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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_8 禾青 (当代)
就这样,忽必烈接受了姚枢等人的建议,在他的封地之内,有限度地推行汉制汉法。首先,整肃吏治,建立健全官府衙门,决定设立经略司,总领邢州、汉中两地军民政务。这样便需要大批合格的官吏。忽必烈为难了,他到哪里去找这么多官吏呀?别说别的,眼下,这经略使一职,就没有合适的人担任。正在忽必烈为难的时候,子聪向他推荐了一个人——廉希宪!
子聪推荐廉希宪是有根据的,他对廉希宪已经观察很长时间了。廉希宪是忽必烈的贴身仆人,刚刚二十多岁,西域回回人,自幼父母双亡,十来岁时便被忽必烈收留。此人长得皮肤白皙,面容消瘦,眉毛农黑,两只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头脑极为机敏灵活,往往在关键的时候能想出好的主意和办法。更难得的是,他虽是回回人,却极爱学习,读过不少中原的古籍经典。所以,子聪大胆地向忽必烈推荐了他。
廉希宪深得忽必烈的喜爱,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廉希宪有作官的本领。感到很意外,一时怔住了。下意识地说了句:“廉希宪?!”
经子聪一解释,一件事蓦地出现在忽必烈的脑海里
那是在来漠南之前,忽必烈接受郝经和子聪的建议,学习中原历朝治国安邦的典籍方略和典章制度。一天,他看书看得累了,推开窗户,伸了个懒腰。无意中看见假山旁坐着个人也在读书,定睛细看,竟是廉希宪。忽必烈觉得很新鲜,便悄悄走过去观看。
廉希宪读得很认真,忽必烈来到他的身边,他居然没有觉察。忽必烈想看看他读的是什么书,便把身子悄悄蹲了下去。廉希宪蓦地一惊,当他发现是忽必烈时,顿时大慌,急忙合起书跪下请安:“啊?王爷!您……您有何吩咐?”
忽必烈和蔼地说:“快起来,起来。我没事。”指着廉希宪手里的书说:“你读的是什么书?”
廉希宪把书递给忽必烈,是一部《孟子》。
忽必烈没想到廉希宪也在读汉人的书,惊奇地问:“你们回回人也读汉人的书?”
廉希宪反问道:“王爷您是蒙古人,不是也在读汉人的书吗?而且,还拜汉人做师傅?”
忽必烈笑了,说:“我跟你不同嘛,我要辅佐大汗夺取天下和治理天下,不读书不行呀!可是你……”
廉希宪说:“王爷读书是学治国,奴才读书是学做人。”
廉希宪的回答又是出乎忽必烈的意料。忽必烈一直把廉希宪当成是一个孩子,没想到他居然说出如此成熟的话。他开始对自己这个小仆人刮目相看了。饶有兴趣地对廉希宪说:“那我问你,做人最基本的品德应该是什么呢?”
廉希宪毫不迟疑地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乃大丈夫之谓也!”
忽必烈又问:“如果叫你作官,你应当如何?”
廉希宪一本正经地说:“行仁政!行仁政得民心,行暴政失民心,得民心天下兴,失民心天下亡。夏桀商纣,残暴荒淫,民心尽失,落了个国灭身亡的下场。周武王兴仁义之师讨伐商纣,上应天意,下顺民心,万民拥戴,岂有不成功的道理?所以孟子说……”说到这里,廉希宪翻开《孟子》,指着其中的一页对忽必烈说:“王爷您看,在这儿,所以孟子说:‘苟行仁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
忽必烈惊喜异常,激动地把廉希宪抱了起来,兴奋地说:“啊呀!真没想到,小回回居然有如此见解!以后,你干脆改名叫廉孟子吧!”
这段趣闻轶事,子聪和郝经是知道的。姚枢却是第一次听说。一个畏兀儿年轻人,对五经四书能有如此深邃的理解,实在是太难得了,对忽必烈说:“子聪好眼力,由廉希宪担任经略使,再合适不过了。”
忽必烈说:“好,就让小回回担任。”
廉希宪听了却急得出了身冷汗,天呐!经略使是什么角色?总领邢州、汉中两地军民政务!这是多么重大的职责呀!他一个年轻仆人怎么成呢?慌忙推辞道:“不行,不行!这么重的担子,我怎么能担得起呢?不行!真的不行啊!”
