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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徐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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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人这个部队里,有好多士兵了解我军的政策,在此情况下,纷纷缴了械。
  这部分敌人,不愧是红军的“老朋友”,士兵们放下枪后,有的说:“我这是第二次向你们缴枪了!”有的说:“我是第三次缴枪了。”还有的发誓说:“我一枪没放。”他们象是纷纷表白自己的“功绩”。有的俘虏问我们战士:“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我们同志回答的很好:“我们指挥部特别邀请么!”
  战斗只有六个多钟头,一一○师全部被歼。三千七百多人做了俘虏,师长何立中和参谋长被打死。缴获的武器很多。
  战斗结束后,我们在劳山附近休整。七十八师师长杨森同志带队去杨泉源侦察,又在那里歼灭了一○七师一个营。
  这两仗,把敌人“围剿”的气焰打下去了。敌人改变了战术,采取步步为营的“碉垒政策”。我军乘胜扩大战果,强攻榆林桥,又消灭了一○七师四个营。这个团是东北军的主力,团长高福源(外号叫高包脖子)曾经当过张学良的警卫营营长。开始,从俘虏中就是查不出这个团长。后来有个同志看见俘虏中有一个穿的满漂亮,便故意诈他说:“你就是高福源!”这个俘虏连忙说:“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理发工人。”说着嘴向旁边一歪,原来“高包脖子”就在旁边。
  打完这仗,我们得到了中央红军的确实消息,知道毛主席离我们不远了。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吴起镇。我们一面派人去迎接,同时对指挥部的同志说:“毛主席快到了,再打它一仗,作为见面礼!”    
  下一仗从哪里下手呢?一一○师摘掉了,一○七师搞垮了他五个营,米脂方面高桂滋、井岳秀两支部队放弃了瓦窑堡向北逃走了,附近敌人不多了。我们讨论了一番,决定把后方留下,部队立刻南下。
  我们决定攻打张村驿--这是个小镇,敌人不多,周围四个围子有三百多条枪,因对我们妨碍甚大,决定把它收拾掉。战斗刚开始,忽然从军团部后方跑来了七匹快马。军团政治委员程子华同志派人送来了信:毛主席今天下午到司令部来。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啊!天天盼,天天想,毛主席到底来了!
  我立刻命令部队暂时停止攻击。然后快马加鞭地往日奔。心急只嫌马跑得太慢。到底慢不慢?一百三十五里,当中还有两座山,三个钟头就赶到了。
  已经是初冬了,赶到司令部时,我已是满身大汗。刚洗了一把脸,毛主席来了。一块来的共四个人,都穿着朴素的灰棉衣,哪一位是毛主席?不认识。子华同志是中央来的,他介绍后,毛主席向我伸出手来,亲切地说:“是海东同志吧。你们辛苦了。”
  我用双手把毛主席的手握住,久久地望着他那可亲的面孔,不知说什么好。盼望了好久,总算见着了。
  毛主席问了部队的情况,也问到同志们吃的和穿的。我们回答之后,毛主席拿出一份三十万分之一的旧地图,问我们:
  “陕北的三次反‘围剿’怎么样了?”
  我们把敌人的情况扼要地作了报告。毛主席看着地图,又问:
  “你们准备下一步怎么打?”
  我们报告后,主席析起地图,亲切地说:
  “好吧,先按你们的部署,把张村驿打下来,咱们再共同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跟主席一块吃完了饭,我临动身回前线的时候,主席向我说:“给你一部电台带着。”
  这几年,我们的交通联络都是原始工具,哪里用过电台?我向主席说:
  “我不会用它。”
  “不要你自己动手,”主席笑着说,“需要联络,你向电台工作同志说,他们会使用它。”
  当晚,我离开主席回前方的时候,感到全身是力量。有中央首长的直接领导,对粉碎敌人的“围剿”更加充满了信心。
  回到前方,立刻将毛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到来的消息传达下去,转告了毛主席对大家的问候,部队的情绪沸腾起来。这个问:“毛主席什么时候来这里?”那个问:“哪天能看见毛主席?”我说:“咱们把张村驿打下,大家一块去见毛主席!”
  这几句话,比什么口号都有鼓动力。战士们喊着口号:“打下张村驿,去见毛主席!”一鼓作气,爬上了张村驿两丈多高的围墙。接着把张村驿附近据点都打开了,缴获了很多粮食。
  战斗结束后,我向毛主席发了电报,报告了胜利。这是我做红军指挥员以来发的第一封电报。当天,毛主席回了电报,向参战的同志问候。
  就在这次战斗之后,我们就和中央红军会师了,毛主席亲自指挥陕北会师的各路大军,在直罗镇歼灭了一○九师全部和一○六师一个团,彻底粉碎了敌人对陕北苏区的第三次“围剿”。
“奠基礼”
  “长征一完结,新局面就开始。直罗镇一仗,中央红军同西北红军兄弟般的团结,粉碎了卖国贼蒋介石向着陕甘边区的‘围剿’,给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
  ——毛泽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
  1935年11月下旬,陕北已经进入了寒冬。红十五军团在“打胜仗迎接中央红军”的口号下,一鼓作气,攻下了张村驿,打开了东村,接着扫清了附近的两个小据点。战斗结束后,毛主席率中央红军来到了东村一带。从此,红十五军团与中央红军会师了。红十五军团的全体同志,都为这个光荣的会师欢欣鼓舞。大家日夜盼望着的中央红军,现在来到我们身边了。
  中央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宣告了帝国主义和蒋介石消灭红军计划的破产;预示着中国革命新高潮的到来。为奠定陕北的局面,把中国革命的大本营安放在大西北,毛主席一到陕北,即首先拟定了一个大的歼灭战计划,这就是直罗镇战役。
  陕北的战局当时是这样:陕北红军取得劳山、榆林桥胜利后,敌人以五个师组织新的进攻,东边一个师沿洛川、鄜县大道北上;西边四个师由甘肃的庆阳、合水沿葫芦河向陕北鄜县方面前进。为粉碎敌人的进攻,毛主席决定集中会师陕北的各路红军,在直罗镇一带,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并指示要我们到那边看看地形,再作具体的布置。
  按照主席的指示,这一天中央红军和红十五军团团以上干部,在张村驿以西会合后,前往直罗镇去看地形。
  从出发地到直罗镇,约三十余里,一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大家下马后,首先登上了直罗镇西南面的一座高山。直罗镇就在脚下。它是个不过百户人家的小镇,三面环山,一条从西而来的大道,象一条白色的带子铺向镇子的中央,穿镇而过。镇子东头,有座古老的小寨,里面的房屋虽然倒塌,石头砌的寨墙却大部完好;镇的北半面,是一条流速缓慢而平静的小河。我们几十架望远镜举在眼上,从左到右,从东到西,细心地观察着道路、山头、村庄和河流。一个小山包,一棵小树,一条小沟,一家独立房屋,都是指挥员们观察研究的对象。大家都深深了解,在战前观察时疏忽一条小沟,漏掉一个山头,说不定在战斗中会增加想不到的困难。同志们一面观察,一面小声地交谈着:
  “这一带的地形,对我们太有利了!”
  “敌人进到直罗镇,真如同钻进了口袋。”
  边走边观察,边观察边研究,从一个山头,转移到另一个山头,结论得出了:把敌人放进直罗镇,再消灭它。为了防止敌人利用镇东头的寨子做固守的据点,大家商讨后,决定把它预先拆掉。部署确定后,当天晚上,红十五军团派出一个营,连夜去拆那个小寨子。这时战斗命令虽然还没有下达,但战士们凭着自己的经验会猜测到,将会在这里打仗。战士们深深懂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因此不分昼夜,不顾疲劳,一气把寨墙拆完。有些新解放来的战士,悄悄问老战士:“敌人真的会来吗?”老战士回答说:“会来的,这是毛主席算好了的。”
  为了迎接这个大胜利,打好会师第一仗,红十五军团除留一个排在直罗镇警戒外,主力集结在张村驿一带,养精蓄锐,积极的投入了战前准备工作。各级干部层层深入,具体进行战斗组织。十五军团提出口号:“打胜仗庆祝会师!”“以战斗的胜利欢迎毛主席!”“在战斗中向中央红军学习!”
  红军情绪高涨,以逸待劳。一切准备就绪后,第三天下午,敌一○九师师长牛元峰带着部队在六架飞机掩护下,果然来到了直罗镇。
  晚上,毛主席下达了命令。按照已经确定的部署,中央红军从北向南,红十五军团从南向北,以急行军,在拂晓前包围了直罗镇。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亲临前线指挥。主席的指挥所,设立在距直罗镇不远的一个山坡上。战斗打响之前,他就特别指示各部队负责同志,一定要打歼灭战。战斗发起后,主席又一再嘱咐说:“要的是歼灭战!”
