美丽是不难理解的。胡小姐不被动。她看上张家大牛的时候,没有抛下手帕,倒是挂了通电话到张家去问张大牛愿不愿意陪她去看场电影;第一个张大牛被吓跑了,第二个张大牛娶了她。美丽也不怎么会害羞的艺术。她有一口烂牙齿,很不美观,但她笑起来还是张牙舞爪的,前仰后合。偶尔有人用深沉迷人的声音对她说:“你真美丽”的时候,她也不低下头来让长发遮住半边脸,只是直直地望着人家说:“是化妆品。”
  很糟糕的,美丽也不怎么善感,而且明快利落得令人害怕。银幕上,被男主角打了一个耳光的女主角正哀恸欲绝地哭泣,她坐在黑暗中对大牛说:“用右手打的耳光,怎么她在抚右颊?错边了。”在厨房砧板上切鸭子的时候,她手里一把菜刀,一起一落之间,鸭子的头、颈、翅膀就段落分明,一点不含糊;人生的决定就像剁鸭子一样。
  最教人难以接受的,恐怕还是胡美丽所缺少的女性的柔弱。首先,她健康极了,大热天去游泳爬山,又从不用遮阳伞,皮肤晒得又黑又结实。她跟大牛平高,却又不忌讳穿高跟鞋。在温柔的程度上,她也并不比大牛好:她为大牛洗衣服的时候,大牛就得在厨房里洗碗。至于学历嘛,更糟了,大牛是个博士,美丽也是个博士。左看有看,美丽怎么看也并不比大牛“柔弱”。
  胡美丽这种“不像女人”的女人很反常是吧?!告诉你,生物界里不男不女的还不只她呢!
  你若看见一只比较瘦小、安静,比较“乖”的鸟耐心地守着巢里的蛋,一只比较壮硕、凶悍的鸟在巢外觅食,或与别的鸟打架、性交,你一定会说:“那只母的在顾家,公的在乱来!”
  这一回就错了!这种鸟叫水雉(Jacana);那只顾家的是公鸟,正在“乱来”的是母水雉。丈夫乖乖在巢里管蛋的时候,她可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去其他公鸟之间到处做爱,偶尔还把别的“女人”的蛋踩破,逼使别的“男人”也来照顾自家的蛋。
  至于被动与害羞,有一种母鲈鱼(shiner perch)可根本.不知道她的行为举止像不像个“母”鱼。她的性欲特别强,来者不拒。甚至于在不能排卵的时候,她也尽情地引诱公鱼,把精子储存在体内将来再用。另外有些鱼类,根本雌雄难辨,她可以排过卵之后,一转身变成公的,开始射精。更不“道德”的是一种学名为crepidula fornicata的螺。一打以上的螺,一个叠上一个地群居,趴在底下的一个就是母的,但是当一个公螺的背上压了另外一只,那么这只公螺立刻就变成“母”的,也就是说,性别完全由位置来决定(取材自一九八五年六月号Natural History)。
  你说,这种“低等”动物怎么拿来与人比?人的性别清清楚楚,女人天生就柔弱、被动、害羞、琐碎——“男女有别”,天经地义!
