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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_20 禾青 (当代)
“是阿里不哥吧?”忽必烈声色俱厉,软中有硬,气势逼人!
“是……不……是……”脱里赤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忽必烈勃然变色,猛地一拍桌案,愤怒地斥责道:“脱里赤!你好大胆!竟敢伙同阿里不哥,违背祖宗家法,僭越篡权,擅自称汗!这可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
脱里赤吓了个半死,急忙跪倒,磕头如鸡啄米,连连说道:“啊!?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呀!是阿里不哥要任命卑职的,实在是不关小人的事呀!”
忽必烈一针见血地说:“哼!你倒推得干净!你不附逆,他能任命你吗?”
“王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脱里赤苦苦哀求,一副悔恨不及痛改前非的样子。
这天夜里,忽必烈和大臣谋士们商量下一步如何做。忽必烈确实没想到阿里不哥谋夺汗位之心竟是如此急切,真正地感到了后怕,痛彻心脾地对郝经:“我还傻乎乎地在前线浴血杀敌呢,人家已经已大汗自居了!多亏你和诸位大臣冒死力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郝经说:“是呀,阿里不哥虽然已经行使大汗职权,但他还没公开向外一宣布,还有挽回的余地。他若一旦对外宣布,生米作成熟饭,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那……眼下本王该怎么办?”忽必烈问。
姚枢说:“马上回和林!”
廉希宪和安童同时说:“姚先生说得对,立即去和林,越快越好!就是把马累死,也要在他宣布继承汗位前赶到!”
忽必烈一拍大腿,说:“好!天亮就动身!”
可是,当忽必烈赶到和林时,却意外地发现阿里不哥不见了,万安宫和阿里不哥王府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在那天夜里忽必烈和大臣谋士们商议的时候,脱里赤乘守卫不注意,换上士兵衣服,从马厩偷出一匹马,连夜去和林向阿里不哥报信儿。
这天夜里,和林的阿里不哥同样没有安睡,在万安宫与心腹们彻夜商议。阿里不哥情绪激动,烦躁不安。因为事情的进展很不顺利,诸王和酋长迟迟未到和林,至今没能开成忽里台大会。忽必烈掌握着几十万铁骑,如果从江南返回,原定计划就会全部落空。他冲布智儿、赤儿火者、刘太平、霍鲁海等人大发雷霆,愤愤地说:“你们当初说得多好,拍着胸脯向本王爷保证,那些宗王酋长已经答应,准能按时前来出席!这都多少天啦?怎么还没到?忽里台会议开不成,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宣布当大汗!蒙哥去世的消息,能瞒忽必烈一时,能永远瞒下去吗?他手下有几十万重兵,如果从江南突然赶回,我这点儿怯薛亲军,能是他的对手吗?”
布智儿说:“浑都海和也速察的兵力都不少,足可与忽必烈抗衡。”
“他们在哪儿?”阿里不哥狠狠瞪了他眼,说,“一个在六盘山,一个在四川,能用得上吗?”
怯薛长急匆匆进来,说:“启禀王爷,燕京断事官脱里赤回来了。”
“啊?!如此着急,出了什么事?”脱里赤连夜赶回,大大出乎阿里不哥的意料,预感到一定发生了紧急情况,对怯薛长说:“快!快宣他进来!”
脱里赤骑了一夜马,再加上心里着急,显得极为惶遽狼狈,累得气喘吁吁,步履踉跄,进得殿来,身子一软向地下瘫去,多亏被侍卫扶住,才没有倒下。
阿里不哥走过去,急切地问:“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脱里赤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阿里不哥对侍卫:“快,拿水来。”
脱里赤接过侍卫拿来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碗水。
阿里不哥问:“你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脱里赤喘着气说:“忽……忽必烈回来嘞!”
“啊!?”脱里赤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众人听来犹如晴天霹雳,惊得目瞪口呆。
“真的?你听谁说的?”阿里不哥脸色阴沉,担心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脱里赤说:“已经到了燕京,各处的招兵站都被撤掉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给您送信的,也好让您有个准备。”
“王爷,我们怎么办?”
