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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_51 禾青 (当代)
伯颜说:“他们都是亡命之徒,逼急了会狗急跳墙杀害太子。”
“那……您的意思打算?”都元帅问。
伯颜已经胸有成竹,说:“智取!我以谈判为名,带领少数几名武功高强的勇士深入虎穴。这些勇士外穿袍服,内藏铠甲利刃,公开身份是我的贴身护卫,实则负责解救和保护太子安全。进去以后,先发制人,一部分人控制住贼首昔里吉,另一部分人保护太子和丞相。”
都元帅说:“那我呢?”
伯颜说:“组织一支精干小分队,埋伏在院子四周。看到我发射的响箭以后,立即冲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太子和丞相。”
都元帅觉得这个方案很好,说:“好,什么时候行动?”
伯颜说:“越早越好,准备好就行动。”
都元帅说:“好,小分队由我亲自率领,我这就去挑选。”
伯颜叫住他,说:“记住,冲进去后不可恋战,以解救和保护太子安全为主。”
都元帅说:“末将明白。”
伯颜是平宋上将,威震朝野。昔里吉和药木忽儿万没想到伯颜会不顾危险亲自来跟他们谈判,心里发虚,气势上先垮了。伯颜先发制人,进去后佯装谈判,乘三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控制。同时发出信号,宣慰司都元帅率武士潮水般冲杀进来,杀败叛贼,救出太子和丞相安童。
伯颜派人护送真金和安童回大都,大军不能无帅,为防海都趁机来攻,自己暂留和林,等待忽必烈旨意。
真金心急如焚地回到大都,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母亲慈祥急切的笑脸,竟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可怕灵牌!真金顿时惊呆了,这打击太巨大太突然了,真金的精神崩溃了,眼前发黑,身子发软,昏厥过去。
忽必烈快步扑过去,抱住真金。忽必烈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意外的惊喜和刺心的伤痛交织在一起。真金总算安全地回来了!长生天夺走了他的皇后,却还回了他的儿子,还没有对他太绝情。忽必烈抱着真金失声大哭,因为只有这样,他心里才痛快些。
真金苏醒过来以后,疯了似地扑到灵牌前,抱着母亲的遗体嚎啕大哭:“额娘!母后!您这是怎么啦?儿走时候您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额娘!额娘啊!您醒醒呀!我是真金!我是您的儿子!我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啊!额娘!额娘啊!”
忽必烈抽噎着对真金说:“孩子,你额娘是想你想死的啊!临咽气前,她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啊!都是为父不好,不该轻信那三个混蛋!”
真金泪流满面,痛不欲生:“额娘!额娘啊!孩儿来晚了!来晚了!”
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江南求贤[70回]
第70回
帝王自有山海量
遣使江南求贤才——
忽必烈具有帝王胸怀,重用汉人儒生便是一个证明。刘秉忠、姚枢等人死后,他又下令去江南求贤。赵孟頫、叶李都是当时全国四等人中最下等的“南人”,赵孟頫还是宋朝宗室。忽必烈竟授赵孟頫从一品官衔,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难能可贵的了,忽必烈对叶李更是器重,官至尚书左丞,亲切地称呼他为“蛮童秀才”。对于一个少数民族封建帝王来说,实为难能可贵——
忽必烈听真金和安童讲述了伯颜智擒叛贼、解救他们的经过,心中非常高兴,夸赞伯颜果然是员智勇双全的良将。传旨嘉奖,并任命伯颜为征讨大元帅,统领大军剿灭海都,平定叛乱。
忽必烈刚派人送走圣旨,彻里急匆匆走进来禀报:“皇上,姚府派人来送信儿,说姚枢大人快……快不行了。”
忽必烈心里一惊:“天呐!这是怎么了?刘秉忠刚走不久,姚枢又……长生天啊,你为什么把我的左膀右臂都收去呀?!快!备轿!起驾姚府!”
忽必烈来到姚府,发现阖府上下笼罩在一派哀戚的气氛中,上房里隐隐传出呼叫和哭泣声。忽必烈快步走进上房,但姚枢躺在床上,面色如土,气息奄奄。真金和姚枢的眷属围在病榻前,哭泣呼叫:“老爷!爹!老师!您醒醒!您醒醒呀!您睁开眼看看,我是真金呀!”
姚枢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众人发现了忽必烈,慌忙跪下接驾。
忽必烈忙说:“快起来,都快起来。姚大人怎么样啦?”
