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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蜗牛有爱情

_11 丁墨(当代)
  季白沉吟一会儿,对孙普说:“孙厅,我建议留下两人,安抚证人、同时向证人获得这一伙罪犯的画像;再押送犯人先到仰光,继续审问;我们其他人立刻沿公路,进行追踪抓捕。并请提萨少校留下一队人,暂时保护几名证人。”
  孙普思索片刻,点头:“按你说的办,事不宜迟,马上上车。”目光扫视一周,刚要分派人手,就听季白淡淡说了句:“许诩跟着我。”许诩答:“是,师父。”
  ——
  事态紧急,提萨的大部分人都留在后方,其他缅甸官员,也一同押送犯人回仰光;提萨亲自带了十来个人,跟着专案组。
  本来提萨还对专案组的追踪存有疑虑——因为犯人已经离开有几个小时了。但当他看到季白等人根据车轮痕迹、脚印和地图进行精准定位后,不由得对中方刑侦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卡车在山路上奔驰了半个晚上,天亮的时候,提萨找来几辆小车。
  季白一直没休息,亲自开一辆车,许诩和两名士兵坐在后排。过了几个小时,他跟一个中年士兵换手,坐到许诩身边。
  季白握着她的手,问:“你怎么看?”
  许诩微微一笑:“是机会。”
  季白也笑了。
  许诩说:“这一伙人态度非常狂妄、言辞还有点不切实际,很可能是噜哥的犯罪势力在国内被打击后,新吸收的年轻成员,所以行事才会这么冲动大胆。噜哥行事一向谨慎,我们对她在缅甸的犯罪团伙成员一无所知。这帮人捅出这么个篓子,反而给了我们顺藤摸瓜的机会。”
  季白淡笑:“孙厅说得对,今天是真正的开门红。”
  又过了一阵,许诩轻声问:“你昨晚是不是在我包厢外头守了一整晚?其实没必要。”
  身旁没动静,转头一看,季白已经累得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41
  专案组追踪了两天。
  第三天中午,抵达迈扎城。按照已有线索,这里也是噜哥集团经常出没的地方。因此专案组更加确定这伙人的身份。
  迈扎城是缅北最繁华的的城市之一,但看起来跟中国某个城乡结合部没什么差别。新修筑的大片楼房,与树林、农田毗邻,公路上有宝马奔驰,也有农用拖拉机。
  城镇正中,几条街都是拥挤林立的赌场、夜总会,大白天还闪着霓虹,音乐声很大很嘈杂,街上行人形形□。那伙人开着一辆面包车,在赌场背后一座不起眼的小楼落脚。
  专案组并没有马上实施抓捕,而是像许诩说的,预备放长线钓大鱼。组长孙厅安排了两名刑警,留在赌场附近盯梢,其他人先找地方住下。
  当地黑帮势力鱼龙混杂,为免打草惊蛇,孙厅让提萨找了家位置偏僻的旅店,其实就是家农家旅馆,三层木制小楼,朴素又安静,门口是大片的稻田,但是离公路很近。
  孙厅召集大家开了个短会,讨论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和分工,然后干脆的大手一挥:“累了几天,全都去睡觉,明天一早各就各位。”
  ——
  季白回房间后洗了个澡,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经是夕阳斜沉。给许诩发短信:“吃饭没?”
  回得很快:“刚到餐厅。”
  季白微笑,回:“等我,马上下来。”
  餐厅在一层,露天还摆了几张桌子。季白刚下楼,就看到许诩背对自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白色塑料桌子前。他嘴角微微扬起,刚想走过去,旁边一桌的陈雅琳和另一名刑警招呼他:“季白,坐这儿。”不由分说拉他坐下。
  许诩听话的专门挑了个没人的桌子等他,听到动静,回头瞥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提萨包下了整间旅馆,十来名士兵也正捧着盘子坐在、蹲在楼外廊道里吃饭,还有几个人弄了个炉子,自己烤东西吃。
  ——
  许诩刚吃了几口,忽然感觉对面站了个人,抬头一看,是名皮肤黝黑的年轻士兵,在她盘子里放下一条肉肥焦黄的烤鱼。
  许诩:“呃……不用,谢谢。”
  但是士兵听不懂,朝她咧嘴一笑,走了。走出几步,还朝廊下士兵们一挥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士兵们全起哄,看着许诩笑。
  普通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尴尬娇羞,但许诩一般不会有这样的情绪起伏。她抬眸直视着他们,静默片刻,放下筷子,双手合十朝他们礼貌的点头微笑,表示感谢。
  士兵们笑容更灿烂了。许诩继续低头吃饭,尝了一点鱼,味道还行。
  过了一会儿,又有士兵走过来,手里一大块甜瓜,这是士兵们到旁边田里摘的。这下许诩有点过意不去了,起身婉拒推开,士兵强硬的将她手一拦,把水果放下,然后一脸笑容,立了功似的迈着阔步走回士兵堆里。
  ——
  季白一边吃饭,一边抬眸看着士兵们频繁往许诩桌前凑。旁边的一位云南的老刑警,笑着说:“东南亚这边的男孩,都喜欢皮肤白的女孩子。许诩在这边会很受欢迎啊。”
  陈雅琳笑着说:“中午一个士兵还跟我说:‘长官,你们中国警察抓犯人很厉害,但是怎么让小女孩也跟着破案?看起来比我妹妹还小。’”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刑警都笑了。
  陈雅琳又说:“我还听到他们私下里说什么‘兔子’,八成是给许诩起的外号。”她的语气微微有些喟叹:“这些士兵,也都是半大不小的农村孩子,过早卷入战乱,没有正常的成长环境,其实本性大多淳朴善良,没有恶意。”
  老刑警哈哈大笑,季白仔细一听,士兵们的缅语和笑声里,还真夹杂着零碎的中文“兔子”、“小兔子”什么的。
  这时,集合号吹响,士兵们全起身去提萨那里集合了。走廊外顿时空空荡荡。许诩还坐在原地,埋头在吃。
  过了一会儿,季白收到她的短信:“吃不完,有地方倒掉吗?”