  天刚亮,两路红军象两只铁拳,从直罗镇南北高山上砸了下去。敌人虽有防备,却没想到我军会如此迅速,及至发觉被包围后,直罗镇两边的山岭已被我军占领。南面一响枪,敌人立刻向北撤,北边一响枪,他们又反过来向南扑。一○九师被夹击在两山之中一条川里。山谷中到处是枪声、喊杀声。一○九师是东北军的部队,是红军的老“运输队”了。有不少的士兵和军官曾经做过红军的俘虏,有的还不止交过一次枪,在这个猛攻之下,纷纷瓦解,交枪投降。一些拚命顽抗的,丧身于刀枪之下。
  战斗不到两个小时,红军两路会攻,占领了敌人的师部所在地直罗镇。最后牛元峰逃到镇东头的小寨里,指挥着一个多营负隅顽抗,死不投降。
  这个小寨虽被我军事先拆毁,但敌人昨天下午到达后又连夜改修,加上地形复杂,易守不易攻。我们派了一支小部队攻了一次,没能打上去。正组织第二次猛攻,通信员报告说:“周副主席来了。”
  这时太阳已升起了老高。我们向山上看去,只见周副主席同其他同志从山上走下来。他们都拿着望远镜,边走边向敌人固守的小寨子观察。等走到我们近前时,周副主席和干部们一一握手,详细的询问了第一次攻击的情况。最后周副主席指示:敌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好攻暂且围着算了。寨子里既没粮,又没水,他们总是要逃跑的,争取在运动中消灭它。
  枪声渐渐地平息下来。两边的山坡上、镇子里,到处堆积着缴获的枪支弹药,到处聚集着俘虏兵。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红军战士心里。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战士,在讲述着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来自鄂豫皖苏区的战士和陕北的战士,都倾吐着渴望会见老大哥的心情。欢乐和友情,笼罩着战场。
  敌一○九师师长牛元峰,蹲在寨子里,一个电报接一个电报,要求董英斌解围。他哪里知道,董英斌派的一○六师还没到直罗镇,就被红军击溃了,并且在黑水寺被红军歼灭了一个整团。
  晚上,牛元峰待援无望,趁黑夜率领残部突围向西逃跑,我七十五师的战士,随即跟踪追击。战士们说:“一定要把这条‘牛’追回来。”
  一气追了二十五里,追到直罗镇西南一个山上,牛元峰和他率领的残部一个多营最后覆灭了。牛元峰也被抓住了。
  “击溃战,对于雄厚之敌不是基本上决定胜负的东西。歼灭战,则对任何敌人都立即起了重大的影响。对于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对于敌,击溃其十个师不如歼灭其一个师。”①[《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51年第一版第237页。]直罗镇战役,又一次证明了毛主席伟大的、正确的军事思想。一○九师全师和一○六师的一个团覆灭,彻底打乱了敌人进攻陕北的部署。迫使敌一八师、一一一师不得不退回了甘肃境内;东路侵入杨泉源的一一七师也退出了鄜县。陕北苏区出现了一个新的局面。
  直罗镇战役胜利结束后,部队携带着胜利品,押解着俘虏,撤离了战场。晚上,当我们路过毛主席住的村庄时,只见主席住的窑洞里还点着灯。这些天来,主席够辛苦的了,天这么晚了,怎么还点着灯呢?
  我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走到主席住的窑洞门口,问门口的警卫员同志:
  “主席还没睡吗?”
  “主席晚上是不睡觉的。”警卫员同志说着把我引进门去。
  主席披着件蓝布旧大衣,点着盏油灯,正精神奕奕地工作着。桌上放着那张三十万分之一的旧地图。可以看出,主席又在考虑新的行动,策划新的战役了。
  主席放下手里的铅笔,亲切地伸出大而有力的手,微笑着说:“辛苦了!”
  我说:“天这么晚了,主席还没休息?”
  主席说:“这样习惯了。怎么样,部队都撤下来了?”
  主席简要地讲了讲这次胜利的意义,当前的敌人动向,然后,关切地询问着部队的伤亡情况和伤员的安置。最后嘱咐要好好地组织部队休息,让战士们都洗洗脚。主席对战士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具体细致的作风,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我从主席住的窑洞走出来,夜已经很深了。跨上马走了老远,回头望去,主席窑洞里那盏灯还亮着。
  部队移住到杨泉源一带,举行了祝捷大会。中央红军和十五军团,都相互派了参观访问团,进行参观和访问。张云逸、刘亚楼等同志,带着一个剧团,到十五军团来慰问演出;十五军团也派了许多同志到中央红军学习和参观。
  11月30日,在东村举行了干部大会。毛主席在会上做了“直罗镇战役同目前形势与任务”的报告。主席讲到直罗镇战役的意义说:这次胜利,彻底粉碎了敌人对陕北的三次围攻。为党中央和红军在西北建立广大的根据地,推动全国抗战,举行了奠基礼。主席讲到胜利的原因,指出:一、两个军团的会合与团结(这是基本的); 二、抓住了战略与战役的枢纽(葫芦河与直罗镇);三、战斗准备的充足;四、群众与我们一致。
  我们说,还要补充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主席正确的军事思想和主席的英明指挥。
  主席在报告中还详细地分析了国际形势与国内局势。主席说:目前,日本帝国主义正进攻华北并吞全中国;国民党正在南京开卖国大会。我们的胜利,告诉日本帝国主义,我们不许你这个日本帝国主义灭亡我们的华北和全中国;我们的胜利也告诉国民党,我们不允许你们卖国。红军要同全国人民携手,用我们的枪炮与热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主席宏亮的声音,明确生动的言词,句句印在每个红军干部心里。主席的声音,就是全国人民的呼声,代表每个红军战士抗日救国的意愿?
冀察晋抗战
  在统一战线广泛的号召之下,全国已经凝成一个固体。全国的民众,全国的军队,都只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争取抗日的民族自卫战争的胜利。
  我们参加这个伟大的抗战,已经有半年多了。在冀察晋一带,经过无数次的大小战斗,目击敌人对民众的残酷野蛮,也看见群众对抗战的热烈与拥护,半年多的经验,更加强了我们的胜利信念。
  首先,我想先简单地说明我们这一部分的抗战经过。8月13日以日本大举向中国分路进攻,我们的战士们渴望着抗战已久,8月25日八路军总司令部的命令,开赴前方,大家都很兴奋,经三原,桥底出发,在三原以东等候从咸阳来的火车,驻扎了五天。后来改定由侯马上车,横过洛水平原,9月4日抵资川,渡黄河。行军的几日,都遇着大雨,战士们一个个都是水淋淋的,但是大家都依然兴高采烈。8日到了侯马,因为介休一带大雨山崩,铁路不通,在侯马驻留三天,11日上火车,12日下午抵原平,赶赴平型关。先头部队一个团赶到,全团担任从左翼突击的任务,配合陈旅大败坂垣师团。关于这一战,外面的记录象是很多,这里不再重复。平型关战斗之后,奉命破坏由灵邱到团城口,大营的交通线,从小寨到老爷庙的汽车路,全部被破坏,敌人在团城口和大营集中五百余步兵,六门大炮,向我军进攻,企图恢复交通,与六八七团接触之后,被全部击溃。这一战毙敌百余人,缴获步枪二十四支,单筒炮二门。我们为了彻底破坏敌人交通路线,就夜袭团城口和东泡泉,敌人仓惶退至大营,我们缴获步枪十二支、轻机关枪四挺。我们接着以一部向灵邱进攻,敌人被迫退出县城,向广灵后退。我们又包围大营,进占繁峙。敌人得信立刻由代县派出五十六辆载重汽车,满载步兵,前来增援。在繁峙与大营之间,我们早已派部队埋伏在沙河,敌人经过时,突然猛烈袭击,打死二百多敌人。大营的敌人和新城应援部队会合,向代县退去。此战毁敌人载重汽车二十辆,缴获步枪十一支。此外还抢到敌人的罐头食品数百箱,每箱内有一百罐。连着几天,战士们饭都不想吃,专吃牛肉罐头。克复灵邱、大营之后,又奉命破坏张家口到代县的交通。一部乘敌人势虚,配合独立团袭占广灵,另一部占领浑源,在浑源得到很多防毒面具和一些其他的军用品。浑源敌人退至大同。大同之敌曾一度企图恢复浑源,集中四百步兵,几门大炮,配合二百骑兵反攻,与我军相遇,激战四小时,敌人被击溃,仍然退回大同。浑源战后,×××团奉命向南移动,在崞县商庄和敌人激战,打死一百七十多敌人,在代县河东中街口又打死二百多敌人,缴获二三十支步枪。当我军主力在忻口、原平一带和敌人作战的时候,从灵邱到大营的汽车隘路全部被我们破坏。
  我军主力退至太原后,又奉命赶赴关城岭东方,侧击进攻太原的敌人。11月9日抵关城岭,太原已失守,与敌作了几次激烈战斗,后奉命向河北出动,破坏正太路与平汉路,打击两路上的敌人。我们到河北的平山、灵寿和井陉一带,破坏了井陉煤矿矿上所有的水管。从井陉到获鹿之间的大铁桥,曾被我们破坏数次。两度袭击井陉煤矿的车站,打死了三百多敌人。敌人感觉到重大的威胁,便从石家庄、获鹿和井陉分派八百余步兵、六门大炮,向小寨方山进攻。这一次进攻,敌人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损失二百多人,阵亡了一个大队长,丢了好几条步枪。敌人遭受这一次重大的打击,非常愤怒。在井陉、获鹿、石家庄和平山一带,集中二千余人,分二路向洪子店进攻。一路由平山,另一路由井陉方山南北马庄前进。我们以一部在温阳附近埋伏,给从方山前进的敌人一个突然的袭击,打死三百多敌人。另一路敌赶至,我们已迅速退出战斗。此时另一部进到盂县以北,当即击退进攻苌池、上社敌人,并进驻中村镇,盂县敌人感受我威胁,就集中寿阳、乎定、盂县之敌分路向牛村进攻。一部由盂县出动,约六百余人,一路由河底出发,约三四百人。河底之敌被我伏击,死亡二百余人,因另一路敌人赶至,才没有被我们完全消灭。此后又配合一二九师夹击正太路,围攻南峪北峪,该处敌人筑有坚固堡垒,被我袭击之后,北峪敌人几全部被我消灭,少数滚下山坡,始获脱逃。敌人知道南峪北峪被袭,立刻由石家庄派来三百人增援,在火车上又被袭击,死亡大半,剩下的退入堡垒,死也不敢再出来。第二次,敌人又从娘子关增援三百余人,半途又被击退。最后敌人从石家庄集中一千余人前来应援,附带大炮数门,五时许抵南峪。因天已昏黑,我军乃撤回。以后敌人又由石家庄向余桥岭进攻,全部被击溃,这一战,敌人死伤百余人。