“不能让他回和林!”
“跟他拼!”
众人议论纷纷,要和忽必烈硬拼。
阿里不哥眉头紧蹙,问脱里赤:“忽必烈带回了多少人马?”
脱里赤说:“随他进城的只是宿卫亲军,也就几十人。大队人马肯定在后面,或是驻扎在城外。”
赤儿火者说:“王爷,别犹豫了!趁他的大部队还没到,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然,大部队一到,事情就不好办了!”
布智儿在场的人齐说:“王爷!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可就来不及啦!下决心,打吧!”
阿里不哥何尝不想打呀,他恨不得立即把忽必烈消灭掉!可是,他沮丧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不!撤出和林!”
这几个字,是从阿里不哥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声音含着血带着泪。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阿里不哥是急糊涂了吧?怎么能撤出去呢?这不是把和林乖乖地让给忽必烈吗?
“王爷,这个时候您可不能说这样的笑话呀?”
“不!”阿里不哥神色严峻,肯定地点点头,很严肃地说,“我说的不是笑话,是真的,我们立即撤出和林。”
“为什么?”众人大为不解,齐声追问,“为什么呀?这不是不战而退,默认我们怕他吗?”
阿里不哥黑虎着脸,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不!这正是为了最终灭掉他!把他永远赶出和林!”
“王爷,您的意思是……”众人不知道阿里不哥葫芦里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阿里不哥说:“就兵力而言,眼下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继承汗位的事也还没有准备好。要跟他直接正面对抗,必然败多胜少,弄不好要大伤元气,这是兵家之大忌。按旦河畔是我的老营,是我发迹的福地,我在那里经营多年,是绝对可靠的。我们退出和林去到那里,不但可保安然无虞,还可以乘忽必烈立足未稳的机会,立即召开忽里台大会,抢先登上大汗之位,把生米做成熟饭!这样,我就可以以谋逆之罪名正言顺地调动各地兵马,讨伐消灭他!”
“好!此计甚好!”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是一步好棋。
布智儿和赤儿火者说:“忽里台会议要早开,越早越好。我们再去催促各路宗王酋长,叫他们速来按旦河会开忽里台大会,拥立王爷为大汗!”
阿里不哥说:“只要他们推举本王为大汗,不论提什么条件,全都答应!”
布智儿和赤儿火者会意地点点头:“明白!”
阿里不哥说:“好,分头行动吧!”
就这样,阿里不哥和他的亲信,连夜撤出了和林。
忽必烈下令在全城搜查,可是,没有一丝阿里不哥的踪影。
忽必烈让安童去查清楚,阿里不哥到底去了何处?安童回来报告说,打更的更夫说,阿里不哥昨天夜里撤出了和林,去了何处,没有人知道。
忽必烈以及随行的穆哥亲王,还有郝经、姚枢等人,都觉得阿里不哥这一举动太不可思议,有违常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引起种种猜疑和议论,有的说阿里不哥知道忽必烈厉害,威震天下,知道不是殿下的对手,害怕了,偷着跑了。也有的说他自知犯了谋朝篡位的大罪,罪孽深重,害怕忽必烈治他的罪,偷偷地溜了。你一言我一语,莫衷一是。
忽必烈凝思良久,一时弄不清阿里不哥是何意图,对郝经和姚枢说:“阿里不哥突然撤出和林,依你们之见是什么原因?”
郝经的眼睛虽然不大,但充满睿智,忽闪着一边思索,一边说:“不会是把兵埋伏在城外,跟我们玩空城计吧?”
这一想法很快被否定了,因为安童派人到城外查过,四周几十里均无伏兵。
“这么说是他真的害怕了?”姚枢刚说出口,自己就否定了。
郝经也有同感,说:“可能有一些害怕,但这绝不是主要原因,事情也绝不会这样简单,肯定另有意图,而且是更阴险更歹毒的意图!”
忽必烈问:“你有什么根据?”
“没有,只是推测。”郝经纵了纵肩膀,摊开两只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忽必烈陷入了深思:“他会是什么意图呢?”
