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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_19 禾青 (当代)
这个夜晚,是忽必烈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他经历了空前未有的紧张和忧虑,也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激动和惊喜。他觉得自己仿佛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当朝霞驱走黑夜唤醒黎明时,他觉得自己蓦地从梦中醒了过来。他不敢相信昨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堂堂一国首相、节制全军的最高统帅,怎么能言而无信到如此地步呢?简直匪夷所思,世间少有啊!
郝经看出了忽必烈的心思,说:“殿下,您没有做梦,昨晚发生的一切,都确凿无疑,明白无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忽必烈想起打赌的事,半开玩笑地说:“这么说,我真的输给你了?”
“您当然输了。”郝经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说,“您还敢不敢再给微臣赌一把?”
“还赌?”忽必烈不知道郝经又想出什么好点子,问,“赌什么?”
郝经神秘地笑了笑,说:“殿下您信不信?明天天一亮,贾似道就会派使臣来讲和。”
忽必烈说:“郝经,本王真是服你了。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肯定?你是不是真的会算卦?”
“嗯……”郝经沉吟片刻,说,“怎么说呢?也会,也不会,算卦是推测,微臣也是推测。您说,贾似道统兵到这儿来的任务是什么?”
忽必烈说:“这谁不知道,解鄂州之围呗。”
郝经说:“如果讲和成功,我们势必要撤军,我们一撤军,不就解了鄂州之围吗?他就取得了胜利,不但可以向皇帝交差了,而且还可以成为保卫江山社稷的大功臣。”
忽必烈觉得不可议思:“这……这不是欺骗皇帝吗?”
郝经非常了解南宋这个份头丞相,说:“这就是贾似道!我敢肯定,他必派人前来讲和无疑!”
忽必烈说:“这么说,我们可以撤军了?”
郝经说:“完全可以,而且必须要快。阿里不哥谋夺汗位之心已明,殿下必须以最快速度,立即赶回和林。”
“这……”忽必烈面露难色,“几十万人马,恐怕行动没有那么快。”
郝经说:“您带领少数人先走,大部队随后再走。宋军派人来谈,由拔都和董文炳二位将军应对便是。”
忽必烈想了想,点头说:“嗯,有道理。”对安童:“传我将令,各部首领早饭以后立即来大帐议事。”
吃过早饭以后,各部将领齐集忽必烈的中军帅帐。
忽必烈虽然一夜未睡,依然精神抖擞,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对众将说:“各位将军都知道了,蒙哥大汗已驾崩多日,汗廷大事无人主理。本王早就想撤军回朝,怎奈军情紧急,难以脱身。现在好了,贾似道给了我机会,本王决定立即赶回和林。我已派出使臣通知各路宗王首领来和林奔丧,商议拥立新大汗的事。本次撤军分两批进行,本王带郝经、姚枢和少量护卫亲军先走,丢掉辎重行李,立即出发,以最快速度返回和林。大军主力由拔都、茶呼、董文炳将军率领,在我走后第六天撤退。在此期间,仍要大造攻打汉阳的声势,迷惑宋军。暗中加紧做好撤退准备。如果汉营贾似道派人来议和,就拖住他,与之周旋,为的是多争取一些准备时间,多得到一些好处。但是,记住,不能谈崩。郝先生断定贾似道一定会派人来谈,如果不来,也不要受他的影响,六天后照样按计划班师回朝。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拔都、茶呼、董文炳和众将士欣喜异常,高声答应。
忽必烈走后,贾似道派宋京前往忽必烈大营议和。
宋京作为宋军使节,身穿整洁鲜亮的官服,带着两名随员,告别贾似道,来到辕门外刚要上马,蓦地看见吕文德催马而至,军容不整,神情急切疲惫。
吕文德也看见了宋京,他见宋京穿着只有重要节日才穿的官服,心中颇为生疑,不由问道:“宋大人这是到什么地方去?”
“呵、没、没什么,去、去办点事、办点事……”宋京神色惶促,急急离去。
吕文德发现他去的方向是忽必烈大营,心中一凛,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啊!?是去忽必烈大营,莫非是去议和?”
