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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_55 禾青 (当代)
忽必烈对丞相孛罗说:“立即审问刺客,你任主审官,刑部尚书和城防都指挥使协同,查清王著到底是什么人,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是。”孛罗和刑部尚书、城防都指挥使领旨以后,不敢怠慢,连夜鞫审王著等一干人犯。
王著被打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脖颈上戴着沉重的榆木大枷,脚上钉着拇指粗的铁镣。虽然疼痛难忍,举步艰难,但他咬紧牙关,挺直腰杆,虎瘦不塌架,目光炯炯如电,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凛然正气。
王著被押进大堂以后,王著立刻认出了孛罗,孛罗也认出了他。没等孛罗开口,王著便豪爽地说:“孛罗大人,不劳您多费口舌,我全招认。阿合马老贼是我王著所杀,与他人无关。要杀要砍还是凌迟活埋,悉听尊便,王著绝无怨言。”
孛罗说:“王著,圣上待你不薄,你为什么恩将仇报,刺杀皇上的肱骨大臣?”
“哈哈哈哈!”没等孛罗说完,王著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豪爽、讥讽和嘲弄。然后,戛然止住笑,目光里喷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阿合马是圣上的肱骨大臣?呸!他是欺君罔上祸乱朝纲的大奸臣!我杀掉老贼,正是为了报答皇上对我的再造之恩。用我的死,替皇上除了阿合马这个大害,值得!报了皇上的大恩,我再也没有牵挂,可以痛痛快快地死了。”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说:“想一死完事?告诉你,没这么容易!阿合马是一品大员,没有人为你密谋策划,你怎么能刺杀得了?说!你受谁指使?”
城防指挥使暗有所指地说:“是呀,你为什么不冒充别人,偏偏要冒充太子?你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著勃然大怒,说:“看你的意思是让我株连太子,你敢不是阿合马的同党吧?”
城防指挥使被噎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胡说!放肆!”
王著哈哈大笑,说:“我说的是实话,没什么放肆的。告诉你说吧,我和太子素无来往,毫无关系,这件事太子压根儿就不知道。要说密谋策划,早在一年前我就着手进行了,我先请人秘密打造了一副八十斤重的铁锤。之所以假冒太子,完全是为了把老贼骗出来除掉,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大丈夫敢做敢当,想让我攀扯陷害他人,白日做梦,绝不可能!”
孛罗把审问结果奏报忽必烈,忽必烈看过奏报后问孛罗:“太子确实与此事无关?”
孛罗说:“经过多次审问,没有发现太子知道此事的任何迹象。按大元律法,王著罪不容赦,应判斩立决。”
忽必烈问:“他确实是朕当年征大理时收留的那个王著?”
孛罗点点头,说:“没错,确实是他,他自己也承认。”
忽必烈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讷讷地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朕待他不薄,他为什么要刺杀朕的肱骨大臣?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啊?”
孛罗说:“奴才问过他……”
忽必烈急问:“他怎么说?”
孛罗说:“他说他这样做,是为您除掉最大的奸臣,正是为了报答您的再造大恩。”
忽必烈心中一怔,原来,王著也认为阿合马是奸臣。忽必烈再一次被搞糊涂了。
王著当年有救驾之功,发生这样的事使忽必烈的心情很感沉重,也很矛盾。按律是必须斩首的,可是,从感情说,他又有些舍不得。问孛罗:“王著有没有请求朕赦免他?”
孛罗摇摇头,说:“没有。他说,他已经为皇上除掉了最大的奸臣和隐患,报了皇上的大恩,再无牵挂,可以痛痛快快地走了。您看……”
“按律……斩吧!”看得出忽必烈内心很痛苦,声音是颤抖的。
多疑,大概是帝王的通病。虽然王著明明白白说锤击阿合马与太子真金毫无关系,忽必烈仍然狐疑重重,王著为什么不冒充别人,而偏偏冒充太子?说不定是王著在庇护太子。正在这时,偏偏又发生了一件事,使忽必烈震怒了,断定真金图谋不轨,篡位夺劝。
这件事是皇后南必告诉他的。
忽必烈听了气脸色铁青,暴跳如雷,拍着御案说:“什么?朕老糊涂啦?把皇位让出来?大逆不道!谋反!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
“谁?还能有谁?还不是御史台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御使们!”南必尖酸刻薄,拱火添油。
彻里一怔:“真的是他们?”