忽必烈说:“有姚枢、郝经、子聪他们帮着你,怎么不行?行!”
就这样,廉希宪被任命为邢州汉中两地经略使。
接着,郝经又推荐云中赵璧和真定张耕,这两个人都在窝阔台和贵由朝作过官,刚直不阿,官声极佳,屡遭排挤。更为难得的是,这二人都会说蒙古话,对于蒙汉官民的沟通了解,消除隔阂联络感情是大有好处的。
“中原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忽必烈非常高兴,分别任命他们担任邢州和汉中的安抚使。
忽必烈重用汉族儒生的事很快传开,在儒生中影响很大,他们相互传告,交相推荐,纷纷投向忽必烈帐下。有的被任命为地方官吏,有的留在王府作幕僚。
姚枢、子聪、郝经的“附会汉法”果然有效,贵族豪强的特权得到某些限制,恣肆抢掠之风得到遏制,阶级矛盾有所缓和。官府贴发告示,奖励农耕,招抚流民,劝说离乡背井的农民返回家乡。逃亡在外的流民,见家乡局势真的安定了下来,纷纷回到家乡生产劳作。这些进步措施的推行,使邢州和汉中的局势渐趋稳定,生产出现了可喜的复酥景象。
这年春天,一个万里无云、春风拂面的上午,忽必烈与他的汉人幕僚子聪、郝经、姚枢、窦默,还有经略使廉希宪、安抚使赵璧,来到郊外游玩,察看民情。此时正是谷雨时节,刚下过一场春雨,大地如洗,万物复酥。树梢吐出新绿,路旁小草如茵,野花点点。更可喜的是,地里的庄稼已破土而出,露出绿油油的幼芽。忽必烈走杂田间小路上,看着农田里渐露的新绿,乐得合不拢嘴,高兴得像个孩子。
就在这时,怯薛长安童骑马风驰电掣般从城里急驰而来,样子很急促,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没等站马稳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差点儿摔倒在地,跑到忽必烈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请王爷赶紧回去!”
忽必烈问:“出了什么事?”
安童说:“大汗谕旨到!十万火急!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啊?!”忽必烈感到意外,这时候大哥给他下来如此紧急的谕旨,会有什么事呢?他不由想起惩罚麻里阿图和塔察尔的事,而且他知道,这两个人眼下都不在邢州,很可能是去了和林,向蒙哥汗告他的御状。想到这里,忽必烈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禁不住激凌凌打了个寒战。
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四章 舌战诸王
第四章
舌战诸王——
蒙哥汗在守旧贵族的挑唆和怂恿下,以破坏祖宗成法为由,急召忽必烈和姚枢入朝,意欲治罪。姚枢舌战诸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义正词严,口若悬河,驳得诸王张口结舌,无言答对。孰料诸王又生出更阴险的一计……——
第14回表面亲情洋溢暗中隐伏杀机
临危不惊遇变不乱从容应对
可是,出乎忽必烈意料的是,蒙哥汗在谕旨中没有一句对他不满和指责的话,而是充满浓浓的手足骨肉之情。谕旨是这样写的:“奉天承运,大汗诏曰:御弟忽必烈离朝日久,朕思念之至,望见旨速返朝廷,兄弟相聚,以解骨肉相思之苦。”末了还附带了一句:“又闻谋士姚枢,胸怀大略,才智过人。朕求贤若渴,企望一见,特允一并来朝面圣。钦此。”
忽必烈反复把这道洋溢着炽热亲情的谕旨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困惑不解。大哥真的想自己了?忽必烈觉得不太象,兄弟固然情浓,但毕竟都长大了,不可能象儿时那样整天在一起;再说,哥们儿团聚也没必要召姚枢这个外人嘛!肯定不是。还是大哥遇到了为难事,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忽必烈也否定了,因为他了解蒙哥的脾气,有事会痛快直说,绝不会这样转弯抹角。想到这里,他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蒙哥汗听信了麻里阿图和塔察尔的蛊惑,把自己诱骗回朝,任其摆布处治,软禁,圈进土圜,流放到阴冷的漠北朔方,甚至杀掉,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为了夺取和保住帝位,手足骨肉相残的事在历朝历代中屡见不鲜。杨广杀死了太子哥哥杨勇,李世民杀死了弟弟元吉、建成。想起这些血淋淋的往事,一种寒彻心脾的恐惧和茫然涌上忽必的心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忽必烈的忧虑和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蒙哥确实是要后发制人,诱他回朝,再酌情处置。
忽必烈从行刑台上救走姚枢,又强令麻里阿图向赵复道歉以后,麻里阿图发誓要出这口气。他是也速台大妃和也速察国舅的伯父,回到和林以后先找到国舅也速察。也速察闻说大喜,觉得这是除掉忽必烈的好机会,急忙引他去见蒙哥汗。
麻里阿图见了蒙哥,嚎啕大哭:“大汗呀!您要给为臣做主啊!了不得啦!邢州反了天啦!”
