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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如意-吉祥篇

_2 佚名(当代)
这女人简直蠢得可以!早知她这么容易吓坏,他就不该把她吓得太过厉害。现下可好了,把她给吓得呆若木鸡,反而害他得继续猛咳不止,咳得好生累人。
两个弟弟偏偏又站在一旁看好戏,不肯帮他解围。该死的叛徒……
在龙君玮还无动静之下,司徒竣为了不露出马脚,只好继续猛咳不止,为求逼真、合乎常理,还得愈咳愈骇人,咳得他都快真个儿得了肺病。
约莫一刻钟后,他着实咳累了,于是便顺势佯作昏厥不醒人事,阖上双眼喘口气,好生歇息一番。
此时,龙君玮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只见她伸手去替司徒竣诊脉,
一会儿才笃定的喜道:
“我的判断果然没错,你们大哥虽然咳得厉害,却没有更进一步的症状出现,而且脉象也不算太差,应该还有回春的希望,不致于太过短命才是。”这下子她就不必担心这病号会在一年内死去了,幸哉!
佯昏的司徒竣闻言气得七窍生烟又不便发作。
这女人文风不动的原因居然是在观察他的病情,而不是吓呆,该死——
看样子,这女人不若他预想的那般容易应付,他得重新盘算一番才行……
而一旁看戏的司徒衍和司徒昭早已暗笑得快岔了气。
这吉祥公主实在有意思,今后有的是好戏可看了……
第四章
君须惜福贤妻难求
君应知足有妻如我
龙君玮命令司徒衍和司徒昭将昏厥的司徒竣推回房里,安置于床上后,便趁着司徒竣尚未清醒前的空隙稍事离开,去办另一件要紧事儿——煎药。
司徒忠夫妇在龙君玮离开后,便把握间隙溜进司徒竣房里,和三个儿子关起门来召开紧急秘密家族会议。
很显然,今早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夫妇俩已完全知晓,不过他们还是要司徒衍和司徒昭再禀报一遍。
司徒竣尚未想出新的对策之时,司徒忠夫妇已先行做出决定——关于司徒竣和龙君玮之间的斗法,司徒家上下全数中立、隔岸观火,绝不偏帮任何一方,以示公平。
司徒竣虽然很气自家人一面倒的窝里反,但并不反对和龙君玮单打独斗、一较胜负。毕竟他自恃聪明过人、向来心高气傲,也不想以多欺少,赢得不光采。
司徒家的紧急秘密会议方在司徒竣的房里落幕,一股刺鼻难闻的怪味儿便自门外回廊逸入。
稍后,龙君玮便风姿绰约的端着一碗汤药这门。房里的司徒一家一见着她手上的汤药,立即知晓怪味的源头。
龙君玮发现司徒忠夫妇出现在房里,不疾不徐的给他们福了福身,礼数周到的请安:
“媳妇儿拜见爹娘。本来媳妇儿是想先侍候夫君喝了汤药,再去向爹娘请安,没想到爹娘已先过来探望夫君和媳妇儿,望爹娘别怪罪媳妇儿没能及时侍候您们。”
龙君玮教养极佳,言谈举止又极其得体,且左一声爹、右一声娘的唤着,直教司徒忠夫妇俩听得眉开眼笑,老眼眯成一线。
“好好好。好媳妇儿,快别那么拘束,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寒喧过后,司徒王爷夫人便问起龙君玮手上那碗逸着怪味儿的汤药:
“我说媳妇儿,你手中那碗可是你所说的汤药?”
“是的。”龙君玮就是等着有人开口问她,好让她能顺理成章的吹捧自己手上这碗精心杰作,“这汤药味道虽不甚好闻,疗效却属上乘,连我那人称‘药王’的四叔,都翘起大拇指致赞我这帖药方呢!”
“这药敢情是特地为竣儿煎煮的?”司徒王爷夫人深受感动。
“嗯!这药得熬上两个时辰才能煎好,所以媳妇儿特别起了个大早,先赶去厨房煎这药,再回头来侍候夫君起床锻炼身子。”龙君玮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宣扬自己丰功伟业的机会的。
“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儿,竣儿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哪!”司徒忠夫妇心中已认定了龙君玮这个媳妇儿。
“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呢!”龙君玮一点也不推却的大方说道。
话落,完全未察大伙儿的错愕,自顾自的欺近床边坐定,对躺在床上的司徒竣道:
“来,夫君,快把这碗药汤喝了。”
司徒竣给浓烈的怪味儿熏得频频作呕,肯喝掉它才奇怪,但龙君玮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立即又对司徒衍和司徒昭吆喝着:
“二弟、三弟,你们还不快过来将你们大哥扶起来喝药?”
“好的。”司徒衍和司徒昭存心恶作剧的听令行事,无视司徒竣的警告眼神,硬是逼他喝下汤药。
龙君玮在一旁满意的说明:
“夫君只要一天喝三次这场药,一定能增强体魄,体质也会慢慢变好不再那般虚弱,如此便有气力对抗重疾。”
司徒竣快被入口的汤药折腾死,根本没那个闲功夫听龙君玮的高论。反倒是一旁的司徒忠夫妇忧心忡忡,深怕那汤药会对装病的儿子有害,连忙追问道:
“媳妇儿,那汤药是治什么的?喝多了要不要紧?”
“那是增加体力、改变体质的补药,像咱们一般人也可以喝这汤药养生,即使喝再多也百利无一害,只是依据我的估计,一天三次就够了。如果爹娘有喝补药养生的习惯,我可以增加爹娘的分量一起熬煮。”龙君玮相当大方。
“不了,我和你爹没那个习惯,你只管煎给竣儿喝就行了,别分心来照顾咱们,以免累着自己。”只要确定那汤药不会要了儿子的命,司徒忠夫妇便安心了,至于亲尝汤药就不必了:没必要虐待自个儿。
眼看司徒竣给入口的汤药呛得额头冒汗、状甚痛苦,龙君玮体贴的劝说:
“请夫君忍着点,我知道这汤药不但味道怪,且极为苦涩辛辣。很难入喉,但良药素来苦口,相信夫君一定明白这层道理。不过我保证夫君一定能苦尽甘来、药到病除。”
我看是药到“命”除吧!司徒竣在心中连番恶咒。
若不是怕穿帮,打死他也不会咽下那一碗要人命的汤药。
瞧着泪滴不剩的汤碗,龙君玮满意的颔首,又理所当然的使唤起司徒衍和司徒昭:
“二弟、三弟做得很好,我看今后就由你们负责侍候你们大哥喝汤药,若是你们没尽责侍候你们大哥把药喝下,你们就得负责喝光,知道没?”