“这还会假?”南必说,“奏折已经写好了,现在南台御史府放着,就等着往上递了。不信,您派人一查就清楚了。”
南必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上次,南台御史为了使朝廷摆脱南必干政的局面,想出了个劝忽必烈提前传位给真金太子的主意,并联名写了一道奏折,交给都事尚文,请他转呈忽必烈。尚文是位资深老臣,觉得此事重大,弄不好会出大事,所以没有上报。打算与安童、孛罗等人商量以后再做决定。后来便出了王著锤击阿合马的事,这道奏折就压了下来。
也该着出事,南台御史府是位属员,是阿合马的眼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道奏折,他觉得事情重大,赶快报告给忽辛。阿合马被害,忽辛一直怀疑真金是幕后主使,发誓要搞掉真金,报杀父之仇。得到这位属员密报,如获至宝,高兴得跳了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把抓住属员的胳膊,喷着吐沫星子问:“这消息可靠?他们真的要上这样的奏折?”
属员说:“绝对可靠。奏折放在都事尚文的桌案上,是我无意中看到的,肯定没有错。”
忽辛忘记了正在大丧之期,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这不是明目张胆地逼宫造反吗?真金!嘿嘿!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你是死定了!来人,更衣。快!”
达吉古和宣德问:“少爷,您要到哪儿去?”
“事不宜迟,赶快进宫告诉南必皇后。”忽辛一边穿衣一边急匆匆向外走。
南必得此消息,自然是欣喜欲狂,立即报告给忽必烈。
这次,忽必烈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以前,虽然人们对真金有种种议论,什么培植自己的势力、觊觎皇位呀等等。忽必烈虽然也有过怀疑,但内心总是不大相信。真金毕竟是他的亲儿子,而且自小听话孝顺,长大以后受教于姚枢、窦默这些中原儒生,知书达礼。虽然迂腐了些,说他会反对自己谋朝篡位,忽必烈总觉得不至于。如今,他这个表面中规中矩温文尔雅的儿子,居然动起了真格的。忽必烈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幸亏消息得到的早,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忽必烈决定立即搜查南台御使府,免得时间一长走漏风声,证据被销毁。
“来人!”忽必烈叫来奉御彻里。
彻里应声走进来,说:“皇上,什么事?”
忽必烈说:“朕赐你金牌令符一道,率领禁卫亲军,与右丞相孛罗一起速去中书省和南台御使府搜查,务必找到那份大逆不道的奏折!”
“是!”彻里接过金牌,不敢怠慢,一边调出禁卫亲军,一边跑人去通知丞相孛罗,速去南台御史府会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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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醒悟的代价[79回]
第79回
赵孟頫巧施曲线谏君计
好彻里位卑忠心泣鬼神
赵孟頫跟随彻里来到琼华岛的太岁山上,忽必烈正在那里的亭上等着他。赵孟頫向忽必烈跪下问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忙说:“快平身,朕很想你,快坐下。”
赵孟頫说:“陛下赏给臣银子,臣无功受禄,惭愧,惭愧呀!”
忽必烈说:“惭愧什么?你是朕的从一品大臣,怎么能受那疯癫道士羞辱呢?以后缺银子了就对朕说。好嘞,不说这些嘞。来来来,坐下,咱们君臣谈个畅快。”
忽必烈让赵孟頫坐在石桌旁,桌上摆着时鲜果品和美酒香茶。
太监宫女在旁垂手服侍。
忽必烈命宫女斟上两杯茶,一杯递给赵孟頫。
忽必烈端着茶杯,说:“以前呀,我就觉得奶茶最好喝,只喝奶茶。后来,姚枢刘秉忠他们总在我母亲夸龙井呀,碧螺春呀,香片呀,什么毛尖呀……怎么怎么地好,劝我尝尝,而且还说我一尝准上瘾。嘿,他们还真没说错,我这一尝呀,还真就离不开啦。这是江南茶园都提司刚采摘来的新茶嫩芽,你是文人雅士,来,品尝品尝是什么茶?”
赵孟頫是饮茶高手,品茶行家,只看了看茶色,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又端起来抿了一口,便笑着说:“陛下,臣品出来了。”
忽必烈好兴奋:“喔?什么茶?”