郝经说:“一时还弄不清楚。臣以为,眼下需要做两件事。”
忽必烈问:“哪两件?”
郝经说:“一是尽快查清阿里不哥去了什么地方?他的意图是什么?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看他要做些什么?”
“有道理。”
忽必烈点头同意。阿里不哥是他的亲兄弟,他对阿里不哥是了解的。按旦河畔是阿里不哥的老营,他在那里经营了多年,是他的吉祥地。忽必烈断定,阿里不哥很可能去了那里。便让安童派细作出去侦探,尽快查明阿里不哥下落,并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来报告。
安童领命,出去安排去了。
忽必烈问郝经:“你说的第二件是什么?”
郝经说:“如果阿里不哥去了按旦河,我猜想,他一定在加紧做继承汗位的准备工作,第一位的就是尽快召开忽里台会议。所以,殿下您的忽里台会议一定要赶在他的前面,所谓先先下手者为强,后下手者遭殃!谁抢在前面宣布继位登基,谁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汗!谁再敢称大汗,就是谋逆!造反!大逆不道!就会举国共诛之,全民共杀之!所以,殿下一定要赶在前面!”
“还有,”姚枢说:“臣查过地图,按坦河离和林很近,阿里不哥肯定会来骚扰。开平是殿下的大本营,发祥地,我们应当撤出和林,把国都定在开平,对我们更有利。”
忽必烈大喜,连声说:“好!有道理!二位爱卿所言极是!本王立刻就办!”
忽必烈回到开平以后,派去联络西路诸王的人都陆续回来了,而且带来的都是好消息,都表示来参加忽里台大会,拥戴忽必烈当新大汗,有的已经在来的路上。另外,穆哥亲王已经拿到了大汗的传国玉玺,正护送蒙哥大汗的灵柩日夜兼程地向开平赶。惟独没有廉希宪的消息,不知道他说服了塔察儿没有?说服不了塔察儿会影响东路诸王,东路诸王不来参加,忽里台大会就开不成。即便勉强召开,也不能服众。
忽必烈心中焦急,脸上凝了一层严霜。
还有一个人也在焦急地思索判断,做着选择。他就是王文统。
王文统人极精明,学的又是权谋之术,最擅未雨绸缪,投机钻营。此次忽必烈攻打南宋,跃马长江,攻势猛烈,鄂州、汉阳指日便可下,为什么突然停止进攻,班师回朝了呢?联想到有关蒙哥大汗在四川阵亡的传言,王文统断定蒙古汗廷要发生巨变。
李璮是一介武夫,头脑简单,愣愣地问:“巨变?能有什么巨变?”
王文统说:“人们不是一直在猜测,蒙哥已经死在四川了吗?现在可以断定,这不是猜测,是真的,蒙哥肯定死了!”
李璮说:“你怎么这么肯定?”
王文统说:“忽必烈的大军攻势正猛,却突然撤兵回朝,为什么?除了汗廷发生了巨变,没有别的解释。”
李璮这才明白过来:“喔?这么说,忽必烈是回去争夺汗位?”
王文统没有说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璮最崇拜王文统,问道:“岳父,您熟悉廷廷里的情况,据您看,这未来的新大汗会是谁?”
王文统不愧是个精明人,对蒙古汗廷的情况了如指掌,分析道:“眼下有资格当大汗只有两个人,就是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他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嫡孙,同蒙哥一样,又都是拖雷长妻唆鲁禾托尼嫡生。按照蒙古国立幼不立长的旧制,大汗应当是立阿里不哥的。可是,这条旧制早就不算数了,蒙哥就是以成吉思汗长孙的身份当上大汗的。论人品、才智、势力、战功,和在诸王中的影响、威望,阿里不哥都不是忽必烈的对手。忽必烈兵权在握,深入不毛,剿平大理;跃马长江,征伐南宋,功勋显赫,世人皆知。阿里不哥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建过尺寸之功,他手下的那些军队,缺少训练和实战,养尊处优,很难和忽必烈抗衡。忽必烈胸怀大志,头脑灵活,做事机敏,人又开明,重用汉人,不仅受到蒙古人,而且也得到不少汉人的拥戴。阿里不哥却顽固守旧,紧抱着祖宗旧制不放,残暴嗜杀,对汉人更是凶狠残忍!依老夫之见,新大汗非忽必烈莫属!”
