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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徐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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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团的司号员站起来说:“副军长,小号兵说得对,他还小,让我留下迷惑敌人!”
  还有几个战士表示愿意留下来,掩护部队撤退。
  徐海东被小号兵及战士们的牺牲精神和高尚品格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副军长!不能再犹豫了,革命是免不了牺牲的,何况我还有摆脱敌人的把握。我对这里的地形熟,把敌人拖住后,想法脱身,追赶你们!请放心,副军长!我能行!凭我自己就能拖住所有的敌人。”
  小号兵说完,转身跳上一个凸出的石块,举起军号,鼓起肋帮吹起来,那嘀嘀嗒嗒的号声,立即响彻村庄!响彻大别山!响彻每个红军指战员的心!
  徐海东深情地望着小号兵,心里默默地说:小同志!你多保重!
  铜号上火红的穗子,在早晨的阳光中,红得像血。
  徐海东把手一挥,命令道:“出发!”
  借着山林的掩护,不放枪,不放炮,顺利地下了山,走上了通往皖西北的征途。
  一路上,徐海东挂念着小号兵,拄着拐棍,一拐一拐地领着部队不停息的走着。
  突然,徐海东觉得肚子发胀,一低头,吐了几口血,立时,脸发烧、腿发软、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警卫员把徐海东扶上担架,徐海东又在担架上回到了皖西北。
  徐海东非常恨自己,战斗激烈,环境艰苦,身体这么不中用,他常常自责:“我真没用!”
  公路封锁张上的敌人,向响号的山头猛烈轰击。三个团的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朝山头围攻上来。
  时而是集合号,时而是冲锋号。小号兵变着调子吹,吹得敌人晕头转向,但有一点他们十分“清楚”:山上有一支不小的红军部队。
  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小号兵粒米未进,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十二个小时的不停地吹,嘴都吹出了血。小号兵看着军号嘴上的血痕,心想:吹!要拼命吹下去。只有吹下去,副军长他们才能走得更远,安全转移。
  围山的敌人,借着茂林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山顶摸来,妄想不让山上的红军发现,把红军逼向山顶无处可逃,一举全歼。
  号停了,敌人爬起来,向山顶推进,号响了,敌人立即趴下。
  如此反复多次,弄得敌人高度紧张,人心惶惶。
  小号兵再也举不起铜号到嘴边了,他儇依在那块凸起的石头边,呼吸急促、满嘴流血、军号从他那瘦小的手中滑落……他翕动着嘴喃喃地说:“副……副军长,你……你们保……保重……”
  半个小时后,三个团的敌人围上了静悄悄的山顶,只有一个小号兵的遗体和红军扔下的辎重行李在等着这群恶神。
  “我们上当了!”
  “红军跑了!”
  “妈的!老子受骗了!”敌指挥官踢翻一副烂担架,骂着。
  鄂东北紫云寨。
  残酷的斗争实践宣告了错误方针的失败,同时,也找到了挽救革命斗争的有效途径。
  根据鄂豫皖省委第三次扩大会议的初步酝酿和会后多次研究及沈泽民个人的深刻体验,由省委书记沈泽民执笔,于11月10日向中共中央写报告,作了沉痛的检讨。在紫云寨东头的一间低矮破陋的茅屋里,沈泽民坐在木墩上,伏在两块板搭起的桌子前,脑子里不时出现大片红军牺牲的场面和徐海东冒死争辩的情景,他奋笔疾书,在报告中写道:
   在郭家河、潘家河战斗胜利后,到现在根据地和红军出现惨败局面,完全是过去错误造成的,是由于我们自己的路线错误和实际工作的拙劣。但我们并不认为革命没有出路,“今后工作,如转变到弄虚作假正面向群众、团结群众,敌人再狠些,‘坚壁清野’计划亦包不住我们(只要我们对白区群众有密切联系和取得其同情与拥护)”。“红军和游击队依然保持其积极活动”。决心纠正“偏于军事观点,忽视群众工作与密秘工作”的现象。表示今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起”。今后斗争方针:采用游击战的方式来箝制敌人,消灭敌人,以恢复和巩固根据地。主力红军要在游击队的配合下,深入到敌人占领区去活动,在敌人后方袭扰和打击敌人,求得物资上的补充。同时认为便衣队是“极为适宜的一种游击武装的方式”,“要建立白旗下的群众工作与秘密组织工作,首先最有效的还是发展便衣队的组织”。(1933年11月10日《鄂豫皖苏区省委报告》。)
  沈泽民写完报告后,于11月20日病逝于老君山东北的刘家湾。省委书记一职由徐宝珊代理。
  沈泽民自从1931年3月来到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虽然执行了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错误路线,但他能够正视现实,认识错误,从失败中及时吸取教训,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起”,抱病向中共中央写报告,代表省委作沉痛检讨,表现了一名共产党员对革命事业高度负责的精神和光明磊落的品质。他严于律已,联系群众,艰苦朴素,忠于职守,忘我工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终年三十四岁。
  省委吸取冒险进攻和内线消极防御的失败教训,实行以外线游击为主和密切联系群众新的斗争方针以后,红二十五军一千多人在地方武装和党、政、军三位一体的武装工作队——便衣队的有力配合下,不仅胜利地坚持了第五次反围攻斗争,而且在鄂东北地区恢复了以老君山、天台山和东、西高山为中心的两小块游击根据地。部队的游击战术得到提高,弹药、装备得到了补充,生活得到了改善。地方武装保存了三个独立团、两个游击大队和若干游击队,便衣队除活路在各地的秘密小组和小分队和若干游击队,便衣队除活路在各地的秘密小组和小分队外,发展到七个大队,经常深入平汉铁路沿线活动,鄂东北的党、政、军、民的斗争情绪大为提高。
  1933年10月11日。南溪吕家大院。
  时值深秋,田野里却没有黄澄澄的稻谷,粮仓里也没有麦粒,红军和农民肚子里仍然是野菜野果。
  徐海东率领折回皖西北的八个连部队,10日到达南溪。第二天皖西北道委和八十二师及徐海东等在南溪东北的吕家大院召开会议。吕家大院是个姓吕的地主老财逃跑后留下的,一直是皖西北道委驻地。
  吕家大院非常气派,在丛林和溪水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幽静,像世外桃园。青瓦白墙,雕檐画柱、前后三幢房子、东西各有厢房,紧凑而错落有致。
  皖西北道委书记郭述申说:“为了统一指挥,打击敌人,是不是把八十二师和徐海东副军长带来的部队合并,组成红二十八军?”说完,用眼肖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我看行!”徐海东说,“我们本来力量就不太强,若不统一起来,就更分散了,就有可能被强大的敌人各个击破。”
  八十三师师长刘德利、政治委员詹大列等都纷纷表示赞同。
  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八军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诞生了。军长徐海东、政治委员郭述申,八十二师领导不变;八十四师师长黄维南、政治委员周化贤。每师各辖三个营,全军共两千三百余人。
  徐海东说:“今后部队绝不能像以前那样,冒险戟和内线防御,坚决不打消耗战,不硬拼、积极向外线游击,寻机歼灭敌人,夺取敌人财物以补充部队。用敌人的东西养活我们,吃饱喝足,再送他们上西天!”
  大家同志赞好,哄堂大笑!
  郭述申宣布:“根据现在的情况,决定第八十二师在赤南苏区坚持斗争;第八十四师北上赤城革命根据地熊家河一带活动,两部相互配合,共同与敌人斗争。”最后,他又重申说,“一定是外线游击战!”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无情地抽打着衣衫褴褛的红军指战员。白天,他们隐蔽深山、割草搭棚、野果充饥;夜晚下山打游击。
  解决棉衣,成了徐海东的当务之急。
  “全部家当,只有十三块大洋!”供给处长报告说。
  突然,侦察员跑进来:“军长!这下可好啦!”
  “好什么?”徐海东问。
  “驻段集的民团刚运来一大批布匹!”