赵孟頫说:“二月采的洞庭碧螺春,只是……”
忽必烈问:“只是什么?”
赵孟頫说:“这沏茶的水很像是君山雪水,这就怪了,大都离君山那么远,怎么会有君山雪水呢?”
忽必烈哈哈大笑,说:“学士果然是行家里手,沏茶的水确实是君山雪水,是沿途站赤用八百里加急从江南运来的。”
在大都能喝到君山雪水泡的茶着实不易,赵孟頫又品尝了一口,说:“用君山雪水的泡茶,味道就是不一样。”
君臣喝了一会儿茶,忽必烈看着青衣小帽甘守清贫的赵孟頫,感叹地说:“赵孟頫啊,你是宋室皇族,身世不算不显赫。现在又是从一品官,官位也不算不高。朕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廉洁清贫,真的使朕很感动啊!当年宋朝君臣如果能像你这样,恐怕江山就不会丢了。”
赵孟頫的遗憾和感慨当然比忽必烈多,但他不想再说起这些,长叹一声,说:“唉!时过境迁,还提他干什么?”巧妙地回避过去。
忽必烈说:“好,不说这个。”
近来不少大臣上书,说叶李与阿合马营私结党。这两个人都是忽必烈喜欢和器重的,尤其对叶李,简直就是溺爱。对这两个人的忠心忽必烈从来没有怀疑过。之所以有些人上书参劾,纯粹是出于妒忌,因为自己对他们太恩宠信任了。但忽必烈也有君王的通病疑心。虽然他不信,但仍想听听赵孟頫的看法。便委婉地说:“你和尚书右丞叶李、礼部尚书留梦炎,都是从前朝过来的,你对他们俩如何评价?孰优孰劣?也就是说,朕应该更信任和倚重谁?你可要对朕说实话呀?”
其实,这个问题在赵孟頫心中早有答案,叶李入元以后,便投靠到阿合马门下,丝毫没有了当年抨击贾似道的锐气,成为阿合马的帮凶。已经没有了一丝当年叩阙进谏的忠臣气味。他本想向忽必烈坦言直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想道,眼下忽必烈对叶李的宠信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五天进宫叙谈一次,无论什么事都要征询他的意见。就是蒙古王公大臣也很少有人得到这样的恩宠。赵孟頫很清楚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和分量,名义上虽然是从一品大臣,但只是个空衔,是做给世人看的。赵孟頫也知道,忽必烈虽然嘴上要他说实话,实际心里愿意听的却是赵孟頫说叶李的好话。赵孟頫想不回答回避过去,但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托词。故而没有立即回答。
忽必烈见赵孟頫沉吟不语,进一步问:“赵爱卿,你怎么不回答,朕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赵孟頫无论做事还是对人,从不违心,既不曲意逢迎,也不恶意贬损。他见忽必烈催问,只好避重就轻摸棱含混地说:“留梦炎曾与家父同朝为官,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他的为人和官声如何。从现在看,此人忠厚老实,处事谨慎,很有做大臣气度。而叶李嘛,怎么说呢,他读的书,我都读过,他能做的事,好象一般人也能做……”
赵孟頫毕竟是位书生,性情直率,说着说着便流露出真实看法。
果然,忽必烈听了大为不悦,摇着头说:“不不不,你说得不对。留梦炎当时是宋朝宰相,首辅重臣,对贾似道的擅权误国,不但没有挺身反对,也没有向宋主进一忠言,反而讨好谄媚。而一介布衣的叶李,却能置生死于度外,伏阙上书,请斩贾似道以谢天下。这是何等的刚直忠勇!只是年少气盛,锋芒外露,每逢议事,声色具厉,咄咄逼人。伤了一些人的面子,尤其是一些资深的大臣。这才招来一些人的不满和怨谤。留梦炎是你的长辈,你们两家又是世交,你不便说他短处,朕能理解。不过,做臣子的就应当敢于直言进谏,敢于说真话,犯颜敢谏才是忠臣。姚枢临死时对朕说,希望朕身边能多几个像魏征那样的诤臣。是啊,朕多么希望臣子们都能像叶李那样敢于伏阙上书忠言直谏呀!”
赵孟頫看得出,忽必烈渴求敢谏诤臣不是装出来的,是发内心的。可是,他心目中的诤臣却是叶李。赵孟頫本来是想找机会参劾叶李的,现在,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忽必烈问赵孟頫:“赵爱卿,朕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在想什么?