  这个“天经地义”的想法其实很有问题。女人的“女人样子”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塑造的?试着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带大毛毛与妞妞的。毛毛摔了一跤刚要张嘴大哭,你说:“男孩子,跌倒自己起来,不准哭!”妞妞摔了一跤,哭哭啼啼的,你却嗯嗯哈哈又搂又抱又吻。过生日,送给毛毛一挺机关枪,让他在房里闹翻天,给妞妞一个穿了白纱裙的洋娃娃,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玩。妞妞如果发了蛮,硬要用洋娃娃去换机关枪,你会说:“女孩子怎么可以玩那个!”长大一点,毛毛如果刚巧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见人就想躲的男生,你就很恼怒,说:“一点没有男孩子样,没出息!”妞妞如果见人就脸红,你就很高兴:“咱们家丫头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很乖、很文静。”相反的,妞妞若是个奔放而刚强的个性,你就会在后面不断地耳提面命:“女孩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要善体人意、观人眼色。要温柔体贴、要忍让、要顺从……”再加上一句恐吓:“不然你会嫁不出去,嫁出去了公婆也不会喜欢你。”
  从孩子零岁到成长这二十年之间,你不断地在作这“男女有别”的洗脑功夫,处心积虑地——用惩罚或奖励、规劝或责骂、赞美或恐吓各种各式的手段——把孩子纳入男是男、女是女的框子里去。而后,你很理直气壮地对我大声说:是啊!男女“天生”有别:男人主动、刚强、果决;女人被动、害羞、柔弱。这是天经地义的区别!
  这种男女之别到底是你造的还是天地造的?你诚实地说说看,别骗人了。
  固定地要求女人有“女人样”、男人有“男人样”,其实是极端违反自然的。有的男人秉性倾向于被动与柔弱多感,但是为了符合社会所要求的“像个男人”,他或者把真实的自我藏起来,或者,就根本扭曲了本来的性情,反而造成心理上的纠结。许多女人,主动、开朗、勇敢而果断,却也为了投合社会所要求的“像个女人”,不得不压制本性的发展,而作出一个让人接受的假象来。结果当然是个恶性循环,使男人更相信“男女有别”的神话。
  把女人的形象定出一个模子来(被动、柔弱……),然后要所有的女性都去迎合这“一个”模子,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是个极大的损失,因为在智性的追求上,若把女性除外,就只有一半的人口(男性)在努力;加上了女性的角逐,等于发展了一倍的人力。人类的智力有限,模子大概是免不了的。但是至少,不要让我们自限于一个模子。温柔驯服、爱脸红的女人固然可爱,奔放热情、明快果断的女人不见得就不能爱;有超人的智力、能力与雄(雌)才大略的女人我们更可以学着去爱、去接受。
  所以不要只鼓励你的毛毛“要作王赣骏”,更不要只教你的妞妞去做个“乖女孩”;如果你的妞妞真有那个本质,大胆地要她去学撤切尔夫人吧!你为中国造就出一个领袖来也不一定,可就别硬把她往“像个女人”的框框里塞,平白糟蹋了人才。你要有勇气说:呸!不像个女人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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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做哭泣的“愚女”
  胡女士:
  您好!我是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女生,拜读您在《中国时报》上发表的文章,总觉得您一言一语都切中时弊,似乎句句搔到痒处,说中了今日女性心中的问题。我虽只是许多仰慕您的读者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我觉得能向您倾吐心中的敬爱未尝不是一件荣幸的事!
  我就读的科系是个非常阳盛阴衰的系,由于学的是工,所以课程上有许多几乎全世界都认为不适合女生学习的科目,像工厂实习中的钳工啦,焊工啦等等。由于系上女孩子稀少,从好的方面说,师长、同学对我们就比较照顾,这“照顾”指的是生活上的问题,如有麻烦,他们是颇为乐意效劳的,比如说系馆太偏远,他们有时会自愿以脚踏车载我们一程,班上粗重些的工作他们会自愿让我们在旁边休息由他们来做。
  在“口头”上,他们也时常给我们“安慰”:“这女孩子不用做,做不来的!“‘哎呀!女孩子没有关系的,老师一定会特别照顾,分数会高一点的!”“女孩子吃香喔!说话老师一定会听的!”……诸如此类。不过据我所知,老师们是不太可能在分数上有双重标准的,尤其是在以男性为主的工程界,女性若不是很优秀;是不太容易被接受的。不过同学们的“另眼看待”虽然是“正常”的现象,但有时会令我感到困惑:难道在这方面的能力我们真的比不上他们?难道真有所谓女性“适不适合”的工作分别?