“这么说,我们帮他儿子去送信,是帮对了!”李璮想起帮脱欢送信的事。
王文统很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当然帮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认真地对李璮说:“喔,对嘞,我要马上去一趟开平忽必烈王府。”
李璮不知道他现在去忽必烈王府干什么,眨巴着眼问:“您现在去忽必烈王府干什么?”
“表忠心!”王文统很是兴奋和激动,觉得自己的决定很英明,很有远见。他见李璮一脸茫然不解,进一步说,“去向忽必烈表态,永远忠诚于他,全心全意支持和拥戴他当大汗!”
李璮觉得忽必烈还没当大汗,现在就表态为时过早,便对王文统说:“还是等等吧,谁当大汗很没一定,万一他当不上,表态过早会给自己带老麻烦,等他当上大汗再表态也不迟嘛。”
“不!”王文统不同意他的看法,说:“当了大汗表态与不当大汗就表态是绝对不一样,可以说有天壤之别!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忽必烈最需要的就是支持,现在去他印象最深。等他当上了大汗,大局一定,耳边听的全是献媚讨好声,你那时候再去,他还会有印象吗?”
经王文统这么一说,李璮觉得还是岳父看得远,笑着说:“姜还是老的辣,岳父大人就是看得远。”
王文统来劲儿,用教训地口吻说:“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都是极有城府的人。你呀,要好好学着点儿。”
李璮心服口服,说:“是,小婿谨记就是。岳父何时动身?”
王文统说:“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走。”
李璮说:“好,我叫人准备一份厚礼。”
王文统到达开平的时候,忽必烈正在王府欢迎从江南班师回来的拔都、八春和董文炳等将领。忽必烈亲自迎出府门以外,看着征尘未扫远路而来的爱将,激动不已,好言抚慰,迎进客厅盛宴款待。
拔都告诉忽必烈,按照他的吩咐,除在新征服的州郡留下足够兵力驻守外,大军全部撤回,已回各自大营休整。
董文炳呈上与宋朝签定的协议条款,上面有贾似道签名和大红玉玺。忽必烈拊掌大笑,高兴地说:“好!太好了!以长江为界,江北皆为我朝领土,另外每年进贡白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不错!意外之喜!跌交拣了个金元宝,意外之喜啊!你们是有功之臣!”
忽必烈把协议拿给郝经、子聪、姚枢和在场的人传看。不但顺利撤了军,还得到这么多好处,众人都很高兴,赞不绝口。
忽必烈对拔都等人说:“你们长途行军,鞍马劳顿,太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谢王爷!末将告退。”
三人告别忽必烈,回到各自府中。
三人刚走,门房护军进来报告,说:“一个叫王文统的人求见,他说是从山东益都来的。”
“益都王文统?”忽必烈感到意外,但蓦地想起李璮派兵护送小王爷脱欢去送信的事,心里不由生出亲切感,:“喔,对了,想起来了,他是益都行省李璮的岳父,李璮曾派兵护送脱欢小王爷去给本王送信。听说这个人很有才,也很精明。叫他进来,就说我有请。”
门军出去不久,王文统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向忽必烈跪下,说:“学生王文统参见王爷,恭祝王爷安康吉祥,万事如意!”
“罢啦罢啦,起来吧。”忽必烈让王文统站起来,对他说:“你和的女婿李璮派兵护送小王爷脱欢去给本王送信,这封信非常重要,关系到成吉思汗家业的成败存亡,本王很高兴,你们立了一功啊!”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作为臣下,是应该的,应该的。”王文统极力做出老实谦逊的样子。
忽必烈说:“本王一向赏罚分明,等汗廷的事情安定下来以后,本王一定对李将军,呵,还有你,进行表彰嘉奖。诶?你到大老远的来开平,有什么事吗?”