“是是,陛下圣明。”赵孟頫完全应付。
忽必烈说:“有什么话你就对朕说,朕希望你能做朕的魏征。”
赵孟頫说:“是,一定,臣一定。时间不早了,臣告退。”
忽必烈说:“也好,以后你要常来看朕。彻里,山上路不好走,送送赵大人。”
“谢陛下关爱。不用,不用。”赵孟頫叩首拜谢。
彻里说:“赵大人,请吧。”
彻里一直把赵孟頫送到山下,彻里对赵孟頫很热情,流露出崇慕敬仰之意,先生长才子短叫个不停。当时,赵孟頫并没有多想,过了几天以后,彻里居然请他到家中去做客。赵孟頫觉得彻里与一般的阉人不一样,没有扭曲、狭隘、变异的性格,人很豪爽直率,有正义感,便欣然答应。
赵孟頫来到彻里家,走进客厅,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室内布置得很雅致,透着书香气息。在赵孟頫的心目中,太监都是浊俗之物,即便附庸风雅也不可避免地透着俗气。彻里的客厅却布置得清雅超脱,是赵孟頫没有想到的。所以,下意识地说了句:“哦?没想到彻总管的情趣如此不俗。”
彻里谦恭地笑笑,说:“赵大人您笑话了。请坐,喝茶。”
“谢谢。”赵孟頫坐下,抿了一口茶,说:“彻总管,今天叫下官来,有什么事呀?”
“呵……这……”彻里支支吾吾,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赵孟頫感到意外,率直地说:“你我交往虽然不是很深,但我发现,咱俩的脾气禀性还是很相投的,我已经把你看作知己了,有话请直说。”
“嗯……是……我说出来您可别见笑……”彻里依然吞吞吐吐。
赵孟頫说:“怎么会呢,请说吧。”
彻里鼓了鼓勇气,说出了他的想法。原来,他从小就喜欢画画,苦于没有名师指点。他想拜赵孟頫为师,又怕赵孟頫看不起他,不肯收。但他实在想学画,还是鼓着勇气把赵孟頫请了来。
赵孟頫听了大为高兴,说:“这是好事嘛,我怎么会笑话你?快把你画的拿出来叫我看看。”
彻里拿出一张画,是临摹赵孟頫的《浴马图》。
彻里一边展开画一边说:“没人教,瞎画,不象样子,您笑话嘞。”
对于赵孟頫来说,彻里的画当然很幼稚,但规规矩矩,运笔还算流畅,摹仿得很象。大大出乎赵孟頫的意料,颇为惊喜地说:“嗯,不错,很不错。彻总管,真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才气。只是用笔太拘谨,马和人的神态都显得有些呆板,缺少灵气。不过,这已经很不错喽。你有志于此,就好好画吧,我教你。”
彻里有些腼腆起来:“嘿嘿,您教我这样的学生,不跌份吧?”
赵孟頫说:“看你说的,不跌份,怎么会跌份。这画的题款也是你写的?”
彻里点点头:“胡乱涂鸦,一点功力也没有。”
赵孟頫说:“真没想到你的汉字写得这么好,你是不是小时侯上过学过汉字?”
彻里向赵孟頫讲说了自己的身世。他的曾祖是太祖成吉思汗朝的马步军都元帅,徐邳二州是他的封地。彻里便是在徐州出生的,那时家境已经败落。母亲生下彻里不久,父亲便死了。母亲虽然是蒙古人,但在中原日久,不但识汉字,生活习惯与汉人几乎没什么区别。父亲死后生活很艰辛,这位坚强的母亲坚持让彻里学汉字,读书。
赵孟頫这才明白,彻里虽然是太监总管,但毕竟是奴才,而那些王爷老臣们却对他很敬重你,原来他有这样一个好的家世。而彻里也与一般太监不同,不广是照顾好皇上的生活起居,还为皇上出过不少好主意。听老人们说,有一次彻里随皇上出征大理,路过一处很贫穷的地方,彻里向进言皇上为灾民发放了赈银赈粮,救了一方百姓,被传为佳话。
赵孟頫提起这件旧事,彻里笑笑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皇上提了个醒,把下面的真实情况上达天听而已。还是皇上圣明。”
赵孟頫却不这样认为,说:“上达天听说起来容易,实际做起来是很难的呀,有时候,可能会引起皇上不高兴,遭到责罚,甚至还可能丢掉性命。就拿阿合马来说吧,欺君罔上,把持朝政,残害忠良。仅崔斌一案,就害死大小官员五百余口!钩考中书省又迫害了多少官员?这样下去,安童宰相早晚会被他搞掉的。”
彻里愤愤地地接过话茬:“他要搞掉的何止是宰相安童,而是真金太子!”