  这些是我们这一旅作战的概况,许多零碎接触,和游击队的积极活跃,都未曾记入。在战斗中,我们目击日本强盗对民众的残酷野蛮,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我们收复繁峙之后,到从前的伤兵医院里去检查剩余的药品,走到医院门外,就已臭不可当,进去一看,原来四百余我军伤兵,完全被日敌屠杀干净,横七竖八的到处躺着。在东门外的河湾,也被日敌屠杀了二三百民众和伤兵。在大营,老百姓被打死刺死烧死的,总有一千多人。我们进城的时候,瞧见东边树上吊着一具死尸,西边屋檐上也挂着一具死尸,到处血淋淋地飘着臭气。大营的房屋被烧掉十分之八,在余烬里还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尸体,景象惨不忍睹。在灵邱,沿汽车路两侧烧杀景况比大营更甚。敌人向洪子店进攻,在温塘附近,中我埋伏失败之后,疯狂逞凶,大肆屠杀,新庄共有一百五十四人口,被杀一百十八口,只有几个腿快的老早溜掉,才逃了命。洪子店被杀数十人,房子大部被烧。第二天敌人由平山退到东回合,那地方的妇女,从十岁起到七十岁止都被奸淫。年轻的有的投井自杀,有的竟至奸死,有的躺着几天不能起床。日军在南峪北峪,娘子关一带,强迫四十岁以下的妇女搽粉穿新农服,陪他们取乐。夜晚男子们就被强迫出去放哨站岗,自己的房子就由日军来睡,妇女们就被迫陪宿。不从的,除掉硬行强迫之外,还添上种种特别的污辱。在娘子关的沙河滩,日本牵了老百姓二头牛,给了三斤米做牛价,说是公买公卖。老百姓不高兴,他们就说,有米给你还是好的呢!牵了老百姓的毛驴只给二毛钱,也说是公买公卖。这一类的事情数也数不清,说也说不完。
  群众受了这种残酷的教训,更坚定了他们抗日的决心。灵邱、广灵和大营都自动组织游击队了。这些地方恢复政权之后,游击队的数字更行增加。在灵邱有×百人,在广灵有×百人,在大营的近×千人。此外,各地都有自卫队,民众自动把守各小路,隘路,到各处放哨,如果没有军队或政府的路条,任何人都不能通行。美国高级参赞有一次没有带着路条,一个人走在前面,被一个童子团的孩子用矛子指着胸脯,死不放他过去。后来他再也不一个人独自跑到前面了。
  一方面由于群众抗日情绪的高涨,另一方面更因为八路军的群众纪律好,老百姓和军队普遍的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对于部队教育,我们发扬了民族自觉,使战士自动严格地遵守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处处拥护群众利益,不侵犯群众一丝一毫,在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清洁,对群众永远保持亲密的态度。战士们都努力使自己成为人民的战士,老百姓也真正的认清了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我们无论到了那里和老百姓就象是一家人一样。这并不是表面上的敷衍,在军队和群众之间,实际上是深深的交流着友爱。尤其是在战斗员,更能具体表现。例如在洪子镇的战斗中,老百姓冒着枪林弹雨,自动到火线上来帮助我们抬伤兵,完全用不着我们自己操心,方山之战,老百姓送来大量的馒头,我们的战士吃了两天还吃不完。我们有九十几个受伤的战士住在东黄岸,三四十里以内的老百姓自动地送来了七百多只鸡,灵寿、平山一带的老百姓送来了几千个鸡蛋,战士们连拒绝都不能说,说了有的人还不高兴,结果只好放开量来吃,吃了半个多月还剩下许多。河北出产很好的白菜,各处老百姓都大量地挑来慰问战士,久不吃蔬菜的战士们,无论怎样吃也还是够的,吃不掉的都变成黄色。还有一种是前清时拿来进贡的黄小米,老百姓也毫不吝惜的自动拿来劳军。单就东黄岸一处,这家几升,那家一斗,就给受伤的战士们凑足了好几担。在我们到过的地方,无论贫富都非常热情。我们在前方也常常感到粮食的困难,因为和后方交通断切了的关系,不能得到接济,这种时候亦有富户们抗日热情帮助,自动捐助粮食。当我们驻扎平山县时,我住在一位姓齐的富翁家里,有一次我们偶然有机会谈到了抗战,谈到了部队的给养困难,他立刻自动捐助一百五十担小麦。我们有时也到了极其困难的境地,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们宁愿军队忍受,从不曾强迫征收什么。
  在敌人曾经占领的区域,国民党的组织本来已经被破坏了,当我们收复那些地区之后,我们又尽力帮助国民党员恢复组织,我们站在友好的帮助的立场上,恢复了国民党在冀察晋边区各地方的旧有组织。我们的工作人员和国民党员在一起工作,这种真诚无私、亲密合作的精神,继续地发展着。根据半年余的作战经验,我觉得日本兵有以下的弱点:
  (一)陆军的攻击精神不强,专靠大炮和飞机配合,没有这种配合,攻击力就很差。
  (二)战术和中国不同,被袭击之后,常常退守山洞,不占高地,因此常遭我手榴弹的爆击。
  (三)习惯于机械化的战斗,离开大炮、坦克车和飞机之后,就失去作战的信心。
  (四)只能作平原战争,在山地就呆板。
  但是日军也有他们的长处:
  (一)班以下都很机动,进攻时采很小散兵群或三人一组,或五人一组,很少具有一班以上的兵力集中进攻。
  (二)打败之后,能各自为战,即使剩下最后的几个人,也不容易缴枪,这是因日本帝国主义民族武断宣传和我军过去对日军士兵争取工作不够而造成的,他们以为给中国军队抓住了一定残酷处死,老百姓复仇。最近经我们的宣传,和战斗时的日语喊话,这现象已有好转的形势。
  (三)目标隐蔽,日军善能利用地形,又因为制服的颜色是黄的,和北方的土色很相象,不易被人发现。
  (四)通信设备健全,连络灵活。这是日方最大的特长,大队长的指挥用信号,烟幕弹连抛掷都是用旗语,进退灵活协同一致很迅速。
  无论敌人有些什么特殊优点,我们对于华北抗战的胜利是有把握的。在全中国民族空前未有的伟大团结之下,利用华北特殊的地形,发挥我们一切游击战和运动战的特长,配合着坚决抗战的友军,再获得广大的群众的积极热烈拥护,我们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支持整个华北的抗战,配合全国抗战的力量打击日寇。最后,我们相信中华民族将要发挥无比的潜力,在中国的历史上创造一个最光荣的事迹--驱逐日本强盗而获得民族的独立自由和解放。
共和国大将徐海东
纵天下横天下 革命既为家
  1924年冬。大别山脚下夏店镇。
  干燥而寒冷的空气弥漫在贫瘠的大地上。一位衣衫褴褛、腋挟扁担的红脸窑工。正匆忙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从踏地有声的脚步、魁梧硬朗的身躯、炯炯有神的眸子可以看出,他勇敢、坚韧、有一种与从不同的气质。
  这时,沉重的一掌拍在他肩上:“嗨,”元清(徐海东上私塾的学名)老兄,你可好啊!”
  徐海东一怔,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一位衣冠整齐、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向着他笑,“不认识了啦,我是吝积堂呀!” “啊?积堂呀!真是你!”徐海东终于认出了读私塾时就要好的同学,“几年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   老同学重篷,分外亲热。   徐海东说:十二岁时,因反抗地主羔子黄守本的欺负,被迫退学,放了半年鸭子,接着便是度日如年的八年‘窑花子’日子。”
  吝积堂说:“离开家后,经人介绍,首先在武汉董必武等人主办的武汉中学读书,后来教书。现在,学校放寒假,回来探亲来了!”徐海东用疑惑、羡慕的眼神订着吝积堂:“你说我的命为啥这样苦,难道就注定当一辈子泥巴人吗!” 两人边走边谈。
  “要革命才行!”吝积堂望着儿时的伙伴,语气坚定。
  “革命,这命怎么个‘割’法?”徐海东又问,不是说‘生死由命,宣贵在开’吗?‘割’命是怎回事?”
  “吝积堂说:“孙中山在广州联合共产党开展革命活动,大别山区的黄安、麻城、黄陂各县武昌念书的青年学生,受到董必武、陈潭秋革命思想影响,有的加入了共产党,有的加入了共青团。这些青年利用假期回乡的机会,到处宣传革命的道理。‘革命’这词儿,像春开的小燕子,也在人匀这儿安家落户了。不过,革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以后会懂的!”
  吝积堂索知徐海东出身贫苦,有股闯劲,仇恨土豪劣绅,他便打开了匣话子,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包括俄国、列宁、苏维埃等等。
  “你讲的都是洋人、洋事,我听不懂。你给我说说武昌吧,那有泥巴人吗?”徐海东粗黑的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
  吝积堂这才回过神来,从广州到武汉,从孙中山讲到中国共产党,从地主土豪的贪婪残暴讲到这个社会的暗无开日。最后,他问:“你说地主该不该打倒?”
  “该!该!一个个都该打倒!”徐海东联想起来小时候读书受地主崽子的气;联想起堂兄元亮的妻子被地主逼迫惨死的情景,不禁咬牙切齿。
  “这是泥巴人的说法。”吝积堂笑着说,有血债的地主土豪,不但要打倒,而且要杀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对味。
  这开深夜。徐家窑的破茅屋里。
  徐海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反复思量着吝积堂的话语。吝积堂是见过世面的人,知识丰富,又不摆架子,平易近人;“革命”、“共产”等词儿,似懂非懂,但它能改变泥巴人的命运;靠烧窑、志窑货,过着这种饥寒交迫的日子,终究不是办法,出去闯闯怎么样!?.....徐海东越想心里越亮堂,像在黑暗中见到一线光明。
  从此以后,徐海东常常去找吝积堂谈想法,吝积堂也经常到徐海东家,或干脆去窑厂。
  这天,徐海东见到吝积堂,开口便问:“你能带我去武昌吗?参加共产党,为穷人干一番大事业?”
  “在家千般好,出门百事难”,吝积堂理解徐海东找党的急切心情,便故意逗他,“舍得你那童养媳吗?”
  没等吝积堂说完,徐海东急不可待地说,“大丈夫纵也天下,横也天下,干革命是为我们自家人,为我们这此穷窑工,为老百姓打天下,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干到底!”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吧,几时走?”