吕文德急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步向贾似道中军帅帐跑去。
“啊!吕文德?!”廖莹中看见吕文德来了,着实吃惊不小,慌忙走到贾似道身边,说:“相爷!吕、吕文德来了!看样子他知道了宋京去议和的事!”
贾似道喝止住他:“慌什么?我是节制全军的最高统领,皇上许我便宜用事,你怕什么?”
吕文德不等通禀就急冲冲派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丞相,宋京是不是去了忽必烈大营?”
贾似道胖脸一耷拉,冷冷地说:“吕将军,你管得太多了吧?是你统领我呀,还是我统领你?嗯?!”
“呵,这……”吕文德被噎得喘不过气来,只好说:“相爷是统领全军的大元帅,当然是相爷统领末将。”
“知道就好,不该问的少问,免得吃不了兜着走!”贾似道软中有硬,阴阳怪气,随即脸色一凛,厉声质问道:“大军压境,你不在襄阳戍守,擅离防地,你是要……”
吕文德赶忙说:“末将是有事要见丞相……”
贾似道打断他的话,阴沉着脸说:“你少狡辩!我没有召见你,你就是擅离职守,要是让忽必烈钻了空子,哼哼!我认识你,大宋朝的王法可不认识你!去吧!”
贾似道说完,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啊?!这、相爷、您……”吕文德想去追赶,但他忍住了。心中愤愤地想:“官大压死人,何况是在军中。朝廷让这样的人统兵,怎么能不败哟!”
这位有勇有谋的良将,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襄阳。
宋京来北军大营议和,拔都、茶呼、董文炳等人大为高兴,整齐军容,大开辕门,请宋营使者进帐。
宋京率随从走进大帐,向拔都等人施礼:“宋营使臣宋京,拜见忽必烈殿下。”
拔都说:“宋将军,在下不是忽必烈王爷。”
宋京一怔:“啊?这、你、你不是忽必烈?”
拔都说:“这还会有假?本将军是蒙古军征讨副元帅拔都,这二位是先锋茶呼,大将军董文炳。”
宋京说:“忽必烈王爷呢?本使是代表贾似道相帅来与王爷谈判的。”
拔都说:“两军开战在即,王爷身为全军统帅,军务繁忙,恕不能见。王爷委托末将全权处置。”
茶呼帮腔说:“是啊,有什么事,你就跟我们说吧。”
宋京说:“好吧。大宋乃文明上国,礼仪之帮,一向遵循和为贵的古训。交兵开战,劳民伤财,百姓遭殃……”
没等宋京讲完,拔都便说:“看贵使的意思,是来讲和修好的吧?”
茶呼唱的是白脸,大手一挥,怒道:“哼!我军兵强马壮,威势正劲,所到之处如风扫残云,锐不可挡!王爷志在长驱南下,直取小朝廷的临时皇都!临安马上就要拿下来了,岂能跟你们讲和?”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宋京唯唯诺诺,生怕惹恼对方,笑嘻嘻地说,“刀兵相见,打打杀杀,总不是好事嘛。能和,为什么非要兵戎相见呢?对谁也没有好处嘛?”
拔都觉得弦绷得差不多了,便说:“要讲和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那要看你们答应什么条件喽?”
宋京见拔都吐了口,心中升起希望,说:“只要你们肯退兵,两国可以以长江为界,江北地面尽归贵国。”
拔都问:“完啦?”
茶呼说:“不行!我们很快就要打到临安了,江南江北马上就全是我们的了,想割让区区江北一小块土地换取我们的退兵,没门儿!送客!”
茶呼说完,转身就要走。
宋京一见急了,忙说:“别别!别走!只要双方有诚意,具体条件嘛,好商量,好商量。每年再向贵国赔偿白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怎么样?这样行了吧?”
拔都与茶呼和董文炳交换了一下眼色,用不信任的口吻问宋京:“你能做主?”