“啊?”赵孟頫故作惊讶的样子,说,“真的?他有这么大野心?”
彻里说:“赤星子亲口告诉我,阿合马把真金太子的生辰八字放在崔斌的人皮内,恶毒诅咒,恶毒至极,胆大包天啊!”
赵孟頫乘机说:“阿合马的虎狼之心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冒死进谏。可见,上达天听是何等之难哟!”
赵孟頫发现,彻里神色阴郁,沉默不语。赵孟頫断定,此时彻里正处在矛盾之中。阿合马和叶李正得忽必烈宠信,认为他们对自己最忠。这时进谏,忽必烈肯定听不进去,弄不好还要落个诋毁大臣的罪名。如果不进谏。自己平安无事了,可是,皇上皇上永远不知道真相,等于养虎遗患,元朝会葬送在两个奸人之手。
赵孟頫说:“彻奉御,恕我直言,你日夜陪在皇上身边,是皇上最亲近信任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蒙蔽皇上祸乱朝纲,为什么向皇上说出真相呢?”
“唉!”彻里轻叹了一声,面露难色,说,“我曾经试着讲过几次,可是……”彻里心情沉重,频频叹气摇头。
赵孟頫决定加一把火,给他鼓鼓劲,激一激他,便说:“上次皇上召见我,你也在场,皇上还是很希望听到真言,了解实情的,希望臣子们都是敢于直言进谏的魏征。只是受阿合马迷惑太深,一时识不破他。皇上是明君,一旦识破,肯定不会姑息养奸的。真正的忠臣就应当挺身而出,忠言进谏,揭穿阿合马之流的诡诈伎俩,如果惧怕淫威,装聋作哑,任凭奸人恣意胡为,那还算什么忠臣?诚然,皇上待我不薄,但你心里也很清楚,皇上对我是礼遇,是客人,虽然客客气气,但中间毕竟还隔着一层。再者,我和叶李都是从江南来的,上回你也见到了,我刚讲了几句对叶李不满的话,皇上便认为我是文人相轻,嫉妒他。所以,我的话皇上是不会当回事的。你则不然,你跟随皇上多年,是皇上的心腹。你如果当作很严肃的事对皇上谈,皇上肯定会听的。即便当时听不进去,也会受到触动认真考虑。退一步讲,即便他不听,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也是为谏君而死,为江山社稷而献身,死得值,死得英勇壮烈!也可彪炳青史,流传千古,不枉活此一生!”
赵孟頫的这番话,说中了彻里心中的块垒,使他下定了冒死谏君的决心。对赵孟頫说:“赵大人,不瞒你说,我为此事已困惑多日,想向皇上陈述真情,又下不了决心。今日听赵大人这番话,如拨云见日,心中豁然开朗。大人是宋朝宗室,尚能为大元江山社稷忧心如焚,我彻里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赵孟頫大为高兴,说:“彻奉御果然是磊落丈夫,赵孟頫没有结交错人!”