“知道了。”为了保命,说什么他们也会让司徒竣自个儿独享那汤药。
“我不喝!”司徒竣索性发起少爷脾气耍赖到底。
龙君玮一点也不意外的劝说:
“夫君——”
“我说不喝就不喝!”司徒竣佯怒的瞪视龙君玮,想吓退她。
怎奈龙君玮不为所动,坚持到底:
“你当真不喝?”
“对!”你能来我何?
龙君玮闻言,二话不说的旋身自案头拿了一幅字画,摇晃着问道:
“夫君可认得这字画出自何人之手?”
“那是晋朝‘书圣’王羲之的真迹,是一张十分珍贵的古董字画……”司徒竣惊觉的追问:“那是我放在书斋里珍藏的字画,谁准你擅自取出来?”
龙君玮把他的质问当马耳东风,诡谲的笑道:
“妾闻夫君在未染重病前,很热衷于收集天下间的古董珍贵字画和书文典籍,这厢看起来,即使夫君卧病多年,这份难得的雅兴依然没变嘛!”
“少废话,快把字画还来!”一提及他最为重视的雅好,司徒竣便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横眉竖眼的怒道。
龙君玮见状,正中下怀的说:
“只要夫君肯安份的一天喝三次汤药,妾身自然会将这字画物归原处;若是夫君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重视,那留着这字画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让妾身把它给烧了算了。”
“绝对不行!”司徒竣吓着了。
不识货的蠢女人,居然想烧那么珍贵的字画!?
“这么说来,夫君是肯喝药了?”她的《玮人录》早把这男人的喜恶全给详尽记载,让她得以知己知彼,果然百战百胜。
司徒竣铁青着一张脸,算是默许了,心中气极的咒骂不止却又无可奈何,谁教那些珍贵的字画正是他的致命弱点。
冷眼旁观的司徒一家子人,几乎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能治得了司徒竣,而且还是个看似温婉端庄、会奉夫为天的女流之辈!
“我累了,想歇着,你们全给我滚出去!”从未吃过败仗的司徒竣心里呕得要命,当真耍起性子赶人。
龙君玮不从的说:
“夫君,现下还不到午歇的时候,咱们待会儿用过早膳还要继续锻炼身子呢!”
“你说什么!?”
龙君玮笑得邪门:
“妾身已决定了,在夫君康复之前妾身会妻代失职,代替夫君好生照料那书斋的一切。”
“你……”司徒竣又惊又气。这女人居然敢威胁他!?
若非“请病”在身,他发誓早将这个可恨至极的女人踹到阴曹地府去见阎王。
龙君玮无视司徒竣冒火的怒瞪,继续主导一切地吆喝等在门外侍候的总管刘福:
“好了,用早膳的时候到了,上菜了。今早,老爷、夫人、二少爷、三少爷都要在大少爷房里陪大少爷用膳,听到没?”完全是一家之主的口吻。
司徒忠夫妇不以为杵的示意总管刘福照办。
“是,大少奶奶,刘福这就上菜。”
龙君玮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如鱼得水般快意至极。
太好了,嫁到司徒王府来果然是明智的抉择。
※※※
司徒竣自诩天资过人,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也不曾吃过败仗、受过秽气,就连当今皇上、太皇太后都拿他没辙。
今儿个居然栽在一个才智有限的笨女人手上,着实令他英雄气短,极不是滋味。
更可恶的是:这个笨女人完全不知分寸,竟还想“妻代夫职”、当家作主?打自进了他们司徒王府大门那刻起,便无法无天的大呼小叫、一派理所当然的吆喝他两个弟弟,连爹娘都给她牵着鼻子走,简直可恨至极!
这种呼风唤雨的特权可是他专享的,这个笨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个冲喜的,凭什么夺去他的特权?
这会儿竟还理所当然的发号施令、吆喝刘福上莱,还自作主张的要爹娘和衍、昭全听她的,留在他房里一齐用膳,更气人的是爹娘居然纵容她嚣张!
他并不讨厌大伙儿一道进膳。但那该是由他来发号施令,而不是这个不知收敛的笨女人。
所以他大发少爷脾气的拒绝进膳:
“我没胃口。”他才不会那么没志气,任她使唤。
“那就再喝一碗汤药好了,我这就去端。”尤君玮说着就要起身。
司徒竣一惊,连忙阻止她:
“不必!
“那你是要用膳了?”龙君玮笑得好甜。
司徒竣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再度认栽——毕竟保命要紧,当此极度秽气之际,没必要再虐待自己。
只见他没好气的闷着头扒饭,咬牙切齿的恨恨咀嚼,好像和饭菜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在座其他人看进眼里、笑在心底——好个吉祥公主哪!