  “天无绝人之路呀!”徐海东感慨地说。
  当夜,徐海东亲自带领一个团偷袭了吴桥和段集,大获全胜,把敌人的布匹一窝端了。
  根据赤城县委送来的情报,叶集有两家土豪劣绅开着布行、棉行,徐海东又攻下了叶集。接连几天,三战三捷,歼灭民团五百多人,缴获棉布六百多匹、棉花一千多斤。
  供给处长望着棉、布乐得合不拢嘴。但静心一算,眉头又拧起了疙瘩。
  “几时能把棉衣做好?战士们直喊冷呀!”徐海东乐呵呵地说。
  “军长啊!要是能再打一仗,多搞点棉花来就好了。”供给处长说,“现在平均每一套军装只能有一斤棉花,这怎么能做呀!”
  “看菜吃饭嘛!怎么不能做呢?”
  “一身棉衣最少也得两斤,现在才一斤呀!”
  “一斤,只有一斤,你赶快给我把棉衣缝出来!”徐海东说。
  有的说:“絮上薄薄一层也暖和,一层棉抵十层单嘛!”
  有的说:“干脆只絮棉袄,不絮棉裤,再加发两条单裤就行了!”
  ……
  供给处长磕着烟袋,一边琢磨大家的意见,一边说:“我看,裤子膝盖以上絮点棉花,膝盖以下再扎副绑腿。这样,又暖和、又精神、整齐么!”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徐海东赞不绝口,指着供给处长说,“聪明是逼出来的呀!”
  “可是!我们只有三十几个女同志,有的还不会缝,这缝衣服也成问题呀!”供给处长说。
  “我就不信,哪个女人生下来就会做衣服?男人到老也不会做针线活?革命,也要革专门由女人给男人做衣服的命!会的做指导,自己动手,谁要做不成,那就叫他光屁股挨冻!”
  从师长、团长、政委到第一个战士,都拿起了针和线。女同志几乎都成了师傅,村子里不论是老奶奶、大嫂子、还是姑娘都组织起来、为子弟兵夜以继日地赶做棉衣。
  三天功夫,整个部队全换上了新军装。个个精神焕发。
  徐海东咧嘴一笑,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他相信:困难难不住真正的革命人;革命军人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一切都能学会。
  豫鄂皖“剿匪”总司令刘镇华躺在床上,气愤地说:“徐海东呀!徐海东!我不活捉你誓不为人!”他恨徐海东率领的红军屡剿不灭,反而越剿越壮大,从一个红二十五军,一下子又增加了一个二十八军,他恨部下无能,灭不了红军,使他脸上无光;他恨蒋介石,只会骂人和瞎指挥,不了解情况,胡乱调兵谴将,完全没把他这总司令放到总司令的位置。转念一想,徐海东等红军指战员确实了不起,无粮无房,竟然能生存下来,而且越发展越半天在,真是些汉子,令人佩服。
  刘镇华给军队提出的口号是:“驻尽山头,宰尽猪牛,见人就杀,鸡犬不留!”
  然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徐海东说,红军自下而上靠三宝:肩扛钢枪、背挎粮袋,屁股后挂镰刀。
  部队行过军,打完仗,就在山中住下。大家挥动镰刀,割草、砍树枝,搭起挡风遮雨的小茅房。粮袋空了,战士们提着镰刀,满山里跑,挖野菜、采山果。有人还为它编了一首歌谣:
  镰刀好似一支枪,
  帮我采果又盖房;
  山沟野坳是我家,
  野菜山果是我粮。
  1934年3月11日。潢川“剿匪”司令部。
  刘镇华面对墙上的军用地图,一手掐腰,一手在地图上指点着什么:“给我接通汤家汇的宋师长!还有南溪的刘师长!”他没好气地命令道。
  “皖西北,怎么搞的?枕头世科在古门口丢了一个团;戴民权在樟柏岭丢了两个营;郑廷珍在石碑冲被打散一个旅,还差点丢了命……”刘镇华来回蹁着步,自言自语说。
  “接通了,总司令”。话务员报告说。
  “宋师长吗?徐海东第二十八军要到葛滕山休克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命令你,率部南下,会同刘书春第五十四师,南北夹击,一举歼灭它。”刘镇华说。
  “我这兵力不够,我们第七十五师只有一个旅在这里,不过我马上调那两个旅回来。”敌七十五师师长宋天才在电话里回声说。
  “什么?兵力不够?你一个旅近四千人,单凭你四千人还消灭不了二千人的疲惫之师……”
  “总司令,刘师长电话!”话务员说。
  刘镇华“呱哒”一声把宋天才的电话挂了。接过刘书春的电话说:“书春啊!郝梦龄当师长时,剿了几年匪,可菲越剿越多,你当代理师长还没打过仗,现在你显示才华的机会来了!徐海东率第二十八军正向葛滕山方向运动,你会同宋天才南北夹击,定能叫徐海东死无葬身之地!”刘镇华打气似的说着。
  “是!总司令!我绝不辜负总司令的栽陪!我要活捉‘徐老虎’!”驻南溪敌五十四师代理师长刘书春满有把握地说。“活的不成,要死的!”刘镇华心想,能把徐海东打死就算你幸运了,还活捉呢!
  3月12日拂晓。葛滕山。
  熬过寒冬,迎来阳春。
  徐海东打游击战,是他的本行,得心应手。在连续取得石门口,古碑冲战斗胜利后,准备取道葛滕山去大埠休整。部队于3月12日拂晓抵葛滕山。
  “报告军长!敌五十四师从南边的南溪、敌七十五师从北边的汤家汇、合击过来了。敌人还要……”
  大个子侦察员站在徐海东面前,报告半截,不敢说了。
  “快说!敌人要怎么样?”徐海东急切地追问。
  “敌人要……要……要活捉你!”侦察员胆怯怯地,缍挤出了最后几个字。以为军长会发脾气,臭骂一顿。
  “娘卖匹的!”徐海东哈哈大笑,说,“敌人吹牛!看把你吓的。去,去,想个办法,给刘书春传个话,说我徐海东要活捉他呢!”
  连续行军一昼夜了,红军指战员们都休息了。徐海东点着一盏油灯,两只大眼睛盯着军用地图,弯着身子,手在地图上比划着,正在筹划怎样才能狠狠地咬敌人一口。
  政委郭述申也没休息,进门便问:“怎么还不睡呀!”
  “刘书春要活捉我!”徐海东笑着说,“我要狠狠打他这个狗娘养的。不打个大胜仗,我们的屁股坐不住呢!”
  “是哩!”郭述申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若能先吃掉一路,另一路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徐海东眼望地图,皱着眉头寻思。在他头脑里,有一本敌军军官的花名册。对他们的姓名、年龄和经历,特别是兴趣爱好,打仗有什么特点,几乎都一清二楚。
  刘书春,国民党保定军官学校毕业,自恃熟读兵书战策,好胜心强,利欲熏心,但时运不佳,没有硬靠山。当过十三年团长,四年旅长,现在才是个代理师长。这次他亡想和名震大别山的“徐老虎”一决雌雄,捞个头彩,好“转正”,求战心切。
  “我们这次把口张大点。”徐海东双手往地图上一拢,表示赞同政委的话,又果断地说:“先吃掉南路五十四师,骄兵必败嘛!”
  政委点点头,他完全信赖徐海东的指挥才能。自从去年10月11日紫云寨会议徐海东提出打游击的战略战术后,徐海东带领八十四师,坚持外线作战;郭述申带着八十二师,坚持根据地本土的斗争。两个师内外配合,遥相呼应,使得敌人的围攻部队伤透了脑筋。围攻不成,一不小心,就被咬一口。战士们常说,只要军长看准了,下了决心,那就保准打胜仗,政委也是这样看的。
  他们两人头挨着头,在油灯下又仔细研究了一阵,商定了作战计划。
  为了防止敌人偷袭,派第八十四师一营占领葛滕山东南山脊,警戒南溪方向之和帮;派第八十二师三营占领火炮岭以北公路东西两侧高地,阴击汤家汇方向来犯之敌。
  一切布置完毕,徐海东走出门外,晨雾渐渐消失。葛滕山是革命老区,阳春三月,花红草绿,万象理新,春风怡人,人心喜悦,乡亲们犁耙水响,在布谷鸟的催叫之下,撒种布谷,为根据地将有的夏收挥汗耕耘。
  徐海东站在门口,被根据地美好田园风光所吸引。他联想到自己做窑工时,春天最忙,又要装窑,又要耕地……
  3月11日下午。南溪。
  国民党第五十四师师部设在南溪镇上一家大户的房里,这房屋的富丽堂皇在皖西山里是少有的。刘书春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抽着烟,门口有哨兵持枪站立、戒备森严。这家大户姓张,是随国民党军队攻入镇后,搬回来的。自己住进厢房,把正屋和堂屋交给刘书春使用。
  张老财主说:“有了你们,我们可放心啦!一定要把红军剿灭掉!否则,你们一走,他们变本加厉地来抢呀!”