  在拜阅了您的数篇大作之后,我曾深有所感;在目前的社会结构与社会伦理之下,女性所扮演角色如果是弱者,会被人讥为跟不上时代的寄生虫;如果是强者,会被人讥为不像女人。而如何在此二者之间调适,乃是每一个女性该探讨的问题。而社会观念的改变更是我们希望发生的。
  曾经有人说,过去的女人是比较幸福的,因为她们虽然不能念书,不能出门,但是她们有自己的固定角色,她们维系家庭,是家庭实质上的重心。她们虽然只需管好家务事,管好生育孩子,但这正是整个社会得以安定的力量。她们不用像现在的女性除了家庭外还有事业,两边都是繁重的工作,有些人到头来两边都弄得灰头土脸的,一事无成。
  但我认为,今天职业妇女无法兼顾家庭,固然是一大社会问题,开放的教育和观念却是刻不容缓的。因为既然社会认定妇女是家庭的主要人物,就应该知道教育一个男生只是教育一个人,而教育一个女生却是教育一个家庭。旧时妇女知识、教育的缺乏除了使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无法提高,对家庭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阻塞了社会的进步。今天一个开明、有头脑的女主人,却是每一个家庭不可缺少的。
  但是在这样一个虽开放却又保守,虽多变却也顽固的社会里,女性究竟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究竟该如何自处呢?仍是大家心中的问题。您的学问好、见识广,该能提供我们一个建议吧!虽然个人的力量不太大,但我不愿作“愚女政策”下的牺牲者。社会给了我们教育,我绝不愿作站在路边无能的哭泣者。我想有所为.但不知如何去做,盼胡博士您能指引我们一个方向。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问题,希望您不要说“小儿之见,岂可与高士共语”,不吝提供我们一些宝贵的意见!谢谢您!敬祝
  健康快乐!
  ·回应与挑战·
女人站起来
  胡小姐:
  你好,几次拜读你的大作之后,忍不住要提笔写信给你,向你致敬,为你喝彩,太好了!终于有人为我们女人站出来说话了,而且说得振振有词、针针见血。我及舍妹都非常爱看你的文章,都觉得与我心有戚戚焉!
  不知道你对“女强人”这三个字的看法如何?你认为女强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是像张艾嘉?胡茵梦?或是周游?其实都可以,都是女强人,只要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只要她活得快乐,做一个属于自我的人,就是我心目中的“女强人”,你认为呢?甚至鱼玄机也可以算上一份。
  有句话说:若要找个伴来胼手胝足地奋斗,对男人是一种压力,对女人则是日后的威胁。一个男人在他成功之日,新娘不是糟糠妻,而是另娶一个年轻漂亮的。你说男人是不是很坏,是不是很没有良心,是不是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我才刚和我的男友分手,他从前的海誓山盟说得多好,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怀疑男人可能对一个女人海枯石烂、情永不变吗?不可能!不可能的,女人还是要靠自己,对吗?祝
  快乐
                            你的忠实读者
美丽兔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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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级来视察,台北县警察局摆出开会的阵式来:面目严肃、警服威武的男警察整齐地坐着,穿梭主客之间的女警察,手里提着个大茶壶,忙碌地为男人添茶水。
  用女警来提茶壶,招待客人,据说是因为她们“美丽大方”。但照片上看起来,她们也穿着警察制服,并不真正美丽大方。县警察局长若事前设想周到,就应该让这些女警换上兔女郎装;你看过“花花公子”的照片吧?就是紧身露胸的小衣,屁股再缀上一团大绒球,穿上镂空的黑色丝袜与高跟鞋。别忘了,头上还得绑个特大号的花蝴蝶结,和我们幼稚园游艺会上表演“妹妹抱着洋娃娃”和兔子舞的小妹妹一样。这,才是真正的“美丽大方”。严肃威武的上级警官与男警察可以正襟危坐,讨论社会治安大事,兔宝宝似的可爱女警拎着茶壶来来去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以调剂会场气氛。
  许多会议场合都可以向警察局的做法学习。开医学年会吗?女医师虽然不多,总还有几位,挑几个“美丽大方”的出来站在会场门口当招待,带领与会者入坐贵宾席。选嗓音优美、面貌秀丽的(整形科医师吧?)当司仪。倒荼的最好是体态轻盈的药剂师,分量拿得准些。会开完,要安排余兴节目:美丽大方的复健科女医师可以表演舞蹈,精神科女医师可以表演短剧,小儿科女医师可以表演牙牙学语,喉科女医师,当然要唱歌啦!