好不容易把饭给扒完,司徒竣便翻转身子,倒头就要面壁躺下,不屑再多看龙君玮一眼,省得秽气。
龙君玮却又轻声细语的阻止他:
“夫君,你还不可以歇着。妾身方才不是说过,用完早膳咱们就要继续另一项锻炼?”极其自然的斜瞟方吃饱的司徒衍和司徒阳一眼,对他们使唤道:“二弟、三弟,若吃饱就过来把你们大哥搀扶上轮椅,咱们要到书斋去。”
“干嘛去书斋?”一提及他的宝贝书斋,司徒竣便无法不提高警觉。
“当然是锻炼身子了。”龙君玮有问必答。
“我说君玮,大哥的书斋就只有书籍和字画,如何锻炼身子?”忍不住好奇,司徒昭抢先问。
不过,他聪明的没唤她“大嫂”——会给她瞪白眼。
龙君玮故做神秘的卖了关子:
“去了就知道。”如此可以驱使他俩快点动作。
司徒衍和司徒昭果然在丰盛的好奇心驱使下,动作迅速宛如电光石火一般地将自家兄长抬上轮椅,风弛推往书斋;司徒忠夫妇也以关心之名,跟过去看好戏。
四面楚歌的司徒竣呕得在心中大骂不休,却又无可奈何。谁教他“病入膏育”、“行动不便”。
抵达书斋门口,龙君玮在四双好奇的眼睛紧迫盯人下,宣布她的锻炼法子:
“你们可知晋朝有位征西大将军叫陶侃?根据古书记载,这位陶侃将军每天都以搬砖来锻炼身子。早上把一座砖山给摆到外头,黄昏时再将砖山搬回屋内。如此数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眼看大伙儿目不转睛的紧紧追逐着她的一言一行,龙君玮便愈说愈带劲儿。她就是喜欢引人瞩目,沐浴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下。
“陶侃将军搬砖练身之事给了我很大激发,让我想到让夫君效法陶侃将军搬砖来锻炼身子。不过,夫君长年卧病在床,身体十分赢弱,怕是搬不动砖块,所以我就取‘陶侃搬砖’的精髓之处加以变化运用,改让夫君‘搬书’练身,这样可少去许多负担,夫君较能胜任愉快;正好书斋里那些书也该偶尔搬出来晒晒太阳,以免生书虫,所以这是个一举两得的锻炼妙法。”
“你少自作主张!谁有那个闲功夫搬书?本王要回房歇息了。”司徒竣说什么也不会再让这笨女人称心如意。
他娶她进门是为了确保他今后依然逍遥快活,而不是来折腾自己的!还什么效法祖狄“闻鸡起舞”、“陶侃搬砖”练身子?简直荒唐至极,做梦都休要他再纵容她放肆!
龙君玮被拒并不意外,只是轻叹一气,很认真的再问一遍:
“夫君当真不肯‘搬书练身’?”
“哼!”司徒竣趾高气昂的昂仰下巴,连话都不屑回她。
“那好吧!刘总管,拿火把来。”龙君玮柔声细气的对在一旁侍侯着的王府总管刘福下令。
“你要火把干嘛?”司徒衍迫不及待他想知道龙君玮会怎生对付自家兄长。
“当然是烧了这书斋罗!”
“你说什么!?”司徒竣闻言大吃一惊。
龙君玮不痛不痒的说道:
“反正夫君若继续卧病不起,根本就没机会读书、求取功名,这些书留着只是占地方又容易生书虫,有碍府内打扫,不如把火烧了省事。”
“你这个没知识的愚妇!本王书斋里珍藏的全是前朝古籍和古董字画,价值连城的,你竟然想把它们给烧了?”司徒竣简直不敢相信堂堂相府千金竟如此没眼光、不识货。
“那把它当柴火烧,让它多点贡献总行吧?”龙君玮退一步道。
“不行!不准烧书!”
“那把它们拿去送人总行了吧?”龙君玮又有了新的提案。
“不行!”那些全是他费尽心血、经年累月、一书一画慢慢收集而成的无价之宝,怎能轻易割爱?
“那夫君是愿意搬书练身了?”龙君玮绽露胜利的笑容。
“这……”司徒竣顿时哑然。
为了保住爱书奇画,只得屈服于龙君玮的淫威——搬书练身。
可恶——
第五章
君三生有幸娶我
妾有点委屈嫁你
三日下来,司徒竣几乎给龙君玮磨去了半条命。
清晨天未亮,第一声鸡鸣方起,龙君玮便将他挖出被窝,吆喝司徒衍和司徒昭把他架上轮椅,推到习武场去效法古人祖狄“闻鸡起舞”地运气练功。
练了两个时辰后,等着他的是恶心难闻的恐怖补药一碗。
喝了药汤、进了早膳又给推到书斋,效法古人“陶侃搬砖”练身,把书斋里的书给搬到外头晒太阳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日正当中,又是恶心难闻的恐怖补药一碗。
喝了药汤、进了午膳,总算可以好好歇息一下,睡个午觉。
方小憩一个时辰,便又在龙君玮的吆喝下,被司徒衍和司徒昭自床上架到轮椅上,再次推到书斋去,把上午搬到外头的书如数搬回书斋里。
待全数搬完已是落日余晖时刻,等着满身大汗的他又是恶心难闻的补药一碗。
直至最后一口补药入喉,一天的折腾才告落幕。
最惨的是:一整天的折腾已够他受,他却还得无时无刻咳个几声,且还要时而轻些、时而严重些,忽会儿咳短些、忽会儿咳久些,以证明他的“病入膏育”——简直要命!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他就算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非想个一劳永逸的对策不可。
司徒竣告诉自己。
然,说倒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如上青天了。
一来,他绝对不能“康复”,否则必会被皇上召进朝廷为官。但继续“病入膏盲”下去,他就无法全力以赴的对付龙君玮。只能靠着一张嘴,有气无力的说些没什么气势的气话,或者耍耍少爷脾气;只是这样又治不了龙君玮。
二来,他万万没料到,上从爹娘下到自家兄弟全都背叛他,袖手旁观的看他被龙君玮折腾个半死。
怎么盘算,眼下情况都对他极度不利。他若再想不出对策力挽狂澜,别说像往常一样,易容成长安城第一才子皇甫逍遥四处逍遥快活了,只怕连保住小命都成问题!
司徒竣不禁重叹一气。
敢情他近来流年不利、霉运当道?
“不行,一定得想个法子才成!”司徒竣脸上呈现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想来那女人能占尽上风,正是事前对他做过彻底调查、逮着他的弱点加以制肘,他才会节节败退,无力招架。
所以他只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找出那女人的弱点加以攻击,便可反败为胜、置那女人于死地,恢复原先的逍遥快活。
主意既定,司徒竣便心情飞扬的阖上双眼入睡,好把精体养足,明儿个才有精力进行反攻计划……
方过三更无,司徒竣便在未惊醒司徒王府任何人的情况下,连夜偷溜出府,只在司徒忠夫妇房里留下一张字条,上头写道:
有事赶往长安,一切多加担待!