宋京忙说:“能做,贾丞相委托我为全权代表,当然能做主。”
“既然这样,那好吧。”拔都说,“我代表忽必烈王爷,答应了!不过,我们王爷可不是为了他贾似道,而是关爱天下苍生,不忍心看到黎民百姓惨遭涂炭之苦。”
“是是,是是。”宋京没想到谈判会如此顺利,心中大喜,问道:“既然和谈成功,贵军何时撤退?”
拔都痛快地说:“正式签字之后,我军立刻撤退!”
“好!太好啦!”宋京欣喜若狂,满意而回。
就这样,被迫无奈撤军的忽必烈,无端拣了个大便宜,变成大胜而归。
贾似道听宋京说蒙古北军同意讲和条款,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立即签子用玺。拔都拿到签子以后,按照原定计划,陆续将大军撤到江北。
这些天来,贾似道的胖脸上一直没有笑模样,得此消息以后,云散天开,喜不自禁,开怀畅饮,激越兴奋地说:“嗯,好!蒙古人还是很讲信用的嘛!宋京,速派人去向朝廷禀报,就说我军大获全胜,已将忽必烈的北军打回到江北!要大张旗鼓!大肆宣扬!让所有的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宋京不失时机的吹捧主子:“是!在下明白!相爷,这回,您可成了解救朝廷危亡的大功臣,救民水火的大英雄啦!”
贾似道颇为醺醺然飘飘然。
报捷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高举大红捷报,在临安的大街上一边纵马驰驱,一边大声喝喊:“捷报!捷报!贾丞相指挥有方,王师所向披靡,威震天下,大获全胜!蒙古北军狼狈逃窜,撤回江北!贾丞相解朝廷之危,救了临按!救了宋朝!功勋卓著,恩比天高啊!”
贾似道的仪仗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好不威武气派。
百姓们不知内情,听说贾似道打退了蒙古人,解了临安之围,都把他当成大英雄,站在街两旁,燃放鞭炮,喊着:“恩人!功臣!”欢呼雀跃,热情欢迎。
贾似道坐在官轿里,心安理得的欣然接受着这一切,脸上洋溢着傲慢和得意的笑容,胸脯挺得高高的,仿佛他真是大功臣、救世主!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贾似道的轿子直接抬进了皇宫。
谁都没有注意,在临街的一家酒楼里有一个人,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边借酒浇愁,发泄愤懑。
他,就是叶李。
他看着得意扬扬,傲然不可一世的贾似道,听着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夸大其词的溢美赞扬声,真是苦笑不得,又气又恨。一杯一杯地狂饮不止,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喝得醺醺大醉。乜斜着醉眼,用嘲讽的口吻,似笑亦哭地说:“哈哈!英雄!功臣!恩人!欺世盗名!弥天大谎!都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开天辟地,绝无仅有啊!”
这时,恰好有位客人从他面前走过,他蓦地揪住那人的脖领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喷着吐沫星子大吼:“你知道吗!?什么大获全胜?蒙古军狼狈?这都是谎言!天大的谎言!那用江北大片土地和二十万银子二十万匹娟换换来的呀!二十万,二十万啊!知道吗!?他不是功臣,是罪人!大大的罪人!”
“什么功臣,罪人,二十万,乱七八糟的!放开我!快放开我!疯子!真是疯子!”那人以为他是疯子,奋力挣脱开他,害怕地一边说一边急急离去。
在场的人以为他真是疯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叶李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干脆来了个以假作真,佯装疯癫,借机发泄胸中块垒:“不错,我就是疯子,疯子!哈哈哈哈!”
叶李跌跌撞撞走出酒楼,凉风一吹,酒劲醒去大半。他蓦地想起曹志雄和白士璧,在大军班师回朝前,贾似道便把他们押回临安关进监狱。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叶李决定去看看他们。
叶李提着酒瓶子,摇摇晃晃来到大牢,刚要进去,便见两名狱卒正拖着两具尸体往外走。
其中一个狱卒认识叶李,问道:“这不是谏议郎中吗?到大牢来干什么呀?”
叶李说:“我不是谏议郎中了,我是来看曹将军和白将军。”
狱卒问:“您看哪个曹将军和白将军?”