真金大声对姚枢说:“老师,父皇看您来嘞。”
姚枢的身子动了动,居然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姚夫人惊喜万分,说:“啊?老爷睁开眼啦!老爷就是跟皇上有缘呀,我们叫了半天也叫不应。听说皇上来了,立马就睁开了眼。他是在等皇上呀!”
真金说:“父皇,真的是这样,老师一定是在等您。”
忽必烈走到姚枢床前,轻声问道:“姚爱卿,你好些了吗?”
姚夫人把嘴贴近姚枢的耳朵,说:“老爷,皇上来看你嘞。”
姚枢想抬起头,但是抬不起来,姚夫人抱他躺在自己怀里。
姚枢看着忽必烈,枯涩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他仿佛有话要对忽必烈说,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没有气力,嘴唇剧烈颤抖,却说不出声。
忽必烈凑到姚枢近前,轻声说:“姚爱卿,别急,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姚枢抖抖嗦嗦地伸出已经干瘪的手,抓住忽必烈的胳膊。大概是回光返照,姚枢的眼睛出人意料地突然睁开,而且闪射出很亮的光芒,清晰响亮地忽必烈说:“陛下,老臣要去嘞,不能再陪伴陛下。臣今世能遇陛下,是臣的福分,臣毫无遗憾,只有一件……”
忽必烈说:“朕听着呐,你说,什么事?”
“皇上,您还记得吗?”姚枢喘息着说:“当年,臣随陛下征讨大理,为劝谏陛下止杀,陛下险些把臣杀死。”
忽必烈说:“怎能不记得?朕最终还是听了你的,没有杀你。”
“所以,臣曾把陛下比作纳谏的唐太宗。”
“朕也说过,你是直言敢谏的魏征。”
姚枢目光炯炯地看着忽必烈,殷切地对他说:“打江山纳谏易,坐江山纳谏难。臣死别无牵挂,只希望在陛下身边,能多几个直言敢谏的魏……魏征……”说完,头一耷拉,死去。
姚枢去世以后,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忽必烈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缓不过来。是呀,在潜邸当王爷时就跟随他的老臣,死的死老的老,已经所剩不多了。他们都是博学大儒,是他们,使他这个只识跑马挽弓的草原莽汉,懂得了中原王朝的典章制度和治理国家的道理。大元朝能有今天,离不开他们,他们功不可没呀。姚枢临终前说得对,朕需要姚爱卿、刘秉忠、郝经……这样忠心耿耿、直言敢谏的忠臣呀!
忽必烈想到这里,蓦地记起,前些天行台御史程钜夫曾经上过一奏折,说:“江南乃富庶之地,人文荟萃,博学鸿儒、才子贤良、清官能臣很多。南宋时奸臣当道,这些人大都上受到打击排挤,未被重用,隐逸林间,埋没乡野,实在可惜。陛下襟怀坦荡,包纳四海,应使这些有识之士为圣朝所用。既可昭显皇恩,安抚江南百姓,又为朝廷招纳了贤才。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乎?”
忽必烈觉得程钜夫这个主意很不错,决定任命程钜夫为招贤寻访使,前往江南招募贤才。
这一决定遭到一些蒙古王公的反对,忽必烈的谕旨刚一下,便有人站出来阻旨:“陛下,此举不妥。”
“嗯?”忽必烈定睛一看,阻旨的是亲王不忽木,忽必烈问,“不忽木,你为何阻旨?朕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呀?”
不忽木说:“臣以为南人过于聪明,头脑灵活,太滑,不好控制。再说,南宋在江南经营日久,他们都是南宋的顺民,南宋是被我们灭掉的,他们势必怀恨在心。另外,南人是四等人中最低贱的,只配当下等人或做奴隶。所以本王认为,南人断不可用,更不可重用。程钜夫是南人,他也没有资格做朝廷的钦差。”
不忽木的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实则都是想当然的猜想。南宋朝廷昏庸,并没有重用忠耿正直而又有才能的人,他们对南宋小朝廷有的只是不满和怨怒。如果我们能善待和重用他们,他们怎么会怀恨我们呢?南人是四等人中最低的一等不假,但那是指的一般人。朕要招纳的是南人中的鸿儒、才子、贤能,他们能与普通百姓芸芸众生相提并论同日而语吗?
忽必烈想到这些,不悦地对不忽木说:“你用过南人吗?”