知名不具
既然自家人都不肯帮他,他就来个先斩后奏,让爹娘自个儿去伤透脑筋。事关重大,司徒竣知道司徒忠夫妇无论如何都会设法瞒过龙君玮,编派出“重病”的他,突然消失的合理理由。
“是你们先背叛我,就别怪我翻脸无情。”顺利溜出王府易容成皇甫逍遥后,司徒竣有种报复的快感,喃喃自语道。
他这趟到长安城,主要的目的是找龙君璃打探龙君玮的事。
龙家七仙女之中,有三个人知道他“装病”的秘密:一个是龙君璃、一个是龙君明、一个是龙君琦。
龙君琦和他一直是死对头,所以他绝对不会去找那女人。龙君明就好多了,但她那夫君是有名的醋桶将军齐傲天,没事还是少惹为妙,省得无端和齐大醋桶结下梁子。
剩下的就只有龙君璃了。
只是,龙君璃是龙家出了名的“女神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动不动就达到“无我”的境界,让人连个鬼影子也找不着。
所以他只能碰碰运气。
抵达长安城后,化身皇甫逍遥的司徒竣精神为之一振,一路直奔好些日子不见的“逍遥山庄”。
在逍遥山在稍事歇息后,他便到文人雅士聚会的几处熟络景点去串门子,打探一下他不在长安城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如能打探到龙君璃的消息就更完美了。
许是物极必反,霉运走多了,幸运终是会降临。他运气极好,没花多少功夫就如原打探到龙君璃的消息。
原来她已嫁进成王府去了,而且夫君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成五爷成熙烈。
怪哉!君璃究竟是何时成亲,他怎么事先一点儿也未曾听说?
不管了,等见着本人再问清楚便是。
不过他和成王府素无往来,这么冒然去访恐易引人侧目,还是先到成家的“成门镖局”总镖局去向成熙烈招呼一声较为妥当。
主意既定,司徒竣便即刻赶往成门总镖局。
“你说什么!?君璃姑娘去了洛阳城!?”司徒竣满是期待的脸,当下垮了下来。
“没错。她陪家母去洛阳城的庙宇上香还愿,至于是哪座庙我就不清楚了。”成熙烈冷着一张冰脸道。
早知龙君璃去了洛阳城,他就不必千里迢迢的赶来长安了。“多谢成五爷相告,在下这就赶到洛阳去。后会有期,告辞!”
虽然他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着擅长“无我”之术的龙君璃,但这回应该比较容易找着。因为龙君璃这次是和成王府的成夫人同行,不是单独行动,又是去庙里上香,应该有迹可寻。
本来他是计划在长安城多逗留几天,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着龙君璃、打探出龙君玮的弱点,所以他决定先赶回洛阳城去。
返回“逍遥山庄”收拾行囊时,发现三弟司徒昭坐在山庄里头等他。
“大哥——”等着了司徒竣,司徒昭立即冲上前。
司徒竣尚在记仇,没好气的挥开自家兄弟,冷冷的怒道:
“你追来干嘛?”
“大哥,现在不是闹意见的时候,大事不好了!”由于事态紧急,司徒昭一来就劈口嚷嚷。
“莫非那笨女人又干了什么蠢事不成?”司徒竣闻言,几乎是反射性的追问。
司徒昭猛地颔首,急切的道出真相:“君玮她一早醒来,听闻大哥和爹娘半夜启程去求医,三人皆不在王府里之后,便宣布暂由她代理当家。接着就……”
“就怎样?快说!”司徒竣愈听愈心慌,额际冷汗直冒。
司徒昭一口气说到底:“本来她是要总管召集府上所有长工、丫环,重新发派每个人的活儿。谁知这时知府大人突地来访,说是原本的主试官昨夜突染重病陷入昏迷、不醒人事,但再过三天就是放榜日,若不把剩下的卷子阅毕、及时拟好榜单,便会赶不上放榜日,那问题就大了。所以知府大人特地亲自到咱们府上拜见,想请爹被挂上阵,代为阅毕剩下的卷子,并拟妥榜单。偏偏此时爹娘为了替大哥圆谎护航,早已启程出远门去。结果君玮就自告奋勇的说她现在代理爹当家,自然也可以代替爹去批阅卷子并拟榜单。知府大人知道她是相府千余、龙家的七仙女之一,又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吉祥公主,便欣然拜谢,一拍即合的把君玮请到官府阅卷去了——”
“你说什么!?”司徒竣表情活像食人恶鬼般狰狞恐怖。
“我和二哥见大事不妙才分别行动,二哥负责去追回爹娘,我则到长安城来知会大哥。大哥,你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先赶回洛阳城去阻止那女人再说!”司徒竣气急败坏的快马加鞭,赶着救火去。
“是!”司徒昭紧跟于后。
老天爷,你可要保佑咱们司徒一家,千万别让那个笨女人闯出什么大祸来!
司徒竣心乱如麻,恨不得能再加快脚程。
当此危急之时,耳畔偏偏直响起:龙君玮和龙君瑶是龙家出了名的“闯祸搭档”这事儿来。
该死!该死!该死!他一定在走霉运,错不了的!
※※※
司徒竣一心希望能在放榜之前赶到洛阳城的官府阻止龙君玮。可惜天不从人愿,沿途遇上不少麻烦事,耽搁了行程。待他赶回洛阳城时,正好是放榜日,榜单已张贴于市。
事到如今,司徒竣只能冀望司徒衍有顺利追回司徒忠夫妇俩,及时阻止了那个笨女人代批卷子的荒唐事。
怎奈他再度期待落空。
司徒衍并未找着司徒忠夫妇,所以司徒忠夫妇至今仍浑然不知已发生惊天大事,正在某处藏身,一心一意为司徒竣擅离王府一事掩饰。
“现下是怎生情况?”司徒竣以皇甫逍遥的身分赶回司徒王府,一见等在门外的二弟司徒衍便劈口问。
司徒衍气色还不算差的说:“还是尚未有爹娘的小落,不过知府大人对君玮代批卷子一事似乎相当满意,君玮拟的那份榜单知府大人也完全赞同。目放榜至今尚未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是我们自个儿太过紧张……”
“不是不会发生,而是还没传来!”司徒竣打断二弟的话,极度不满的坚持己见,“你们真以为那个笨女人有那等本事批卷子、拟榜单?那个知府大人满意的不是那笨女人批拟的结果,而是看上她的背景,知道她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吉祥公主、龙家的千金,又是咱们司徒王府的媳妇儿,即便出了什么娄子,光是如此显赫的背景就会保他无事,懂不懂?”