第二天,忽必烈将朝政交阿合马、孛罗等大臣料理,带着皇后南必、众嫔妃、以及太子真金、王子脱欢和几位资深皇亲去上都避暑。彻里和各宫的太监宫女随行服侍。
上都和大都的景色大不相同,大都郊外都是良田,上都则不然,都是密林和草原。忽必烈久居宫中,来到上都犹如笼子里的雄鹰骤然飞上蓝天,唤回了纵马驰骋的粗犷野性。到上都的第二天忽必烈就要去猎场打猎,天呐,走了这么长的路怎么能刚到就去打猎呢?被南必皇后、太子和彻里劝阻住了。歇息数日以后,忽必烈再也按耐不住,决定去打猎。南必由于路途劳累身体不适不去,王子脱欢要照料母亲,也不去。彻里心中大喜,这些天来,他一直想向忽必烈检举阿合马,但南必总在忽必烈身边,今天,总算有了机会。
忽必烈在众人簇拥下来到郊外猎场,忽必烈很激动,可说是精神抖擞,热血飞扬。虽然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但威猛不减当年,骑马狂奔,疾如流星闪电,真金、孛罗和和礼霍孙都只能望其项背。忽必烈发现了一只黄羊,催马追去。黄羊受到惊吓撒蹄狂奔。黄羊善跑,一般的马是追赶不上的。忽必烈快马加鞭,居然与黄羊的距离越来越近。忽必烈抓住时机,挽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飞出,飞奔的黄羊应声倒地。众人山呼:“好箭法!皇上神勇!吾皇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收住缰绳滚鞍下马,把马和马鞭交给彻里。武士们抬走猎获的黄羊。随行众大臣也都下马,簇拥忽必烈走进事先搭好的凉棚歇息。
忽必烈坐在虎皮椅子上,彻里端来凉茶。真金掏出手帕,亲自给忽必烈擦汗。
忽必烈第一次行围就有收获,心里很高兴,一边喝茶一边众臣:“怎么样?廉颇虽老,勇猛尚在吧?”
随行大臣齐声说:“皇上不老,威猛不减当年。”
忽必烈有些飘飘然,说:“不减当年不敢说,不过,还能拉开硬弓,降伏劣马。”
真金看了看天色,对忽必烈说:“父皇,天快中午了,您也累了,回行宫吧?”
忽必烈说:“好。不过,朕还没玩痛快,明天再来。”
忽必烈说着,站起身要走。
彻里觉得再不说就要错过机会,咚地双膝跪下,急切地说:“皇上!奴才有话要说……”
忽必烈觉得彻里是内臣,所奏无非是生活起居之类的事,并没有特别在意,说:“唉呀,起来起来,朕累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彻里并未站起,一脸严肃,执拗地说:“这事……必须现在说。”
忽必烈这才发现,彻里的举止有些反常,认真地问:“什么要紧事呀?连回去也等不及嘞?”
彻里说:“这事……只能在这里说。”
忽必烈心中很纳闷,说:“什么事呀非得在荒郊野外说。你起来,说吧。”
“是。”彻里站起身,说,“皇上,您还记得出首揭发阿合马的赤星子吗?”
忽必烈说:“知道,他陷害主人,已经被处死了,你提他干什么?”
彻里痛心疾首地说:“皇上,您上当了!”
忽必烈呵斥道:“胡说!我上什么当?所有的证人都证明他在撒谎陷害主人,朕上什么当?你是疯了!”
彻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说:“皇上,那些证人都是阿合马府里的人,都是阿合马收买了的。所谓的崔斌奸细案,压根儿就不存在,是阿合马一手制造的,那个奸细是阿合马府里的奴隶。这老贼还把太子的生辰八字放在崔斌的人皮内,进行诅咒。皇上!阿合马不是人,是个阴险歹毒的恶鬼!是个比贾似道还坏的大奸臣啊!皇上,您不能再被他蒙蔽了……”
“反啦!你给我住口!”忽必烈气得浑身发抖,勃然大怒:“一会儿一个上当一个蒙蔽,你把朕当成了什么?阿合马要是贾似道,朕不就是好坏不分忠奸不辨的昏君了吗?朕宠爱你,倒登鼻子上脸起来嘞,不但诽谤大臣,竟敢诋毁起朕来!不给你点儿厉害,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皇上!”彻里以额触地,剖心析肝地苦谏:“阿合马和叶李勾结起来,钩考中书省,矛头就是指向安童丞相和真金太子啊!皇上,阿合马狼子野心……”
“够了!”彻里把叶李也说成是大奸臣,忽必烈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脸耷拉得很难看,说,“内臣干政,罪在不赦!来人,掌嘴!”
“啊!”如狼似虎的武士答应一声,架起彻里。
彻里依然声嘶力竭地哭谏:“皇上!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啊!皇上!您不能再信阿合马嘞,他居心不良,您会后悔的啊!”
盛怒的忽必烈根本听不进去,暴跳大吼:“打!给我狠狠地打!叫知道以后怎样做奴才!”