  刘书春深吸一口烟,冷笑着说:“听说徐海东人称徐老虎,很有作战经验,有勇有谋,百战百胜是不是?这回我要见识见识徐老虎有啥能耐?!哼!”他从鼻孔里喷也两股烟,“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他是老虎,我是打虎的武松!哈!哈!哈”
  张老财主看刘书春的烟吸没了,马上又给敬上一支,可是他已七十多岁,手哆嗦不停,没等刘书春接住烟,他就撒了手,结果烟掉在地上。刘书春则要发火,一想,今天要和徐海东打仗,别冲了好运。于是,自己又拿支烟点着了。
  “大人不计小人过!”张老财主马上吹捧说,“有刘师长亲自出马,哪有不胜的道理?那徐海东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窑工吗!哪能跟我们刘师长相比呢,您正规军校毕业,熟读兵书战策,久经沙场,战无不胜。刘师长,我这里领着镇民们,杀猪备酒,静等你们的凯旋啦!”说完匆忙回厢房去了。
  刘书春心想,谁希罕你那桌酒肉呀?我要用徐老虎的头换掉代理师长中的‘代理’两字。”
  中午。刘书春带领五十四师两个团到达红八十四师一营阵地,双方交了火。
  刘书春不愧为老牌军官,打一会儿,他就判断,这不是徐海东的主力。因为山梁不大,火力不强,这绝不是红二十八军的主力,那主力在哪?徐海东在哪?他已意识到徐海东厉害但转念一想:北方派去一个营阻击国军第七十五师的进攻,现在又出现一个营,阻击我。红二十八军共二千来人,剩下一千多人,怎么能顶住我两个正规团呢?!
  刘书春洋洋自得,命令部队就地隐蔽,休息吃干粮,以逸待劳,看看徐海东如何动静。刘书春蹲在一个掩体后,用望远镜观察着葛滕山方向。他虽说很有把握,但也警觉十分,战场上万万不可大意,就像棋盘上的厮杀一般,黑白子对垒,一着不慎,将会导致满盘皆输。
  望远镜里一直没有红军的动静。莫非徐海东溜了,如果那样,今天的伏击就又白干一场。会不会偷袭南溪呢?不会。没这个迹象,况且工事坚固、有一个正规团和民团等把守,一时没问题。
  突然,望远镜里出现了情况:红二十八军排着四路纵队快速运动。红军头上戴着有用柳条编成的伪装帽,一个个躬着腰,提着枪,矫健如虎,正向葛滕山西南的簸石沟方向急行军。
  刘书春嘴边露出几丝嘲讽的笑。徐海东呀徐海东,你想用这个营牵制我,主力溜走,我看你徐老虎往哪跑,今天不活捉你,我誓不为人。
  “继续伏在原地不动,不准放一枪一弹。待红军全部上了簸石沟后,再迅速行动,从左、中、左三面包围,把红军全部逼上悬崖。谁活捉徐海东赏大洋一万块!”刘书春知道簸石沟西山三面开阔地,一面悬崖,易攻难守;红军白天行军,且在很容易被发现的山坡上行走。这些,使他对徐海东更加轻视,轻蔑地说,“窑工怎么能运兵布阵,指挥千军万马呢?!”
  向簸石沟西山急行军的红军战士们、有的人心里犯疑:往日打仗,多是夜战、游击战,三五成群的小行动,很少和敌人大白天的正面交锋,死拼硬打。今天,军长工真是犯了老虎脾气,为啥把我们第八十二师的这 两个营明摆在山坡上,往上抢山头呢?这不白给敌人当靶子吗? 要到山顶的红军战士望见远处的敌人大部队跟过来的时候,突然接到传来的命令:“快快上山,再快快下山,撤回葛滕山。”大家顿时领会了:这又是徐军长的一计。于是,战士位一边攀登,一边相互鼓励:“快点爬啊!”
  “要指挥好自己的部队,必须同时调动敌人的部队。”徐海东经常这样说。今天,他布下了一个“迷魂阵”,用两个营的兵力把敌人牵上易攻难守的葛滕山西南段——簸石沟西山。然后,留下一排在山顶上打击敌人。其余的,从山后悬崖上下来沿山谷撤回葛滕山正面,会同八十四师(缺少一营),从东边来个大迂回,绕到敌人后侧,从东南猛攻敌人后路,前有山顶上一个排阻击,东北有八十四师一营前来增援追来,这样,刘书春的两个团就处在三面包围之中,争取一举歼灭这两个团,至少也能击溃他们,粉碎敌人的地进攻。
  徐海东以大胆、果断而灵活的战略战术,给刘书春布下了天罗地网,敌人果然中计。徐海东说:“葛滕山是你刘书春的坟墓!”
  刘书春把战斗胜利的希望放在西山后的绝壁上,徐海东也把打垮刘书春的希望放在这段绝壁上。
  徐海东要巧出奇兵,绝处逢生。
  葛滕山,顾名思义,葛藤特别多。葛藤长在山岭的崖壁上,长有数丈,柔韧强劲、结实牢固,郁郁葱葱的叶子,褐黑色的藤条,密密麻麻地悬挂在崖壁上。皖西山里人,把葛藤砍下编篓编筐,或当捆扎东西的绳子用。天灾无收年景,把葛藤磨成粉末,当作救命食粮,也能救人性命。
  红军到了山顶,按照徐海东的人命令:留下一个排,在光秃的地方修筑工事,给敌人造成死守的样子;其余的部队,从山后悬崖上下来,迅速撤回军部。
  隐蔽着刘书春,看见红军全部登上山顶,并在挖工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喜滋滋的。
  “向簸石沟西山方向,出发!活捉徐海东!”刘书春命令着。
  红军八十二师两个营(缺少一个排)在一营长带领下,抓着葛藤,像荡秋千一样,荡过沟壑,落在对面的山坡密林中。借着密林的掩护,在羊肠小道上,迅速悄悄地向军部行进。
  下午两点。红八十二师两个营回到了军部。徐海东乐呵呵地与一营长握手:“你们胜利地完成了牵牛鼻子任务!”
  “是军长指挥有方。”一营长说。
  徐海东站在高处,向八十二师两个营和八十四师的指战员望了望,高声说:“我们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大白天和敌人正面交锋,今天,敌人已上钩,这是个歼灭敌人的好机会!英雄的大别山儿女们,敌人就在我们手中,报仇的机会到了!活捉刘书春!”
  徐海东率领红二十八军主力先向东南,后转向西北,直抄刘书春五十四师的后路。
  下午两点四十分。
  刘书春来到西山脚下,望了望山顶上的红军还在挖工事,他得意洋洋,发出向山上进攻的命令。他心想:徐海东,要不举手投降;要不摔成肉泥。
  山顶红军猛烈地回击。虽有轻重机枪几架,但必竟人数少。敌人两个团很快爬到了山腰。
  突然,山下枪炮齐发,火力比山顶上还猛烈。刘书春毕竟是多年的指挥官,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向下冲吧,山顶上的红军来个反冲锋,不行!攻下山顶再说,于是命令:“向山项冲锋!”
  从山腰再向上冲,异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强大抵抗。到了山顶,刘书春才彻底醒悟了,这完全是徐海东有计划有预谋的圈套。哪有什么工事,只是东一堆西一堆浮土,一个红军也没有。难道看花眼了,不可能;红军插翅飞了,更不可能。刘书春疑惑不解。
  “师长,你看那葛藤,红军是抓着葛藤过沟壑的。”参谋长指着悬崖峭壁上的藤条说。
  刘书春恍然大悟,骂道:“什么徐老虎,简直是徐狐狸!”刘书春把望远镜摔在地上,脱下雪白的手套扔得远远的。命令说:“一部分抓葛藤荡过去,其余阻击攻山的红军!”