叶李说:“还能有哪个,就是曹志雄和白士璧二位将军。”
“您原来看这二位呀,呶,就在这儿。”
狱卒说着,打开包裹尸体的草席,里面的尸体正是曹志雄和白士璧,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脸和口鼻青紫。
“啊!?这……”叶李瞠目结舌,顿时惊呆了吓傻了。
叶李扑过去,抱着二位好友号啕大哭:“曹将军!白将军!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在汉阳时你们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叶李失态地拽着狱卒的手,急切地问:“狱卒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他们怎么……”
狱卒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说:“你真是书呆子,少见多怪,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也不打听打听,跟贾丞相作对人,有活着的吗?他们能落个全尸,已经很不错喽。”
叶李的脑子成了一片空白,一幕幕接连发生的事,使他大受刺激,精神濒临崩溃,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从监狱出来以后,居然鬼使神差地向皇宫走去。
皇宫里像在庆贺盛大节日,宋理宗居然走下丹墀去迎接贾似道。这样的恩遇,是破天荒绝无仅有的。众大臣见皇上如此器重贾似道,便争先恐后地为贾似道歌功颂德起来,溢美之词充盈在朝堂上。什么“统兵有方,功勋卓著”呀,“救江山于将倾,解朝廷于既危”呀……等等,甚至有人提出要为贾似道修庙建生祠。
宋理宗挽着贾似道的手走进大殿,特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然后,对大臣们说:“诸位爱卿都知道了,贾丞相不顾自身安危,临危授命,亲赴前线,统兵有方,指挥得力,给了敌军迎头一击,使其溃不成军,仓皇逃窜!不仅解了鄂州之围,还为朝廷除去了多年以来的后顾之忧!丞相对江山社稷立有盖世之功,朕终生不忘,请受朕真诚一拜!”
宋理宗说着,真的向贾似道躬身拜去。
“微臣有何德能,怎敢受陛下之拜,折杀微臣了。”贾似道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宋理宗的拜礼。跋扈傲慢,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对于这件事,少数大臣觉得极为不妥,乱了君臣纲常,助长了贾似道的气焰。但都惧怕贾似道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只是心中愤愤不平。多数大臣是贾似道的亲信,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宋理宗抬手止住喧哗的大臣,说:“国难当头,朕需要的就是像贾丞相这样的,舍生死而救社稷的忠臣啊!所以,朕要重用信任他,封他的官,大大的加封!朕决定擢升贾爱卿为右丞相兼枢秘使,拜为师相,辅佐朕主理朝政。”
贾似道欣喜异常:“谢主隆恩!”
“慢。”宋理宗觉得还不能表达对这位大功臣的重视,想了想,说:“贾爱卿为国操劳,宵衣旰食,身心疲惫,朕颇为心疼。特许你在西湖葛岭风景秀丽处,择地建造楼台馆舍,颐养身心。所需费用,皆由朝廷支付。”
就在这时,神情恍惚的叶李来到皇宫门外,叫喊着:“我要面见皇上!揭穿贾似道的骗局!”竟真的闯进皇宫禁区。
护卫亲军大惊,急忙上去阻拦。叶李硬要往里闯,双方争吵起来。
恰好被宋京看见,急忙跑进大殿,低声对贾似道说:“相爷,叶李那小子在门口吵吵着要闯宫!”
“啊?!”贾似道神色一凛,对宋京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见到皇上!去把他抓起来,带走!”
“是。”宋京急匆匆走了出去。
宋理宗听到殿外有人说话,又见贾似道和宋京神秘兮兮地咬耳朵,便问:“外面好象有人说话,谁呀?出什么事了?”
贾似道有意掩盖,说:“回陛下,是个疯子,臣已经让人赶走了。”
“疯子?皇城禁地怎么会来了疯子?”宋理宗心中生疑。
贾似道瞪了宋理宗一眼,用挑衅的口吻说:“怎么?难道陛下对臣的话还怀疑?”
宋理宗赶忙说:“呵,不不,朕怎么会怀疑爱卿呢?”
贾似道效仿赵高的指鹿为马,蛮横地说“就是嘛!臣说他是疯子,他就是疯子!”