“嗯!?”蒙哥汗感到事情严重,脸上凝了一层严霜,威严地问:“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麻里阿图:“大汗啊!你能说什么也想不到呀?我一个堂堂蒙古将军,硬是被逼着给一个被我们征服的、一文不值的糟老头子赔礼道歉!天呐!这是多大的耻辱哇!大汗呀,您说我还怎样做人呀?不!这不只是我个人的耻辱,也是朝廷的耻辱啊!?”
蒙哥汗大感意外:“什么?有人让你给被征服的贱民赔礼道歉?你赔啦?”
“嘿!赔……赔啦!”麻里阿图满脸气恼和无奈。
“你?!”蒙哥汗不能容忍他的窝囊和屈辱,斥责道,“哼!一个蒙古汗国的大将军,居然如此没有骨气!还有脸回来见我?”
麻里阿图感到很委屈:“大汗,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不赔不行啊!我当时说,我是蒙古汗国的大将军,要我向征服的奴隶赔礼道歉,除非有蒙哥大汗的旨意!”
蒙哥汗说:“讲的好!看谁还敢让你赔礼道歉!”
“好什么呀?”麻里阿图有意激怒蒙哥汗,耸人听闻地说,“他根本没把您的旨意放在眼里,瞪着眼珠子对我说:‘这是我的封地,我说了算,你必须听我的!’硬逼着我道了歉呐!大汗啊!他们羞辱的不只是我,而是长胜不败的蒙古汗国和至高无上的大汗您啊!”
蒙哥汗已猜出他说的是忽必烈,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你……你说的是……是朕的御弟忽必烈?!”
麻里阿图用表情做了肯定的回答:“大汗!您可得为末将做主啊!”
蒙哥汗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问清楚,但还没等他开口,怯薛长刘太平进来禀道:“启禀大汗,塔察尔王爷殿外求见!”
“呵,王叔来了!”蒙哥汗急忙从御座上站起来,对刘太平说:“快!快请王叔进来。”
刘太平向殿外高喊:“大汗有旨,请王叔塔察尔上殿。”
塔察尔知道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和阿蓝答儿不和,来到和林以后先同他们见面,由他们陪着来万安宫觐见蒙哥。
“塔察尔给大汗请安!大汗吉祥!”塔察尔虽是长辈,仍然行君臣大礼。
蒙哥汗发现,塔察尔脸色阴沉,一脸怒气,心中颇觉疑惑。急忙说:“王叔请起!快快请起!王叔不在邢州,回朝何事?”
“反了!反了啊!祖宗呐,成吉思汗家族怎么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呐!”塔察尔痛心疾首,悲怆大呼,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蒙哥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言安慰道:“王叔,您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啦?”
塔察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蒙哥汗给他的密旨,指着密旨问:“大汗,您给我的圣旨还算不算数?”
“君无戏言,当然算数!”蒙哥汗回答得很肯定。
“可是,他忽必烈根本不把您的谕旨放在眼里,不但强令我退回所圈的土地,还居然当众处我以鞭刑!”塔察尔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他当众鞭打了您?”蒙哥汗大感震惊,他难以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塔察尔拿出了杀手锏,老泪纵横地说:“你们的阿爸拖雷都敬我三分,没想到他的儿子却敢当众羞辱我!他就算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能置您的谕旨于不顾吗!”
“怎么会这样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呀?”蒙哥汗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言辞。
阿里不哥愤愤地说:“哼!他都是听了中原那帮穷酸书生的蛊惑,中了邪,把成吉思汗家的规矩全忘光了!”
塔察尔说:“他养了许多门客和谋士,都是奸猾刁钻的中原儒生,把他们敬若上宾,言听计从。这些人本来就居心不良,能给他出好主意嘛!”