  “红军能过去,我们国军也能过去!”他自言自语说。
  先是一个连走到悬崖边,正欲抓葛藤,对面山坡的丛林中射出一排子弹,国民党士兵纷纷中弹倒下。一个连一个人没剩。中弹的士兵跌下千丈深渊,发出恐怖的尖叫,在山顶根本就听不到士兵附地的声音。相反,那撕肝裂肺的惨叫,震颤着每一个国民党官兵的心。
  再派一个连到崖边、荡葛藤,下场一样。
  刘书春绝望了。只有死守山顶,等待援兵了。
  山脚下,到处是红军,将山顶围个水泄不通。红军正在步步为营向山顶逼来。
  红军的喊话响彻山岭:
  “刘书春,你被包围啦!投降吧!”
  “国军弟兄们,不要帮助蒋介石打内战啦!你们被包围啦!投降吧!红军优待俘虏,发路费让你们回家!”
  “投降吧!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就这么服输,不能就这么投降!刘书春提起精神,鼓足勇气,组织了两次反冲锋,想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机枪哒哒哒吼叫,打得山石冒火,刚展开的树叶纷纷落下。红军的火力太猛,冲锋的国民党军队,像割韭菜一样,被一排排地割倒。
  血立即染红了山坡,敌人的冲锋被打退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战场一片寂静。
  山顶敌人在等援兵!
  山下红军挖工事、摆出困守的样子。每摸上去一段,都挖工事,步步为营。专等敌人反冲衡暴露在山坡上。红军再枪炮刘发,把敌人消灭掉。
  刘书春在山顶心急如焚,焦虑不安。宋天才,狡滑多端,从不与徐海东正面交锋,有利就打,无利就躲。今天与红军二十八军决战,恐怕他不会来了。抛尸山头,为党国效忠?狗屁!我刘书春干了几十年,才混个代理师长。
  前进不能,后退无路。
  唯一的出路:混在士兵中,当俘虏,有机会再逃。
  二十多分钟又过去了。徐海东立即决断:“交通队随我来!向山顶发出总攻击!”
  红军战士如山中猛虎,冲入敌群。山坡上的敌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东奔西跑,你推我搡,乱作一团。
  徐海东提着马鞭,带领着一式驳壳手枪的交通队,飞奔上来。他向战士们高声呼喊:“同志们!不要放走一个敌人!”大伙见军长也冲上来了,个个更是精神倍增,一片“杀”声地向溃散的敌军压过去。交通队,又名“手枪队”,平时送信跑交通。队员都是步兵连里挑选出来的,个个精明强干,能打仗,能跑路,都是一个顶俩。战场上,每逢情况紧急,徐海东就领着“交通队”冲锋陷战。
  战斗仅半个多小时,敌第五十四师这两个团就大部被歼,俘虏一千多人。
  红军指战员都了解军长徐海东的脾气:他指挥打仗,一要全胜,不让敌人逃跑;二要抓住敌人的高级指挥官:三要自己的队伍伤亡少。若是抓不住敌人的高级指挥官,自己的人又伤亡多了,他就要骂娘,就这是“半胜”。这一仗,打得漂亮,自己的伤亡不大,俘虏抓了许多,只可惜没有抓获敌人的大官,美中不足,不好说是“全胜”。
  清查俘虏时获悉敌五十四师代理师长刘书春也没逃脱,可他藏在哪儿?
  “刘书春,你跑不了啦,快出来!”
  “当官的,赶快出来!”
  “红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
  大家一股劲地在俘虏群里、尸首堆里寻找刘书春,一个个询问,挨个辨认。一些被俘的军官,耷拉着脑袋,从人堆里走出来,供认自己的身份。一个脑瓜生肉、满脸胡茬的敌兵,被其他的俘虏推拥到红军战士面前。只见他身穿一身普通士兵服装,垂头丧气,两眼无神。他先承认自己是营长,接着又说是团副,在追问下,他才支支吾吾地承认他就是五十四师代理师长刘书春。
  徐海东听说活捉了刘书春,欣喜得眯起了眼睛:这一仗,才真是大获“全胜”。
  刘书春擒虎不成反入瓮。他想像中神出鬼没的窑工徐海东,应该是个粗鲁的草莽英雄,他偷眼看望:头戴八角帽,身穿灰布军装带,中等个头,却是一派将军风度。他顿了一会儿,再偷眼看望徐海东方圆形的脸盘,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意,相当心慈面善。
  刘书春壮着胆子问:“请问军长,您是黄埔几期?”
  徐海东摇摇头,没明白这家伙问话的意思。
  “那么,您一定是‘保定’的了?!”刘书春接着又问。在他看来,像徐海东这样能杀惯战,有勇有谋的将才,肯定是黄埔军校或保定军校的毕业性。再说,他本身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想和徐海东拉个同学校友的关系,给自己垫上几级下台的阶梯。
  “我没有听过黄埔的课,也没有进过保定的门!”徐海东说,“我是‘青山大学’毕业!”
  刘书春低头沉思片刻,又问:“请恕鄙人学识浅薄,不知道这‘青山大学’设在什么地方?”
  “喏!就在那里!”徐海东手指着远近起伏连绵的山峦说。
  “这……”刘书春一时没明白过来,又问:“你们苏区共匪,噢,不,共军,无房、无粮,怎么还能打胜仗,这到底是……”
  徐海东刷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气愤地说:“没有房子,是你们烧的;没有粮食,是你们抢的,你们天天骂我们‘共匪’、‘共产’、‘共妻’!你们的所作所为,才真是匪呢!”
  刘书春全身颤抖,手足无措,哑口无言。
练精兵战长岭 奔袭太湖城
  1934年4月16日。商城豹子岩。
  河南商城东南部,豹子岩上杜鹃正红、蓬蓬勃勃,像挂起一面硕大的旗帜。岩下空草坪边缘,百草葱茏,军马在悠悠甩着尾巴,啃着嫩草,再望望身边的一群群一簇簇的红军战士,露出欢快神情,不自觉地发出咴咴鸣叫。
  空阔的草坪上,人声鼎沸,号角长鸣,欢歌笑语,一派热闹景象。
  徐海东在布置安排了皖西北根据地的工作后,根据鄂豫皖省委的指示,带领红二十八军,陆陆续续和国民党军队打了几仗,突破了一道道封锁线,终于和吴焕先带领的红二十五军会师了。
  根据省委决定,红二十八军编入红二十五军。军长徐海东、政治委员吴焕先、政治部主任郭述申(兼)。红二十五军下辖两个师:七十四师师长梁从学(原八十二师师长刘德利在本年2月火炮岭战斗中牺牲),政治委员姚志修;七十五师师长丁少卿(原八十四师师长黄绪南于本年3月杨山战斗中牺牲),政治委员高敬亭,全军共三千余人。
  在红二十五军成立大会上,吴焕先代表中共鄂豫皖省委作了重要讲话,他说:红二十五军主力分别半年之后,现在又会合了,这是一件大喜事。红二十五军前一时期的斗争,由于领导上的错误,碰了很大的钉子,这是很痛心的。但是从血的教训里面提高了认识,找到了新的有效的斗争方针,我们的前途是大有希望的。希望全军指战员团结一致,为打破敌人的围攻而斗争。
  战友重逢,说不尽别后的艰苦斗争浴血奋战。一冬一春,如隔三秋,重逢的激动心情难以言表。
  在草坪边的石块上,徐海东和吴焕先正在亲切地交谈。
  吴焕先端详着精神饱满的徐海东,情不自禁地说:“你真是个怪人,战事一紧张,你的病真的好了!当时,在黄土岗被冲散,我非常担心你这担架上的病号,别让敌人活捉了!”
  “我也很奇怪!”徐海东嘿嘿一笑说,“当时和主力失散,情况危急,那病就没了。这几天,不打仗了,又不大舒服了。看来治我的病,最好的药是打仗,最好的医生是敌人。说不定将来敌人没了,我就卧床不起了!”
  “别瞎说。那时即使有病,也能在大医院里治好。再说,革命胜利了,有多少事等着我们去做,那也是‘打仗’啊!你还是没时间生病!”
  “是!是!革命者病不起,革命者没有时间生病。不过,如果马上把敌人消灭了,贫苦人过上好日子,我情愿大病一场!”徐海东仍是笑呵呵地说。
  草坪上,刚刚会合的红二十八军和红二十五军分别唱着自己编的山歌:
  红二十八军唱道:
  肩膀扛粮袋哟,
  屁股挂镰刀;
  天天打游击哟,
  夜夜随山倒!