权臣欺君,令人发指!
叶李一而再再而三地同贾似道作对,使贾似道大为恼火。他本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除掉,而且,对于他这位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贾相爷来说,除掉叶李这样的小人物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是他没有,并不是他心生慈悲,因为他觉得叶李在读书中颇有影响,如果能让他投靠在自己门下,或是把他制伏不再跟自己作对,便会影响一大批读书人。他决定亲自审问叶李。
叶李被押进丞相府大堂,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遍体鳞伤,蓬头垢面。
贾似道向宋京示意,宋京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对叶李说:“叶李,丞相爱惜人才,对你一再迁就。你倒好,给脸不要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丞相。按你的罪,杀十次也够了!丞相宽宏仁慈,仍然不忍心杀你,给你个最后改过的机会,希望你要好生珍惜。”
叶李冷冷地:“什么机会?”
宋京说:“只要你不再跟贾丞相作对,你想作多大的官,相爷就叫你作多大的官!这条件够优惠的吧?怎么样?”
“哼!”叶李毫不领情,愤愤地说,“那我就成了你们的狗!”
“干吗说的咱们难听?”贾似道故作豁达,笑着说:“好,我知道,你很清高,不愿做官。也好,我就再迁就迁就你,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规规矩矩、老实老实地给我行个大礼,叫我一声相爷,我就……”
叶李觉得受到巨大侮辱,没等贾似道说完,便断然拒绝,气愤地说:“休想!叫我低三下四、屈膝下跪,没门!休想!士可杀不可辱!”
“哼!”贾似道见叶李不识好歹,软硬不吃,默然变脸,恶狠狠地说:“老夫在朝廷是什么位置,你大概不会不知道?跟老夫过不去,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
“哼!”叶李把头扭了过去。
宋京说:“相爷,这小子不通权变,又臭又硬,杀掉算啦!”
“不!”贾似道一脸奸笑,不怀好意地说:“他不是士可杀不可辱有骨气吗?我偏要侮辱他,不杀他。”
叶李不知道他要怎样整治自己,愤怒地问:“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贾似道凶狠地一边说一边比划,“不干什么,在你的脸上刺上‘贪墨’两个字,你别担心,刺字的人手艺很高超,字刺得很好看,跟花似的!你不是士可杀不可辱吗?哼!我要叫你受一辈子辱!”
“啊!?”叶李大怒,骂道,“老贼!你不能这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贾似道不理他:“来人!行刑!”
应声进来几个大汉,按住叶李,往脸上烫字。
“不能!你们不能这样!老贼!你擅权误国,残害忠良,我要抽你的筋!拨你的皮……啊!啊——!”
起先,叶李不住地挣扎叫骂,后来,便疼得昏厥过去。
贾似道在叶李脸上刺上“贪墨”两个字,叫他生不如死,羞辱难受一辈子。起初,贾似道觉得很满足,很解气。但是后来,他觉得颇有些不妥,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他向蒙古人讲和割地进贡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更不能传到皇上耳朵里。他最担心三个人给他捅娄子,就是曹志雄、白士璧和叶李。曹志雄和白士璧都死了,叶李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这小子拧折不弯,一遇风吹草动,一准儿要生事炸刺儿,滋生事端。留着他总有一天会生出祸端的。他怪自己太浅薄,不该贪图一时痛快而留下祸根。
“干脆!”宋京是贾似道肚子里的蛔虫,看出了主子的心意,向贾似道做了个杀的手势,说,“一了百了,免除后患!”
“嗯。”贾似道点点头,嘱咐说“要干得利索,不要留任何痕迹!”
宋京说:“卑职明白,您就请好吧!”
在一个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宋京带着两名杀手悄悄来到关押叶李的牢房。叶李正朦朦胧胧蜷缩在墙角昏昏欲睡,蓦地发现有人进来,手里拿着冷森森寒光闪烁的钢刀,吓得一激灵,倏然跃起,惊问:“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宋京恶狠狠地说:“什么人?送你上西天的人!”