  那么男医师呢?啊,他们忙着宣读论文、讨论专题、研究医学,累得很。就让他们坐着欣赏女医师的美丽大方罢!他们会鼓掌叫好的。
  学校也需要美丽大方的女老师,校长出去开会时,可以招来当随从秘书,帮校长拍掉黑西装上的白头皮屑,倒杯热咖啡,提公事袋,在酒席上妩媚地为他向客人敬酒……督学来访时,美丽的女教师还可以作简报,她清脆如黄莺的声音给人先入为主的好印象。然后她还可以作导游,带领上级官员看看学校附近的名胜古迹,中午到饭店,酒席间虽不必持茶壶奉茶,却可以“压酒餍客尝”。
  男老师嘛,因为不美丽不大方,做起这种事来不伦不类,更何况,他们管的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教育大计。
  你说,何必这么计较!女警察提个茶壶,女医师唱个歌儿,女教师劝个酒,无伤大雅嘛!他们虽然都是有严肃专业的人才,可是既然身为女人,就无可避免地具有女性的魅力——身材曲线啦、嘴唇光泽啦、臀部摇摆的韵律啦等等。她再有专业,男人还是忍不住希望她提茶壶、唱歌跳兔子舞、劝酒。哎呀,这是男女有别的天性嘛,别小题大作。咱们台湾根本就没有男女不平等的问题!
  想来你也是那种爱读社会版新闻的人,这种故事你一定觉得很熟悉:阿土跟大头呆是两名纸厂工人,这半个月来,两个人的眼睛离不开那个新来的女工阿银身上。她其实跟所有人一样,穿着粗糙宽大的蓝布制服,头发包在帽子里,还戴口罩,整个人根本就像一捆会走路的破布团,可是阿土和大头呆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实在美丽大方,“女人”极了。这天下工后,两个人终于邀她到夜市去吃当归面线,阿银不肯去。纠缠半天之后,阿土和大头呆把阿银架到夜晚的竹林里去,强暴了事。
  这种新闻每天都有,跟女警察提茶壶有什么关联?太离谱了吧!?
  一点都不离谱。两种行为,但是行为背后潜在的心态却其实一模一样。警察局长在一个女警察身上所看到的,不是她的专业训练、她的职业尊严、她的办事能力,而是,她的“美丽大方”,换句话说,她的性别与性别所带来的魅力。弃她的专业不顾,派她当招待,就是忽视她的脑力与能力而利用她的“性”力。阿土与大头呆看到阿银,并不把她看作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专业同事,马上注意到她的美丽大方,她的性别与这个性别所带来“秀色可餐”的诱惑。强暴她,就是把她当一块肉来看,不是人,更不是个专业的人。
  在专业场合中,命令女警执壶、女医师献歌、女教师奉酒,用她们的“美丽大方”为理由,其实就是对她们说:别以为你的专业训练改变了什么,你仍然只是块可餐的秀色!去倒茶吧!