  红二十五军唱道:
  山沟野坳是我房,
  野菜山果是我粮;
  三天不吃饭,
  照样打胜仗。
  “这唱出了我们红军指战员的共同心声!”吴焕先感慨地说。
  徐海东对吴焕先说了黄土岗分手时那个吹号的小战士:“可惜呀!我当时连他的名字都没顾上问。多功能好的战士呀!”徐海东惋惜地说。
  “是的。在我们的革命队伍中,有多少同志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当了无名英雄啊!”吴焕先也说。
  “沈泽民书记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徐海东关切地问。
  “他于去年11月病逝了!”吴焕先沉痛地说。
  徐海东情不自禁地掏出沈泽民同志赠给他的那块钢壳怀表,看了又看,然后说了声:“真可惜,沈书记可是个好人哪!”他的眼睛湿润了,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在七里坪围攻战之后,部队向皖西转移的路上,给养十分困难。先头部队在福田河一带,曾乱杀了一些牛、羊、猪、鸡。沈泽民同志知道后,便向我说:‘海东,你们但任后卫的可要负责做好群众工作啊!仗打败了,红军还是红军,不能毁坏群众牲畜!’沈泽民同志病了,不骑马,不坐担架,每日每夜和战士一样坚持步行,和同志们一样吃生南瓜和生葫芦。一天住下,我的警卫员看见满院鸡跑,随便说了一句:‘捉个鸡杀了吃!’我以为他真要捉鸡,朝他说:‘动一根鸡毛我就揍你!’沈泽民同志刚好路过,连连点头说:‘海东同志,要都有你这样的党性,该多好呀!我们红二十五军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他病危时,还抱病向中央写了一份沉痛的检讨报告!”吴焕先补充说,“他的高尚品格和革命精神真是值得我们学习呀!”
  1934年3月2日。蒋介石官邸。
  华灯高照,窗帘低垂。
  蒋介石和夫人宋美龄正陪同张学良共进晚餐。
  张学良自1930年中原大战支持蒋介石后,被任命为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与蒋介石成了结义兄弟,是蒋介石餐桌的常客。
  桌上有东北参汤、福建龙虾等,菜并不多,但都很名贵讲究。
  宋美龄不时给张学良夹菜,说:“汉卿,这次你任豫鄂皖‘剿匪’副总司令,实际上是总司令,中正他没时间,全由你代劳啦,担子不轻呀!”
  “应该的!应该的!”张学良说。
  “汤恩伯、卫立煌、刘镇华,‘剿匪’不彻底,有失我望。但毕竟把匪军主力撵出了鄂豫皖,这渔翁之利让给老弟啦!”蒋介石说着,夹了个大龙虾放在张学良盘里。
  “我在华北没什么建树,但愿在鄂豫皖不失老兄期望!”张学良微笑着说。
  4月19日。光山沙窝集。
  东北军第五十七军军长何柱国正和一○九师师长牛元峰边品酒、边看歌舞。
  “叮铃铃……”电话响个不停。
  “妈的!扫兴!谁来的电话!”牛元峰骂着,提起了电话,脸阐严肃起来。“少帅电话,让你接的!”
  何柱国慌忙接过电话说:“我是柱国,少帅,请指示!”
  “红二十五军和红二十八军于16日在商城豹子岩会合。现在正向鄂东北运动,你们密切注视、寻机歼之!”电话里,张学良说道。
  “是!少帅!”何柱国毕恭毕敬地回答。
  刚放下电话,何柱国夹了一口菜还没放进嘴里,警卫连长气喘呈呈地报告说,“徐海东率领红二十五军通过潢(川)麻(城)公路向西去了!”
  “搅得一顿饭也吃不好!”何柱国说。
  “派你一○九师现有部队尾随跟踪;调杨正治第一○八师、董英斌第一一一师从左右合围!”何柱国对一○九师师长命令道。
  红二十五军按照省委指示,伎俩中后由皖西北重返鄂东北,于19日黎明前通过潢(川)麻(城)公路,这时驻光山沙窝集的敌第一○九师两个营尾追而来。为了打击该敌,徐海东决定以第二二三团埋伏于沙窝以西之高山寨,其余部队诱敌跟进。敌人进入了伏击圈。徐海东命令第七十四师突然掉头反击,第二二三团向敌人侧后发起猛攻。敌人遭到前后夹击,未等敌一○八师、一一一师合围过来,就仓皇溃窜。红二十五军乘胜猛攻,毙伤敌军一百余人,俘敌五十二人,缴获轻机枪十余挺,步枪一百余支。这次战斗是对东北军的首次打击。徐海东的灵活机动,巧妙设伏的运动战术给张学良留下了深刻印象。
  6月7日,豫东南彭新店。
  阴雨连绵。红军战士挽着裤腿,穿着草鞋,伴着哗哗的溪水声,急速南下。到达豫东南部的彭新店与敌四十四师一三二旅两个团遭遇。二十五军迅速扩散,枪占有利地形,先敌开火,从东西两面实行夹击。敌人不支,向南溃退。红二十五军乘胜追至彭新店以南的九龙河。此战,毙伤俘敌四百余名。次日,部队在殷家湾休息时,发现该敌携伤兵回窜宣化店,即抓住战机,在杨家店一带予以截击,再毙伤俘敌六百余名。
  在此胜利的基础上,6月中旬,红二十五军转兵北上,在胡家冲、观音寨、杨平口等地给花园、夏店出动之敌以沉重打击。
  到7月中旬,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红二十五军在朱堂店至铁铺一带,恢复和开辟了一块南北长三十余公里、东西长约二十余公里的根据地,并建立了朱堂店和几个乡政权。
  红二十五军在战斗间隙也加紧部队训练和建设。这段时间,徐海东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低头沉思。他不像政委吴焕先那样爱动笔,往往一边想、一边就把得出的结论铭记心头。
  “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蛮干了!”这是他得出的结论。他想得很多,想到大革命失败后那风风雨雨的年代,想到他个人拦队伍,搞暴动的激动场面,又想到红四方面军主力走后,沈泽民和省委的其他同志收拢零散部队重建红二十五军的艰难情景。是啊,部队曾发展到一万多人。可是去围攻七里坪和军内搞的那个“肃反”,把这支队伍折腾得只剩四千多人了,过皖西的路上又被敌人冲散,几乎垮了……他想:如今部队又理顺了,虽说人数不多,但都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硬汉,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红军战士,都是有坚定信念的革命同志,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这支队伍受损失了。最近省委决定要整顿纪律,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建立健全各级政治领导、加强基层党团组织和恢复红军士兵委员会……他从内心里拥护,并积极出谋划策。他除了组织军事训练、研究战斗指挥和战术动作外,还给部队提出:“十一会”:会打仗,会进攻,会防守,会转移,会突围,会隐蔽,会行军,会侦察,他觉得作为一军之长,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给自己订下三条守则:
  第一,要练好兵,使部队会走,会打;
  第二,要掌握好随时应变的敌情,真正做到知己知彼;第三,要坚决克服掉自己身上的军阀作风。
  他把这些不成文的守则,全部记在心头。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他都要对照自省。他感觉到,最难改掉的是打人和骂人的毛病。平时他能和干部、战士有说有笑,可是枪声一响,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
  这天晚上,徐海东睡下了,又突然坐起来,问正在洗脚的警卫员:“听说,许多人怕我是吗?”
  “是的,人家说了,平时你和颜悦色,有说有笑。上了战场,你的脸就变得难看了,吓人啦!”
  “还说什么了?”
  “还说,军长呀,平日平易近人,战场上像个老虎!”
  这个警卫员,是刚从特务连调来的一个班长,外号叫“楞头”。个头大,说话不紧不慢,但掷地有声。徐海东很喜欢他。又问:“你怕我吗?”
  “不怕!孬种、草包才怕你呢,打起仗来,我不是孬种!”