蒙哥汗虽然对忽必烈的做法心有怀疑,但并不能以此断定忽必烈对就对他存有异志和二心,便装作十分大度的样子,笑着对众人说:“用几个汉人有什么关系?皇爷爷成吉思汗不是也用外族人吗?文有耶律楚材,武有史天倪兄弟,不都是贤臣良将吗?”
阿里不哥反驳道:“大哥,您可别这么说,皇爷爷才用了几个汉人?忽必烈用了多少?光我知道的,就有和尚子聪、郝经、姚枢、窦默……”
麻里阿图补充说:“还有赵璧、张耕……多了去啦!哼!都快成他们的天下了,成何体统!”
塔察尔长叹一声,颇为惋惜地说:“唉!忽必烈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向着外人,看着自己人不顺眼。简直是邪了门啦!那个姚枢病了,居然让他的王妃亲侍汤药。丢尽了王公贵戚的脸啊!我好歹也是他的长辈吧,不但强迫我退回圈地、还当众鞭打羞辱我!这些,都那个狗才的主意!”
“让我道歉的遭老头子,就是他的老师!”麻里阿图不失时机的敲锣边儿拱火。
塔察尔:“更可气的是,他居然向忽必烈提出‘附会汉法’的混蛋主张!”
“附会汉法?”蒙哥不知道什么是附会汉法,两眼盯着塔察尔问,“什么是附会汉法?”
宰相阿蓝答儿在邢州派有眼线,知道一些附会汉法的内容,抢先说道:“什么附会汉法?都是那些奸猾之徒耍的花招,扯的幌子。附会是假,用中原汉人那一套取代祖宗成法才是真!”
“不错。”塔察尔打开了话匣子,口诛笔伐,声色俱历,“这正是刁顽儒生们的险恶用心!那个姚枢就道破了天机,说什么一面继续遵循祖宗旧法,一面参照唐宋旧制,逐步变更,使祖宗旧法越缩越小,汉人新法越扩越大。大汗您听听,这不是用中原那一套代替祖宗成法又是什么?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祖宗成法就全被他们取消了吗?他们是何居心,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你说的都是真的?”蒙哥汗感到事情严重,脸色阴沉得很难看,眼里闪着冷森森的光,声音也是冷森森地。
“我敢拿性命担保,句句是实。”塔察尔指天誓地,语气肯定宛若板上钉钉。
麻里阿图也拍着胸脯说:“我敢用性命担保,塔察尔说的句句是实!忽必烈已经让张耕和赵璧当了邢州和汉中的安抚使,正在推行他们的新法呢!”
阿里不哥说:“大哥,忽必烈也太不像话啦!这样关乎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居然连一声招呼也不打,他眼里还有您这个大汗吗!他用的全是外人,而且个个掌有实权,这样下去还是成吉思汗家的天下吗?这可是关乎到祖宗基业的大事,您绝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
“不!只要我蒙哥在,谁也休想改变祖宗成法!不管他是谁,我绝对不允!不——允!”
蒙哥汗万万没有想到,忽必烈会如此不计后果的恣肆胡为,心中的怒火犹如爆发前的火山,汹涌翻滚,积聚待发。他用力压制着,才没有迸发出来。听了阿里不哥这番话,他再也隐忍不住了,汹涌的洪流奔泻而出。
众人跃跃欲试,向蒙哥汗跪下,齐刷刷地说:“大汗英明!祖宗成法万不可改!”
塔察尔说:“大汗,您下旨!只要有您的旨意,我立即带兵把忽必烈和那帮混蛋儒生统统抓来!听候您的发落!”
众人齐说:“大汗!发兵吧!下旨吧!不能养虎遗患呐!”
蒙哥汗情绪激愤,像只被激怒的猛兽,烦躁地走来走去,做着最后的选择和决定。他想发兵,恨不得立码把不听话的忽必烈和那帮多事的儒生捉来!但是,随着心绪的渐趋平定,他意识到这样做大有不妥。忽必烈手中也有兵,弄不好会酿成内乱,兄弟相残,其后果不堪设想啊!想到这些,他一边慢慢摇头,一边说:“不,不能!不能发兵,不能发兵呀!这样,弄不好会酿出大乱!”
塔察尔和诸王亲王顿时急了:“那……就放任他这样胡干下去?”