“这……”不忽木猜不出忽必烈是什么意思,迟疑了片刻,说,“本王怎么会用过南人呢?没用过。”
“既然没用过,你怎么知道南人都不可用?”忽必烈咄咄逼人,鹰似的目光看得木忽木有些发毛。
“啊?”不忽木没想到忽必烈会如此较真,一时慌了,嗫嗫地说,“这……臣……臣只是猜想……”
“猜想?”忽必烈一下子笑了,用嘲弄的口吻说,“不忽木,你也是朝廷举足轻重的大臣,怎么能靠猜想治理朝政啊?你说南人聪明,聪明有什么不好?聪明才会想出治理朝政的好主意好办法。难道朕的大臣都应当是傻瓜笨蛋?让人家说我们只知骑马射箭不通文墨?我们灭掉宋朝是天意,古往今来改朝换代也不是新鲜事,只要我们诚心诚意善待他们,我相信他们是会为圣朝效力的。朕宣布,从今以后,各省部台院,都必须参用南人。”
那些自以为资深的王公贵戚们,虽然心中不服,嘴上只得高喊:“皇上圣明!”
程钜夫临行前,忽必烈特意召见了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此次去江南求贤,一定要多为朕招回一些贤能良才来。尤其那些有声望的,一个也不要漏下。喔,听说有个叫赵孟頫的,是宋朝宗室,但很有才学,书法绘画都很有名气,是个大才子?”
程钜夫说:“陛下所言不错,此人诗书画具佳,还精通音律。虽然是宋皇室一脉,却很不被朝廷重用,最高只做过小小的真州司户参军。”
“想法把他请来,为他成立个皇家画院。”忽必烈说,“对了,还有个叫叶李的书生,居然不惧贾似道的淫威,竟敢叩阙上书参劾他,很有些胆量啊?”
程钜夫说:“这事我知道,听说贾似道在脸上刺了字,发配到福建一个偏僻小县。”
忽必烈说:“一定要把他找到。”
“嗯。”程钜夫点点头,说,“据臣所知,还有包铸、孔朱、谢得枋等人,在江南都是很副盛名的。”
忽必烈说:“好,都把他们请来,越多越好。”
程钜夫说:“陛下放心,臣决不辜负陛下重托。”
忽必烈说:“朕等着你多给我请来几个姚枢、刘秉忠、郝经!”
在程钜夫到达江南之前,那里的地方官已经得到忽必烈的旨意,所以,程钜夫寻访贤良才俊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这天黄昏,程钜夫风尘仆仆赶回大都,顾不上回府,便先去皇宫向忽必烈禀报交旨。
忽必烈听说程钜夫回来了,大为高兴,立即召见。
程钜夫走进来,向忽必烈大礼参拜:“臣行台御史程钜夫,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发现,程钜夫经过半年多的奔波劳碌,显得很疲惫,人变瘦了,也晒黑了。
“程爱卿请起。”忽必烈说,“这次江南之行,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程钜夫说:“为朝廷效力,言何辛苦。”
“嗯,好。”忽必烈急切地问:“怎么样?收效如何?江南的才俊贤士都招来了吧?”
程钜夫颇为得意,说:“陛下皇恩浩荡,泽被天下,江南士子之心早已归附圣朝,臣才能不辱使命。负名海内的才学鸿儒,差不多都被臣招来了,一共二十七位。”
“啊?”忽必烈大喜过望,“这么多?太好喽,赵孟頫请来了?”
“请来了。”
“叶李呢?”
“也来了。”
“那个……喔,对了,谢得枋呢?”
程钜夫得意昂奋的情绪低落下来,沮丧地说:“本来臣已经把他弄来了,可惜……”
“可惜什么?”忽必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切地问,“你说,怎么了?”
程钜夫神色黯然,嗫嗫地说:“可惜……死……死了……”
“啊?”忽必烈颇感意外,“怎么回事?生了病?为什么不请郎中给他治?”
程钜夫摇摇头:“他……没有生病。”
忽必烈:“没有生病?那他是怎么死的?”
程钜夫说:“绝食……饿死的。”
忽必烈一怔:“绝食?!”
程钜夫说:“这位老先生对贾似道恨得咬牙切齿,可就是不肯应诏进京为圣朝效力。臣为了不辱使命,万般无奈,只好让人抬着进京。谁知此人性情如此刚烈,一路上水米不进,不说一句话。无论臣怎样劝说,甚至给他下跪,他都无动于衷。臣让抬的人加快速度,谁知刚到通州,就……死了。都是臣无能,有负圣恩啊!”