经兄长提点,司徒衍和司徒昭才恍然大悟的慌乱起来,“大哥所言甚是。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就只能等着事情发生再随机应变了。”司徒竣无奈的重叹一气。
若他知道那笨女人究竟捅出什么娄子,自然会先去收拾。可,天知道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只好等东窗事发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才说着,远远地便扬起漫天烟尘,杂沓的马蹄声接踵而至。少顷,一大票差爷和皇亲国戚齐向司徒王府直逼而来。
“看到没?麻烦来了。”司徒竣没好气的对两个弟弟道。
“现在咱们该怎么应付?”司徒衍和司徒昭一见浩浩荡荡的人马愈来愈逼近自家门口,皆慌乱不已。
“冷静点,一切有我!”司徒竣一派大哥风范,显得极为冷静沉着,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大哥可别忘了你现下的身分是皇甫逍遥。”明知司徒竣不会犯这种错,司徒衍还是不厌其烦的提点。
司徒竣果然不可一世的嗤哼:
“你以为你大哥是何许人?怎么可能犯那种错?”他又不是龙君玮那个才智有限的笨女人,啧!
三兄弟在大哥司徒竣领导下,站在王府门口严阵以待来人,随时准备接招。
转眼,以赵王爷为首的一票人马便恶形恶状的当街叫嚣:
“快把吉祥公主给叫出来!”说话的是依恃爹亲权势,耀武扬威的赵府小王爷赵臬。
跟在他后头,狗仗人势的是赵臬的岳丈大人胡突、大舅子胡衣和娘子胡梨。
知府大人则哈巴狗似的尾随手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我还以为来者何人,原来是洛阳城恶名昭彰的赵小王爷,赵臬小王爷哪!”司徒竣早就看赵臬和赵王府亲家胡氏一族的嚣张跋扈不顺眼,今儿个正面对上了,自然不会给他们太好的脸色。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冒犯小王爷?还不一快磕头。给小王爷陪罪!”赵家大舅子胡衣狗腿的上前直指司徒竣的鼻子龇牙咧嘴道。
司徒竣才不吃胡衣那套,天不怕地不怕的说:“在下皇甫逍遥,正是人称长安城第一才子‘逍遥公子’。”
“谁管你是什么才子、公子,再不快点给咱们小王爷磕头赔罪,我就叫知府大人办了你,当街赏你三十大板。”胡衣狗仗人势,说得口沫横飞,好不得意。
“是谁在我们司徒王府门前放肆?”司徒竣才要教训胡衣,龙君玮适巧赶至现身,一见着皇甫逍遥便笑颜荣荣的招呼,“原来是皇甫公子来访,快请进来里边坐。”
“你就是吉祥公主?”眼看赵臬给龙君玮的绝艳风采谈得忘了说话,小王爷夫人胡梨妒意横生的跳出来发飙,一副想将龙君玮生吞活剥的恶煞模样。
像是存心气死胡梨般,龙君玮波光潋滟的嫣然一笑,一派名门千金的大家风范道:“妾身正是吉祥公主,请问诸位是——”
面对仪表比自己出色的龙君玮,胡梨难掩护恨的张牙舞爪:“你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竟敢在我爹的卷子上批那等天大不敬的评语,该当何罪?”
“卷子的评语?”司徒竣插嘴问道。这个笨女人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就是这个。你们大伙儿都好生瞧瞧,好替我爹评评理!”胡梨抢过仍痴痴望着龙君玮发呆的赵臬手中那份卷子,在众目暌暌下公开示众。
那是赵臬的岳丈大人胡突这回赶试的卷子,他在上头提了一首诗道:
老童提笔泪涟涟,
窗下读书四十年;
今日宪台仍斥我,
回家一命到黄泉!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四句诗是在暗示主试官得录取他,否则便以死相胁。而他乃赵小王爷的岳丈大人,若因赴试不中而自尽,那赵王府势必会兴师问罪。
言下之意,就是要胁主试官非得录取他不可,不然便吃不完兜着走!完全是狗仗人势的恶霸作风。
司徒竣至此已参透个中奥妙:想那主试官怕是不敢开罪赵王府,才托病把烫手山芋给丢出去,所以知府大人才会找上他们司徒王府当替死鬼。
不过,现下最令司徒竣在乎的不是代阅一事,而是龙君玮在那四句诗下头所批的评论——
老童提笔泪涟涟,——爱笑!
窗下读书四十年;——未必!
今日宪台仍斥我,——自然!
回家一命到黄泉!——该死!
司徒竣再也忍不住,当下纵声大笑,直赞道:
“批得好!批得好哪!”虽然他仍然认定龙君玮才智有限,但对她这四句评论倒是大为欣赏。
早已憋得险些岔了气的司徒衍和司徒昭,见自家兄长毫无忌惮的纵情大笑,也跟着放胆大笑。
可怜的知府大人其实也很想大笑,却怕开罪赵王府,只好继续强忍着,在心底偷偷窃笑。
眼见皇甫逍遥和司徒家二兄弟目中无人的大笑不止,胡梨恼羞成怒的猛扯了夫君两三下,心机狡诈的大肆挑拨离间:“夫君,你看,这些人根本没把你这个小王爷放在眼里,才敢如此放肆的嘲笑夫君的岳丈大人,夫君再不给这些狂民一点颜色瞧瞧,好生教训教训他们,只怕传出去会给人看扁哪!”
司徒竣方要出面摆平,龙君玮抢先一步阻止了他,朗声笑道:“皇甫公子稍安勿躁。现下这司徒王府是妾身代为当家,这件事自当由妾身处理,皇甫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你只需在一旁静观便成。”
她才正准备大显身手,岂可让这个男人抢了她的锋头!