蒙哥汗态度很坚定:“不!绝不允许他如此胡为!”随即狡黠地笑了笑,神秘地说,“忽必烈是本王的亲弟弟,怎么弄动刀动枪的抓呢?要请!恭恭敬敬地把御弟和那个叫姚枢的儒生,请——来!”
“请来?”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说:“他要是不来呢?”
“不怕!”国舅也速察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站出来,走到众人前,莫测高深地说:“这正是大汗的高明处,他来还则罢了,他若敢抗旨不来,就证明他反意一定。大汗兴兵讨伐,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喔?这主意太高明啦!”
塔察尔开玩笑地对蒙哥说:“大汗,您这也跟那帮学的吧?”
引得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就这样,蒙哥向忽必烈发来了那道谕旨。
蒙哥把球抛给了忽必烈,忽必烈一时拿不定主意。遵旨回去,很可能是自投罗网。若是不回去,便会落下藐视大汗抗旨不遵的罪名,更是授人以柄,招来朝廷光明正大地问罪之师,形势更是无法收拾!忽必烈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他招来幕僚和谋士,商议对策。
人们都感到形势严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一个个脸上阴云密布,心情沉重,沉默不语。议事厅里鸦雀无声,气氛压抑而紧张,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最后,姚枢打破了沉闷,斩钉截铁地说:“回去!按圣旨的要求,堂堂正正地回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里顿时沸腾了!
安童首先表示反对:“不行!和林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还不是任他们摆布?太危险了!不能回去!”
其他人没有反应,都紧蹙着眉,议事厅里鸦雀无声。
忽必烈走到子聪面前,问:“和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子聪感觉得到,忽必烈的目光里充满亲切和信任,他十分认真地说:“我同意姚先生的意见,按圣旨要求,如期返朝。”
安童刚要插嘴,忽必烈止住他,继续问子聪:“需要带多少人马?”
子聪毫不犹豫地说:“除了怯薛长安童将军和几名贴身随从以外,不带一兵一卒!”
安童急了,不顾忽必烈的制止,大声说:“不行!带这么几个人,怎么能保障王爷的安全!”
忽必烈脸上没有表情,转过身去问郝经:“郝经,说说你的意见?”
郝经说:“我同意姚枢和子聪的意见,不带一兵一卒!”
“本王的安全如何保障?”忽必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郝经申明自己的理由:“大汗要真想杀您,您带再多的人马也无济于事。”
忽必烈反问:“你们的意思是,大汗压根儿就不想杀我?”
“不!”子聪很干脆地说:“他想杀您,可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忽必烈问:“什么意思?”
姚枢接过子聪的话茬儿,说:“大汗心高气傲,一心想的是称霸中原、一统华夏。他需要你的帮助,你对他还有用。所以,他现在不会杀你。但他又怕你跟他不一心,怕你权力太大,功高盖主,不听他驾御。因此,他又处处防着你。”
忽必烈点点头,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因此决定应召回朝,对众人说:“依诸位之见,我此次去和林,应当怎样做才好?”
姚枢已胸有成竹,说:“两个字!”
“哪两个字?”
“忠心!”
“忠心?”忽必烈沉吟思索。
“对!”姚枢回答很肯定,“让他确信,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的他好,对他是百分之百的忠诚可信!”
“长生天可以做证,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忽必烈做了个佛教徒的虔诚姿势。
但是,蒙哥相信他吗?他能躲过血光之灾吗?是如何躲过的呢?
第15回有情兄难以感化无情弟
怀鬼胎理屈心亏自毙命
忽必烈到达和林以后、尚未见到蒙哥,便发生了两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差点儿丢掉性命。
一件是,他见蒙哥汗谕旨上的语气急切,非常急于见到他。到达和林以后,没来得及休息便急匆匆赶到皇宫。没想到居然被怯薛长刘太平挡了驾,说蒙哥汗龙体欠安,不能召见。忽必烈信以为真,着急地说:“啊?!怎么?大哥病了?什么病?要紧不要紧?大哥病了我这个弟弟更要去看看了。”
让忽必烈费解的是,刘太平竟是一脸的阴冷和无动于衷,硬邦邦地抛出一句凉冰冰的话:“大汗说了,不必劳动大驾!”说完,转身就要往宫内走。
忽必烈急了,急忙叫住他问:“哎哎!请问怯薛长,大汗什么时候召见本王?”