  唯一不同的,只不过阿土与大头呆真的“餐”将起来,造成暴行犯罪,而那些高级的局长、校长之类只是唱唱“妹妹抱着洋娃娃”。不过,这些曾为自己专业努力过的女警察、女医师、女教师,如果她们自己也心甘情愿地绑上蝴蝶结,穿上兔子装,美丽大方地表演可爱兔宝宝,胡美丽也没话说。
  ·回应与挑战·
请听听我们的倾诉
——对胡美丽《美丽兔宝宝》一文的抗议
  我们是一群女警员,也就是社会大众所经常看到的穿着制服、站在街头指挥交通、协助老弱妇孺以及国校学童穿越马路的女警员;同时也是社会大众平时难得看到的身穿便服、皮包里携带着武器、协同男警员在深更半夜冒着生命的危险,到河堤旁、公园里,取缔抽“恋爱税”的流氓;到深街小巷、僻野荒郊去抓罪犯的女警员。
  我们从来没有在报章杂志上,自己写文章表扬过自己,因为,我们爱我们的工作,我们觉得做为一个现代妇女,能为社会治安贡献一份力量,保护大众的安全,这是我们的光荣,使我们有一份充实的满足。说实在话,一个社会不分男女各尽本分,就是这个社会安定进步的基本力量。所以,我们每当执行一次危险的任务回来以后,虽然辛苦,虽然心有余悸,我们却是心安理得,因为我们尽了本分。虽然社会大众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赞誉言词,但做人能做到俯仰无愧,那就是至高的快乐!
  但是,今天我们读到《中国时报·人间》副刊,有一篇题名为《美丽免宝宝》使我们感到十分的委屈。作者胡美丽女士(我们想他应该是一位女士)用最尖酸、最刻薄、最恶毒、最无聊的文句,侮辱我们女警察。我们实在不能了解胡美丽女士为什么会写这样的文章?我们也无法了解《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为什么会刊载这样的文章?写文章不外乎是“言志”或“载道”,而报纸是社会大众的公器,胡美丽女士写这样丑化我们女警员的文章,是言什么“志”?是载什么“道”?而《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发表这样丑化我们女警员的文章,是在尽社会大众公器的什么责任?我们真的不能了解!我们所能了解的,所能感受的,便是胡美丽女士和《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严重地伤害了我们这一群待遇微薄、工作辛苦而又危险、在默默中为社会大众安全而奉献的女警员,这是十分不公平的!也是十分残忍的!更是十分恶毒的!
  因此,我们不能缄默!我们不能抑止我们的愤怒!因为女警员也是一个有尊严、有人格、有情感的人!不容如此无端受人侮辱!
  胡美丽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台北县警察局在迎接上级视察会上,女警员“提着大茶壶”为男人送茶水?我所知道的警察局里有专司茶水的工友,他们为客人倒茶,是他们的工作项目之一,基于职业的尊严,倒茶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胡女士动不动就提美国,美国不也有专为客人倒茶水的人吗?你能不能瞧不起这些为人服务的侍者?即使真的有上级来视察,女警员帮忙倒倒茶水,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就如同家里来了客人,来了长辈,做晚辈的,无论是儿子或者是女儿,出来倒茶水敬客,这也是极普通的一种礼貌,为什么胡美丽女士就会联想到“花花公子”的兔女郎呢?这种离奇的联想,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胡女士当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或许曾经到“花花公子俱乐部”去打过工,她穿过那种“紧身露胸的小衣,屁股上缀了一个大绒球,穿上镂空的黑色丝袜与高跟鞋,头上还得绑上一个特大号的蝴蝶结,手捧着酒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来去去”,在调剂客人的气氛!否则,胡美丽女士怎么能异想天开,超越正常人的联想力,从威武严肃的女警察,联想到“花花公子”的兔女郎?只有在她可能曾经干过这一行,才自然地、近乎本能地联想到这些!
  第二、胡女士的思想观念,可能受到社会上某些擅长于无中生有,捏造最恶毒、最无聊、最卑劣的名词来丑化别人的人的影响!因为女警员所担任的工作,就是肃清奸宄,打击邪恶,维护社会治安,保障好人,是坏人的克星,因此,坏人才会怀恨在心,就捏造一些无聊的事情,来攻讦、丑化我们!