  季白回:“去屋子后头等我。”
  ——
  屋后也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全用黄褐色木头铺就,踩在上面吱呀作响。屋外正对的是一片小山,树林茂密,晚霞绚烂。许诩坐了一会儿,就见季白的身影从拐角出现。
  吃饭用的是个大铁盘子,士兵们都是很豪放的把食物直接塞进她盘子里,鱼肉、牛肉、地瓜、蔬菜、水果……她几乎没怎么动,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也不好分给其他人。
  她不喜欢浪费,当地人和士兵更是非常爱惜粮食,倒掉被人看到很不好。可旅馆没有冰箱,又不能放。
  季白挨着她坐下,看她轻蹙眉头,微微失笑,伸手接过:“我吃。倒掉不好。”
  许诩一怔,侧眸看着他:“你……吃得下?”
  季白扫一眼盘子里的分量:“还可以。”刚才收到她的短信,他就果断没添饭了。
  ——
  许诩知道,刑警办案有时候条件会艰苦,但大多数时候,季白是个对衣食住行很讲究的人,甚至跟她一样挑剔。虽然盘子里的东西应该挺干净,但她没想到,他会愿意吃,还是自然而然的接过就吃。
  夕阳慢慢下坠,树林间的日光一点点变淡。旅馆周围安安静静,偶尔传来士兵的嬉笑声。
  许诩看着身旁的季白。他吃得很安静,但是速度很快,大口大口扒拉。食量也真的比她大很多很多,盘子里的食物正匀速减少,那么多东西,都能塞进他的铁胃里。阳光照在两人坐的位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涂上一层淡黄的光泽,越发显得眼睛黑黝黝的,下巴还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透出一股平时没有的、老实憨直的劲头。
  许诩默默的想:好有男人味,真的好有男人味。
  很快季白就吃完了,把空盘子递给她。许诩拿起来走了几步,又停步拐回去,低头凑过去,在他温热的脸颊轻轻一吻。
  季白失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说:“我房间有条缅甸官员给的烟,一会儿取了,分给士兵。”
  “你觉得有必要?”
  季白看着她白皙小巧的侧脸答:“有必要。”
  礼尚往来,真诚相待。这样,平时他们也会多照应……季白家的小兔子。
  ——
  接下来的几天,季白等人几乎全天候在外跟踪、监视、蹲守,许诩作为后勤,一直留在旅店里。大伙儿的付出非常有价值,已经初步确定了噜哥集团的五个主要据点。
  在迈扎城这种不发达国家的边陲城市,政府放任不管,完全靠**、卖~淫、走私等非法活动,获得经济的畸形繁荣。而当地中国黑帮的犯罪手段也是五花八门,一句话——只要赚钱,什么都干。专案组只要收集到足够证据,就能名正言顺推动缅方展开行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
  然而证据收集工作开始后,并不顺利。
  专案组首先秘密走访了几户传闻中曾经被黑帮勒索、打劫过的中国商家。令人懊恼的是,尽管提及黑帮,他们的神色都会变得惊惶不自然,但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开口,更谈不上作证。
  调查取证工作陷入了困境,需要别的突破口。
  ——
  这天中午,季白和另一名刑警乔装成游客,蹲守在一家中国人开的超市附近。
  日头非常炽烈,白晃晃的水泥马路上热气蒸腾。季白两人穿的短袖,里面却藏了厚厚的防弹衣,热得汗如雨下。两个小时过去了,衣服就像在水里泡过,*贴在身上。
  终于,一辆面包车突兀的从街角驶过来,在超市门口猛的刹车,车门哗的拉开,七八个手持铁棍的男人跳下车,凶神恶煞的冲了进去。很快,打砸声、尖叫声、哭喊声传来,从超市里跑出一些人,有游客也有当地居民。
  季白拿起对讲机,低声说:“提萨,你的人进去。”
  话音刚落,对面巷子里走出几个背着枪的克钦士兵,小伙子们一脸闲散,晃进了超市。
  过了一会儿,那些歹徒冲了出来,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季白两人走进超市,里头一片狼藉,所有货架被砸得稀烂,顾客已经全跑光了,几个售货员畏畏缩缩站在收银台后,一名穿着真丝衬衣、三十余岁的彪壮男人,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脸色非常难看——超市当天的营业收入全被抢走,此外照相机、手机、虫草等高价值货品也被搜刮一空。
  ——
  受害的店主叫周成博,很快被季白等人,秘密带到临时安排的一家酒店房间里。
  窗外夜色幽深,周成博坐在椅子里,伤口已经包扎好,脸色铁青。他本身是个豪放强硬的性格,今天歹徒闯入后,为了阻止他们抢劫贵重物品,他还与其中一人发生了厮打。
  季白沉吟片刻,开口:“周先生,按照这伙儿歹徒的往常做法,你不仅会损失金钱,本人也会被他们绑架,向你的家人索要赎金。你今天是幸运的逃过一劫。”
  周成博脸色骤变。他其实听说过类似传闻,曾经有中国商人受尽虐待,支付巨额赎款后才被释放。
  但传闻毕竟是传闻,当地招商引资的政策又实在太优惠了,他心想富贵险中求,还是来迈扎城经商了。而前几个月确实也平安无事,赚了不少。没想到今天还是被盯上了。
  其实今天对于专案组来说,也是比较尴尬的情况——中国警察没有执法权,当地警察不作为。只能在关键时刻,让克钦士兵进去,喝止他们。军方和黑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底有些忌惮,所以没有把人掳走。
  季白看着他的脸色,继续说:“今天他们没得手,以后肯定还会再来。你只有与我们合作,彻底铲除这个祸害,将来才能继续平平安安赚钱。”
  周成博闻言沉思片刻,猛的抬头看着季白:“我愿意作证!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警官,一定要把他们都抓干净!”