“怎么?你想让大汗听你的?”刘太平脸色阴沉,出语能把人噎死。
一个怯薛长也敢他如此不恭,忽必烈的火气腾地冲上脑门儿!姚枢比忽必烈冷静得多,他知道,如果没有蒙哥的授意,刘太平胆子再大,也不敢如此张狂放肆。他怕忽必烈小不忍而乱大谋,急忙拽了拽忽必烈的衣袖,递给他一个眼神。忽必烈立刻清醒过来,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陪着笑脸对刘太平说:“呵……不不,在下不敢!不敢!”
刘太平鼻孔里哼了一声,酸不溜丢地说:“哼!谅你也不敢!何时召见,不用你操心,到时候会告诉你的。快走吧,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
“是是。”
忽必烈退出宫门,心情沮丧地回到下榻处。他不知道蒙哥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给他颜色看,心中很是闷闷不乐。姚枢心中却很肯定,蒙哥是故意为之,目的是先给忽必烈个下马威,一来显示大汗的威风,二来煞煞忽必烈的锐气。但这毕竟是皇族家事,他不便过多插嘴,所以没有直说。
忽必烈想趁蒙哥接见之前的空闲时间,去看看四弟阿里不哥。姚枢称赞他真有做哥哥的样儿,如此念及兄弟情义。
安童却竭力反对,愤愤不平地说:“王爷心眼好,念及兄弟之情,他阿里不哥可是不顾手足之义。跟也速察那帮奸人混在一起,处处跟王爷作对,没少在大汗面前说坏话,没良心!真不该去看他!”
想到这些,忽必烈心中很有几分自责,苦笑着摇摇头,说:“唉!这也怪我,在我们同母弟兄中,他最小,额娘去世以后我就去了封地,很少关心他,才让也速察这帮家伙钻了空子。现在回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他呢?走。”
忽必烈来到阿里不哥王府时,阿里不哥正与宰相阿蓝答儿密商事情。阿蓝答儿与忽必烈素来不和,不便与忽必烈见面,便从后门躲了出去。阿里不哥一边揣度忽必烈的来意,一边急整衣冠迎了出去,热情地陪着笑脸说:“二哥!小弟正说要去看您呢,您倒先来啦,小弟失礼,太失礼了!”
“自己弟兄,什么失礼不失礼呀!来,叫二哥看看,是瘦了还是胖了?”忽必烈急步上前,一把抱住阿里不哥,许久不愿意松手。
阿里不哥说:“小弟也想二哥呀,二哥快请坐,请坐。来人,摆酒,我要和二哥痛饮几杯!”
工夫不大,酒宴摆了上来。
忽必烈叫安童把从邢州带来的特产,献给阿里不哥。
“这东西还真没见过,谢二哥了。”阿里不哥高兴地接了过去,交给怯薛长布智儿,对忽必烈说:“咱弟兄好多日子不在一起饮酒了,今天小弟高兴,来,咱们喝个一醉方休!二哥,请!”
“好,来,四弟,干!”忽必烈本来善饮,加之亲情涌动,擎起一大杯,一饮而尽。
“好,干!二哥还是如此豪爽!”阿里不哥与忽必烈碰了碰杯,把酒喝了下去。说:“无美女歌舞佑酒,不成盛宴嘛!歌舞上来!”向内室拍了拍手,乐曲缓缓奏起,一队身穿艳丽服饰的蒙族少女,踏欢快的节拍,闪动着轻浮的眼神,翩翩歌舞上来,腰肢款款,乳峰耸动,极富性感和挑逗。
忽必烈心中郁闷,借酒浇愁,一杯接一杯地豪饮不止,很快就有了醉意。阿里不哥本来就是酒色犬马之徒,歌舞销魂,美酒娱目,也很快醺醺然昏昏然起来。
酒后吐真言,忽必烈拽着阿里不哥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动着炽热的亲情,真挚地说:“四弟,额娘去世以后,二哥常年住在封地,对你很少照顾,哥对不起你呀!”
提起额娘,阿里不哥有一肚子的不满,抬手打断忽必烈的话,舌头僵直,哩哩咧咧地说:“得了吧你!额娘偏心眼儿,从小就喜欢你,不喜欢我,把你当成香饽饽,看着我哪儿都不顺眼!”