话落,龙君玮不给司徒竣机会反应,便硬将他挤到后头去,自个儿当家作主起来。
只见她对望着她便笑的赵臬风姿舞约的福了福身,柔声细气的道:“妾身龙君玮,不知赵小王爷来访,有失远迎。失礼之至,在此向赵小王爷陪个不是。妾身知道赵小王爷大人大量,必定不会怪罪妾身才是。”
话落,又投给赵臬一个更令人神魂颠倒的笑餍,迷得赵臬险些口水直流。
“对对对,吉祥公主说的是。小王大人大量,不会怪罪你。”美人当前,赵臬早已忘了身在何处。
“夫君——”胡梨又妒又气,不依的拉扯赵臬,却给赵臬猛地挥开。
龙君玮见状,又对赵臬嫣然一笑:“多谢赵小王爷不罪之恩,那关于赵小王爷岳丈大人的事……”
“当然要办你!”胡衣和胡梨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对着龙君玮叫嚣。
龙君玮无视胡家兄妹的恶形恶状,把火力全数集中在握有真正决断权的赵臬身上,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瞅着赵臬道:“小王爷也觉得妾身有错吗?如果小王爷真的认为是妾身不对,那妾身这就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便佯作要给赵臬下跪,眼角还逼出了盈盈泪光,楚楚可怜极了。
赵臬哪见得美人受委屈?心疼的连忙出声阻止龙君玮:
“吉祥公主快别这样,小王可舍不得哪!”若非顾及身分,他早就将尤君玮给狠狠地拥抱入怀,好生呵宠了。
龙君玮打铁趁热的噙泪瞅着赵臬,我见犹怜的哽咽:“这么说来,小王爷是不认为妾身有错?”
“那当然,考试本该凭藉实力,落榜表示实力不如人,该回家自省再多加努力,怎可反过来怪罪主试官不公?简直是目无王法,可恶至极!”
龙君玮眼见胜利在握,又给了胡氏一家最后一击,对赵臬大灌迷汤道:“妾身就知道小王爷是个深明大义的贤王,教妾身好生崇拜,更是羡煞令夫人哪!”
赵臬给她吹捧得心花怒放!不住大笑,“吉祥公主真是太捧小王了。”
“妾身才不是胡乱吹捧,而是实话实说。”龙君玮骗死人不偿命的又道,简直乐坏了赵臬。
胡梨见苗头不对,赶紧又道:“夫君……”
哪知才一开口就给赵臬斥退下去:“够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不对,自己实力不足还敢怪罪主试官?简直丢人现眼,小王差点也给你们连累了!这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否则就是和小王作对,听见没?”
胡氏一家眼见大势已去,再不甘心也只好忍声吞气的听令应道:“是!”
于是,龙君玮笑容可掬的送走了赵臬一行人,一场灾难至此方有惊无险的安然落幕。
一旁观战的司徒衍、司徒昭和王府总管刘福,莫不对龙君玮的表现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有司徒竣一点儿也不高兴,恨恨的在心底咒骂:
好个爱出锋头的笨女人,居然自作主张的当家作主起来,简直放肆!再不想个法子治她,只怕就要爬到他这夫君头上来了……
第六章
君不见世人皆羡你
君不闻世人皆赞我
几经斟酌,司徒竣决意暂时以是皇甫逍遥的身份客居司徒王府。好生对付龙君玮。——若是他继续以“病入膏肓”的司徒竣和龙君玮周旋,情形依然会对他大为不利,胜算不大。
于是他修了封密函,差二弟司徒衍带去给已捎来消息的司徒忠王爷夫妇,要他们在江南的别府多待些时候,等他去函再回洛阳城来。
至于他何时会去函?自然是他赶走龙君玮之后。
是的,赶走!
他已想好对付龙君玮的计策——诱她红杏出墙!
这法子虽下流了点,但为了自身的逍遥快活,他已顾不了那许多。反正那女人是深受太皇太后宠爱的吉祥公主,又是龙家的千金,即便稍微坏了点名节也无伤大雅,上从皇上、太皇太后,下至龙氏一族都会设法摆平、替她掩护,他根本毋需担心。
一旦龙君玮偷了男人,他便可以她不守妇道为由,光明正大的休了她、赶走她。
思及此,司徒竣唇边不觉扬起一抹恶意的冷笑。
※※※
以皇甫逍遥的身分客居司徒王府的第一个早晨,司徒竣起了个大早,好尽快实行计策,速战速决。
本以为龙君玮会趁司徒忠夫妇和身为夫君的他不在而赖床晚起,意外的,龙君玮依然起了个大早,坐镇在大厅里指挥王府里一切的大大小小事物。
远远凝睇埋首专注于帐本的龙君玮,司徒竣心中颇为感慨。
凭良心说,龙君玮长得十分讨人喜欢,是他最欣赏的美人典型。
虽然她的个性怪了点,又喜欢出锋头、引人注目,但他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和她在一起,永远会有令人瞠目结舌的鲜事发生,一点也不会无聊。不似一般大家闺秀那般矫揉造作、呆板无趣。
他若真心想成家,一定会找个像龙君玮这般奇妙有趣的姑娘家为妻,生活才不会一成不变。
可惜情势不对,注定他和龙君玮无缘共度一生。
她是皇上和太皇太后派来揭发他的冲喜娘子,他却不想被揭发“装病”一事,以免落得入朝为官的命运。因此他们的立场是绝对对立的,永远不会有交集……
“皇甫公子,你醒了?”龙君玮对完帐本,抬眼见着司徒竣便亲切的打了声招呼。
“嗯。”现下身分既是皇甫逍遥,自然不能给龙君玮脸色看。
“昨夜睡得可好?”龙君玮一派当家主子的口吻。
“一夜好眠。那‘月临轩’景致极为清雅,又不时飘逸着芙蓉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一下子便酣然入睡了。”月临轩是他亲自设计的,也是整座王府中,最令他情钟的景点。
“我就知道皇甫公子一定会喜欢月临轩。”龙君玮自信的笑言。
“何以见得?”分明是歪打正着或者向衍与昭打听来的,还敢那么大言不惭!