  “你还是与家里人合计合计再说吧!”
  “不必了!”徐海东催促着说,“若要发。不离八。三月初八,你说怎么样?这可是个黄道吉日呀!”
  “一言为定!”
  农历初三月初八清早。阳光从窗棂间照射到徐海东的破床上。
  “嗨!海东,你今天怎么了?到现在还懒在床上不起来?”徐海东的童养媳田德娇嗔地问,“你不说今天赶庙会去吗?
  没钱啦?我知道你今年过前后偷着藏了点钱!”田德载是个细心的人,心中暗暗为丈夫不赌钱欣喜。她满意地边说边做饭去了。
  徐海东两手压在头下,仰面躺在被窝里,瞪着两只大眼睛,反复地思考着,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勇敢的抉择----走!
  早饭后,他径直走到母亲的房间。破衣遮体的母亲,满额上刻着皱纹。乡亲们都说,自从生了小儿子海东,母亲的眼晴就瞎了。徐海东噗地跪在床前,欲言又止,热泪盈眶。
  “海东,你怎么啦?快起来,有话站起来说!”母亲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我去赶庙会了!”徐海东回答说。虽然音调很低,但是,可清晰地听出,其中含有几分沙哑、内疚。
  徐海东告别了母亲,会同吝积堂,无声无息地、徒步踏上了前往武汉的征程。
  三天后。武汉。
  一条莽莽苍苍的大江,浊浪滔滔,奔流向东,像把利剑拦腰斩去,武昌汉口被割为两块。江北是汉口,江南是武昌,龟山蛇山对江而踞,隔江相望。汉水似乎毫不示弱,在江北又划了一剑,汉口与汉阳也被割为两块。三镇两江,鼎立三足,烟雨浩渺,好不气魄!
  龟山上没有龟,蛇山上也不见蛇。在这军阀混战年代,黄鹤也一去不复返了。富人吃酒,观景吟诗,摇头摆首。穷人喝风,沿街乞讨,步履蹒跚。时有倒背枪歪戴帽嘴角叼烟的大兵,吆五喝六横冲直撞。
  蛇山脚下古楼街的一家小客栈里,陈设简陋,光线昏暗,空气憋闷。徐海东和吝积堂蹲在两张床铺是间的地铺上。徐海东攒的路费所剩无几,只好租赁便宜的地铺了。
  “武昌这地方,也不过如此,乱七八糟的,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我要革命,共产党就在这里吗?”徐海东有些怅会地问。
  吝积堂几天来领着徐海东逛街,不断地给徐海东做工作。武汉对徐海东来说。已不像以前那样仰慕了。
  吝积堂爽朗地说:不急嘛!东湖好,去东湖玩吧!”
  “湖有什么看头。我在沙湖上放鸭子,天天望着湖,早看够了!”
  “这是东湖,不是西湖,不一样!”
  “管亿东湖还是西湖,不就是一大潭子水吗!?”徐海东执拗地说,“说什么我也不去了。明天带我去找共不党!我要革命!!”
  “共产党来了!”随着声音,进来一位女子。
  来人叫李树珍,小学教师。是吝积堂今天事先约好的。吝积堂互相引见之后,三人攀谈起来。“世界上有个国家,那里有共产党推翻了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统治-----沙皇政府,消灭了剥削阶段,打倒了地主老财,成立了穷人当家做主的苏维埃共和国......”李树珍讲了许多革命道理后,告诉徐海东说:“中国共主党就是要学他们,领导我们穷人闹革命,打倒土豪劣绅、封建军阀,建立我们穷人的新国家!”“你愿意加入中国共产党,为推翻地主老财献身吗?你愿意革命到底吗?”吝积堂接过李树珍的话问徐海东。
  我愿意,我愿意极了!我出来就是为了革命,找共产党。可是共产党在哪里呢?!“徐海东急切地问道,”刚才,你说共产党来了,怎么还没来?!”
  徐海东的热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他突然感到大自己高大了,有力量了,没有孤独感了,而且看到了光明。有了中国共产党的依靠,就像儿子找到了盼望已久的母亲,一切迷茫与彷徨全都消失了,剩下的就是为革命奉献的满腔热血。
  晚上,徐海东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入眠,思绪万千。
  1900年6月17日,徐海东出生在湖北省黄陂县徐家老窑。他家十几口人,只有半亩地,靠烧窑、卖盆、卖罐为生。只有几间破茅屋,也是夏不遮雨,冬不挡风,一家人过着“窑花子”、“泥巴人”的苦日子。徐海东在兄弟中排行第六,有“小六子”的小名,不知啥时又多了个“臭豆腐”的诨名。徐海东小时候,常是赤脚光头,还有鼓鼓的黑脸儿,深深的酒窝,从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灵气,是个有名的“聪明、可怜的野伢子!”  徐海东和他的几个哥哥第七代窑工。他除了读三年半私塾外,十多年的窑工生活,使他太了解“窑花子”们的苦衷了。窑场生意兴隆,“泥巴人”尚能混个温饱,过年还能吃上几顿糍粑(湖北人用糯米春粉做的粘糕)。遇上荒年,只好靠野菜煮红薯充饥度日,就像当地主的一首民谣说的那样:早上薯三碗,中午薯三碗,晚上还是薯。甚至有时连薯也吃不上。再加上官府的横征暴敛,地主老财的欺男霸女,窑工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现在好了,自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再学些本领,打倒地主老财,让穷窑工们过上幸福日子。徐海东在憧憬末来中进入了梦乡。
  黄昏时分。汉阳门码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急匆匆在往回家的路上赶。从江边到岸顶的七十多级石阶上,有一个红脸大汉挑着两大木桶水艰难地攀登着。他就徐海东。原来,经店房老板娘介绍,徐海东成了个“挑水郎”,每天三更起五更眠,往来于江边和各用水家之间。就这样赚了几个铜板,总算有饭吃,也好攒点去广州的路费。这已是第十三天了,徐海东因劳累过度,连续发高烧。“海东,我送你去医院吧!”吝积堂走进屋关切地说。 徐海东摇了摇头说:你月薪才十六,除了伙食费,也没钱了,泥巴人生点小病就兴师动众,使不得。我能顶过去!”吝积堂每天都到这里看他。靠着吝积堂无微不至的照料,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和乐观精神,徐海东硬是没吃一片药、没打一次针,把高烧退了。
  “积堂,你待我比亲兄弟还亲啊!共产党员都这样吗!?”“我们是同学加同志。当然比兄弟还亲喽!我与其他的共产党员相比,还差远啦!“吝积堂激动说,他们互相帮助、舍己为人,我们都要向他们学习呀!”“这是我的卖水钱,给你,算是缴第一次党费吧!”徐海东边说边从内裤里摸出几吊钱,从手捧向吝积堂。
  吝积堂看着这几吊钱,心里像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涌上来了,他的眼睛模糊了。这是海东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卖水的钱,自己病了,都没舍得买药,留着缴党费,做到一点不易呀!“你出来不是想'发发'吗?看来,你是真想去革命道路上发一发啦!”吝积堂感慨地说,“你将来一定能成为革命者的楷穷苦人的板样!”
  徐海东幽默地说:“跟共党,闹革命,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自此,徐海东的精神大振。他继续担水,省吃俭用,烟不沾,戏不看,连多年养成的喝酒嗜好,也戒了,把挣来的铜板一个个压在枕头底下,到了晚上睡觉前还要拿出来叮叮(口当(口当)数一阵,想着要拿它去缴党费,还想着用它来作去广东的盘缠。是啊!黄埔、农讲所,已成,了日夜向往的地方啦!
  江岸上,徐海东正气喘吁吁地将水担子换个肩膀。不料,水桶碰到了一个穿皮袍子的中年人的腿。水溅到了这个中年人的鞋袜上。“妈的,臭卖水的,不想活啦!”中年人头戴礼帽,眼上架副水晶镜,手拄文明棍。他边骂,边举起文明棍,重重地朝徐海东头上打来。“你骂谁?到底谁不想活啦?!”徐海东气愤地说,“好狗不挡道,你连好狗都有不如!”徐海东边说边拿起扁担,跃跃欲试。他想把多日的怨气发泄一下,一场斗欧迫在眉睫。“君子动口,不动手!”李树珍边向这边跑边打招呼,“海东,走。回客栈,我有话跟你说!”
  徐海东瞪了一眼中年人,气冲冲地说:“我恨死这些有钱的人,他妈的,不把穷人当人看。你要是不来,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他不可!”“我们迟早要收拾这些狗东西的!”
  说话间,他们来到客栈,吝积堂和一个叫田道生的共青团员已等候多时了。
  吝积堂见徐海东回来开口就说:“海东啊!这回你可有出头之日了。上级党组织通知我,暂时不去广州了,准备迎接革命军北伐,要我们留在武昌,就地开展工作!”“这叫什么出头之日,我还卖水呀?”没等吝积堂说完,徐海东就耐不往性子了,他反问道,“我一个卖水郎,文不通,武不懂,天天卖水,怎么开展工作呀!?”徐海东刚才生的气还没有完全消除。
  “你去当兵吗?”吝积堂看着他说。
  “行。当兵就当兵。我从小就喜欢玩打仗。我要是参加了革命,刚才那个混蛋小子,就不会故意欺负我了!”
  “不是革命军,是到湖北军阀刘佐的二师里去当兵!”
  “那我不去。这些大兵,坐人力车不给钱,'买'东西边吃边抢,还动不动张口骂人,抬手打人。百姓都叫他们'挨炮子的短命鬼'。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吗。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又是共产党员,怎么能去当那号子兵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也不是叫你去干坏事,是叫你去学习军事知识。”吝积堂笑着说。
  “不干,不干,这个事不能干!”徐海东皱着眉头说。
  吝积堂劝道:“革命,不仅需要武的。这也是上级党组织的意思!”