王文统说:“有。”
忽必烈说:“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王文统说:“殿下您误会了,学生和李将军都没有什么事求王爷帮忙。”
忽必烈不解地问:“那你来王府有什么事?”
王文统觉得胃口已经吊得差不多了,便说出正题:“殿下容禀,李璮将军派学生前来,是让学生告知王爷,李璮虽然愚钝不才,但追随王爷之心始终不渝。王爷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无人可比,只有王爷有资格有能力肩起大汗重任。李将军衷心拥戴王爷继承汗位,早登大宝。如有人不自量力,胆敢阻拦反对,李璮的几十万大军,随时听从王爷调遣使用。这是李将军拥戴王爷为大汗的劝进表,恭呈殿下过目。”
王文统把劝进表高高举过头顶,安童接过,递给忽必烈。
忽必烈非常高兴,看了看,说:“好,好!李将军对本王一片忠心,本王很高兴,心领了。你告诉李将军,本王是不会亏待他的。”
“谢王爷!学生先告退。”
王文统目的达到,满意地告别而去。
王文统走后,忽必烈颇有感触地对众人说:“听说这个王文统,人很机灵,也有些本事,只在李璮那里做了个无职权的闲差幕僚,是不是太屈才了?”
子聪不同意忽必烈的看法,说:“王爷,这您就不知道了,王文统虽然名义上是幕僚,可您别忘了,他是李璮的岳父,李璮所有军政大事他都参与其中,而且所有谋略决策,大都出自于他。”
忽必烈更觉得王文统是个人才:“喔?真的?这么说,他还是真有本事。”
子聪虽然不熟悉王文统,但听不少人说过此人很有本事,便说:“此人很有些名气,称其才智过人,是不过分的。”
“子聪之见在下不敢苟同。”郝经频频摇头,一脸轻蔑不屑的神态。
“为什么?”忽必烈问,又用开玩笑的口气笑着对郝经说,“郝先生不是疾贤妒能吧?”
郝经并没有笑,很认真地说:“学生不敢。据学生所知,此人学的是权谋之术,并没有真才实学,卖弄权术,投机钻营,浅薄浮躁,不堪大用。”
忽必烈觉得现在不是考察评价人的时候,便说:“好啦好啦,王文统是好是坏,等以后有了空闲时间再议。”
忽必烈话音刚落,派出打探阿里不哥消息的细作回来了。阿里不哥果然去了按旦河畔,在那里安下大营,派出多路使者去联落各地亲王酋长,看样子是要急着开忽里台大会。
忽必烈觉得事态严重,阿里不哥行动迅速,如果让他赶到前面,后果不堪设想。令他焦急不安的是,虽然西路诸王都答应来开忽里台会议,可是,东路诸王一直没有消息,尤其不知道塔察尔是什么态度?廉希宪去说服塔察尔,时间已经不短了,至今音信渺无。塔察尔与自己积怨太深,廉希宪能说服他吗?他要是不来,东路诸王就不敢来,忽里台大会就开不成。
忽必烈感到事情严重,一颗心像浸在冰水里,脸上凝了厚厚一层严霜。
第30回塔察尔泯前嫌拥戴忽必烈
二日并出血雨腥风起草原
就在忽必烈坐卧不宁、焦灼不安地等待廉希宪说服塔察尔的时候,阿里不哥也因诸王迟迟不能来开忽里台大会,而焦急懊恼,火气很大,无端地向也速察和剌真大发雷霆:“布智儿和赤儿火者去联络各路亲王,到现在连个音信也没有,开不成忽里台大会,会坏本王爷大事的!有他们的消息吗?”
剌真见阿里不哥因为发怒脸都扭曲了,心里很害怕,怯怯地说:“没……没有……”
“废物!都是废物!”阿里不哥像只被激怒的猛兽,烦躁地用皮鞭胡乱抽打,“听说忽必烈正在卖劲地拉拢各路亲王,要是让他抢先召开了忽里台大会,本王就完啦!全完啦!知道吗!?”
也速察对阿里不哥安慰道:“王爷,您别急,我派人再去催。”
阿里不哥恨不得各路王爷立即就到:“快去!越快越好!”