  周成博不仅愿意作证,还表示要去说服他的同乡商人,一同揭发中国黑帮的罪行。这让专案组喜出望外。孙厅指示:继续暗中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同时保护好周成博的生命财产安全,绝不能让他被黑帮加害。
  ——
  季白把周成博送回住处,再回到旅店,已经是夜里八点多。夜风徐徐,地面依旧冒着热气,他抬头望着许诩窗口柔和的灯光,微微一笑,回了自己房间。
  这几天在外面跑,衣服能湿了又干好几回,脱下来有白白一层盐渍。季白把臭衣服扔盆子里,就去洗澡了。
  比起其他人,留在旅店的许诩,工作相对轻松。到了晚上也没什么事,坐在床上看资料。听到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季白回来了。
  因为天气实在炎热,大家睡觉前都把窗户和门开着通风。许诩端着盘水果,敲门走进季白房间时,正好看到他穿着T恤短裤,坐在一个大盆子前洗衣服,倒像个普通的居家男人。
  旅店条件简陋,只有一台老式洗衣机,根本轮不上,许诩嫌不卫生,也从来不用。季白也是如此。
  许诩走到他身边蹲下,季白抬头亲了她一下,继续劳动。许诩蹲着不动,把水果一块块喂到他嘴里。等他吃完了,又给他喂口水、擦擦嘴,然后拍拍自己的手,自个儿躺床上看书去了。
  夜色很静,窗外传来农田里青蛙的叫声,林间昆虫的低鸣,还有季白洗衣服的声音。许诩看了一会儿书又忍不住放下,看着盆子里的衣服:“你就洗成这样?”
  季白看她一眼:“有意见?”
  其实季白洗衣服,在男人里已经算挺干净挺到位了。但到底是男人,动作难免大开大阖,落在许诩这种精益求精的人眼里,不行。
  “让开,我来。”许诩跳下床走过去。
  季白却将她手一拦:“不用,一边呆着。”
  许诩疑惑:“为什么?”
  季白看着她,没答。
  是啊,为什么?以前在警校,看别的男生有女朋友帮忙洗衣服,其实有点羡慕。心想哪天也能有这么个女孩,让他心甘情愿穿着她亲手洗干净的衣服?
  可真的有了这个她,却舍不得使唤。
  季白眼中浮现笑意:“闲着没事?去拿点防蚊膏给我抹抹。”
  “哦。”
  ——
  许诩房里的防蚊膏已经用完了,下楼去找旅店老板又要了一瓶。回到季白房间时,衣服已经迎风一件件晾在阳台上,季白刚好冲了凉从浴室走出来,身上只穿了条沙滩短裤。
  许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chi裸的上半身,微微一怔,目光立刻下移。
  季白眼中升起笑意,走过去,拉她在床上坐下,把整块背对着她:“抹吧。”
  “哦。”
  这几天他晒黑了点,脖子颜色明显比背上深,他的背宽阔结实,腰倒显得窄而有力,右肩上还有一道细细的暗红的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因为隔得近,她甚至闻到了男人肌肉散发出的一点点微热气息,这让她的脸默默发烫,立刻挖出一小块药膏,均匀的涂抹起来。
  季白正对着阳台,眼睛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许诩的动作很轻,冰凉柔软的手指,擦过他的皮肤,令他全身毛孔仿佛都张开……
  夜色越来越深,小楼内外安安静静,季白将许诩压在床上,唇深深的吻着纠缠着,一只手大手摁在她胸~口,轻轻的揉。空气里只有两人略显燥热的呼吸声。
  许诩穿的是一条齐膝的家居裙,非常凉快,但是样式保守,才穿出房间。季白腾出一只手,滑到了她裙摆上——是探进去呢还是探进去呢还是探进去呢……
  大手刚摸到她的一只膝盖,就被蹬了一脚。季白失笑,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季白抬起头,停住不动,许诩也看着门口。
  敲门声传来,是组长孙普的声音:“小季,开门,有点情况跟你沟通一下。”
  ——
  孙普是刚刚接到国内电话,得到些新线索,一时兴起,就想跟最得力的组员先沟通沟通。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季白才来开门。
  两人在沙发坐下,季白床上的蚊帐是放下的,薄被也拢成一团,还丢了一堆衣服,乱七八糟。
  孙普了然——季白应该是睡了,被自己吵醒。不过工作为重,他也不在意,就跟季白聊了起来。
  ——
  孙普呆了十来分钟就走了,季白刚关上门转身,就见许诩从被子里冒出小小的脑袋,长长的吐了口气。虽然两人都有分寸,不会因为恋爱耽误工作,但旁人不一定这么想。他们一直不对专案组的人说,也是没必要。
  季白笑意加深,坐到床上,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团抱进怀里:“继续?”