  “你是不用怕我,我这个老虎,从来不吃好人哪!”徐海东笑着说。
  “唉!有的怕死鬼,你就得狠狠地骂!”楞头说,“只是不要拿马鞭子抽啊!”说到这里,他眨眨眼睛解释说,“马鞭子是抽马的,你用它抽人,不等于把人也当作牲口了吗?”说完,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
  徐海东不但没笑,反而沉下脸来。是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它像块石头,压得徐海东喘不过气来。他想:也难怪,多少年来,我马上马下,手里总攥着陆条马鞭子。战场上,不少人挨过我的马鞭子。抽着了怕死的人,不心疼,抽着勇敢的,事后自己也很后悔。我小时候挨地主崽子的揍;当窑工学徒时,挨过师傅的打;在武昌当兵时挨过班长、排长的拳头。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地养成了我爱的人骂人的习惯。我是个贫苦“泥巴人”,闹革命才当上干部,成了高级指挥官,怎么能忘掉这些呢?对!一定要改掉这军阀习气的坏毛病!虽然我这样想过多次,也常常暗下决心,可是,总没有像戒酒那样坚决。如今要整顿部队纪律,我当军长的要率先垂范呀!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整训练,红二十五军的政治、军事素质得到明显加强,战斗力得到迅速提高。徐海东的建军建党水平上了个新台阶,个人修养也趋于成熟。
  1934年6月23日。豫鄂皖“剿匪”总司令部。
  豫鄂皖“剿匪”副总司令张学良将在这里主持高级军事会议。会场非常严肃。参加会议的有各军、师长和张学良的副官。
  一张长条桌子两边,分坐着与会者,桌上摆放的苹果、桔子等一个没少,每个人的军帽排放整齐。各个挺胸端坐,神情严肃。
  张学良一身戎装、脚蹬马靴,稳步进入会场。
  “张副总司令到!”副官高声喊道。
  与传授所有人,马上起立,整齐地行个军礼!
  “请坐!诸位请坐!”张学良摆着手势向大家点头示意,他走到长方桌的最东头,坐在主席位置上。
  “今天我们召开豫鄂皖剿匪司令部高级军事会议!”张学良宣布说,“根据蒋总司令的命令:限我们三个月内剿灭豫鄂皖地区的所有红军和游击队。总司令部研究决定,这次‘剿匪’使用兵力十五个师又三个独立旅,共七十五个团。方针是:一面划区驻剿,一面用竭泽而渔之方,作一网打尽之图。方法是:稳扎稳打、步步紧逼!”
  全场响起整齐的鼓掌声。
  参谋长走到长方桌西头墙壁上挂着的军用地图前,环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说:“具体部署是:一、将豫鄂皖边区划为六个‘驻剿区’和一个‘扩路区’。商城、六安地区为‘第一驻剿区’,兵力为戴民权第四十五师、刘茂恩第六十四师一部、刘镇华第六十五师、宋世科独立第四十旅、第十一路军独立旅。主要负责皖西北葛滕山、熊家河两处红军的围剿,任务很艰巨呀!”
  所点各师、旅长起立领命:“是!”
  参谋长转身指着地图说:“霍山、罗田地区为‘第二驻剿区’,兵力为上官云相第四十七师、郝梦龄第五十四师一部、杨正治第一○八师。主要负责‘剿灭’皖西陶家河之匪!难度也不小呀!”
  三个人起立领命:“服从命令!”
  “商城、潢川、光山交界地区为第三驻剿区,兵力为刘翰东第一○七师、何立中第一一○师。主要负责本地区的共匪游击队的剿灭任务,同时堵截可能向北逃窜的红军主力。
  两个人起立行个军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麻城地区为‘第四驻剿区’,兵力为牛元峰第一○九师、常经武第一二○师;主要承担本地区的游击队的剿灭任务,同时密切注视和防犯红二十五军可能的南逃。
  “光山、罗山南部地区为‘第五驻剿区’兵力为梁冠英第三十二师、郑廷珍独立第五旅。主要打击红二十五军主力部队。”说到这里,参谋长看着站起来的梁冠英和郑廷珍说,“徐海东是你们的老对手啦!这次可别再叫老虎咬着!”
  两个人忙乱着坐下。
  “黄安地区为‘第六驻剿区’,兵力为董英斌第一一一师和刘多荃第一○五师一部。你们主要向北打击红二十五军主力。徐海东是你们的新敌人,要多长几个心眼,别让徐海东从你们眼皮底下溜走!”
  “最后,平汉铁路沿线为‘护路区’,兵力为一○五师大部。护路任务同样艰巨呀!红军没吃没穿,狗急跳墙,你要昼夜防守,确保铁路畅通无阻,不少一粒米、一颗子弹和一件衣服!”
  “是!”刘多荃应声回答说。
  “二、以两个师又六个团组成四个追击队:以第六十四师的三个团编为第一追击队,第五十四师的三个团编为第二追击人,第一一七师一部为第三追击队,第一一五师一部为第四追击队。追击队,顾名思义,追剿打击的部队。要狠狠地咬住红军,伺机歼灭;积极与驻剿部队通力合作。还有什么问题吗?”
  参谋长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张学良最后郑重地说:“驻剿部队和追击队要精诚合作,东北军和中原军要荣辱与共。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在三个月内将红军完全消灭、永绝后患;彻底肃清,以竟全功!”
  “有少帅亲自指挥,布下了天罗地网,料他徐海东插翅难飞!”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绝不辜负少帅的厚望!”
  “我们要彻底剿灭红军,副总司令可要设宴款待我们喽!”
  “一定!一定!”
  ……
  1934年7月2日。高山寨西南省委驻地。
  中共鄂豫皖省委在这个偏僻的小山寨已近四个月了。寨子虽然不大,有二百多户人家,是临近两县来往商贾的中转站,所以店铺、饭馆、小贩摊很多,很热闹。省委也便于隐蔽。
  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遮住了整个窗户,使只有两间房的老客栈像一处平常农家。自从省委来了以后,客栈老板就没再留客。老板既是管家又是门卫。
  省委会议在严肃活泼的气氛中进行着。
  省委书记徐宝珊坐在床边,主持会议。
  徐宝珊,1903年生于湖北汉川许家村。其父许菊清,系清末进士,由于痛恨官场腐败,弃职返里从教。徐宝珊师从其父,秉性好学,追求进步思想。以优异成绩考入省立第一中学,积极参加并组织进步学生运动。1926年毕业后,回乡组织农民协会并入了党,第二年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历任县委书记、道委书记,代理省委书记等职。中人鄂豫皖省委在徐宝珊主持工作期间,进一步深入总结经验,贯彻新的方针。于1934年1月2日发布《省委通告一一○号》,提出“彻底改正我们过去的错误”,“红军主力有计划地打击和消灭敌人”,“地方武装和便衣队要到敌人侧后活动”,“加强对民团和白色士兵的工作”,“有区别地对待伪保甲长”,“对富农的粮食只征不没收”,解决群众吃粮和生产问题等。总之,在徐宝珊同志的领导下,省委将地方工作,敌后勤部荼,红军行动方针,党的建设等各项工作都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徐宝珊白白的脸庞,文质彬彬,正在传达中央文件,他说:“中央原则同意省委提议,红军主力仍留在原来苏区继续行动,并积极向外线发展。我们鄂豫皖根据地的春天到了!”接着他全面、深入地分析形势。随后,大家畅所欲言。
  郭述申分析道:“东北军,不善打游击战,他们思乡心切,敌视蒋介石,这是他们的致命弱点。”他顿了顿,提高了嗓门说,“对东北军,应游击打击和政治瓦解相结合!加宽张学良和蒋介石含而不宣的裂缝!”
  “述申同志说得对呀!东北沦陷于日本铁蹄之下,日本帝国主义是他们最主要的敌人,东北军官兵普遍有被蒋介石利用和受奴役的感觉,我们要紧紧抓住这个弱点,给予有力打击!”
  徐海东早于4月省委扩大会议上就被增选为省委委员。他若有所思地说:“红军主力应在避实击虚的原则下,没法消灭孤立、薄弱之敌;抽调几个善于打游击的连队到外线行动,以迷惑、箝制敌人,为主力创造战机;地方武装大部在老根据地打击敌人,小部向外发展打游击战争,开展群众工作,保障军队供给。总之,要以外线游击速决为主,内线运动持久并重为方针!”
  吴焕先说:“向外游击,箝制敌人,还要筹粮;内线要巩固和扩大鄂东北、皖西北的几块游击根据地。在战斗间隙,要进行政治动员和军事训练,做好充分准备,粉碎敌人新的进攻!”