“这不怪你。”忽必烈没有责怪程钜夫,叹息道,“真是太可惜了。传朕旨意,厚葬谢得枋,抚恤他的亲属。”
“是。”彻里答应。
忽必烈问程钜夫:“都安排他们住下了吗?”
程钜夫说:“住下了,暂时安置在了集贤院。”
“好生招待。”忽必烈看看天,说,“今天太晚了,朕明天亲自去集贤院见见这些大才子。”
就在这天晚上,集贤院发生了一件怪事……
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江南求贤[71回]
第71回
安天下优待士子
阿合马乘机授奸
在程钜夫招来的才子名士中,叶李最年轻,但名气却很大。叶李本人也昏昏然飘飘然,认为自己最了不起,是敢于和权奸斗,不怕死的大忠臣。其实,他叩阕参劾贾似道,当时并没有想许多,完全凭的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时的书生意气。没想到却因祸得福,成了轰动朝野、名动一时的大忠臣大英雄。正因为有了当年的屈辱,才有了今天的出头之日。
赴过晚宴以后,叶李独自一人在集贤院的后花园漫无目的地走着溜达,观赏北方干冷晴朗的夜空,想起变化无常的种种往事,就象是做了一场梦。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后花园里变得朦胧昏暗,山石、树木、花草也变得迷离恍惚起来。叶李打算回去,刚一转身,突然有个人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在他身旁晃了一下。叶李不由一怔,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啊?谁?”黑影速度极快,早已消失不见了。叶李心中好生疑惑,这位高手既不伤人又不抢东西,到底要干什么呢?他正在狐疑间,蓦地发现发髻的簪子上插着一张纸条。急忙取下,走回房中就着灯光一看,见上面写着:“忽必烈是可侍之君,身边亦有贾似道那样的奸臣,望君永保叩阕上书的忠贞和气节,不与奸小同流合污。”字体清雅娟秀,分明是女子所书。
叶李想起当年从南宋死囚牢救出他的那个蒙面女子,不然还会是谁呢?可是,叶李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女子是谁?她为什么这样关心自己,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分明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他,而且从来没有离开过。
叶李突然想起当年在家乡是一件事。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一天,他正在山间一座亭子里读书,摇头摆脑,子曰诗云,完全沉浸在诗书的意境里,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蜿蜒的山径上走来一名小道姑,年纪只有十五六岁,肩上背着一瓯水。小道姑本来就皮肤白嫩,加上走得累了,脸上香汗涔涔,白嫩的皮肤变得粉扑扑的,艳若桃花,灿似朝霞。配上乌黑闪亮滴溜乱转的眸子,实在是太动人了。小道姑走到亭子附近,不知真的是累了,还是故意装的,脚下一绊打了个趔趄,瓯里的水洒了一地。
叶李听到动静,蓦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站着个小道姑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小道姑见叶李在看她,一阵羞涩涌起,急忙收回目光,把头低了下去。专心苦读的叶李,几乎没有接近过女色,霎那间被吸引了,忘却了读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道姑看,七魂六魄从体内飞出。小道姑也被叶李的翩翩风姿潇洒气度吸引,眉目含情,羞涩中带着景慕和爱恋。双放都感觉到了对方热血的奔涌和剧烈的心跳。对视片刻后,都意识到各自的失态,急忙把目光收回去。但是,叶李虽然装作一本正经地读书,但已是心猿意马,读不进去。小道姑虽然表面心静如水,但躁动的红杏早已伸出四大皆空的清净世界。
但好景不长,叶李便很快离开家乡,他甚至连小道姑的名字或是法号都没来得及问。莫非这个一直在暗中关注和帮助自己的狭义女子就是那个爱着自己的小道姑?但是他觉得又不会,自那次短暂的意外邂逅以后,便天各一方,再没有任何来往,连对方的任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呢?但是叶李又想,除了她自己再也不认识别的女子了。想到这里,叶李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天呐!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了找到自己该费多大工夫和精力呀!世界上难道真有这样痴情的女子吗?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虽然对她的帮助非常感激,而对她如此执着的爱却浑然不觉,太伤她的心了。叶李看着手中的字条,分明是在告戒他不要与奸人同流合污。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是响当当的大忠臣,怎么会同奸人混在一起?纯粹是杞人忧天。但又一想,她也是好心,怕自己毁了半世清名。不管这个痴情的女子是不是小道姑,叶李决定一定要想法找到她。
第二天上午,忽必烈亲自去集贤院看望并接见这些才子们。陪同接见的还有真金皇太子、安童丞相,以及孛罗、阿合马等一些大臣。
大元天子礼贤下士,亲自接见,才子们大喜过望,诚惶诚恐,一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非常高兴,忙说:“起来,平身,都起来,起来。”
“谢万岁!”才子们站起身来,偷偷观看这位鼎鼎大名的蒙古族皇帝,身材并不是太高大,但体格健硕,微微有些发胖。眼睛不大,很灵活,在威猛的草原汉子中属于精明而有心计的。
这时,忽必烈已经入座,他是个直性子,少了一些拿捏和客套,把心中想的直接说了出来:“朕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不来呀,哈哈,现在好你们都来啦,朕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啊!”