“是是!”也速察急匆匆走出去安排。
廉希宪说服塔察尔的事,并不像廉希宪原先想的那样顺利。塔察尔对忽必烈的怨恨,比廉希宪先前预料的要严重得多。塔察尔根本不见他,几次去他的王府,都被档在了门外。连人都见不到,谈何劝说,游说?廉希宪知道,能否劝说通塔察尔关系到忽必烈能否继承汗位的大事,责任重大,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回,塔察尔就是块石头也要把他暖化。廉希宪相信,只要能见到这位固执的王爷,他就有办法把他说服。问题是,这个顽固的家伙根本不见自己,这可怎么办呢?最后,廉希宪决定硬往里闯!他知道这样很危险,若是真的激怒了这位资深老王,他真敢把自己杀掉。但别无它法,只有冒险一试了。
第二天上午,廉希宪来到塔察尔王府,守卫像先前一样说王爷不见,叫他回去。廉希宪不但未离去,反而径直向里闯去。守卫见拦不住,急忙跑进去报告给塔察尔。
塔察尔一听,勃然大怒:“他敢擅闯王府!反了他啦!他有几个脑袋!”
这时,廉希宪已经闯进了客厅。
塔察尔抽出佩刀,猛地抵住廉希宪的咽喉,气愤地说:“你好大胆!这里是本王爷的地盘,岂容你放肆!我宰了你!”
塔察尔怒不可遏,气得发抖,一副要杀人的凶相。
廉希宪不但没有被吓住,反而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塔察尔被笑懵了,说:“你、你笑什么?你以为本王是跟你开玩笑,不敢杀你?”
“不,您敢杀!”廉希宪平静地说,“您是德高望重,威震大漠的老王爷,我是个无名小卒,你当然敢!”
塔察尔说:“知道就好,那你还笑什么?”
“笑你不察天意,蒙昧糊涂,是非不分!”
好厉害!廉希宪居然用如此不敬的语言当面指责塔察尔,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激怒了塔察尔身旁的一员小将,他就是塔察尔的孙子乃颜。乃颜年少气盛,见廉希宪如此放肆,抡起铁锤就要砸廉希宪。
塔察尔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抬手止住孙子乃颜:“慢!我叫他死个明白!”
塔察尔转过身来,两眼闪着冷森森的寒光,逼视着廉希宪,厉声说:“本王爷不察天意?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本王爷向来是体察天意,唯天意而从之。你敢说本王爷不察天意?喔,我明白了,你是转弯抹角地要说服我推拥忽必烈当大汗吧?哼哼,本王爷明白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成吉思汗家的人,都有一身硬骨头,可杀而不可辱。他仗着是蒙哥大汗的弟弟,硬是从我手中把帅印夺去,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叫我拥戴他当大汗,休想!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人,你快走吧!不然,等我改变了主意……”
“你改变不了主意,你不会杀我。”廉希宪神情自若,脸上依稀还有一丝笑容。
塔察尔一怔,问:“为什么?”
“天——意!”廉希宪一脸的神秘莫测。
塔察尔被这个小回回说愣了,眨巴着眼说:“什么?天意?你懂什么天意?”
廉希宪俨然一位博学哲人,拿腔拿调,侃侃而谈,说:“世间万物,皆为天意,也就是世人说的定数,命该如此。你不会杀我,是天意。你的东路军大元帅由忽必烈取代,也是天意!”
“满口胡言!你果然是忽必烈的说客!”塔察尔怒不可遏,气愤地说,“什么天意?完全是巧言折辩!明明那个卑鄙小人在蒙哥大汗面前搬弄是非,说了我的坏话!”
廉希宪一阵冷笑,说:“王爷,您大概还不会忘记吧,当时忽必烈开平,而蒙哥大汗远在四川,相距几千里之遥,他怎么可能去说您的坏话?”
塔察尔一时语塞:“呵……这……”
廉希宪欲擒先纵,说:“王爷您神勇无比,被誉为大漠戈壁的一头无敌苍鹰,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塔察尔听了心里很舒服,昂了昂头,说:“亏你还知道这些!”