  许诩推开他:“快十点了,我回去了。”说完就推开他,又扒开被子,往床下爬。
  季白本来没打算留她,毕竟明天还有工作。谁知一抬眸,就见她腰臀正对着自己。大概是在被子里蜷缩姿势,米色裙子下摆不知何时掀了一角,搭到了腰上。露出整条白皙纤细的大腿,那线条柔美光滑的不可思议,就跟玉脂似的。再往上,就是条酒红色小内裤,恰恰勾勒包裹住雪白的臀,那臀小而翘,他两只手掌都能……
  喉咙瞬间有点发干,他下意识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许诩下床被阻,有点意外,刚要开口让他松手,忽然感觉到……屁股和大腿有点凉……反应过来,立马反手将裙子一拉、遮住、还拍了一下确认稳妥。
  再回头,季白已经松开了她,神色淡然自若,眸色沉沉的看她一眼,不语。
  许诩的脸慢慢烫了起来,立刻跳下床,告别:“我走了。再见。”声音闷闷的。
  许诩回到房间,躺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百度:“初次性~~~~~~交注意事项”。
  看了一阵,终于冷静下来。
  草木皆兵为时过早——睡觉!
  ——
  许诩决定以后晚上尽量不去季白房间,现在两人都在出公差,万一干出出格的事,她觉得不合适,季白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接下来几天,两人基本没时间单独相处——随着证据逐渐丰富,专案组终于开始筹备最后的收网抓捕工作。大家忙得昏天暗地,每天睡觉时间都不够,两人也完全没再去想工作以外的事。
  连续艰苦的工作了十几天后,孙普带两名刑警,赶赴周边另一个城市,与缅方官员会晤,确定最后的抓捕日期和行动计划。迈扎市暂时留下季白、许诩等七人。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密切监视多名犯罪嫌疑人,同时保护周成博等主要证人。
  ——
  天色刚亮,季白就到了周成博的超市,跟上一位值夜的刑警换班。
  周成博就住在超市后头的办公室里,刚起床。这段时间下来,他跟季白已经很熟了,丢一包烟过来:“台湾烟,还不错,够冲。”
  季白接过,深深闻了闻,又还给他:“是不错。谢谢,戒了。”
  周成博就笑:“我看他们都抽,刑警还有不抽烟的?怎么,老婆不让?”
  季白脑海中浮现许诩安静的侧脸,心头一柔,淡笑不语。
  周成博见他默认,点头:“我一猜就是——我老婆也爱管。”
  两人正说话间,有人在外头敲大门:“老板,包裹。”
  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穿着邮政制服,双手捧了个四四方方包裹,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上。
  周成博掏出笔签收,嘀咕:“你还挺早!仰光?啊对,是我舅舅……”
  送货员沉默着,拿了回单,转身大步走了。季白站起来,盯着他的背影沉吟不语。这时周成博边拆包裹,边问:“季警官,你老婆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
  专案组其他人今天都外出了,只有许诩留在旅店里,忙碌的整理证据资料。
  爆炸声传来时,她正望着窗口在思索案件问题,听到轰鸣的声音,一抬头,就见远远的城中,燃起了一簇浓黑的火光。
  那个位置很熟悉,正是周成博的超市附近。
  许诩拿出手机拨季白电话,一遍、两遍、三遍……不通。
  她拔腿就往楼下跑。刚到楼门口,又停住,转身跑向提萨的房间。
  提萨今天留在旅店休息,许诩进门时,他刚挂上房间的座机听筒。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脸色极为难看,用生涩的中文对许诩说:“周……季……爆炸!”
☆、42
  事态紧急,提萨开一辆军用大卡,带上许诩和二十多个兵,火速往那边赶。
  天色已经全亮,晨光照得整条街明晃晃的。远远便见烟光之处,人影绰绰。沿街许多窗户大开,住户探头张望。
  到超市跟前的时候,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昔日洁白宽敞的商铺,此刻灰黑破损、烟尘弥漫,满地都是倾倒的货品和玻璃碎片。
  ——
  手机依然没信号——以前发生过手机信号遥控的爆炸案,所以这次爆炸一发生,军方就切断了通讯网络,避免爆炸再次发生。信号不知何时能恢复。
  其他刑警也没出现——他们今天都有监视任务,并不能随时脱身,也许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加之通讯不通,要联络上还需要时间。
  许诩和提萨暂时只能靠自己。
  提萨点了一队兵,对他们低语几句,又拍拍每个人的肩膀。士兵们点点头,一个个转身就往超市里冲。围观人qun看到这架势,议论声更热烈了。
  许诩一个人在马路中间站定,面前十几米处是狼藉的超市,背后是嘈杂的人qun,侧面相隔不远的十字路口车来车往……所有纷杂的画面和声音,仿佛同时涌进她的脑子里。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停在超市对面马路上的季白的车。这让她心头一跳,立刻深呼吸凝神静气,继续搜寻。
  超市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其他可疑痕迹。她又绕到后巷,微微一惊——超市后门半掩着,地上、墙面溅有斑驳血迹——这里发生过厮打。