  接着,李树珍、吝积堂等又讲了一番道理。
  经过说明,徐海东这是相信了把他引向革命道路的老同学,于是他说:“既然是党组织的安排,那就去试试吧!”
  田道生说:“你顶的缺儿叫柳金彪,在军队里没有自己名字,就叫柳金彪!” “不行。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就叫徐海东!”徐海东坚持说,“读私塾时。有钱人家的孩子欺辱我,不叫我学名,叫我'讨人嫌的臭豆腐',我就把他们打个头破血流。何况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就叫徐海东!”
  吝积堂耐心地说:“为了干革命,共产党员改名换姓的人多的是,为了干革命,必须忍耐,要学习好军事知识,将来好领导我们自己的武装!”
  徐海东想,做窑匠,当放鸭娃,当卖水郎,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没经过,都没改过姓、卖过名。如今参加了革命,入了党,却要隐名埋姓,心里很不平衡。但又转念一想,反正这也不是趄的改名换姓,顶几天假名也无妨,于是,就勉强同意了。
  几天后,徐海东被送进了兵营。
  1925年8月3日拂晓。操练场上。
  口令声、脚步声,阵阵作响。虽不太整齐,但也有几分气势。 “柳金彪!站往!”陈德金班长喊道。 “到!” “你衣兜里哪来的钱响?新兵还没发饷,你哪来的?肯定是偷来的吧!?” “我......”徐海东犹豫了一下。他是上诚实的人,只好据实相告:“当兵前卖水赚的钱!””
  “鬼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陈班长是个兵油子。平日吃唱嫖赌无所不干,更糟糕的是视大烟如命。看出“柳金彪”这个乡下人好骗,便来了鬼点子:“钱可不会说话哟!快拿出来,我给你存着。若是叫当官的知道了,钱,不但被没收,还要挨军棍哩!我们是朋友,是为你着想呀!”
  徐海东紧紧捂着那个装有两块银元和几块铜板的衣兜,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兄弟,你不信我?那好,我给你写个存条怎么样?”陈班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到我这来取就是了!”
  陈班长花言巧语、软硬兼施,终于把徐海东勒紧裤腰节省下来唯一的财产骗入了自己的腰包。
  徐海东满肚子的窝囊气,还有些人背地里说风凉话,人穷志不穷呀,卖了家产又卖姓罗!军训再苦,他能挺得往。就是这些仗势压人、见风使舵的人,实在让徐海东咽不下这口气。每当气上来,要发做的时候,吝积堂的话语 -----“为了革命,你要忍耐”的声就回响在他耳畔。
  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第二天,徐海东外出回来,发现自己的床铺被人翻了,被褥乱七八糟地放着。 “谁翻了我的行李?”徐海东问。
  没人回答。
  徐海东马上想起了藏在被絮里的几块银元,那是当兵第一个月发的薪饷,等着交党费用。他用手细细地摸了几遍也没有。
  徐海东说:“谁拿了我的钱?借,也要说一声!”
  有人朝墙边一个铺位努了努嘴。那正是陈班长的铺位。
  徐海东径直走了过去。陈班长烂醉如泥,睡得像头猪,鼾声如雷。 “你刚走,陈班长就拿了你的钱。先是把屋里抽得云山雾绕,后又去饭馆吃喝。这不刚回来吗!”其中一个平时和徐海东的士兵对他说。 “嗨!醒醒!”徐海东边使劲搡他边喊叫,“嗨!醒醒!” “找.....找.....找死......吗?”陈班长哼哼着,一动没动。 “你给我起来吧!”徐海东一用力将瘦弱的陈班长揪了起来,说,“是不是你把我的钱拿去了?说!”
  陈班长这才有些清醒,使劲睁开惺忪的蝙蝠眼,当他发现是“柳金彪”时醉意醒悟了一大半,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你急什么?有话慢慢说嘛!” “你拿了我的钱,又把上次你给开存条也拿走了,对吗?” “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哪!咱俩是最好兄弟。我能背着你干那事吗,你把我老兄看成什么人了?!”陈班长小眼睛着徐海东,故做气愤地说,“谁拿了柳金彪的钱?赶快拿出来。否则,让老子查出来决不客气,与柳老弟作对,就是与我为敌!” “你......你......”徐海东有苦难言,也不知陈班长的闷葫芦里放的什么药,只好听之任之了。 “没什么?兄长为你作做主!?陈班长仗义地说,大家都起来,站在地上。接受检查!”
  结果当然不得而知。钱和存条长了翅膀,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班长笑嘻嘻地说:“金彪呀!你都看到了,大家都没有拿。要不你再翻翻我的身上?”
  “不必了!”徐海东瞥了一眼陈班长,扭头要走。 “唉!你别走!”陈班长假装同情地说,“我看你人不错,够哥们儿!咱们结拜兄弟吧!”没等徐海东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我向大家宣布,从此我和金彪结成桃园兄弟。谁也不许拿他过不去!”
  有人在暗中笑出了声。有人嘴唇上下咧着,默默地骂他。
  徐海东气得脸色发紫。
  这天晚上。吝积堂办公室。
  天空中的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屋里微弱的麻油灯光,好像在尽力驱赶着每个角落的黑暗。
  几把长条凳子,算是办公室的主要用具。地上凸凹不平。徐海东和吝积堂分坐在四条腿顶着一块板的办公桌两旁,倾心交谈。 “这个'熊兵',我不当了!财神爷找不到也就罢了,瘟神却老找上门来,我要回家了!” “ 怎么了?”吝积堂和颜悦色在问。 “往后,我连缴党费的钱都没有啦!”徐海东一五一十地说了被骗的全部经过,“叫你说,班长得寸进尺。我又不能和他硬顶着干,我不干了,说什么我也不当这号兵了!还是回家烧窑去!”
  吝积堂沉思了片刻后说:“莫发火!莫发火!在部队里,有班长做保护,这种好事许多人求之不得呢?你算掉进福坑啦!”
  “那你去呀!”
  “那你替我教书!我就去!”
  “我受这么大的委屈,你还拿我开心?!”
  “说真的。那个陈班长不是和你结义了吗?你这不就可以跟他好好学点武艺嘛!”吝积堂对徐海东,“干革命,需要有各方面的朋友。多联络些有,这也是革命的需要。你的党费,我替你缴!”
  “你不知道,那个陈德金班长是个兵痞军棍,无恶不作,和这种人合作,我干不来!”徐海东也缓和了下来。
  “交朋友是名,学本事是实!”吝积堂劝说道。
  徐海东顿生笑意,乐呵呵地说:“那就干下去?!你这个先生啊,我真服了你。什么疙瘩经你一就,就能解开。你这张嘴,死人都能叫你给说活了!” “这才像个共产党员说的话。共产党员不能知难而退,是要千方百计克服种种困难,胜利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吝积堂满意地说。 “那我就跟陈班长这个兵痞学定了。学他军事技能,而不学他做人。在可能的情况下,拉到我们这边来。”徐海东信心十足地说,“我一定忍辱负重、克服困难。争取将来做个能带兵打仗的军官,带兵回家多杀死几个土豪劣绅,多解放一些像我们这样的窑工!我要在革命路上'发'发一发'!”
  三更时分。兵营宿舍。
  地上军鞋横七竖八,床上士兵东倒西歪,墙上东西参差不齐。 “你今天匍匐动作不规范,训了你,还生我的气吗?”陈班长凑到徐海东铺前,讨好地说,自从上两宗事以后,陈班长自知拿了人家钱理亏。平日里,训练对徐海东格外严格认真,有错必纠。有时不厌其烦地示范、讲解,每个动作,直到徐海东领会了要领、学会了为止,生活方面,虽不时从徐海东索点小“贿”,但也多方关照他。不时在连长、排长面前说:柳金彪这个兵,好样的!” “我还要谢谢你呢!严师出高徒嘛!哪有理由记恨你呢?”徐海东对陈班长也起讲策略来了。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几吊钱,塞到他手上。 “你真不愧为我的好兄弟,知道我近来又没酒喝了。有谁为难你,只要找我,大哥为你做主!”陈班长笑逐颜开。
  两人一你言,我一语。研究开了步兵操典中的每一句话,仔细体会军事技术中的每一个动作。 “你还真聪明。我好多年学的东西,你几个月就学懂了。你将来一定能成为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这还不是班长你的功劳吗!” “我的确将看家的本领都教给你了。”陈班长得意的说。
  徐海东几乎每天晚上都及时温学当天学过的东西。他记忆力很好。对军事兴趣又浓。学过的东西,都几乎能背下来。每天早晨天不亮就爬起来,练习每一个动作。
  徐海东是个有心人。学什么会什么。各科均取得优异成绩,而且他人品端正,待人和蔼,不酗酒,不赌钱。半年后,被提升为下士班长,又过了两个月,升任中士班长,他暗地里在士兵中宣传革命道理,与几个士兵还建立了长期联系。徐海东自己也练就一身好体格,长脸又变成了圆脸,酒窝由深变浅了。
  1925年11月20日中午,武昌大街上刮起了大风,店铺前的牌子丁当乱响。
  “我们买这两只鸡了,明天给钱。”两个大兵对着卖鸡的老太太边说边猫腰去抢地上的鸡。
  “不行。老总,我等着用卖鸡的钱买米下锅呢!”老太太急忙上前抢自己的鸡,并哀求说:“老总,行行好吧!” “我们当兵打仗,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吃你们个鸡算什么!滚蛋!”其中一个边骂边抬起脚,把老太太踢倒在地。
  站在不远外的徐海东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他三步并做两步,揪往一个大兵的衣背喊道:“把鸡还给人家,还则罢了,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咱们一家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走!我你回去一块吃!” “我岂能和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同流合污,还给人家!”徐海东瞪眼命令道。 “别不识抬举!”另一个大兵边说边动手打了过来三个人,拳来脚往打在了一起。
  窑工出身的徐海东,再加上在部队的用心操练。不一会儿,两个大兵就呼爹喊娘地夹着尾巴跑了。
  大雨中,徐海东护送大娘到家。又把身上仅有的两块大洋送给了大娘,大娘流着泪说:“你真是好人!所有当兵的要是都和你一样,那该多好呀!” “广州革命军中的每一个士兵都这样!”徐海东说着转身消失在大雨中。
  徐海东回到宿舍,一头扎在被子里。他榻起了自己当窑工时出去卖坛罐被抢的情景。
  这时,陈班长走了过来,惋惜地说:因为你迟到,没有按时归队,又打了两个士兵,连长很生气。原打算提升你为上士班一筹莫展。这回泡汤了!” “那两个混帐东西抢农家老太太的鸡,我实在看不过去,狠揍了他们一顿,难道不对吗?!”徐海东气愤地说。 “那鸡拿回来了吗?咱们把它炖了,我请你喝酒!”陈班长笑嘻嘻地看着徐海东说:“这回的下酒菜喽!” “我把鸡还给人家老太太了!”徐海东有些不高兴,接着说,“上士不上士的,我倒无所谓,只要你学军事本领就行了。有你老兄作靠山,我还怕谁欺负不成?!”