“因为我也最喜欢月临轩。”
“哦?”这女人有这等好眼光?意外。
龙君玮逮着机会便滔滔不绝地抒发自己的才学:“那月临轩依水而造,水边绿柳垂杨,不时引来水中鱼儿穿梭娱戏,生意盎然。花廊外遍植淡粉色的芙蓉,招意成群黄蝶飞舞其间,淡粉、娇黄,一静一动,又别是一番情趣。足见造景之人独具慧心巧思,面面兼俱。”
“吉祥公主真是好眼光哪!”司徒竣不吝大方赞赏。他十分意外眼前这女人居然能完全看透他独特的巧思。
想那那月临轩建造至今,尚未有人发觉这份奥妙呢!他一直等待有缘人慧眼识巧,没想到等着的竟是这个女人……
一时之间,他对她有了另一番看法。
“皇甫公子,请至‘迎曦阁’进早膳。”龙君玮说着便要总管刘福为他引路。
“不急,我等你一齐进膳。”
“皇甫公子不必客气,妾身尚有要事处理,还是请皇甫公子先至迎曦阁进早膳,妾身不想让人以为招待不周。”龙君玮得体的客套。
为了计划着想,司徒竣不再推却,先行往迎曦阁去。
司徒竣在迎曦阁坐定,总管刘福便将早膳菜肴—一呈上,司徒竣见着满桌配置得宜的菜色,不禁对亦知他“秘密”的总管刘福赞道:“我说福伯,你的配菜功夫又进步了呢!如此的搭配恰到好处,口味浓淡兼俱、色泽丰富引人,调理不油不腻又兼俱养生之效。”
“多谢少爷赞美,不过小的不敢居功。这桌菜色全是大少奶奶一手搭配,小的只是听令照办罢了。”总管刘福老实的托出。
司徒竣闻言哑然,心里头有点不可思议。
那女人还满有一手的嘛!因为那帖可怕的补药,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柴米油盐皆不通的无用女人呢!
搭配得宜的菜色令司徒竣胃口大开,比往常多吃了许多。
可,一直到膳毕,龙君玮依然未出现在迎曦阁,司徒竣忍不住向总管刘福问道:
“吉祥公主在忙些什么,怎么迟迟不来用膳?”
“大少奶奶在王爷、夫人和小王爷不在的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忙得没有时间用早膳,方才大少奶奶也差了丫头来要小的撤了她的早膳。”总管刘福言谈间,在在流露着对龙君玮的赞赏。
聪明如司徒竣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只是刻意忽略的又问:“她究竟都在忙些什么?”该不会又在搞什么令人头痛的事了吧?
“大少奶奶在王爷、夫人和小王爷出远门求医当天早上,便要小的备妥王府上下所有长工、丫环的工作分派和赏钱情形帐目给她,说是要研究其中是否有分配不公的情事,她好适当调整,让大伙儿都心服口服。”总管刘福好生佩服的说:“大少奶奶真是了得,真的找出了许多不公之处重新加以定夺,替小的解决了许多长年困扰着的纷争,大伙儿都好感激、好佩服大少奶奶呢!还有……”
“她现在人呢?”不想再听刘福继续褒扬龙君玮的丰功伟业,司徒竣淡淡的打岔。
“大少奶奶人在书斋。”
“什么?!”司徒竣立即自座椅弹跳起身,直往书斋狂奔而去。
上天保佑,他的珍贵古籍、字画可别给那不识货的女人毁了!
“你在做什么?”司徒竣人未进书斋,急吼声便已先夺门而入。
撞开门、定睛一看,龙君玮正端坐在书案前,闻声抬眼对气喘吁吁的司徒竣笑道:“皇甫公子何事如此匆忙?”
司徒竣没那个闲工夫搭理她,心惊胆战的火速环顾书斋四壁,见珍贵古籍、字画皆安然无恙才稍松了一口气。
方吐一口气!旋即瞥见怵目惊心的一幕——有本古籍正在龙君玮手中!
“你想对那古籍做什么?!”他箭步冲上前,急欲出手去抢救爱书。
龙君玮及时喝了一声:“别动!”
司徒竣应声下意识的微怔。
龙君玮顺利的黏贴好古籍最后一处,满意地吁了一口气。
瞧见龙君玮小心翼翼的阖上手中的古籍,司徒竣相当意外:“你在修书?”
“嗯!”龙君玮起身把修补好的古籍归回原位,又自书柜上取下另一本有破损的古籍回座。
这不识货的女人居然会修书?司徒竣随后翻阅龙君玮方修补好的古籍,对于她完美的修补功夫大感意外,不输他的用心。
一个想把珍贵古籍拿去当柴火烧的人,竟然会如此煞费苦心的修补古籍?!
司徒竣被搞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这是怎生情况。
“听衍说,你之前曾扬言烧了这书斋,怎么这会儿却在这儿修补起古籍来?”