  1934年7月16日。信阳白鸭山。
  相传,此山上有只白色的野鸭子修炼成仙,若遇干旱年头,家民去山上烧香叩拜一天,山顶上空就出现一个白色鸭子,随后变成白云,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随云密布,大雨滂沱。为了感谢它并愿它永住此山,附近村民们凑钱修了个白鸭庙,每当逢年过节时,香火都很旺盛。白鸭山由此得名。
  吴焕先望着白鸭牌位,说:“我们要像白鸭仙一样,送给贫苦农民以甘霖!”
  “没有甘霖,送点甘蔗也行啊!”小警卫员说。话说间,徐海东来了。
  吴焕先望着刚跨进庙门的军长徐海东说:“我们为避敌锋芒、掌握主动,我们吃点午饭,还得赶快转移,这里的地势对我们不利!”
  徐海东将地图铺在香桌上,指着地图说:“敌吴克仁第一一七师跟踪而来,从西面逼近白鸭山,我已命令第二二三团占领白鸭山隘路口阻击敌人;敌杨正治第一○八师已经从宣化店出发,进占姚家畈,挡住了我们南下之路。敌姚东藩第一一五师从正北面追击而至殷家冲西北的长岭岗,他在长岭岗修筑工事,摆开了架势,其师部设于长岭岗;第六四三团位于长岭岗西端至岳家沟地域,并以一个营占领岳家沟以西及以东高地;第六四团一、二营位于长岭岗东端、第三营位于富栗陡坡东北高地。”
  “我们只有东面可走啦!直奔殷家冲!”吴焕先说。
  “殷家冲以东有敌两个师把守,不能把那作为行军目标,那样,我们才真的处于四面楚歌之中呢!”徐海东站起身,望着窗外葱绿色的山,许久,突然转过身来说,“派七十四师一营做为先遗队去西北的何家冲,红二十五军主力直奔正东的殷家冲以引诱敌人:尤其是敌一一七师和一○八师。然后,我们再隐蔽而迅速地返回到何家冲,到根据地边缘寻机打击敌人。”
  “好!太好了!西辕东辙,进退自由,又是个很好的牵着瘸牛过池塘战术呀!”吴焕先拍着自己的大脚笑着说。
  徐海东嘿嘿一笑:“没什么!都是跟老军长学的!我们在西撤时,说不定还能捎带搞点战利品哪!姚东藩这只病羊!……”
  “开饭!开饭!这可不是病羊,是刚从地主家没收来的正在吃草的好羊哪!”伙食班长端着饭菜进来,听见徐海东的后半句话,说。
  “说羊肉,羊肉就到!今天我们过上了神仙生活啦!”吴焕先说着向菜盆走去!
  “病羊、好羊都要吃!”徐海东边说,边捏起块羊肉扔到嘴里。
  17日拂晓。长岭岗南侧高地。
  徐海东率领红二十五军的第二二四团和第七十四师(欠第一营)从殷家冲夜间出发,拂晓,到达长岭岗南侧高地。他望着这条孤岭和北边狭窄的谷地说:“这地形对我们有利,若在这打仗肯定大获全胜!”
  话音刚落,侦察员报告说:“北边发现敌一一五师部队!”
  “上去看看!”徐海东说着,一挥马鞭,和政委吴焕先及参谋长等登上了山头。
  这时敌人正以迫击炮向西盲目射击,炮声稀稀啦啦。从望远镜里看到:敌营中,刚起床的士兵,三三两两,东逛西溜,戒备松弛,未发现红军。
  “打他个狗娘养的!姚东藩这只病羊,我是吃定了!”徐海东一摔马鞭,那清脆的响声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里适合打山地战,以我之强攻敌之弱,打得!打得!”吴焕先赞赏说,“况且,敌一○八师路远,晚上才能赶到;西面有我七十四师一营据险阻击,敌一一七师也不容易过来呀!”
  “可我们兵力不够呀!听说敌一一五师最近装备了新武器;我们又不到两个团……”没等参谋长说完,徐海东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
  “照你这么说,革命就甭革了!全国都是蒋介石的江山。就拿鄂豫皖说吧!敌人七十多个正规团,我们实际才有三个团,我们不也取得了一个个胜利吗?!棋还是那盘棋,看谁下?怎么下?今天,我就让每个战场都是我们的优势!”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没等参谋长解释,徐海东命令道。
  “第二二四团一营攻击岳家沟以西敌人之排哨,消灭该敌后,继续向东敌人之纵深猛插;第二二四团二、三营攻击岳家沟以南敌之连哨,消灭该敌后,即向长岭岗至岳家沟之间之敌第六四三团实施拦腰猛击;第七十四师俟第二二四团得手后,立即加入战斗,协同该团直插长岭岗;交通队火速与活动在长岭岗附近的罗山独立团及游击队取得联系,迅速占领长岭岗以北高地,配合主力作战;宣传队跟随前锋部队,发动政治攻势。我就不信打不赢!”
  徐海东一口气讲完,严密而紧凑。他环视一下周围的师、团、营长们,高声说:“兵贵神迅!出发!”
  上午9时。第二二四团一营首先以迅猛的动作将敌排哨消灭,接着,乘势将敌第六四三团一营打垮。与此同时,该团二、三营也将敌连哨消灭。此时,敌第六四三团二、三营急忙向岳家沟以西增援,红军第二二四团二、三营出敌不意,向其侧翼实施猛烈攻击。活动在长岭岗附近的地方武装罗山独立团及游击队也赶来,占领长岭岗以北高地,配合主力作战。
  这时,红军阵地上红旗招展,到处都是分化敌军的喊话声: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穷人不打穷人!”
  “奉军士兵们,你们的老家被出卖了,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子教师成了帝国主义的奴隶,你们要(打)回老家去,不要当亡国奴!”
  “我们不要在鄂豫皖苏区打自家兄弟——工农红军!”
  “起来!收复东北失地!”
  “红军宽待俘虏,发路费回家!”
  “缴枪不杀!”
  在红军三面攻击和有力的政治攻势下,敌第六四三团顿时混乱,纷纷套路逃窜,其团长只身逃往长岭岗师部。红军乘胜猛追,直捣敌师部。
  敌第一一五师师长姚东藩被红军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突如其来的红军从天而降,将他精心策划的阵地一下子冲垮了,也把他的精神给冲垮了。但他毕竟是主经沙场的军阀,他硬支撑着身子,坐在指挥部里,佯装没事,以稳军心。
  “报告!师长!红军主力已冲破两道防线,直冲师指挥部而来!”
  “报告!独立团和游击队也占领了长岭岗北部高地,正向南冲杀过来!”
  “报告!一一七师吴师长回话说,他们在白鸭山口受到红军主力阻击!一时过不来!”
  ……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姚东藩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一时脑袋空荡荡的。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命令道,“第六四四团派两个营占领长岭岗以西阵地,阻止红军攻击。”接着把警卫连长叫到旁边耳语几句后,回自己的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敌派出去的两个营在第六四三团溃兵回窜和红军的冲击下,这两个营也无法前进,只得仓皇在其师部附近就地抵抗,掩护师部和第六四三团残部向东北逃窜。
  11时。徐海东在坡边用望远镜挑战者是清清楚楚。是时候了,他果断地下令:“七十四师,从西南直捣长岭岗!”
  红军七十四师两个营像下山猛虎,向长岭岗敌师部猛攻。
  敌第六四四团两个营不支,急忙后撤。
  红军五个营乘追击,痛打落水狗,直到富栗陡陂以东。在我红军强大攻势和围追堵截下,敌人纷纷缴械投降。部分残敌向倒座湾溃逃。战斗至下午2时胜利结束。
  第二二四团团长赞赏地说:“这一仗,军长好像在下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呀!”