  许诩回到马路上时,士兵们已经彻查了整个超市——里面没人,也没有伤者和尸体。这让许诩和提萨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依旧紧紧悬着。
  士兵们开始盘问路人,看能否找到目击者。
  ——
  超市地处闹市区,人口密集,很快有了线索。
  爆炸发生时,一位清洁工人正好在超市后巷附近打扫。他说:“我看到有人在巷子里打架。七八个人,拿着铁棍,打两个男人。”
  这印证了许诩的推测。她拿出手机,翻出季白的照片,又从资料袋里拿出周成博的照片给他看。
  “对,被打的就是他们,身上都挂了彩。我怕惹麻烦,就先去扫对面街了。过了一会儿听到爆炸声,我往这边一看——那几个拿铁棍的,拖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上了一辆面包车。”
  ——
  清洁工人记住了车牌号。很快,士兵就在相隔两条街的一家赌场后巷里,发现了这辆面包车。
  提萨和许诩坐在街头的一辆小车里,透过望远镜,只见赌场后门守着两个彪壮大汉,而面包车车门和地上,依稀残留着血迹。
  这个赌场,也是噜哥集团的主要据点之一。
  提萨看着许诩:“我的人不能进去,只能等你们的人过来。”
  博彩业在迈扎城合法。当初为了最大程度招商引资、消除投资商的疑虑,总司令对商会承诺:除非受命执法,克钦军人永不踏入赌场。而现在,正式的抓捕命令还没下达,所以提萨不能进去。
  太阳已经很大了,灰白的水泥地面,仿佛也冒着丝丝热气。许诩看着赌场大门,那里不少人进进出出,嘈杂的音乐、闪烁的霓虹,大白天透出一种浮躁的繁华。
  “不能等。我进去找他。”
  真的不能等。
  清洁工人并没有看清被拖走两个人的脸,可能不是季白,但也可能是他。
  许诩几乎可以肯定季白避过了zha~~弹,七八个打手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今天他身边多了个周成博要保护。而且他没有枪——这里不是大陆,这里的黑帮核心成员,几乎人手一枪。
  如果今天露面的是噜哥这样的大头目,许诩就不会进去。因为噜哥绝不会轻易动一个警察。
  但偏偏是那些喽啰。他们嚣张而狂妄,心智并不成熟,更容易犯下愚蠢凶残的罪行。
  等待援兵也许只要十几分钟,可代价也许就是季白受尽折磨,甚至是他的命——她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在提萨和士兵震惊的目光中,许诩从包里拿出帽子和墨镜戴上,又喝了口水,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几名打手守着的赌场大门。
  ——
  许诩猜的没错,季白的确避过了zha~~弹。
  当时周成博刚想拆包裹,就被季白拦住:“别碰。”
  周成博看着他凝重的神色,也明白过来。可zha~~弹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会吧……那怎么办?扔出去?”
  季白摇头:“不能碰。”看一眼正步出超市大门的邮政员,低声说:“从后门走。”
  ——
  缓缓推开安静的铁灰色小门时,季白让周成博站在身后,自己则侧身立在门边。果不其然门一打开,一条黑色铁棍凌空砸下来。季白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那人胳膊,反手“喀嚓”一声扭断。那人吃痛惊呼,季白抓起他的头就撞到墙上,顿时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生死关头,季白下的全是狠手。身后又有一人挥刀砍过来,顷刻也被他打倒。
  周成博喊:“去我车上!”
  “不行!”焉知包裹不是幌子,真zha~~弹或许就在两人的车上等着?季白环顾一周,低喝:“跟着我!跑!”
  两人刚跑出几步,就见七八个大汉,手持铁棍砍刀,站在巷口。大概没想到两人这么快会跑出来,那些人都是一愣。为首一人立刻伸手从腰间拔枪……季白俊脸紧绷,眼神狠厉,一声暴喝:“警察!”声音浑厚凶悍得令所有人心头一震。
  那人也被惊得手一顿,就这一分神的功夫,季白已经欺身上前,擒住他的手腕,空手夺枪,一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其他人见状,手里家伙全朝季白招呼过去,季白顿时浑身挂彩。身后的周成博被这一幕激出了血性,扭住一个大汉厮打起来。
  ——
  许诩没有料到,清洁工人也没有看到的是,季白和周成博最终击退了这伙歹徒,从巷子里逃走。被zha~~弹炸伤、最后被同伴拖走的,是后门被季白打倒的两个歹徒。
  季白带着周成博跑了两条街,才打了辆出租,直赴专案组下榻的旅店。这时季白才知道,许诩和提萨出去找自己了。
  等他一路找到赌场所在的那条街,另外两名刑警也刚刚到,而提萨脸色难看的看着他:“季,许坚持进去找你,已经十分钟了……”
  ——
  许诩走进赌场,先去柜台换了一堆筹码。柜台经理见她一个小姑娘,不由得多看几眼。许诩笑着挥了挥手机:“没信号。一会儿我妈会来。您能带她进来找我吗?她穿白色上衣、红色裙子,挎一个LV的包,很好认。”
  经理顿时笑了:“没问题。”
  许诩先去玩了两把骰子,然后目光落在台子周围一个年轻保安身上。其他保安面相都挺凶,懒洋洋的目光淡漠,或者没什么表情。唯有他时不时面带笑容,挺精神,保安服崭新。
  “哥,能给我买瓶红茶吗?”许诩递了个筹码给他。筹码是一百块,保安当她是出手阔绰的富家女,当然乐意。
  很快把水买回来,许诩没赌了,坐到边上休息,又问他:“你是山东人吧?咱们是老乡。”
  那人听到她的口音,面露惊喜。
  过了一会儿,许诩说:“阿志哥,洗手间在哪里?”