忽必烈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一边在众才子中寻找,一边大声嚷嚷:“喂?赵孟頫在哪儿?赵孟頫!赵孟頫呢?”
赵孟頫站出来,向忽必烈翩然叩拜:“罪臣赵孟頫拜见皇上。”
赵孟頫三十岁刚出头,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忽必烈一见心里就喜欢上了,亲切地说:“什么罪臣呀?连宋朝的幼主朕都优礼善待,你不过是宋朝的宗室,还不怎么吃香,你有什么罪呀?听说你是书画大家,年轻轻的名气就很大,大江南北无人不知。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怎么样?当场画一张,叫朕见识见识。”
赵孟頫没有思想准备,面露迟疑:“这……”
程钜夫忙向他示意:“陛下喜欢,叫你画,你就画嘛。”
赵孟頫忙说:“好,好好,那……子昂献丑了。”
小童取来作画用具,赵孟頫凝思片刻,拿起画笔画了起来。果然是书画大家,浓墨重彩,挥洒自如,顷刻画成一幅写意山水,名为《江南春色图》,落款是松雪道人。
忽必烈和在场的大臣们都看呆了。
忽必烈掩饰不住心中的高兴,赞叹道:“嗯,果然不错,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江南水乡,景色秀美,美不胜收啊!看了赵先生这画,朕真想到江南去实地看看呀。”
赵孟頫说:“陛下实地看过以后就知道,学生画的,远不如实际景色美呀。”
忽必烈说:“经你这么一说,朕还真得找机会去一躺江南。赵孟頫,你虽然是宋朝宗室,但因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象你这样的大才子居然得不到重用,真是太可惜了。朕敕命你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承旨,授从一品衔。”
阿合马出来阻拦,说:“皇上,这不大合适吧?”
“嗯?”忽必烈看着阿合马,问,“有什么不合适的?”
阿合马说:“我朝明文规定,全国居民分四个等级,蒙古人最尊贵,是第一等,依次是色目人、汉人、南人。南人等级最低,连路台官职都没资格任用,怎么可以授从一品的大员呢?是与定制不符的。”
忽必烈看了看安童,征询他的意见。
安童也说:“是有些太高了。”
忽必烈居然要授赵孟頫从一品的官职,是这些江南才子们所没有想到的,都屏住气息,等待忽必烈的反应。
“嗯……这个嘛……”看来,忽必烈也有些犹豫,蹙起眉头暗自沉吟。他蓦地想起刘秉忠和姚枢生前常对他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心中忽地亮堂起来,赵孟頫是宋朝宗室,又是颇有影响的著名才子,授他高官会感化影响一大批江南的士子,对于稳定江南局势大有好处。
忽必烈想到这里,笑着说:“这个朝廷定制嘛,朕当然知道。不过,赵大人是宋朝的宗室,又是负名天下的大才子,理当破格对待,不受此限制嘛。”
“陛下,这……恐怕……”阿合马还要说什么。
忽必烈打断他,毅然决然地说:“好嘞,别这呀那的啦,就这么定了!授赵爱卿从一品!”
真金和安童猜出了忽必烈的用心,说:“陛下圣明!江南士子闻知,定然欢欣鼓舞,纷纷来归。”
忽必烈想见的另一个人就是叶李,对众人说:“诶?那个叩阙上书当面跟贾似道斗的叶李,在什么地方呀?朕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叶李站出来,跪下施礼,说:“启禀陛下,草民在这儿。”
忽必烈忽然走过去把他搀了起来,说:“快起来,平身,平身。听说贾似道为了羞辱你,在你的脸上刺了字?让朕看看,那混蛋给你刺的什么字?”