  冬去春来。吝积堂宿舍。
  吝积堂正在给大家开会:“去年底,广州革命军胜利地进行了第一次东征,会歼了叛军陈炯明余部。革命军的南征部队,也消灭了盘据在广南路和海南岛的地方军阀邓本殷部,完成广东全省的统一大业。”吝积堂情绪激昂地向大家介绍着广州蓬勃发展的革命形势,他说:“国共合作以后,共同创办了黄埔军校和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组织上决定从全国各地招收有志青年,接受革命教育,将来领导中国的国民革命。上级党组织已经决定,派我们到广州去,报考黄埔军校和农民运动讲习所。大家看看什么时候动身?”
  宿舍只有十来平米大,放了两张床和一张办公桌就略显得拥挤,再加上八名共产党员,屋子就显得更小了。吝积堂讲完话,大家群情振奋,恨不得生双翅膀,飞出这小屋子,马上到广州去。
  然而,这些热血青年哪里晓得,共产党中央总书记陈独秀放弃了军权、党权;限制了农民,斥责工人。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使用了嫁祸于人的阴谋诡计,窃取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高位,又威逼利诱汪精卫放弃国民党最高领导权。表面上看,广州的革命形势如日东升,光芒四射。实际上,一场反革命的危机正在开始酝酿。
  “海东啊!回去找连长告个假,我们一同去广州好吗?”李树珍用询问的口气说。
  “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什么时候动身?”徐海东迫不急待地说,“二师这个鬼地方。当官的层层吃空名,彼此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当兵的吃喝嫖赌,唯利是图。内部腐败,军心涣散,成员复杂。工作开展得虽有点成效,但是,鸡种能变成凤凰吗?!”
  大家哄堂大笑!
  徐海东接着说:“我正想着,一旦党组织允许,到别的地方去,一定工作得比现在好。我回去请假,就说母亲病重,要回去看看。你们说行吗?”
  “你点子还真多不少!”有人插话说。
  “我点子若是多的话,钱还会被人家骗去吗?!”徐海东摇着脑袋说。
  这话又把大家逗笑了。
  1926年6月。武汉以南的大道上。
  一行三人正在匆忙赶路。一个身体健壮、肩担行李有年轻人走在最前边。他赤臂挽裤,在汗淋漓,但脚步轻快、昂首挺胸,一派十足的军人气质。他就是徐海东。
  紧跟在后边穿长袍的一男一女是吝积堂和李树珍,同样是汗流浃背。看得出,他们虽然很累,但仍有一种精神在驱动着他们。
  近几天,好像老天爷故意考验一下三个青年人倾的。天空没的一丝云彩,烈日当头。偶尔吹来的东南风,也是热浪滚滚。按照徐海东的说法,好像又回到了窑里。
  一路上,三人晓行夜宿,不辞辛劳地长途跋涉着,仿佛任何困难也挡不住他们的前进。
  “海东,让我挑一阵,你一定很累了!”吝积堂气喘吁吁地说。
  “不用啦!我肩膀结实,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别忘了,我可是个卖水郎哟!”徐海东毫不在乎地说。
  的确,论体力,他们是不能与徐海东相提并论。徐海东不仅成了名副其实的“挑夫”,而且处处照顾他俩,就连每天打水烫脚,都是徐海东的事。但是,徐海东每帮他们干一件事,总是要索回报酬:讲革命道理,教一首诗等等。这样三个人进一步加深了相互了解和革命友谊。
  中午,韶关郊区。
  大路上设了一道路卡,两个持枪士兵正在详细盘问着每一个过路人。“站住!”两个士兵走上前来拦住了徐海东他们的去路,便问:到哪去?干什么的?”
  徐海东发现这两个士兵不管是从穿戴军服,还是精神面貌上,都有别于刘佐龙的湖北队。他快走两步便说“弟兄是哪部分的?”
  “北伐革命军!”一个士兵回答说。
  “你们干什么的?”另一个士兵追问道,到哪去?”
  “我们就是要投奔革命军的!”徐海东不加思索地说,“咱们是一家人嘛!”
  “不,不。”吝积堂急忙接过话茬说,“我们想去广州考黄埔军校和农讲所!”
  “这么说,咱们还真是一家!”其中一个说道,“那也不能过去。现在革命军正在北伐,战火纷飞。上边说了,谁也不让过!”
  吝积堂等和士兵随便攀谈起来。
  “那你带我们去见你我连长!”徐海东不软不硬地说。
  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徐海东气宇轩昂,不是普通挑夫。另外两个人出口不凡,知书达理,也不像滋事生非的人。于是他们答应了。
  小山坳里的一间平房里,几个军官正在商议着什么。
  一进连部,吝积堂就和一个军官搭上话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吝积堂边握那个师爷的手边问道。
  “积堂,是你吗?几年不见,你瘦多啦!”
  原来他们是武汉相识的老熟人,两人便热地寒暝起来。
  “我们要到广州,考黄埔军校。这不,被你们的部下给逮住了。”吝积堂微笑着说。
  师爷爽朗地说:“放行!”接着介绍起他们的情况:广东革命政府7月1日誓师北伐。口号是‘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扫除封建势力!’我们的直接敌人是以武汉为中心的北洋军阀吴佩孚。我们是革命军第四军十二师三十四团的一个连队。”
  “怎么这么热闹呀!”一个人推开门,边说边走了过来。
  “是团党代表呀!快请坐!”师爷马上打招呼。接着介绍了吝积堂等人的来历。
  “黄埔军校不招生啦!”团党代表说:“我也是共产党员。咱们都是一家人喽!”接着他转向徐海东说:“你不是在武汉呆过,又当过兵吗?!我们正需要个对武汉地形熟悉的人,你当兵吧!当我们的向导。咱们还是湖北老乡呢!”
  “我们找的就是革命军,若你能收下我们,那再好不过了徐海东高兴地应声说。
  回到宿舍。吝积堂说:“咱们不了解他们,咱们还是先去广州再说吧!若黄埔军校真的不招生了,也可到农讲所去嘛!实在不行,也可以北上参军呀?!”
  “团党代表讲他是共产党员。况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什么文化,末见得能考上黄埔军校。到那时再参军北伐,敌人早叫他们打没了。我想在这就加入革命军。”
  吝积堂和李树珍小声嘀咕了一阵,见徐海东态度明郎,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吝积堂将徐海东的介绍信交给团党代表,证明徐海东的党员身份。便又开始了奔向革命发源地——广州的征程。
  徐海东送了一程有一程,对这两位相依为命的伙伴依依不舍。他激动地说:“你们若在广州留不下,马上回来参加革命军。我等着你们!”
  “我们会再见面的!”李树珍也说。
  “送君终有一别。你回去吧!”吝积堂说着,紧紧地握着徐海东的手。
  谁料到,这次分手成了永别。
  1926年8月26日。汀泗桥战场。
  直系军阀吴佩孚看到北伐革命军有直捣武昌之势,急忙调回进攻北方国民军的直系主力南下,并在三面环水,一面高山的汀泗桥一线布防。这一天,革命军第四军、第七军向汀泗桥发起了总攻。吴佩孚亲自坐镇贺胜桥,督战亲师。敌人据险固守,战斗异常激烈。尤其是敌人的炮火,威力巨大,北伐军伤亡惨重。
  “徐排长!”三十四团三营九连连长喊。
  “到!’徐海东的回声铿锵的力。前不久,徐海东被任命为三排代理排长。
  “前有吴军死守,后有孙(孙传芳)军断后。北伐成功与否,全系此役。你排的任务是:摧毁面前的敌军炮兵!”连长严肃地命令道。
  “是!”徐海东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连队。
  “大部队从正面牵制敌人。我们的任务是从两翼包抄,消灭他们。一班从左边偷袭,其余跟我来,打他的右边。”徐海东说完,率领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时而匍匐,时而冲锋。终于冲入了敌人的炮兵阵地,一鼓作气,消灭了敌人四个炮兵连,缴获大炮十二门。因徐海东英勇杀敌,战功显著。受到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师的通令嘉奖,代理排长也转成正式排长。
  汀泗桥战役的胜利,打开了通往武汉的南大门。
  10月10日。徐海东住过的小客栈。
  几间破旧的客房依旧,不同的是本来不太宽敞的庭院,又增添了几份狼藉。
  “长官!您找谁?要住店吗?”才老板娘献媚地说。
  徐海东站在老板娘面前,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你......你是徐客官吧?”老板娘脸色苍白,战战兢兢,“我真是有眼不识大泰山呀!您大驾光临,使小店蓬荜增辉呀!快请!”她心里暗想,这回要倒霉了,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照顾徐海东。现在他当了军官,再巴结恐怕不行了。
  徐海东站在患病时睡过的地方,思绪万千,无比伤感。听到老板娘唠叨时,便微笑着说:从前我住在这里,今日来看看,给你添麻烦了!我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吧!“老板娘说了几句套话,这才放心地走了。
  徐海东陷入了沉思和回忆。吝积堂百般关照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们在哪?家中老母现在可好?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小客栈,奔向了革命军营。
  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徐海东参加了武汉国民党的第二次北伐,打到河南,后来又回到了武汉。
  1927年5月28日深夜。武汉江堤上一片漆黑,只有远方几点航标的微弱灯光:万赖俱静,偶尔有离港船舶的几声长鸣。
  “蒋介石于4月12日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后,武汉方面也蠢蠢欲动。有的地方也开始下令逮捕、屠杀共产党。”党小组长胡增欲压低了声音对徐海东说。
  “什么?杀我们共产党?不是国共合作吗?”徐海东惊讶地问。
  “是的,大量屠杀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共产党!”胡增欲慨叹着说。
  徐海东气愤地说:“这不是卸磨杀驴吗!他是人养的吗?好狗还护三村呢!”