  胡美丽女士名字曰“美丽”,实际上她的文章所表现出来的人格和文格,非但不美丽,而且非常之丑陋!一个女性高级知识分子,行文走笔如此无聊、无格,除了说明她可能是天生刻毒之外,实在也找不出其他原因。我们女性之中,居然出现这种人,真的是女性一大耻辱!一大悲哀!
  根据新近获得的消息,胡美丽女士的本名,可能就是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上点出一把“野火”的龙应台。龙女士尖酸成性,专戴着偏激有色的眼镜看问题,被文坛诸先进撰文斥责得体无完肤,如今尚不自我反省,却又另用一个“美丽”的笔名,写出如此“不美丽”的文章,正如我们在前面所说的,会让人怀疑她是天生刻毒,她是一堆粪土之墙!
  只不过是看到女警员为男人倒了一杯茶,就引起胡美丽(或龙应台)把我们女警员无端地侮辱一顿,而胡美丽女士她自己最近“忍辱负重”为男洋人生了个娃娃,是不是也应写上一段联想?但愿“你能生个女的,将来好到美国花花公子俱乐部去当兔女郎,以了你的心愿吧!因为你已经不够资格赚那种钱了!”
  祝福你!胡美丽女士(或龙应台女士)!祝你在尖酸刻薄侮辱无辜之后,内心还能获得平静。
  ·回应与挑战·
小心因果报应!
  俺一口气把“一群女警员”对胡美丽《美丽兔宝宝》一文的抗议读完,心中当真是在一字一泪地细听她们的倾诉!俺好像听见她们大哭!顿脚!捶胸!怨恨!咒骂!
  自从俺认识字会看报以来,第一次念到使俺伤心伤到底的读者投书!恨不得一口将那个骂街的王婆胡美丽咬死!
  这个泼妇不知道是谁家的媳妇?这家真倒楣!谁家的娘?这家更倒楣!谁家的姊妹?这家很倒楣!谁家的女儿?这家最倒楣!谁家的孽种?这家倒楣至少三代!取了个名字叫“美丽”,竟然骂出这么粗野又卑贱的脏话,简真是禽兽不如!猪狗不如也!臭美!
  好啦!好啦:俺退一步想想,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呀!反正她恶有恶报!目前虽然还没有得到恶报,那是因为时间未到——大限一到,一定有报,走着瞧吧!丑陋的“美丽”!
  这“一群女警员”在投书的最后一段写道:
  “祝福你!胡美丽女士(或龙应台女士)——祝你在尖酸刻薄侮辱无辜之后,内心还能获得平静!”
  这一群善良的女警员真是教养好、有良心、有爱心、有容忍的美德、有宽恕的雅量——这正是我们最需要的警员!
  可是,即令她们祝福胡美丽“心安”,老天爷也绝对不会、也不能容胡美丽心安,因为做了坏事的人,(用尖酸刻薄的毒话伤人的人,一定打入十八层地狱:因为她是天下最坏的人——这种人没有口德。)法律纵然暂时约束不住她、惩罚不了她;但是,宇宙间唯一“永远不中立”的“人”就是“良知”——无论她是否有“良心”,“良知”一定有的,不过,有些人的“良知”需要有人去教化他,才能发掘出来,这种过程就叫做“致良知”。
  到了良知“出土”,“良心”也就跟着“上来”,这个程序乃是永远不变的。常言说得好:“某人良心发现”,正是如此。
  胡美丽总也会有那么“良心发现”的一天。就是因为坏人也会“良心发现”,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特制”一颗“看似良知的良心”,并且赋予这个良心或良知一颗“永远不中立”的“个性”,明辨是非,明辨善恶。在法律暂时无法管教她的时候,就罚她日夜良心不安——轻者失眠、做恶梦;重者精神分裂!
  俺把这种良心的责备叫做“精神上的无期徒刑”——请胡美丽指教、参考、研究!