叶李说:“回陛下,草民不堪羞辱,请高人做了整容,把脸上的‘囚徒’二字,改成了两个太极阴阳鱼图案。”
“嗯,很美嘛。”大概是爱屋及乌,忽必烈端详着叶李脸上的两个阴阳鱼图案,觉得很别致俏丽,说,“倒给你增添了几分仙气。”
忽必烈蓦地想起为伯颜指点渡江地点的高人,脸上不是也刺着太极图吗?便问叶李:“当年伯颜在渡过长江前,曾遇见一位神秘高人指点迷津,听说脸上也刺着……”
叶李打断忽必烈,卖了个关子,既不肯定又不否定,说:“既是天机,就不可泄露。叶李一介俗人,岂可知道天机?”
“好好好。朕不问,不问。”忽必烈说:“你一介书生,不惧权贵,叩阙参劾奸党,实属难得。南宋皇帝有眼无珠,弃而不用,焉有不亡之理?你聪颖睿智,又年富力强,就在兵部效力吧,朕敕命你为兵部郎中,好好干,以后朕亏待不了你!”
“谢主隆恩!”叶李匍匐谢恩,“臣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圣上恩遇之万一!”
叶李思维敏捷,谈吐清越,忽必烈非常喜欢,对他说:“你反对贾似道的那一套,自然应当有自己的想法。朕想听听,你有何治国之策?”
叶李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说:“治理朝政无非四句话十二个字。”
“喔?”忽必烈很感兴趣,急切地问:“哪四句话十二个字?请道其详。”
叶李说:“近忠良、远小人、开言路、施仁政。”
“近忠良……远小人……开言路……施仁政……”忽必烈琢磨这四句话的意思,突有所悟,大为惊喜,“好!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啊!朕就是要把所有的忠良贤能都招集来,为圣朝效力。自从姚枢、刘秉忠、郝经去世以后,没有谁能给朕出过这么好的主意了。叶李,从今以后你每隔五天,就进宫跟朕叙谈一次。就这么说定了,你可要记住,别忘喽?”
“微臣谨记。”叶李受宠若惊,匍匐卸恩,“陛下如此器重微臣,微臣诚惶诚恐,感激不尽。”
天呐!五天进一次宫!这是多大的恩宠啊!众人惊羡不已。
阿合马最擅揣摩忽必烈的心意,他断定叶李这个南蛮子必定会飞黄腾达,暗中生出一个主意。
忽必烈制止住众人的议论,说:“好,都别说了。对于诸位才子,朕都要封你们的官职。南宋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你们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展,有劲使不出来。大元不是南宋,有你们展示才能的时候。只要你们肯为圣朝尽忠效命,朕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才子跪下谢恩:“吾皇圣明!士为知己者死,为报陛下知遇之恩,我等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将在所不辞!”
阿合马看出忽必烈对叶李的特别器重,决定把他拉到自己一边。
这天,是叶李进宫会见忽必烈的日子,阿合马吩咐儿子忽辛备轿。
忽辛说:“阿爹,您要到哪儿去?”
阿合马一边穿官衣一边说:“去皇宫。”
忽辛说:“今天不该您当值,去皇宫有事?”
阿合马脸上挂着神秘的笑,莫测高深地说:“嗯,有事,有大事!”
得意地说完,急匆匆走了出去。
叶李遵照忽必烈的旨意按时来到皇宫,值差太监告诉他忽必烈在内宫接见他。叶李去到内宫,彻里进去禀报忽必烈,说:“皇上,叶李来了。”
忽必烈说:“我正等着他呢,快叫他进来。”
叶李进来,向忽必烈大礼参拜:“臣叶李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高兴得哈哈大笑,说:“哈哈!蛮童秀才今天好精神,起来,快起来。这里是内宫,不必太拘礼。我叫你蛮童秀才,你不会不高兴吧?”
叶李没想到忽必烈会这样亲昵地称呼他,忙说:“不会,不会。陛下这样称呼微臣,微臣倍感荣耀,怎么会不高兴呢?”