龙君玮眸底绽露深刻笑意:“那只是吓唬我那病夫君,好教他听话锻炼身子的威吓之辞罢了。这书斋里收藏的,全是些极其珍贵稀罕的古籍经书、古董字画呢!谁会那么不识货的把它们给烧了?简直是造孽。”
这女人是在唬他?!而他居然深信不疑的给她耍的团团转,又是“闻鸡起武”,又是“陶侃搬书”的折腾了半死?!司徒竣不敢相信自己又一次栽在这女人手上,心中又惊又气,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说谎耍他的骗子。
龙君玮未察司徒竣的怒意,整个人沉醉在修补古籍的活儿里,轻轻一叹,衷心忖赞道:“我那病夫君真是个极其爱书、爱画的风雅之人。”
“何以见得?”莫非她早已怀疑他这皇甫逍遥的身分?司徒竣不动声色的提防着。
龙君玮就是在等着他问话,好畅所欲言:“你瞧瞧这满室的古籍、字画.上从秦朝、两汉、东晋、西晋,下至当朝太宗先皇贞观之治时期,直至时下文人所看的典籍经文、诗词字画应有尽有,而且几乎全是真迹或已绝版的书籍,实属珍贵难得,如此收藏绝非一朝一夕可成,需得经年累月、耗时费力去四处寻觅方能有成。而我那病夫君现年不过二十有五,又已病卧床榻五、六年之久,足见这满室的古籍、字画,绝大多数是在他未染恶疾时所收集。换句话说,我那病夫君定是自小便极醉心古籍、字画的收藏了。”
“原来如此。”有见识,不简单。确定龙君玮并非识破他的身分,司徒竣撤掉了防心,对她的观察入微和推敲判断极为印象深刻,“不过公主能有这般见识,想必也是爱书惜画之人。”
“嗯!我自己也一直醉心收集古籍字画,所以深知其得来不易。我想在与我那病夫君充当夫妻的这一年里,尽己所能的替他修补、整理一些古籍字画。”这确是她对同为爱书惜画的司徒竣一片心意。
“为什么是一年?”司徒竣极感兴趣。
龙君玮不讳言的坦白道出个中原委:“不瞒公子,其实我并无意嫁人为妻,想无拘无束的过一生。咱们龙家人并不在意我这般决定,可太皇太后却非要我出阁不可。所以我才会想出这个计谋,挑个病夫君嫁;若夫君早死,我便是‘寡妇’,若夫君康复,我便是‘弃妇’,今后皆可不再为逼婚所苦,逍遥度日。偏偏太皇太后心疼找,而开出了我那病夫君若是在婚后一年内死去,我便得再嫁的条件才允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那病夫君在一年内死去。为了避免他短命早死,我才会煞费苦心的锻炼他的身子,让他至少能熬过这一年。”
“所以你才会说是一年。”司徒竣万万没料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等曲折的来龙去脉。
本来以为龙君玮是存心恶整他好逼他“康复”,所以他才会那么震怒难平。不想,她竟是真心真意想保他小命——虽然原因有待商榷。
不过这么看来,她便不是皇上和太皇太后来揭发他的人马了。
可,回想起那封“休妻状”,和眼下所说的“一年夫妻”,司徒竣不知怎地,一颗心突地郁郁沉沉,没来由的闷闷不乐。
“公子有心事?”发现司徒竣心不在焉,龙君玮暂停高论问道。省得自个儿猛唱独角戏,那多无趣。
“不,没事。不过这和你代为修书有何关联?”
司徒竣重振精神问道。他根本不必在意她嫁他的动机为何,更不必在意什么休妻状和一年夫妻之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依计行事赶走这女人,否则这一年内他不给折腾死才怪。
龙君玮原本神采奕奕的亮眸倏地蒙上一抹阴霾,轻叹一气才道:
“该说我对我那病夫君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慨吧!”
“此话怎讲?”司徒竣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和她交谈的感觉。
“公子有所不知。我从小便很羡慕我那病夫君……他和我一样,自幼便资赋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一十有三就已中了状元,因而深受当今皇上赏识,当下宣布待我那夫君年长些,便要召他入朝为官,羡煞了天下人和满朝文武。而我却因深为女儿身,即使再如何才气纵横也进不了闱场,更不可能受皇上赏识奉召为官,充其量不过是知书达礼的相府千金。我的遗憾无奈是身为女儿身,我想我那短命夫君必也为病重无法大展长才而深感遗憾。所以,我应是这世上最能了解我那注定早死的夫君这些年来感受的人了。然,眼下我还是比短命的他幸运些;因为我只要熬过这一年便能自由逍遥,他却一直到病死都得活在这般朝不保夕的不安之中,遑论再有机会入朝为官、施展抱负。因此我想趁这一年内,尽己所能的替无法亲自修补这些古籍、字画的他尽点心,好让注定会短命早死的他,哪天真不幸病死时能走得少些遗憾。”
虽然龙君玮左一句短命、右一句早死,着实不中听极了,但司徒竣却能感受到她言语间的真诚和心意。
他知道世人皆羡煞他的际遇,可,无心某官的他却视此等幸运为畏途、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为了逃避入朝为官,不惜长年装病。
无论有再多人羡慕他,他都无动于衷,未曾受到丝毫影响。
可今天,龙君玮一席话却让他颇多感触。
“你想入朝为官?”
“不尽然。我只是觉得男人比女子幸运多了,可以自主的过活。不像女人,无论自身意愿如何,非得被迫依附男人过活不可,否则便不见容于世上。至于入朝为官,得看看是什么官职。若是整理照料古籍字画之类的差事,我便极有兴趣。毕竟皇宫大殿里的藏书、字画最为丰富了,且全是些咱们这等寻常百姓终其一生都可能没机会见识的珍贵书画。如能一辈子在古籍、字画中工作,我自是不会排拒入朝为官,不过其他官职就没兴趣了。”龙君玮坦率的道出她心中的想法。
司徒竣愈是和龙君玮深入交谈,愈发现龙君玮的独特之处。
这女子不若他先前所想般愚昧,而是个极有思想、主见的聪慧女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一生佳配……
不经意地,他瞧见她手绢上绣有字句,不禁好奇地问:“公主手绢上可是绣着字?”
“嗯,是一首自我解嘲的诗。”龙君玮个性使然,一有机会便不忘大肆宣扬自己的才学,很大方的将手绢借给了司徒竣赏玩。
好洗练的绣功!不过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绣在手绢上那首诗:
学富五年,
才貌无双,
志比天高,
叹为红妆。
司徒竣阅毕感触极深,相较于龙君玮的无奈遗憾,他着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有了这等想法。
“如果我们能互换就好了……”司徒竣无意间脱口叹道。
“你说什么?”龙君玮不解其意。
“没事……”司徒竣心头一惊,连忙敛口。
好险!差点露出马脚。
不过,那不经意脱口的话,却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话……
第七章
窈窕淑女难得
君子好逑自然
昨儿个和龙君玮在书斋里修补了一整天的古籍字画,使得计划一直未有进展,所以今儿个司徒竣特地起了大早,决计好好施展计划。
他一用完早膳便向龙君玮提出要求:
“在下已有一阵子未到洛阳城来,想趁这趟前来好好游玩一番,不知公主能否妻代夫职,尽一番地主之谊,陪在下四处见识见识?”
一句“妻代夫职”轻易打动了龙君玮,只见她大方的应允:
“公子远道而来,又是司徒王府的贵客,妾身自当尽这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公子。”
“这么说公主是答应了?”他就知道这招铁定见效。
“乐意之至。”
“那我们这就启程。”司徒竣不想做无谓的担搁。
“嗯!”
※※※
见着王府大门前有两匹骏马,龙君玮颇为诧异的问向总管刘福道:
“这两匹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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