“不……不许你这样说额娘!”忽必烈想用手指阿里不哥的鼻子,但是胳膊没能举起来。
“你别打岔!”阿里不哥醉眼乜斜,说出了清醒时不会说出的话,“按照成吉思汗家的规定,额娘是要同最小的儿子住在一起的。可是,她跟我住的时间却没有跟你住的时间长。她就是看不上我!”
“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其实额娘最疼的还是你……”忽必烈抬手打了阿里不哥一个嘴巴,因为已经喝醉,所以打的并不重。
同样因为醉,阿里不哥并没有生气,一边用手摸被打的脸,一边说:“得……得了吧!你甭骗我,我心里什么都明白。”
“好好,咱不说这些。”忽必烈摇晃着去倒酒,竟把酒壶碰洒。仆人急忙端来另一酒壶,为忽必烈斟上。忽必烈端起酒杯,由于身体站立不稳,酒洒出了许多。说:“说……说些别的。噢,对了,你知道大哥急着把我召回朝,为……为了什么事吗?”
阿里不哥的神智突然显现出清醒:“我怎么会知道呢?大……大概是大哥想你了吧,想跟你叙叙手足之情呗!”
忽必烈却因为酒醉,说出了心中所想:“会不会大哥听……听到了一些什么?”
阿里不哥故作糊涂:“他能听到什么?你多心了。”
“不!不是我多心。”忽必烈酒后失禁,口无遮拦,把阿里不哥当知己,滔滔不绝地打开话匣子:“你是不知道,塔察尔王叔和麻里阿图将军对我有误会,回来找大哥诉诉苦,我能够理解,可是……”
安童担心他言多语失,上前劝阻:“王爷,您喝醉了……”
“下去!我们弟兄喝酒,要你多口!退下!”阿里不哥喝退安童,对醺醺大醉的忽必烈说:“您刚才说什么?喔,对对,您说塔察尔和麻里阿图将军跟您有误会?什么误会呀?”
触到了忽必烈的心事,长叹一声:“唉!”忧心忡忡地说:“四弟,二哥实在有难处、万不得已啊!好了,不说这些啦。我们兄弟见面不容易,二哥心里高兴,不谈烦心的事。要是大哥也在就好了,可惜他是大汗,不能随便出来。来,咱弟兄俩喝个痛快!干!”
阿里不哥陪着忽必烈干了一杯。
忽必烈多想向自己的兄弟袒露心扉,让兄长蒙哥、小弟阿里不哥了解自己啊!他拉着阿里不哥的手,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自己的亲骨肉看,用极为诚挚的口气,发自肺腑地说:“四弟,你和大哥应该是了解我的,我对大哥完全是真心的,只想帮助他,真的!我从来就没有过要谋夺汗位的想法。绝对没有啊!他怎么就不相信呢?如果他需要,我……我可以把心挖出来拿给他看!”
忽必烈说完,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趴在桌案上。
阿里不哥想乘忽必烈酒醉,从他嘴里套出对自己有利的话,故意大声说:“你说什么?你要谋夺汗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啊?!”安童一听顿时吓傻了!嗖地冒出一身冷汗,慌忙跑进来,声音颤抖地对阿里不哥说:“四王爷!刚才二王爷说的是他从来没有谋夺汗位的想法,您……您怎么说他谋……谋夺汗位呀?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是……是吗?”阿里不哥故作醉态,用酒醉遮掩自己的不良用心,嗫嗫嚅嚅地说,“那……嘿嘿……大……大概是我听……听错了……”
安童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气愤地说:“四王爷,您可不能这样听错呀,这会要二王爷命的。”
阿里不哥说:“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哥哥呢?就是二哥真的那样说了,我也不会对外人讲的。二哥醉了,扶到我的床上去睡吧。”
“您的好心,我替王爷领了!不必啦。”
安童用的言词很热情,但语气和表情很阴冷。
安童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忽必烈扶回府第时,天已经黑了。安童和几个贴身仆人为忽必烈洗了洗手脸,帮他脱下衣服,服侍他睡下。折腾了大半天,忽必烈居然没醒,呼呼酣睡。安童担心忽必烈夜里有事,特意睡在忽必烈的房间。
这天夜里,乌云密布,天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后半夜,刮起大风,卷起的砂石打在门窗上噼啪作响。忽必烈酒劲儿醒了,感到口渴,安童取来水,忽必烈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他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起初,他以为是大风吹的。定睛一看,啊?!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原来,是有人在外面用钢刀轻轻拨门。安童机警地抽出防身兵器,示意忽必烈从床上下来,再把被子盖成忽必烈熟睡的样子。一切做好以后,二人悄悄躲藏到暗处,紧张地注视着房门。
门被轻轻拨开了,蹑手蹑脚走进来两个人,身穿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手拿凶器。进屋以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认定忽必烈没有醒以后,急忙把屋门关上,快步直奔忽必烈的卧榻,掀起被子举刀要刺!