  俺从来不仇恨任何人,连那最卑贱的小人俺也不恨,因为俺认定恶有恶报。请听俺讲两个真人真故事。
  从前台湾南部某镇上有个大流氓,有一天持刀在菜市场上勒索小贩,十分狠毒。有一名卖菜的因为不服勒索,那流氓便一刀砍在他的小腿上,并且不许任何人救助,直到流血过多致死!
  这名流氓杀了人便逃亡,通缉了二十年,二十年一过,通缉令也就失效了,他认为“从此又可以为非作歹了”!谁知道这名流氓却生了一种毒疮,小腿上有一大片皮肉莫名其妙地害了“无名肿痛”,到处求医无效,不久小腿就烂完了,最后活活疼死了!
  还有一个抢犯,杀人劫财,得手之后逃亡,也就成了通缉犯。一逃二十年,日子当然很苦,躲躲藏藏,永无宁日!因为“良心”不中立、责斥他!
  到了第二十年最后一天的凌晨,这小子到一家旅社开了个房间,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新衣服,打算天亮之后“继续为非作歹”,因为到第二天早晨八点正就要二十年届满,通缉令就失效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报应来了,因为时候到了,就在凌晨四点正,这人突然精神错乱,夺门而出,边跑边喊“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呀!”’
  最妙的是,他喊叫的声音正是二十年前他杀的那个人的声音!喊救命的情形也和二十年前他追杀的那个人当时边跑边叫的情形一模一样——天哪!报应!报应!
  俺为啥要把这两个案子旧话重提呢?俺是要用这两件事证明因果报应一点也不会错的!
  宇宙之内,最公道的有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良心。天地良心乃是三位一体的人生主宰,谁对人尖酸刻薄,谁就会得到尖酸刻薄的报应;谁凶狠毒辣一定也会遇上凶狠毒辣;总而言之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若没报,时候末到;时候一到,一定会报!
  各位女警同志,绝大多数的同胞都把你们看成自己的姊妹,俺也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好女儿!当你们扶着老的、帮助幼的缓步通过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时;当你们不顾生死为善良的民众除害时;当你们光明正大地依法、酌情、合理地为民众服务时,万一受到难以忍受的委屈,心中就念:“善有善报!”只要求个心安也就是最大的报酬了——这种报酬乃是骂街的王婆胡美丽之流的恶女人所永远得不到的呀!祝福你们!
  ·回应与挑战·
女人是永远的第二性?
  胡小姐:
  读罢您的《美丽兔宝宝》后,忍不住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相信您一定看过这样的镜头:台湾棒球选手从美国夺得“三冠王”美誉后归来,甫一下飞机,立刻从四面八方拥来一队留着西瓜皮的中学女生,手执花圈,喜滋滋地(也许是木无表情地)与英雄们互鞠一个躬,然后把花圈套在他们的脖子上。但是您永远不会看到另一个镜头:木兰女将们在欧洲踢个冠亚军回来,由中学男生们给她们戴上花圈。(相信就是在外国全球各地也少有这个镜头。)
  好,请问您:如果我拒绝去为棒球选手们套花圈,不愿为男警员倒开水,不愿作校长开会时的“临时女秘书”,不肯在督学巡查时作简报,那么您猜,那种气氛和结果会如何?就像一场全体大合唱里,众人皆唱得陶陶然,唯你一人独唱反调?那么,上司会为你的“小家子气”、“妇道人家不识大体”、“乱使小性子”而大呼伤脑筋!重者可能开除你,轻者视你为异类,宽宏大度者会有趣地想道:怪怪,这小女人,好大的志气啊!其实他正因你提醒他”女性的自卑自大”心理而感到有趣和可怜你。
  胡小姐,认命罢!我们永远是第二性,永远是男人眼中的“性怪物”,智力永远停留在提水壶倒茶的阶段上。虽然我万分不愿绑上蝴蝶结,穿上兔子装,但是我亦无力去反抗男人这如来佛的手掌心,更无法逃出他们如欧威尔在《一九八四》里老大哥般神秘而无孔不入的监视……
  你能解答吗?如果不能,也没关系。或许五十年后可以找到答案,假使我不幸又投胎为女子的话。祝快乐
昭君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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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伯雄内政部长大人:
  小女子名叫王昭君,今年三十九岁。在台湾土生土长,高职毕业,今有一大难题,不知向谁诉求。想想吴部长既然是管“内政”的,而小女子又是“内人”,找您帮忙大概没错。
  事情是这样的。昭君在十年前嫁给了一个番人,他的眼睛是绿的,头发是红的,在德意志国生长,听说是属于日尔曼部落的。全部落的人吃饭时都用凶器——刀啦、叉啦!不像我们使两根秀气斯文的棒子。我下嫁的这个番子人还不错,体贴温柔,而且是他们部落里的秀才。
  十年前带他来台湾,日子不太好过。跟他走在街上,嚼槟榔的少年郎会挤眉弄眼地挨过来说:“嘿!我也不会比他差,跟我去困好不好?”