  吴焕先接着说:“这下,‘湖北虎’吃掉了‘东北虎’!”大家捧腹大笑。
  此战,红二十五军把敌人两个团全部打垮,歼敌三千多人,缴轻机枪六十余挺、长短枪八百余支,获大批军用物资。此役,给敌第一一五师以歼灭性的打击,给张学良的三个月“围剿”计划当头一棒,第二天,张学良就把师长姚东藩撤了职。使根据地军民受到极大鼓舞。
  8月初,红二十五军南下罗山、黄陂、孝感交界地区活动。这时,敌第一、第二、第三追击队和第三十二师、独立第三十四旅等部对红军进行合围。中共鄂豫皖省委考虑到继续在这一地区活动不利,遂决定红二十五军再次转向皖西北地区行动。8月9日,红二十五军从宣化店以北出发,经光山、潢川县城以南,商城县以北,于8月中旬到达熊家河一带。敌人的合围计划完全落空。8月下旬,红二十五军大踏步地回旋于商城、六安英山之间的广大地区,并在郝集击退敌第十一路军独立旅的进攻,毙伤敌军一百余人,俘敌四百余人,缴枪三百多支及大批军用物资。几块根据地不但没被消灭,反而得到巩固和扩大,红二十五军也得到了扩充。
  1934年8月30日。鄂东北杨柳湾。
  杨柳湾西临浠水,东边是层峦起伏的群山。山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树头脑把太阳都给遮住了。红二十五军难得有两天的休整。
  山下的凹地上,战士们正在练习拼刺刀,徐海东和吴焕先走过来。军长徐海东亲自指教战士们刺杀的要领。他说:“一个兵不会拼刺刀,在战场上只能算半个兵!”他还提出:从战士中提长班和,一定要选会拼刺刀的。他碰到第一次见面的战士总是要问,“会刺杀吗?”要那个战士回答说,“不会!”他就要说,“半个兵!”
  “报告军长、政委!省委的交通员来了!”警卫员低声说。
  省委通知:请徐海东和吴焕先参加省委会议,研究攻打城市,把根据地朝中小城镇扩大的问题。
  徐海东拿着通知,愣了。他扬起通知对吴焕先说:
  “还不吸取教训,还在搞盲动冒险。部队刚刚缓了口气,又要去打城市了。七里坪血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吴焕先接过通知看了看,也皱起眉头,吴焕先说:“走!我们去吧!在会上把你的意思说出来, 我支持你。” 自从七里坪围攻战失败以后,尤其是最近半年左右的游击战、运动战,使吴焕先非常敬佩徐海东的军事才能。在全军中,在分析敌情、利用地形、战术策略的运用等等方面,徐海东是首屈一指的,无人能比。
  8月30日中午。中共鄂豫皖省委会场。
  鄂东北的陶家河是个大镇,位处鄂皖交界的深山中,土地肥活,物产丰富,好似个独立王国。这是皖西北红军,在江求顺、吴保才等重建红八十二师后开辟的一块革命根据地。
  省委暂驻陶家河。
  会场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茶水、没有水果,只有几条硬板凳、悲观旧军用地图和省委同志们的革命热情和欢快气氛。
  “为了袭击敌人后方,调动敌人兵力,扩大红军政治影响,解决部队给养等问题,省委决定,先打英山。”省委负责同志根据目前好的形势和攻打城市的目的意义,说,“先打英山。英山是鄂东重镇,是县城。打下英山,将给敌人一个警告:红军是不可轻视的;也向全国人民宣告:鄂豫皖的党和红军还在战斗;同时,对其他兄弟根据地也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和支持。”
  “打英山,这是省委的决定。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个打法,请大家讨论一下!”省委的另一位负责人停了停说。
  “可敌人有一个正规团把守,还有二十多个民团武装呀!”
  “先潜伏进去一个连,来个里应外合嘛!”
  “硬攻也行。我们三个团的兵力,还攻不下他一个团?”
  “攻下英山,还可以推动东北军抗日!”
  ……
  大家议论纷纷,献计献策。
  徐海东坐在墙角,一直沉闷不语。他低头思索着:既然省委已决定打城镇。也确属必要。但是,英山不能打。那么打哪儿呢?突然,他说:“英山不能打!”
  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徐海东身上。如果是别人说出此话,也许大家不在意。是红二十五军军长徐海东提出反对意见,他在军事上的指挥才能已被大家所共识和佩服,这就不能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为什么不能打英山!打下英山的政治意义你知道吗?”有人质问道。
  徐海东没有计较别人的态度。何况现在的省委,民主气氛要比过去好多了。徐海东的好多意见与建议,只要是正确的,大多数人同意,往往都能得到实施。
  “英山城的情况我了解,我曾经侦察过。城里驻着敌人四十七师一个主力团,还有二十三个民团。敌师长上官云相我也了解,他狡猾得很,早有准备不是轻易对付的。且部队装备精良、工事坚固、碉堡林立、火力猛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冒险打攻坚战,是以我之弱攻敌之强,必然造成重大伤亡,对红军很不利!”
  “哪有打仗不伤亡的?怕伤亡就不要打仗了。只要打下英山,有些伤亡又怕什么!政治影响比部分伤亡更重要呀!”有人不耐烦地说。
  “不对!不必要的伤亡决不是红军的目的。打下一个无用的英山城,难道要我们的红军战士用鲜血来换么?七里坪的教训我们不能忘呀!”徐海东据理力争。
  “但是,我们也确实有可能、也需要打下个城市,解决一下物资药品匮乏的困难啊!”省委的一个领导沉默了好半天说。
  “那也不一定非要打英山,去以卵击石呀!可以攻打另外的城市嘛!”徐海东缓和下来说。
  “打哪个城市?你说可以打哪个城市?”会场上的气氛有些活跃,马上有人跟着问。
  参加会议的省委委员们,再次把希望的目光投向这位智勇双全、值得信任的红军军长身上。
  徐海东和挨着他坐的吴焕先交换了一下目光,吴焕先会意地点了点头。
  徐海东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说:“我和吴焕先政委商量过。要是攻打城市,也必然避重就轻、出其不意。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太湖城内现在兵力空虚,没有敌人的正规部队,只有几个民团把守,没有坚固的工事,也没有什么防备。因为太湖深入敌人后方,距离我们的游击区较远,敌人也不可能想到我们传动产打太湖。”徐海东说到这里,停了停,看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有的人还不时点头称赞。
  他继续说:“太湖县城距安徽省府安庆较近,它是安庆的大门,从前是一个府,物资丰富。如果打下太湖,不管是物资上,还是政治影响上,都比英山重要。所以……”徐海东最后斩钉截铁地高声说道,“奔袭太湖!”
  会场上沉闷的气氛完全没有了,委员们畅所欲言,议论纷纷。
  “这个主意不错,打太湖比打英山好!”
  “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奔袭太湖,打他个措手不及,比打英山有把握取胜!”
  “太湖周围的敌人也少,敌人增援也较困难!”有人看着地图说。
  ……
  经过反复讨论,最后省委会议形成一致意见:同意徐海东提出的作战方案——奔袭太湖。
  9月3日中午。英山东北的杨柳湾。
  秋日的中午,天晴气爽。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唰唰作响。
  军部通知,各连队五点钟前吃完晚饭,准备出发。
  炊烟四起,饭香四溢,一缕缕青烟升向空中。
  党团支部会,红军士兵委员会,纷纷在大树底下的荫凉处,热烈地召开着,深入进行政治动员,抓紧作好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徐海东精神抖擞,手提马鞭,信步在各连队之间,看看有什么问题。
  战士们说:“没什么问题,赶快与敌人打吧!我们手都痒痒啦!”
  “仗是有你们打的!但现在你们要准备先走路,走很远很远的路!”徐海东微笑着说。
  “走路!英山这才几十里,不怕走!”
  “不是打英山,是奔袭攻打太湖!”
  3日17时。夕阳西下,秋风习习。红二十五军全体指战员,各个精神焕发,信心百倍,排成整齐的四路纵队,在军长徐海东、政委吴焕先的率领下,从杨柳沟按时出发,向太湖方向挺进。
  只听刷刷刷的急行军脚步声,轻敏而又实在,红二十五军走进越来越浓的夜色。
  秋日的大别山之夜,四周静寂,月朗星疏。田里的晚稻还没收割,摇曳生姿。萤火虫在空中飞来飞去,随着队伍走,与夜选择红军做伴。
  “哎!为什么放着近处的英山不打,却要跑两百多里路去打太湖,这不划算呀!人走得多累呀!”有战士嘀咕。
  “战士就要服从命令。不打英山自有不打它的道理。你懂什么?我想啦!咱们的老虎军长这回是放长线钓大鱼。英山这条鱼没太湖大。”一个扛着机枪的战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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