就在这一刹那,躲在他们身后的忽必烈不紧不慢用嘲弄的口吻说:“真是笨蛋!杀错了地方,我在这儿哩!”
“啊?!”蒙面人大惊,这才发现被子里盖着个枕头。
蒙面人见阴谋暴露,气急败坏地杀向忽必烈!
忽必烈和安童因为有了准备,并不慌乱,与蒙面人搏斗厮杀起来。
安童一边与迎战刺客,一边高声大喊:“卫士何在?抓刺客!保护王爷!”
卫士蜂拥而至,把蒙面人团团包围。一个蒙面人被忽必烈刺死,另一个被安童用武器抵住咽喉。
屋里灯烛大亮。
安童面对穷凶极恶的刺客,怒眦欲裂,大吼一声,挺刀欲刺!
有人喊住他:“安将军且慢!”
阻止安童的是姚枢,他对忽必烈说:“王爷,不能杀,要留活口!”
“有道理,别杀!”忽必烈抬手止住安童,走到刺客面前,厉声喝问:“说!是谁派你来刺杀本王的?”
蒙面人眼珠转了转,迟疑片刻,趁忽必烈和安童不备,伸手握住安童抵在他咽喉的钢刀,猛地刺了进去!众人拦阻不及,只听“啊——!”地惨叫一声,鲜血噗地喷出,倒地而死!
忽必烈撕下他们头上的蒙布,扯开夜行外衣,没发现任何能显示身份的证据。
“会是谁的人呢?”姚枢象是问忽必烈,又象是问自己。
忽必烈摇摇头。刺客是直接冲着他来的,是要置他于死地。敢刺杀他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这时才真正感觉到此次来和林的凶险,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寒战,一股不祥预感和可怕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恰恰在这天早晨,蒙哥汗传来旨意,诏他进宫见驾。
原先,忽必烈非常想早点见到蒙哥,向他表白心迹,消除误会。如今,他非常害怕见到蒙哥,担心横生不测,大祸临头。听到蒙哥的旨意以后,忽必烈没有一丝高兴,惶惑烦躁,心绪不安。忧心忡忡地对安童说:“昨天夜里的事发生以后,我心里一直不塌实。这次进宫,很可能凶多吉少。万一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廉希宪和王府的人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安童心情也很沉重:“王爷!依奴才之见,您还是不去的好。万一要是有事,到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不如趁现在他们还没下手,我保护您离开京城,回到封地去。”
“不行,不行。”姚枢竭力反对,说:“这样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心存叛逆,图谋不轨。万万使不得!”
安童忧心如焚,但又无计可想,心中惴惴不安:“那要是进宫以后遭到暗算怎么办?”
姚枢的眼睛虽小,但又黑又亮,只要滴溜一转,便会想出主意。现在,姚枢的眼睛又转了起来。
忽必烈急问:“姚先生,依你之见呢?”
姚枢一边想,一边说:“王爷,依我看,大汗之所以把您召来朝中问话,很可能是因为塔察尔和麻里阿图在大汗面前告了您,引起大汗的疑虑和不安。只要我们耐心向大汗解释清楚,我相信,他对您的误会是能够消除的。我还是以前的看法,一统华夏的霸业尚未完成,你对他还大有用处,他是不会轻易杀你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尽快消除他对您的怀疑。所以,这次觐见就格外重要。”
“嗯”忽必烈觉得姚枢分析得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问:“我们见了大汗以后,应该……”
没等忽必烈说完,姚枢一字一顿地说:“见机行事,不卑不亢,该软则软,该硬则硬!”
“见机行事,不卑不亢,该软则软,该硬则硬……”忽必烈一边沉吟,一边思索这四句话的含义。
第16回姚夫子舌战群王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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