武士抡圆双掌,左右开弓地狠抽彻里的嘴巴,清脆响亮的“啪!啪!”声震颤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真金和大臣们想劝,又不敢开口。
彻里紧咬牙关不吭一声,工夫不大脸就被打肿,鲜血从口鼻涌流出来。他用力支撑着不使自己倒下,最后还是跌倒在地。
忽必烈象头发疯的狮子,气呼呼走到彻里身旁,武士揪起彻里的头。
忽必烈两只鹰似的眼睛怒视着彻里,厉声问:“你还信口胡说诋毁大臣吗?”
彻里用力睁开眼睛,挣扎着站起来,忍着巨痛,说:“皇上,奴才与阿合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诋毁他?”
忽必烈一怔:“啊?这……”
彻里含着眼泪,说:“皇上,阿合马仗着您对他的信任,欺君罔上,独揽朝政,横行无忌,残害忠良。人们惧怕他的淫威,不敢禀奏弹劾。这样下去,江山社稷必将葬送在老贼之手。皇上待奴才如同亲生儿女,奴才之所以不惜惹恼皇上力陈权奸之罪,完全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如果奴才为了保命,装聋作哑,三缄其口,奴才不但对不住皇上的恩宠,也对不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奴才话已说完,皇上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心中无憾嘞!”
彻里说完,伸出下巴等待武士抽打。
忽必烈的心颤抖了,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茫然迷惘过,脑子里混沌一片,弄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太监和武士们讨好忽必烈,狐假虎威,指着彻里大骂:“好啊!竟敢顶撞皇上,打死他!打!打死他!”
“退下!滚!都给我滚!”忽必烈心绪烦乱,喝退太监和武士。
这天晚上,忽必烈失眠了。一合眼彻里被打的情景就在脑子里出现,睁开眼彻里说的话便在耳边回响。他暗暗问自己,难道彻里说的是真情?阿合马是贾似道那样的奸人?一直在欺骗自己?朕真的是忠奸不分好坏不辨的昏君?不!朕怎么会是昏君呢?朕相信自己的眼力,朕没有看错阿合马。阿合马是察必从娘家带来的,他对朕是绝对忠诚的。当年曾冒死去江南给朕送信。主理财政以后,国库丰盈,朝廷开销,赏赐嫔妃宗室、王公大臣,打仗军费……从来没让朕在用钱上发过愁。这样忠心耿耿埋头苦干的人,怎么会是别有用心的奸人呢?可是,彻里跟随朕多年,朕是了解他的,从来没有向朕说过半句瞎话。他又与阿合马素物仇隙,他为什么要陷害阿合马?没有理由嘛!忽必烈百思不得其解。天呐!谁能告诉朕到底应当相信谁?他忽然觉得,只有当皇上前的那些老臣才是最可信赖的。可惜只剩下安童和廉希宪了。安童跟阿合马不合,廉希宪一直在家颐养天年。忽必烈决定回京城后立即把廉希宪请来,他肯定会讲实话。
可是,还没等忽必烈回大都,就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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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醒悟的代价[80回]
第80回
禄蠹贼,且将淫荡充风雅
报君恩,义士锤击阿合马——
阿合马因为忽必烈信任和器重,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横行无忌。大臣们为了自保,装聋作哑,缄口不言。义士王著挺身而出,锤击老贼,除掉朝廷一大祸害。忠义之举彪炳青史,感天地而泣鬼神。使王著始料不及的,是给太子真金带来杀身之祸……——
阿合马钩考中书省,一方面狠狠打击了安童和真金太子的势力,架空了安童。更重要的是杀鸡给猴看,告诉朝中大臣与他阿合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一招果然灵验,朝臣们人人自危,个个惧怕,三缄其口,敢怒而不敢言,生怕出言不慎而招来横祸。忽必烈去上都避暑,留阿合马署理朝政,阿合马简直成了太上皇,走路都横着膀子。
这天晚上,阿合马睡得格外早。最近,右司郎中图欢察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个小女子献给阿合马。这女子伶俐娇小,轻盈如絮,十分招人怜爱。所以,刚过酉时阿合马就搂着小妾睡下了。天气晴朗,蓝天如洗,又大又圆的月亮透过窗棂看着他们微笑。阿合马也想风雅风雅,指着月亮对小妾说:“中原儒生讲究风雅,月亮看着咱们亲热,算得上是风雅风流吧?”