廉希宪话锋一转,目光犀利地逼视着塔察尔,哪壶不开偏去提哪一壶:“可是,您想过没有,为什么您统军伐宋以后,却连连败北,寸功未建?”
塔察尔身经百战,这次对宋作战,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糟糕最窝心的一次。连遇淫雨天气,数月不停,他的部队都是北方人,哪有不被阻之理。想到这些,塔察尔恨恨地说:“哼!都是他妈的天气!淫雨连绵,一天都没有停过!就是再威猛苍劲的雄鹰,也得把翅膀淋湿,哪里还飞得起来!”
塔察尔的回答,正是廉希宪希望的,顺势反问道:“那请问王爷,为什么忽必烈接过帅印以后,雨马上就停了呢?云散天开,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王爷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啊?这……”塔察尔眉头紧皱,神色黯然。
廉希宪趁热打铁,咄咄逼人地说:“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巧合吗?您做元帅时淫雨数月不停,忽必烈刚一接手,雨立马就停了下来,世上那有这样巧的事呀?用巧合是解释不通的。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天意!是长生天的有意安排!因为长生天有意要让忽必烈当大汗,所以,才把建功立业的机会交给他!”
塔察尔蹙眉凝思,怅然不语。廉希宪这番话,击中了这位老王爷的要害。
乃颜气盛好斗,见塔察尔被廉希宪说愣住了,便大声说:“爷爷,别听他胡说八道!”
廉希宪不理乃颜,语重心长地对塔察尔说:“王爷,晚辈绝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您想想,忽必烈远征大理,深入不毛,越过了连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都望而却步的金沙江!在成吉思汗的子孙中,谁有如此的气魄!这亘古难遇的立功机会,长生天为什么不交给别人,而偏偏交给忽必烈?此次伐宋,蒙哥大汗连连受阻,以至于死在战场。而忽必烈却进展顺利,跃马长江,直逼鄂州汉阳,如有神助,所向披靡,是我朝打过长江的第一人!难道这也是巧合吗?不!绝对表示!这是长生天在向世人昭示,忽必烈继任新大汉是天意所属!王爷您是成吉思汗家族的资深长者,自当会以成吉思汗家的百年基业为重,绝不会因个人私怨而置祖宗基业而不顾。请王爷心平静气地想想,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二人,谁堪当大汗重任?忽必烈聪颖睿智,文韬武略,谁人能比?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善心肠,他当大汗,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苍天之择!王爷,您是聪明人,懂得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的道理,推拥忽必烈为新大汗,难道不是天道安排、顺理成章的事吗?阿里不哥娇生惯养,心胸狭窄,凶残暴戾,无尺寸之功,难道您能眼睁睁看着把祖宗基业交给他吗?您是举足轻重的长辈,成吉思汗千秋基业的顶梁柱!我相信,您绝不会赌一时之气,而违背天意的!”
“啊!?”塔察尔最信天命,廉希宪这番话正刺中了他的软肋,不由怵然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得不相信廉希宪说的都是实情。自己统兵时,长生天连日阴霾密布,大雨滂沱,长达月余。而忽必烈接手以后,却马上阴霾扫尽,阳光灿烂!这分明是长生天在暗示,我是臣,忽必烈是君,在君臣之间,长生天当然会选择助君而不助臣嘛!我塔察尔一向唯天意而从,从不违逆天意,这次险些逆天意而动,实在是罪过呀罪过!塔察尔磊落率直,认为对的就毫不顾忌地去做,从不蹉跎犹豫,转对廉希宪说:“你说的不错,忽必烈继任汗位,确实是长生天的选择,是天意。我塔察尔从不违背天意,既然长生天选择了他,我遵从便是。”
廉希宪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感到从来未有的轻松,急切而兴奋地说:“这么说,王爷您答应会丧和林,共议推举新大汗之事了?”
塔察尔爽快地说:“塔察尔唯天意而是从,既是天意,我当然要去!不但我去,东路诸王也一个不落的都去。你就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廉希宪喜不自禁,高兴地说:“王爷!小回回替忽必烈殿下谢过老王爷!王爷什么时候动身?”