  “你战功显赫,党员身份又公开。党组织决定疏散党员,尤其是像你这种情况。”胡增欲说,“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开展工作,等待时机。”
  “好吧!我服从组织安排!”徐海东说,“前些时日,我去武汉农民运动讲习所见到过一个老乡。他说,我老家黄安、麻城有共产党,那里的农民协会闹行挺红火。我回家乡去吧!”
  胡增欲说:“好!祝你马到成功!”
  半壁燃烧着的大别山等着徐海东去加油:成千上万的窑工雇农等着徐海东去领导。
打土豪夺盐卡 威名扬窑家
  1927年6月。黄陂县城。
  店铺大多关着门,街上行人稀省少。摆地摊的小贩和卖柴的农夫三三两两蹲在街头,显得十分冷落。一个头戴草帽,身穿蓝布大褂,大褂里面偶尔露出北伐军灰布戎装的青年,跨着大步,汗流满面地步在大街上,给这被灼热空气欲要闷死的小城带来了生机。
  “元清!”突然有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向那青年打招呼,随后七嘴八舌地问,“你从哪里来呀?”
  “好久不见你进城了,是不是这两年发了财,不做窑工了?”
  徐海东一扭头,只觉得面熟,却记不清他们是谁了,便点点头应酬几句。他想:我这次回乡,特意路过县城,主要是打听党的县委机关是不是还在这里。因为自从“四一二”蒋介石叛变后,共产党被诬为“异党”,转入地下了。对眼下这些人不摸底细,不能随便暴露身份。还是打听一下农民协会在哪吧!因为它始终是个公开的组织。徐海东蹲在一个卖小吃的老人跟前,悄悄问道:“您知道农民协会在哪里吗?”
  老人用疑惧的目光看了他几眼,向一个门指了指,一句话也没有答。
  徐海江怀着激动的心情进了老人指的小院。使他失望的是,喊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他呆呆地站在一堵墙前,墙上贴着两张红标语,那红纸虽已褪了色,但上面写着的“劳农神圣”、“打倒土豪劣绅”几个大字却依然十分清晰、醒目。
  “嗨!从哪里来的?”一个穿大褂的中年人边进院边向徐海东打招呼。
  徐海东随口说:武昌。”
  中年人又问:南京政府是不是要和武汉政府开战?”
  徐海东有些警觉,便摇摇头说:不知道。”徐海东意识到,蒋介石叛变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偏僻的小城。还是先回家去,找个熟人摸摸情况再说。他和那中年人哼哈了几句,便离了县城。
  大别山的草木的情,似乎在欢迎游子的归来。家乡的村落依旧,茅草屋比过去变得颓败一些,山冲里的瘠地薄田,稀疏的麦子黄了,而插下不久的稻秧还来不及返青,像是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最使徐海东心动是陪伴他十一年的徐家老窑,那徐家七代人在这儿当过窑工的大土堆子,此时正昌着滚滚浓烟。徐海东加快了脚步,赴向了窑场。
  “元清回来了,元清回来了!”
  烧窑的、做坯的、挖土的窑工们吵吵嚷嚷叫着,停下手中的活计,迎着徐海东,围扰过来,问东问西。
  四哥徐元江说:去年,北伐军打到武汉后,黄安、麻城两县闹农会。咱们这儿也闹起了农会、把夏店区的李阳亭老财主打死了,可喜庆了。
  “闹农会,谁是头儿呀?”徐海东没等四哥说完,就急切地打听领头的是谁。他想,这个“领头”的肯定是共不党员,找到他,也就与党组织联系上了。可是,乡亲们对详细情况就不知道了。
  一个窑工说:当时吹来一阵风,说是参加农会的人,就像那太平天国的长毛,决没有好下场。接着,由地主、老财领头又闹起了红枪会,农会就再没听说了。”
  此时的徐海东已不是从前的窑工,见过世面,是个共产党员。他在与亲人团聚的同时,没忘自己的任务:找党组织,继续闹革命。可惜,刚的点线索,又断了。他想:只好一边在家干活,一边打听消息了。
  傍晚。徐海东家里。
  房,还是那座破茅草房:床,还是那张旧木板床。
  从目失明的老母,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摸着徐海东的肩和胸,直问到:“还走吗?”
  徐海东理解做娘的心情,安慰着说:不走了!”
  “这就好,这就好!我们徐家人,就是你不恋家里那座破窑,可是,树叶总归要往树底下落,回来不走了就好!”
  老人的心思,徐海东是能体谅的。可是,当妈的不了解,儿子是共产党员,还有更大、更重要的事要做。
  媳妇田德载见完婚不到半年就出走的丈夫回来了,高兴得直流眼泪,脸红红的,忙里忙外,为丈夫张罗着茶水和饭食。
  徐海东在家里暂住,一面到徐家窑做些活计,一面四处打听,寻找县委领导。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还没有线索,他总是闷闷不乐。妈妈虽看不见儿子的愁容,但已发现儿子不像从前那么爱笑了。她以为儿子吃不下粗米杂粮,便告诉儿媳妇每天做点可口菜,饭前再倒一盅酒,让儿子吃得高兴点可是从前一次能喝半斤白干的徐海东,如今一滴酒也不沾了。他是怕“借酒消愁愁更愁”!他脑子里一直在翻腾的是: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翻脸了,共产党变了非法组织,被迫转入地下。然而,党指示他,要奋斗下去,要尽全力来挽救革命。可是这革命如何挽救法?这会儿又能做点什么呢?必须找到党组织。可是,去了两趟县城,私下了解一下农会的事,但都一无所获。
  阴雨连绵。几天过后,徐海东站在大门口,伸着懒腰,正准备再去趟县城,打听情况,迎面碰上一个青年人,身穿白褂蓝裤,头戴草帽,斯斯文文,看那样不工不农,倒像个教书先生。徐海东还没有认出他是谁,他却叫了一声,“海东!”
  徐海东迟疑了一下,细一看,“这不是田道生吗?!”
  原来,田道生在武昌与徐海东分手之后,一直在大别山活动。两人互诉离别之情之后,田道生兴奋地说:“黄陂县委书记陈金台,在河口一带,组织农民自卫军,正需要你这样的军事人才呀!”
  知道了地方党组织的下落,徐海东像是失落的孩子找到了亲娘。一刻也不能停留,马上前往河口。
  1927年6月28日。河口区的一个小村庄。
  村庄不大,但很整洁,零散地分布着十来户人家。
  中共黄陂县委书记陈金台和徐海东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海东同志,你来得正好。你在北伐军干过排长,你来组织训练农民自卫军吧!”瘦削的县委书记高兴地说。
  “农民自卫军现在有多少人?有多少支枪?”徐海东急迫地问陈金台。“;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教训太深了,共产党人如果没有自己的武装,只能遭受屠杀。
  “没有枪,只有梭标和大刀。农民自卫军有十三人。”陈书记似乎有点抱歉,“不过我这里有一支手枪,十四发子弹。海东同志,县委希望你能担任河口区农民自卫军的队长,这手枪就交给你。”
  徐海东愉快地接过手枪,庄重地说:“陈书记,没关系,有了这支枪,又有县委的领导,我有信心拉起队伍。没有枪,我们从敌人那里夺。”
  陈金台满意地望着徐海东,默默地点了点头。
  徐海东又回到了行伍之列,开始了为中国的贫苦百姓、为中国的民族民主革命而进行的武装斗争生涯。
  农民就是农民,自由散漫是他们的天性。再加上没武器,梭标、大刀算是“硬家伙”了,有的用红布包块木疙瘩,插在腰间,算作手枪,也有赤手空拳的。
  徐海东按照军队的操典来训练他的农民自卫军,做“立正”、“稍息”、齐步走“,严格军事纪律和生活作风,还给他们讲革命道理。不料,牢骚话不时的蹦出来:
  “这像个什么军队,连支钢枪也没得!”
  “没有枪,镇不住地主豪绅,更不要说打仗了。”
  “还不如先散伙,等以后发了手枪再集合!”
  结果,十三个人有一大半不愿意干了。不干就不干,革命靠的是自觉自愿,不能强迫。但是隐伍一定要扩大。
  大革命时留下的火种还在,刚刚被压下去的农会热还没散尽。
  徐海东东奔西走,举事实摆道理,进行发动,窑工中兄弟们,特别是徐家窑的兄弟,纷纷加入农民自卫军。队伍扩大到四十人。
  钢枪,在农民自卫队员的心目中是稀世珍宝,也是徐海东日暮途穷思夜想东西。他盯上了驻夏店区盐卡民团的一个班,有七支长枪。徐海东决定打民团夺枪。
  徐海东装扮成个卖窑货的,这是他的老本行。他挑着窑货,戴着遮住眉眼的大草帽,在于堂寺盐卡周围,边叫卖,边侦察情况,根椐对各方面情况的分析,得出结论:只可智取,不能强攻。
  7月21日下午。于堂寺盐卡。
  盐卡坐落在省城武昌通往黄陂县城的公路上,是进入黄陂县城重要的哨所之一。公路两旁,高山险峻,绿树成荫。
  太阳光懒洋洋的,照得守卡团丁也懒洋洋的。
  两名团丁倒背着长枪,站在卡子边。
  没戴帽子的高个团丁打了呵欠,口水流了出半尺长。
  “妈的,这天头难熬啊。口里寡淡,多久没见荤了。连个小鸡也抓不来。”
  矮个子团丁眯着老鼠眼,听了高个子团丁的话,咕嘟吞了泡口水,条件反射地也伸个懒腰,打个呵欠。
  “是该吃点什么了。妈的,上个月的饷钱还没发,吃介屁!”