  阿志说:“我带你去。”
  许诩想了想说:“不要了。我妈一会儿会来,你让她在这里等我。你们经理认识她。”说完朝柜台后的经理挥挥手,经理看到,也笑着朝小姑娘挥挥手。
  阿志想原来你认识经理,点点头,给她说了方位。过了一会儿,还跟边上的保安说:“这是我的老乡,经理的朋友。”
  许诩在洗手间呆了一小会儿,就推门出去,没有回营业大厅,而是拐进后面的办公区。
  她敢只身进来,并非无的放矢。
  一是她看起来年纪小,不容易引起人注意;二是她这些天负责后勤,早把每家赌场的平面图记得滚花烂熟。赌场后面一般都有间“接待室”,用于对付还不上赌债的顾客。季白如果被抓回来,多半被关在那里。
  只要找到他,她就能救他。
  ——
  通往“接待室”的走廊上,守着一名打手,看到她蹙眉拦住:“这边不能过。”
  许诩微微一顿,低下头,声音有点抖:“我来还赌债,刚刚在门口问了个叫阿志的先生,他说他不清楚,让我进来找老板。”
  打手一愣:“谁的赌债?”
  许诩答:“我哥的,叫陈阳,前几天我接到电话,说欠‘大富华’20万,我过来送钱……”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打手又愣住了。‘大富华’是另一家赌场的名字,隔了几条街,这家叫‘大富豪’。赌场取名都求好彩头,在迈扎央富华富豪富乐都有。他想这小女孩肯定是听错了赌场名,20万啊……
  打手把她带到一间小办公室里,还给她倒了杯茶:“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老板。”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上,许诩就轻手轻脚推门跟过去。走廊里很静,她眼尖在墙边发现了两滴血痕,心头一抖。
  终于到了“接待室”门口,门开了一条缝,隐隐传来男人的咒骂声和呻~吟声。
  许诩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把推开门。
  门大大敞开,许诩跟屋内站着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她快速扫一眼床上两个血肉模糊的陌生男人。
  “呃……叔叔,厕所在哪里?阿志说在这边。”
  几个男人都沉默的盯着她,其中一人抬手指了指走廊另一头。
  “谢谢!”许诩一脸窘迫的替他们带上门,转身,快步往外走。
  太好了,不是季白。不是季白。
  她心头紧压的一块大石倏地放下,全身仿佛都有一阵暖流淌过。
  眼看就要到走廊尽头,只要拐一个弯,就能到营业大厅,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哎!别走!”
  许诩脚步一僵,回头。
  是之前去通报老板那个打手,他狐疑的看着许诩:“你去哪里?老板说让你上去。”
  许诩看他一眼,怯怯的说:“对不起,我搞错了。刚才在你办公室看到,你们是‘大富豪’,手机没信号,我用了你的座机,打了大富华的电话。他们说马上派车到外头接我。对不起,打扰了,谢谢你。”
  打手再次愣住了——老板的意思是先把钱收了,回头谁还认识谁?可这小姑娘居然给大富华打电话了,大富华是另一帮势力开的,现在还要过来接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钱还怎么吞掉……
  他发愣的时候,许诩朝他又感谢的鞠了躬,刚要转身,就见接待室的门推开,几个男人走出来。
  听着那些男人们跟打手正低声交谈声,许诩脚步更快。
  “等下!你是怎么回事?”有人喊了声。
  许诩后背刷的冒出一层冷汗,双腿也有点发僵。
  她已经走到了拐角处,这里没有灯,光线阴暗,通往营业大厅的门紧闭着,那头的吵杂人声隐隐传来。咫尺之遥,却像隔着云端山海。
  是跑还是继续骗?
  就在这时,斜刺里猛的伸出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闪现。季白英俊的脸铁青而紧绷,沉黑的眼就像化不开的浓墨,深深看她一眼,牵着她转身就走。
  许诩脑子里一懵,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原本有些发冷的手,在他温热有力的大掌里,仿佛也变得灼烫起来。身后的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瞬间变得不足为惧,不值一提。她竟全身放松下来。
  明明暗暗的光影里,他的侧脸坚毅而沉默,他的身形挺拔如山,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缓缓的在她心头蔓延,蔓延到躯干四肢血脉里。而她的心,突突的凌乱的跳动着。
  走廊上几个男人都跟季白交过手,看到他都是一惊。有人骂了句“操”就想冲过来,
  季白冷冷的一回头,极轻蔑的看他们一眼。
  竟像是被他气势所迫,又或者是白天被打得太惨,那几人一时僵住,无人上前。
  季白牵着许诩,一直走一直走,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穿过走廊,出了赌场后门,交握的双手已经是满满的汗水。
☆、43
  “密那”城位于迈扎城以东,是克钦邦首府。与小城市暴发户式的繁荣不同,密那是真正的大都市,高楼林立、企业汇集,亦是权贵富人的聚居之地。
  爆炸的消息传来时,噜哥正在一家水疗中心做SPA。
  一旁伺立的手下看到她骤变的脸色,挥挥手让美容xiao姐先出去。噜哥光~裸着白皙的、满是旧伤的身体坐起来,拿着手机冷冷道:“炸就炸了,为什么人还没炸死?”