“国不能一日无君,事情急迫,越快越好!”塔察尔是个急脾气,好象比廉希宪还着急。
“太好喽!我立即回开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殿下!”
廉希宪辞别塔察尔,连夜回到开平,
廉希宪能说通塔察尔,表面看是塔察尔相信天命,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塔察尔对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认识和评价。忽必烈虽然不止一次伤害过塔察尔,塔察尔对他很生气,但忽必烈的性格、胸怀、气度,以及非凡的雄才大略,他是非常佩服和赏识的。而他对阿里不哥却从无好感,认为阿里不哥没有帝王之相,成不了大器。再加上他认为的“天意”,便水到渠成地选择忽必烈。
廉希宪把这一消息告诉忽必烈以后,忽必烈大为高兴,万事具备,只等各路王爷到来了。
塔察尔言而有信,在西路诸王到达之前,便率也先哥、爪都、忽剌忽尔等东路诸王先来了。
忽必烈得报,率领亲王大臣迎出二十里以外。
塔察尔大受感动,急忙下马,向忽必烈抱拳施礼,激动嘴唇颤抖着说:“臣有何德能,敢牢殿下远迎二十里之外!”
忽必烈跳下马背,亲切地搀扶起塔察尔,拉着他的手,说:“王叔德高望重,一路辛苦,小侄忽必烈迎接来迟,还望王叔见谅!”
塔察尔忙说:“哪里哪里,愧不敢当,折杀老朽喽!”
忽必烈和同来的诸王也先哥、爪都、忽剌忽尔等人一一相见。他蓦地看见乃颜,英姿勃勃,昂首挺胸,一副桀骜不训的傲慢神态。忽必烈不认识他是谁,问塔察尔:“老王爷,这位小将军是谁?”
塔察尔回答:“是老朽的孙子,叫乃颜,都是我把他惯坏了,还不快见过王爷!”
乃颜浑身野性,不懂礼貌,很不以为然地向忽必烈拱了拱手:“见过王爷!”
忽必烈心中虽然不悦,但大度地说:“好,好啦。小伙子英气逼人,又是一只矫健的大漠苍鹰!”
塔察尔问:“蒙哥大汗的灵柩可已到达?”
忽必烈说:“已经到达,正在福安寺做道场超度。合丹、阿只吉差人来报,西路诸王已经上路,马上就到。”
“太好了喽。”塔察尔说,“我们走吧。”
忽必烈必恭必敬,按照侍侯长辈的礼仪,亲自扶塔察尔上马。
塔察尔推辞道:“哎呀,这可不敢当,我自己来,自己来。多谢!多谢呀!”
就这样,忽必烈恭恭敬敬把塔察尔和东路诸王迎进馆舍。
西路诸王到达以后,忽必烈在福安寺为蒙哥大汗的亡灵举行超度法会。蒙哥的灵柩停放在大殿中央,前面有一巨大的白色“奠”字。庭院里的旗杆和长矛的木柄上,挂着长长的黑毡。黑色和白色的经幢、帐幔、纸幡、蜡烛、纸人、纸马……使整个寺庙都淹没在黑色和白色的海洋里。庄肃哀戚的佛教音乐,如泣如诉,催人泪下。八思巴已从吐蕃来投忽必烈,是王府的大法师,率领众僧为蒙哥大汗做水陆道场,经声喁喁,钟磬木鱼云锣清越响亮。
忽必烈和诸王翻穿皮袄,一身缟素,虔诚跪拜,祈祷祝颂。
忽必烈的心却没在这水陆道场上,他不住地向外张望,象是在等什么到来。工夫不大,王著风尘仆仆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焦急地四处张望,他在寻找忽必烈。
忽必烈看见了王著,示意他过来。
王著快步来到忽必烈面前,把嘴凑到忽必烈耳边,低声说:“打探清楚了,阿里不哥联络的,主要是蒙哥和窝阔台、察哈台的后代。到现在还没召集齐,急得大发雷霆,骂手下人不会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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