  咯吱,咯吱,咯吱,一阵响声传来,从武昌方向的公路上,移动过来一乘滑竿。有一管家模样的人,一颠一颠地跑在前边,滑竿后跟着两个挑东西的人,一个担行李,一个挑两个箱子,走得汗流浃背。两个脚夫抬着绑的竹靠椅的滑竿,走得很起劲。竹椅上坐着个人,因凉篷遮掩,看不太清脸。但,宽檐凉帽、黑绸裤子,白绸衫子、手特文明棍,却清晰得很。从中透出了气派和地位,令人一看便知。
  “是个有钱的!”两个团丁几乎异口同声。
  “干什么的?”高个团丁有些讨好地喊道。
  “老总辛苦了,”管家模样的人忙上前,不卑不亢地说,“我家‘老爷’从省城回来,看望刚上任的县太爷。他们早年共一个先生发蒙,情同手足。”
  滑竿上的‘老爷’从竹椅上下来,迈着四方步,踱到一棵白果树下,拉着长声说:“嘿,老七呀,这树下倒挺凉快,歇歇吧!”
  被称作老七的管家忙点头应道:要得,要得,‘老爷’。”
  “既然是县太爷的朋友,那就歇歇吧。”高个团丁把纸烟夹到耳后说。
  矮个团丁笑嘻嘻地说:要得要得,不碍事!县太爷的朋友能在我的这个卡子多停留一会儿,那是我们有福气呀!”
  “阿福,到那边搬几个西瓜来,解解渴。”“老爷”。“老爷”吩咐着。
  不一会儿,那个挑行李的阿福就从盐卡边小街上买回来两个大西瓜。
  阿福把西瓜开成好几瓣,递给“老爷?一块,瓜瓣红艳欲滴。两团丁咕嘟着吞涎水。
  “老爷”不失时机地说:“老七,让两个老总也来吃瓜吧!”
  老七对不时向这边看的两个团丁说:“老总,我家“老爷”请你们吃瓜,别客气,我们“老爷”仗义得很。”
  “莫客气,莫客气,多谢多谢。”两个团丁边说,边一溜小跑似的来到大树下,各捡一大块西瓜,迫不及待地啃起来。瓜皮盖住了脸,顺着腮帮子流西瓜汤。
  “干什么?你们不好好站岗,呃!”从盐卡边的房子里走出一个人,边说边向树荫下走来。
  高个团丁比较机灵,忙站起来说:“报告班长,这位‘老你’从省府来,是咱县太爷的朋友。他请我们吃瓜!王头儿,你吃瓜!”
  老七连忙送上一块瓜:“王班长,我家‘老爷’请您吃瓜。”
  王班长看了看对面的“老爷”,点头微笑。
  王班长暗想:现在兵慌马乱的,蒙骗人的事很多,我得盘查。于是,他接过西瓜,边吃边说:“谢谢。欢迎在我们卡子这儿歇脚,听说武汉有过北伐军,你说北伐军啥样?”
  一谈起北伐军,“老爷”的兴奋劲来了。从北伐军的创建、规模,说到北伐的口号、纪律、打胜仗的喜庆......“老爷”正说着,转念一想,这家伙是在考察我,别露出马脚来。
  “你在省府里干什么事?”王班长有些信服,但为了拖延时间,多吃几块西瓜,还不停地问。
  “我家“老爷”是交通大队长。”老七忙搭腔。
  王班长端详一下“老爷”的脸膛,黑黑的、胖胖的,不像整天坐办公室,确像总是外出的。他心里有了底。
  “妈的,这上好的西瓜,只有当官的才能吃上,老子们在这里守卡子。”王班长说。
  “老爷”心领神会,顺杆说:“王班长,你领兄弟们在这里守卡子,大热天的,好辛苦呢!老七阿福,你们再去拣大的多抱几个西瓜来,咱们都是为党国效力的。王班长,你把其余的弟兄们喊出来,我替你们的县太爷请你们大家吃西瓜。”
  没等班长表态致谢,高个团丁捷足先登,跑到房子跟前大叫:“兄弟们,快快快,到那边吃西瓜,真甜(口也)!”
  房子里在睡觉的团丁趿拉着鞋,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老七和阿福领着两个挑西瓜的也刚巧回来。后边还跟几个手握空绳卖柴归来的樵夫。
  “老爷”说:“你们几个樵夫也来吃瓜吧!算你们的运气好。”
  大家一起在树下大吃西瓜。
  抬滑竿的两个脚夫,找地方解手去了。
  王班长吃完第五块西瓜,打了个嗝,说:“嗯,饱了,肚子的点胀。”忽然,他觉得腰间被硬硬的东西顶住。低头一看,霎那时,两腿发软,瘫在地上。
  “‘老爷’徐海东正用手枪顶住他,压低了声音说:“给我老实点,下命令,叫你的兄弟们乘乘举手投降,不然我要你的命。”
  “‘老爷’别开枪别开枪,我投降。你们都给我别动!”王班长举起双手冲着团丁们嚎道。
  老七阿福等马上拿起菜刀,樵夫们拾起绳子。
  正在吃瓜的团丁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捆住了胳膊,乘乘作了俘虏。
  房子里的枪,早被两个挑夫和赶来的农民自卫军缴了。再加上外边这两支,共七支枪。临走时,徐海东对团丁们说:“老子就用这七支钢枪和你们的主子斗到底,直到彻底消灭他们。”
  徐海东用他的智慧和胆略,不费一枪一弹,干净利索地收拾了于堂寺的盐卡,缴获七支枪,立即在黄陂境内传开了:黄陂有共产党的队伍啦,领头人是徐海东。
  要求参加农民自卫军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发展到三百多人。
  8月12日晚,陈金台书记家。
  县党委正在开会,讨论当前的形势和任务。徐海东也参加了会议。
  “党中央派军委主席周思来同志,于本月1日,在南昌领导了武装起义。在三小时内,占领了整个南昌,给蒋介石国民党以有力的打击。现在。起义部队正在按原计划向广州转移。”陈书记激动介绍着,“这是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重要开端。黄安、麻城等县区的党员,都积极地活动起来了,我们黄陂县也要以徐海东智夺盐卡为契机,积极发动窑工、贫苦农民,组织农会、扩大农民自卫军,准备迎接革命高潮的到来。”
  陈书记接着强调指出:“首先把现有的农民自卫军训练好,要加派几名共产党员到里边去,把自卫军整编一下,挑选几名当过兵且又聪明能干的人当连排长。徐海东你是个难得的武举,这个重担只有你能胜任。”
  然后,徐海东向县委汇报了智夺盐卡的情况和现在农民自卫军的基本情况,接着,亿说:“根据县委要求和农民当兵的表现,我向这支队伍提出四条纪律:(一)集合不准说话;(二)不许穿长袍;(三)不许吃乡亲的东西;(四)不许打骂乡亲。请讨论通过。”
  这是徐海东独立思考出来的。这和后来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能比拟,但它也可算得是一个创造。
  陈书记半开玩笑说:“我以前也当过兵,给我的印象,军官打骂下级,似乎是一个指挥官必须具备的‘一种威风’、‘一种治军的手段’。海东同志你怎么认为?”
  徐海东似乎明白了陈书记问话的用意,直率地说:“湖北二师的军官中错误地流传着‘兵是苦虫,不打不行’这么一句话。我看,应该是‘不打好人,狠打坏人’就对了。比如,我这根北伐军的宽皮带就是专门打坏人的。”
  “你的‘娘卖匹的’口头禅也专门为环人准备的喽!?”
  “是的!”
  “听说你爱喝酒,今天我做东啦!”
  说起喝酒,这是徐海东的嘟好,他侃侃而谈:“我是个老酒徒。从十二岁做窑工开始已有十五年酒龄了,在北伐军时曾戒了酒,回到家乡又开了戒。做窑工时,每天泡在水里、泥巴里,许多人身上都有个小酒瓶。冷了喝口酒暧暧身,累了喝口酒解解乏,困了喝口酒提提精神。我喝酒的时候,不要杯,不要菜,抓起酒瓶嘴对嘴喝,喝上一两瓶不碍事!”
  说不碍事,有时还真碍事。
  第二天。寒流袭击了大别山区,但是丝毫没的给徐海东首战告捷的成功喜悦降温。他喝完半()白干,躺在床上想心事。
  “队长,四班正在炖鸡,你不快点去吃?”一个外号叫“金豆”的传令兵跑进屋说。
  徐海东忙问:“哪来的鸡?”
  金豆说:“那谁知道,反正不会是掏钱买的。”
  “娘卖匹的!”徐海东拍桌而起,摔碎酒瓶,解下皮带,摇摇晃晃往外走。
  金豆聪明伶俐,一看要环事,马上前去挡拦,并说:“鸡是买的,还是偷的,我也......”
  “让开!”徐海东一挥手,扬起皮带要抽,金豆两手捂住脑袋,跑开了。
  徐海东来到四班住处,煮鸡味果然喷香扑鼻。
  四班长笑着迎上说:“队长,你......你来......来得正巧!”
  “我问你,鸡是偷谁家的?”
  “偷......偷......偷......”四班长外号“九哥”,平时说话还顺溜,一急眼就结巴。
  “娘卖匹的!让你偷!偷!”徐海东抡起皮带,对着四班长连打带骂。
  四班的队员正高高兴兴等着吃鸡肉,喝鸡汤,队长这顿皮带,人全跑散了。徐海东摸起烧火棍,正要捅煮鸡的锅,金豆一把从背后抱住喊:
  “队长!这锅是老乡的,不能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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