  那头的手下一滞,答:“有个中国警察跟周成博在一起,特别能打,刚刚还跑到赌场来闹……”
  噜哥心头微微一惊。她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一条消息——有批中国警方官员,到过仰光与缅方会晤。但因为年初到现在,中缅双方一直就跨境犯罪问题频频开会、实施一些合作举措,所以她没太在意。
  了暂避风头,这位势力盘踞两国的女老大,近段时间都闭门不出、生意交给手下打理,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的过问。中国警方的侦缉手段有多厉害和隐蔽,她尝过苦头。手下或许还惘然未觉,但她把两件事一联系,心头冒出了冷汗。
  沉思片刻,她说:“场子继续开,骨干马上撤!什么时候能回迈扎,等我通知。”
  ——
  迈扎城。
  季白和许诩步出赌场后门时,身后几步远处,还跟着七八个手持武器的打手。
  人都有从众心理。当一qun人心里发毛,又吃不准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会更倾向于伺机再下手。这是种非常微妙、一触即发的对峙状态。
  然而当他们跟出后门,傻眼了——原本负责守门的打手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取代他们的,是两个看起来跟季白同样凶悍的男人。而他们身后,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克钦士兵。
  克钦军人永不踏入赌场,但要是人出了赌场门,跟散兵游勇起了冲突,生死不论。
  ——
  季白牵着许诩的手一直没放。越过克钦士兵,走出巷口,终于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许诩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抬头朝季白释然一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更大的力气握紧。
  他的脸依旧紧绷着,看起来有点吓人,黑眸更是沉得像坚铁……
  这目光太慑人,竟然令她有点移不开视线。
  “你们没事吧?”陈雅琳远远跑过来。
  季白盯着许诩:“没事。”握着她的手一紧,然后松开。
  他和陈雅琳低语着朝前走去,没再管许诩。许诩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之前在赌场第一眼见到他时,那心头微颤的悸动感,又无声无息的冒了上来,心口竟然微微有些发疼的感觉。
  很快,几名刑警聚集碰头。
  季白恢复冷毅神色,声音低沉有力:“联络孙厅:现在已经打草惊蛇,犯罪分子很可能外逃,必须提前展开抓捕行动!”
  ——
  孙普接到季白电话后,马上向缅方提出交涉:即刻通知当地驻兵和警方封锁全城,同时请克钦总司令以最快速度派出一支军队,进入迈扎城执法。
  一天之间,迈扎风云突变,人心惶惶。
  ——
  天黑的时候,刑警们回到旅店,短暂碰头并分工。明早执法军队抵达前,他们必须和提萨的士兵一起,通夜盯守在噜哥集团主要据点外围。
  犯罪分子走投无路,很可能争个鱼死网破。今晚的任务,非常凶险。
  散会后,许诩一个人留在临时指挥室。她的任务是后勤联络调度。没有危险,但同样紧张繁重。
  敲门声响起时,她正与当地警方沟通道路封锁情况。
  (抱歉,此段发重了,v章发了之后不能删减字数,明天我会在作者有话说补免费的200字:天黑的时候,刑警们回到旅店,短暂碰头并分工。明早执法军队抵达前,他们必须和提萨的士兵一起,通夜盯守在噜哥集团主要据点外围。
  这任务非常凶险——犯罪分子走投无路,很可能争个鱼死网破。
  散会后,许诩一个人留在临时指挥室。她今晚的任务是后勤调度。没有危险,但同样紧张繁重。
  敲门声响起时,她正与当地警方沟通道路封锁情况。)
  季白今天把她从赌场带出来后,两人就忙得没说上一句话。还有十几分钟,他就要跟队伍出发了。
  这种危机重重的任务,他有过不少次,亦坦然面对从无牵挂。可今天却下意识,想来看看她。
  许诩一开门,就见他高大而沉默的矗立着。走廊里光线弱,他的脸暗而英俊,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挺阔的鼻,都显得愈发硬朗有力。那双黑眸更是定定的望着她。
  许诩用嘴型对他说:“等一下。”走回桌前坐下,继续讲电话。
  屋内灯光很亮,风扇哗啦啦的吹着。她用肩膀和脸颊夹着电话,双手快速打着键盘。短发垂落在小巧白皙的耳后,发丝随风轻轻扬起。明明如此纤柔的小人儿,坐姿和动作却像个男人,四平八稳、利落有力。
  季白忽然就想起赌场里那一幕:走廊幽深而寂静,数名打手就在背后。而她冷着小脸,那眼神中有慌乱,也有坚定,一步步走进他的视野里。而他站在阴暗里,心中却像是有一团火焰,沉默而灼烫的燃烧起来。
  她总是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我行我素的绽放,她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她知不知道?
  而此刻望着她的背影,他的胸膛就像被她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揉着。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缱绻和热烈,令人的心就此沉溺不拔,还想要更多更多。
  ——
  被季白的大手从背后紧紧环住时,许诩莫名的浑身微微一震。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温热的唇舌,沉默的在她后颈亲吻流连。许诩的思绪有片刻的停滞,电话里缅甸官员的声音仿佛也变得遥远模糊……一回神,她反应过来,继续清晰而快速的跟官员沟通事项。等她挂电话时,季白已经走了。
  许诩没想太多,拿起资料继续翻看。莫名却有点心浮气躁,半阵没翻过一页。过了一会儿,索性推开资料站起来,看向已经无人的门口。
  ——
  在爱情里,许诩诚然是迟钝的。赌场里,季白仿佛铁血英雄般从天而降,的确让她感觉到深深的心动。但事情过去了,她也不会再细想回味。另一个事实是,即使被掳走的是其他同事,她也会只身赴险去救。甚至在刚刚总结自己的表现时,她还想:如果被掳的不是季白,她应该可以表现得更加镇定周全——季白多少让她有些关心则乱。
  可季白刚刚的拥抱,格外余韵未绝。之前因他而滋生的那种深沉而广阔的悸动情绪,再次淹没心头。而这悸动仿佛为季白所牵引,随着他的离去而变得越发涌动,只有他才能安抚。
  ——
  许诩走到季白房间门口时,另外两名刑警正好走出来,已经穿好防弹衣,配好了枪。枪弹是中缅双方特别批准本次行动使用的。
  房间里光线柔和,季白已经穿好防弹衣,腰间是沉黑的shou~~~qiang和弹夹。他正低头在扣衬衣上的扣子,俊脸沉肃而平静。抬头看到专心工作的许诩忽然来了,第一反应是公务,立刻问:“有事?”