宋京话音未落,两名杀手举刀向叶李砍去。
可是,就在两名杀手砍向叶李的一刹那,不知从什么地方蓦地蹿出个蒙面黑衣人,身轻如燕、动作极快,踢开杀手的兵器,拉起叶李飞也似的向外跑去。
太突然了,宋京和杀手都惊呆了。当他们清醒过来时,蒙面人正裹胁着叶李向牢外飞跑。
宋京慌忙命令杀手:“追!快追!还愣着什么?快!快追!”
可是,已经晚了。
蒙面人功夫极好,夹着个子瘦小的叶李,一阵风似的逃出了大牢。
宋京飞快回到相府报告给贾似道,贾似道大怒,下令封锁城门,挨门挨户地搜查。折腾了大半夜,连叶李和蒙面人的影子也没有搜到。
其实,蒙面人在贾似道下令搜查前已经出了临安城。她裹胁着叶李来到距临安城十多里的一个荒僻地方,嗵的一声把叶李放在地下,生硬而无感情地说:“你快逃命吧!逃的越远越好,逃到老贼见不到你的地方!”
叶李问:“你是谁?你什么要救我?”
“你没必要知道。”蒙面人把脸背了过去,她在压制自己的感情。
叶李书呆子劲儿上来了,拽住蒙面人的胳膊,执拗地:“不,我一定要知道!”
蒙面人在躲避什么,甩开叶李的手,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说了,没这个必要。告辞,后会有期!”
就在蒙面人转身的一刹那,叶李蓦地发现她是个女的。不由心里一激灵,立即想到了他的那个她!
“啊?!莫非是……”叶李想追上问个究竟,可是,那人已不知去向。
叶李喃喃自语:“莫非是她?不会,她怎么会到这来呢?她也不会武功呀?那会是谁呢?后会有期?莫非以后还会见到这位奇女子?”
临安眼下是回不去了,叶李怀着满腹疑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第29回忽必烈拥兵回汗廷
四王爷密谋袭汗位
一队骑兵奔驰在夕阳西下的余辉里,橘红色的晚霞把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骑在马上的人一个个风尘仆仆,疲惫困倦,但仍然急催坐骑,拼命向前飞奔。走近了我们才发现,为首的是忽必烈王爷,在后紧跟的是廉希宪、安童、郝经、姚枢等人。忽必烈急于知道汗廷发生了什么事,离开江南大营以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向燕京急驰而来。
当夕阳将要收尽最后一缕余辉时,安童蓦地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座城市,最高屋脊的红砖绿瓦在夕阳映照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安童如远航者看见港湾码头一样惊喜万分,大声声:“殿下,燕京!前面就是燕京!”
忽必烈疲惫的脸上绽出笑容:“快!进城!”
说着,紧催坐骑,向燕京急驰而去。
忽必烈一行来到燕京城下,发现燕京城的气氛有些异常,城门上有重兵把守,奇怪的是守城士兵见他们赶来,却把城门关了起来。难道守军没认出来?不会,忽必烈的王旗一直高高飘扬,是不可能认不出来的。忽必烈再看守城的士兵,一个个都很陌生,显然是新换的。忽必烈隐隐感觉到事情比想象的可能要严重。
廉希宪说:“王爷,城门关了,城上有重兵把守!”
忽必烈脸色阴沉:“叫他们开门!”
安童驰马上前,对城上守军喝喊:“快打开城门!我们要进城!”
守军头目狐假虎威:“断事官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城!”
“大胆!”廉希宪催马上前,厉声道,“看不见是忽必烈殿下吗?你们有几个脑袋,敢不让王爷进城!”
守军怔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这……断事官没有说王爷可以例外……”
忽必烈大怒:“那个断事官敢如此大胆!”
守军头目回答:“就是新任断事官脱里赤……”
没等守城头目说完,忽必烈气愤地说:“诶?断事官怎么换成他了?狗屁!谁封的他!快开门!不开门老子杀你全家!”