小妾是图欢察儿抢来的少女,吓得蜷缩在被卧里发抖,哪里有此雅兴,怯怯地说:“奴家还小,不知道什么风雅风流。”
阿合马发现小妾满脸羞红,声音颤抖,早已心旌摇动,激动地说:“你现在就最风雅最风流。”紧紧把她搂进怀里,压在身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后听到忽辛说:“阿爹,快起来,真金太子从上都回来了,叫你赶快去迎接。”
“啊?”阿合马一怔,生性多疑的他感到太突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太子回来了?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
忽辛说:“来人说太子回来是为皇上做佛事。”
阿合马穿好衣服,来到客厅,问忽辛:“路上有站赤,怎么会晚上到呢?”
没等忽辛回答,从门外进来一个人,冷冷地说:“怎么?太子什么时候到,还要听你的?”
阿合马定睛一看,并不认识,疑惑地问:“贵差是……”
那人乜斜着眼说:“太子宫的人你也不认识?”
阿合马赶紧说:“不不,我是说……”
那人打断他的话,厉声说:“你什么也别说嘞,太子殿下回京做佛事,已经到了十里长亭,你立即通知省台各部官员,准备迎接。”
阿合马依然心中狐疑,试探地说:“太子殿下回京是大事,怎么事先也不知会一声,好有个准备。”
来人有些发怒了:“放肆!难道殿下回来还要先向你禀报?”
阿合马忙说:“阿合马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殿下还在野地里等着呢,快去迎接吧!”来人说完,带着随从骑上马扬长而去。
阿合马目送来人离去,吩咐使女:“来人,更衣。”
忽辛拦住阿合马,说:“阿爹,您要亲自到郊外迎接?”
阿合马说:“真金一直看着我不顺眼,怠慢不得。”
“可是,我觉得……”忽辛欲言又止,面露疑惑。
阿合马停住穿衣,问:“你怀疑什么?”
忽辛说:“也说不上怀疑,只是觉得这事太……太突然了……”
“嗯。”阿合马一边点头一边说,“是有点出人意料。哼!真金一向跟我作对,故意选在夜晚进城,叫我不得安生。谁叫人家是太子呢?想折腾人就折腾人!”
阿合马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走。
忽辛说:“阿爹,天这么晚了,还是小心为好,为防万一,还是派个人先去吧看看。”
“这……”阿合马蹙眉凝思。
忽辛说:“您是留守大员,不去郊迎也不算失礼。”
阿合马点点点头:“嗯,也好。就叫右司郎中图欢察儿去吧,让他多带一些虎贲勇士。”
图欢察儿是阿合马的女婿,得到阿合马的命令不敢怠慢,挑选了十几名剽悍善战的巴鲁图勇士,驰马向郊外十里长亭而去。
图欢察儿来到十里长亭,远远望见亭子里挂着大红风灯,上面写着“太子宫”字样。几十名太监宫女簇拥着一顶华丽的驮轿,还有一些太监宫女进进出出的忙碌着。驮轿前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像是太子的贴身护卫。图欢察儿没看见太子,但他并没有怀疑,以为太子在轿子里歇息。便翻身下马,走向亭子,施礼说道:“右司郎中图欢察儿奉阿合马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太子殿下进城。”
轿子里的人问道:“你说你是谁?”
声音很细,带着愠怒和嘲讽。
图欢察儿官职不大,见太子的机会很少,不熟悉太子的声音,分辨不出真假,急忙回道:“微臣是右司郎中图欢察儿。”
轿子里的人轻蔑地呵呵大笑,说:“图欢察儿?是什么东西?”
轿子外面的人跟着起哄:“是啊,图欢察儿是什么东西呀?”
图欢察儿一怔,心中暗想,太子说话怎么如此粗鲁?慌促答道:“臣是……”
“是你额娘个牛筋屁!”轿子里的人好象真生气了,厉声问,“阿合马为什么不来迎接?”
图欢察儿早有准备,说:“阿大人忙于朝政,宵衣旰食,太累了,身体有些不适,特命微臣前来……”
轿子里的人勃然大怒:“他忙个屁!是忙着欺君罔上残害忠良吧?老贼分明是藐视本太子,图谋不轨,是要造反!你就是他的帮凶,来人,把这个逆贼帮凶绑了!”
图欢察儿觉察出有诈,大惊,对手下说:“啊?我们上当了!杀!”
可是,已经晚了,对方早有准备,没费多大劲儿便被全部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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