  有一次,一个老乡计程车司机给我们敲竹杠,要两倍的车钱,昭君火大起来,硬是一毛也不多给。这个老乡当街大声喊叫:“你这个婊子,跟洋鬼子……”下面的话就不必说啦,你自己想象。
  这些还是比较没有知识的人,有知识的就礼貌含蓄多啦!一个初初见面的人当着番子的面,计算他听不懂,问我说:“嘿,昭君,怎么会去和番呢?肥水不落外人田,你不宰样吗?”
  很奇怪哩!人家苏武从北方部落里娶了一番婆子回来,就没有人这样侮辱他,反而少年郎都拍着他的肩膀赞叹:“苏老大,有你的,给你赚到了!光彩光彩。”
  我问苏武知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与番人结合,他与我境遇如此不同。苏武笑一笑,嘴里露出很多黑洞洞——他在北海牧羊的时候,常常啃毛毯,把牙齿啃坏了。“昭君小妹,”他说,“这你就不明白了。你很有感性,可是缺少洞悉事态、分析现象的逻辑、理性。”
  他得意洋洋地说,一方面,汉民族有种族优越感,所以基本上反对异族通婚,把汉族纯洁的血液搞混了。另一方面,汉人又有一个观念:女人是男人的“财产”——说得好听是“宝贝”,说得不好听是“肥水”:因为是财产,所以汉女子和番,是破财、损失;汉男子娶人家进来,是赚了别人的财,偷了别人的肥水。
  “总而言之,”苏武很耐心地对我解释,“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啦!财产就是东西,东西就是物。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女性的物化,懂不懂,嗯?”
  老实说,昭君实在有听没有懂,而且觉得无所谓。物化就物化嘛,女人是男人的财产有什么不好?
  可是,问题又来了。
  去年昭君生了一个娃娃,还是男的哩!白白胖胖,眼睛又圆又亮,可爱得叫人心都化了。昭君和番子爸爸商量之后,欢天喜地地去给娃娃申请一个国籍。那个判官说:
  “不行。根据台湾有关法律,这娃儿不能做中国人。”
  “为什么?”
  “因为他爸爸不是中国人。”
  “可是他妈妈是呀!”昭君很紧张地说,而且赶快给他看我的黑头发、单眼皮。
  “我知道妈妈是呀,”判官不耐烦了,“可是妈妈不算数。”
  苏武也抱着他的儿子在申报(他的儿子又干又瘦,丑得很,真的!)没几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护照,
  “傻瓜,”他说,“你若是在‘父’那一栏写个‘不详’,你儿子就可以作中国人了。”
  如此这般,昭君本来想把儿子奉献给国家,既然不承认他是中国人,我只好把他奉献给日尔曼族,让他去统一德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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