忽必烈说:“那好,以后我就叫你蛮童秀才了。来来来,尝尝朕特意让他们为你沏的茶。”
“折杀微臣了。”叶李惶遽万分,“微臣不敢,在圣上面前微臣实在不敢……”
忽必烈说:“朕不是说嘞,不必拘礼嘛?这茶朕不喝,是特为你沏的,尝尝,是什么茶。”
“遵旨。”叶李接过彻里递上的茶,抿了一口细细品尝,对忽必烈说,“如果臣没有猜错,应该是黄山云雾茶。”
忽必烈大为高兴:“嗯!不简单!果然是清雅秀才,名不虚传,喝的是门道。听说这茶很名贵,不过,朕怎么也喝不惯,还是喝奶茶过瘾。喝了朕的茶了,说说,你对治理朝政还有什么好主意?”
叶李说:“臣在江南时,发现不少地方都撤掉了儒学提举司,没有撤的也名存实亡,什么事也不干。”
忽必烈点点头,说:“这事我知道,下面的人说儒学提举司没事干,请求罢撤的。”
叶李说:“臣以为不但不能撤,还应当加强。儒学提举司负责百姓教化,为朝廷培养输送人才,作用非同小可。兴学育人,乃国家根本,人才济济,国家才能兴旺。儒学提举司担负着培养和向朝廷输送人才的重任,怎么能说没事干呢?撤掉实属不妥,应立即恢复,以便为朝廷培养和遴选更多可用之才。”
忽必烈采纳叶李建议,下令礼部立即恢复各地的儒学提举司。
叶李还建议,为了形成敬学尊儒的良好风气,应蠲免儒户的一切徭役。忽必烈也采纳了,让户部拟旨去办。
正在这时,彻里进来禀报:“阿合马大人来了。”
忽必烈正与叶李谈到兴头上,对彻里说:“朕正跟蛮童秀才谈话,叫他有事明天再奏。”
阿合马在外面说:“陛下,臣所奏的正是有关蛮童秀才的事。”
“有关蛮童秀才的事?”忽必烈想了想,说:“好,你进来吧。”
阿合马进来。
忽必烈问:“你说你要奏的事与蛮童秀才有关,什么事呀?”
阿合马却出人意外地说:“臣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忽必烈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请罪?怎么回事,你有什么罪?”
阿合马说:“以前,臣以为只要为皇上征好管好钱粮就算完成了差事,别的事一概与自己无关。现在看来,这是很不对的。作为臣子,应当为皇上操更多的心,分更多的忧。以前,臣对于皇上重用南人很是不满,颇多微词。现在看来,是臣是目光短浅,大错特错了。像叶大人这样的南人,要德有德要才有才,为什么不能用呢?不但要用,而且要重用,破格重用。”
忽必烈听了大为高兴,说:“好!你不愧是朕的股肱大臣,总是跟朕想得一致。朕觉得授他兵部侍郎小了点儿,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授蛮童秀才一个什么官比较合适啊?”
“这……”阿合马经过思忖揣度,说“像叶先生这样的奇才,任尚书左丞当不为过。”
“哈哈!”忽必烈拊掌大笑,说,“你又跟朕想到一块了。朕就是想让他当尚书左丞。”
叶李觉得恍若做梦一般,才几天呀,兵部侍郎就换成了尚书左丞。激动和喜悦是可想而知的。他抑制着心中的惊喜,故意推辞道:“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臣资历太浅,恐怕王公大臣不服,臣万万不敢担当此任啊!”
忽必烈说:“资历浅怕什么?商朝用伊尹,周朝用太公,不都是不拘常格嘛?阿大人举荐,朕亲自任命,他们哪个敢不服?尚书系天下轻重,朕信任你,你就不要推辞了。”
叶李感激涕零,匍匐谢恩:“臣谢主隆恩!”
叶李站起身,又向阿合马施礼拜谢:“谢阿大人提携!”
阿合马心里非常得意,嘴上却说:“同为皇上效力,不必客气。”
一个在南宋敢于叩阙上书弹劾权奸贾似道的英雄,就这样被阿合马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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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醒悟的代价[7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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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统一中国以后,尤其到晚年,嗜利和黩武恶性膨胀,重用善于敛财搜刮的奸臣阿合马,疏远正直汉臣,先前采用的汉法和一些进步政策渐次废弛。阿合马利用忽必烈的宠信,把持朝政,与南必、叶李等人勾结,打击迫害包括丞相安童和太子真金在内的忠臣良将,大兴冤狱。加深了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忠和奸、进步和反动的明争暗斗已到白热化程度。实际上,在忽必烈后期已经埋下元朝覆灭的种子……——
第7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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