守军头目知道忽必烈的厉害,不敢怠慢,急忙打开城门,放忽必烈一行进城。
城里的景象更使忽必烈惊诧不小,到处是征兵的招幌,全副戎装的士兵在街上横冲直撞,年轻男子本强行抓走,老人和妻儿拽着亲人不让抓走,拼命阻拦,遭到士兵无情毒打。鸡飞狗跳,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忽必烈心中暗想,看来王妃和子聪所言不差,阿里不哥果然居心叵测,意在图谋不轨呀!不然,招兵屯粮干什么?
这时,一个小头目正在鞭打一名拽着儿子不放的老汉,老汉被打得鲜血涌流。
忽必烈催马上前,喝道:“住手!不许胡来!”
小头目不认识忽必烈,斜了他一眼,不屑回击道:“嘿!你它妈口气倒不小,你是谁呀?不想活啦?敢阻挡老子执行公务?”
安童想说什么,被忽必烈拦住,对小头目说:“你私自抓兵,骚扰百姓,还敢说是执行公务?一派胡言!”
小头目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傲慢地说:“谁说我是私自抓兵?老子是奉旨行事!你竟敢阻挡破坏,就是违抗大汗旨意!你是活腻味了吧?”
忽必烈说:“你口口声声说是大汗旨意,蒙哥大汗已经驾崩升天,你奉的是哪个大汉的旨意?”
小头目不谙上层权力争斗内情,说话毫无忌讳,,:“那个大汗?当然是阿里不哥王爷了!我们断事官说,蒙哥死了,阿里不哥就是未来的新大汗!”
“啊!?天呐!”忽必烈惊得目瞪口呆,他的亲信已经称他为大汗了!谋权篡位,图谋不轨,大逆不道,昭然若揭!忽必烈抡刀砍碎征兵的招幌,气哼哼地向燕京官衙飞驰而去。
忽必烈来到燕京断事官衙署,并不下马,直冲冲向里就闯。
门军认识忽必烈,连滚带爬地去向脱里赤禀报:“大人!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脱里赤在闭目养神,蓦地被惊醒,生气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没有个安稳劲儿!什么事呀?那你急成这个样子,慢慢说!”
门军说:“忽必烈王爷回……回来啦!”
“啊?!”脱里赤亦大感意外,惊得从虎皮坐榻上站了起来,“什么?忽必烈回来了?他不是在千里以外的江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你亲眼看见啦?”
门军慌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没……没错,我来时已经进了院……院子!”
脱里赤吓得瞠目结舌:“笨蛋!你……你为什么不把他拦住?”
门军说:“他是蒙哥大汗的弟弟,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威震朝野的嫡亲王爷,弟兄们腿都软啦,那里还……还敢拦呀?啊?!他来啦!已经到了门外!”
脱里赤惶遽地对门军说:“你待在这里,他要问,你就说我不在!”
脱里赤强按门军坐下,急惶惶向后门走去。
可是,已经被进来的忽必烈看见,冷峻而威严地问:“脱里赤大人!怎么本王一来,你就走呀?”
脱里赤只好返回来,嗫嗫地说:“呵、不不、怎、怎么会呢?卑职见……见过王爷。王爷辛、辛苦嘞,请、请坐。”
忽必烈大摇大摆地坐在虎皮坐榻上,廉希宪和安童在两旁护卫。
脱里赤神情紧张,说话都哆嗦了:“来、来人,给王爷上、上茶。”
仆人向忽必烈献上奶茶。
忽必烈不客气地喝了口奶茶,冷冷地问:“脱里赤,听说你现在是燕京的断事官?”
“这……呵……嗯……是……”脱里赤没有底气,支支吾吾。
忽必烈用嘲弄的拷问说:“怎么本王记得,燕京的断事官,原先不是你呀?”
“呵……这……对对,燕京断事官原先不是卑职,卑职是阿……”脱里赤心慌气促,额头沁出涔涔热汗,他本来想说是阿里不哥任命他的,话到嘴边,突然觉得不妥,随即改口说,“哦,是、是汗廷最近任命卑职的。”
脱里赤的回答并没有蒙混过忽必烈,忽必烈用鹰似的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大声质问:“汗廷?蒙哥大汗驾崩多时,新大汗尚未产生,任命你的是哪个朝廷啊?”
“呵……这……”脱里赤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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