  许诩的脸有点烫,快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把衬衣衣领扯出来,替他一个个把扣子扣好。
  季白一言不发的看着小女人泛红的脸颊,体贴的动作。这时许诩扣好了,什么也不说,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抬头吻上去。季白比她更快,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重重揉进怀里,低下头,激烈而有力的吻着她。
  这个吻很快就结束,季白下楼与同僚们坐上车离开了。许诩脚步轻快的回到房间,再对着工作,只觉头脑清明、所向披靡。
  果然,感情是需要表达,需要被满足的。跟季白互相满足的感觉,非常完美。
  ——
  这一天,密那城中,被惊扰的不光是噜哥,还有克钦邦最高统帅——觉温总司令。
  夜色渐深,城郊的皇家湖畔,灯火次第点燃。
  一幢占地广阔的别墅依水而建,幽静雅致。门前有一片宽敞翠绿的竹筏平台,觉温正靠在藤椅里,闭目养神。
  副官恭敬的站在几步远处:“司令,派那支部队去迈扎城执法?中国人催得很急。”
  觉温睁开眼。这位戎马半生的司令,眼角已有深深的皱纹,身材却如青年人彪壮,容貌亦是俊朗矍铄。他静了片刻,问:“现在谁离迈扎城最近?”
  副官答:“珀将军的第二旅,这个月刚好换防到迈扎城附近。”
  觉温复又闭上眼,淡道:“那就让珀去吧。”
  ——
  迈扎城内,一夜僵持对峙,终于有惊无险的迎来天明。
  入城公路上尘土飞扬,一辆辆载满士兵的大卡车,正浩浩荡荡奔驰而来。为了第一时间与军队指挥官会晤、展开行动,专案组众人都到了公路边上迎接等候。一个月的艰辛付出,今天终于要摘取成果,大家的心情同样凝重和势在必得。
  季白和许诩的心思已经全在案子上。只是偶尔目光交错,眼中都有彼此才能懂的淡淡笑意。
  终于,一辆越野车在季白等人面前停下。一名身材高壮的军官,在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穿灰绿色迷彩服,古铜肤色,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道暗红纠结的疤痕,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凶悍。
  略显戾气的双眼静静扫视过众人,他忽的笑了,用生涩的中文说:“你们好,我是克钦独立军第二旅指挥官,珀将军。希望合作愉快。”
  ——
  珀抵达迈扎城的时分,远在密那城的觉温司令刚刚起床,站在湖光山色的别墅前,眺目远望。
  一旁的副官看着他沉静的脸色,低声问:“昨天您的安排,我有些疑惑——既然您怀疑珀是中国黑帮的背后势力,扰乱边境秩序、侵吞大量金钱,为什么还让他去?中国有个成语,叫‘监守自盗’。”
  觉温淡笑答:“能不能除掉中国黑帮,我并不关心。珀给我立过许多功劳,军中威望也很高,但是这些年,他太狂妄了,我很不喜欢。
  中国还有一个成语叫‘借刀杀人’。如果他这次改过、严格执法,我就暂时容忍他。如果他狂妄的惹出乱子,我就合情合理的杀了他,向中国表达诚意。”
☆、44
  这个夏天,缅北局势炽热而焦灼,霖市却是风平浪静、温热宜人。
  警局里空调开得很大,处处透着沁人的凉意。近日无大案,办公室里安静而有序,大伙儿都挺闲适。
  赵寒从传真机里拿出份资料,一脸喜色:“太好了!缅甸的消息——头儿他们这几天大破噜哥集团的十几个据点,抓捕四十余人。就剩在逃的噜哥了!正在缅甸全国追缉。”
  老吴微笑说:“可以准备庆功宴了。”大伙儿一听都笑了。热烈的议论声中,老吴的目光落在坐在斜对面的姚檬脸上。她并没有加入讨论,也没有抬头,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笑意淡淡的。
  下班的时候,大胡对姚檬说:“小姚,你手头那份报告,明天能给我吗?”
  姚檬已经关了电脑,拿起手袋,冲他笑笑:“我尽量吧。”说完就走了。
  很快办公室人走得差不多,赵寒心眼直,说:“我怎么觉得姚檬最近工作特别不在状态?”
  大胡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警局外的马路旁,姚檬正走到一辆劳斯莱斯旁,司机下车给她拉开后车门,她朝里头的人露出十分甜美的笑容,娉娉婷婷坐了进去。
  “傍大款了啊。”大胡嘀咕,“难怪有底气消极怠工了。”
  老吴轻叹了口说:“我找她谈过,不太愿意交流。挺好的孩子留不住。”
  赵寒有点吃惊:“你们的意思是——姚檬打算辞职了?”
  老吴没答,大胡嗤笑:“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心都不在这里了。”
  ——
  日落时分,晚霞中的迈扎城,看起来比过去多了几分安宁肃然。
  昔日繁华的赌场街,如今多处大门紧闭、冷清凋敝。而当地居民在经历了前几天的惊心动魄、枪声不断后,也感觉到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许诩将最后一份人犯资料整理好,才觉得眼睛都累得有些花了。她走到窗前舒展酸痛的身体,一低头,便见季白和其他几名刑警,下车走回了旅店。
  抓捕工作已经圆满结束。孙普昨天便带了四名刑警先行离开,继续追缉噜哥。季白、许诩等五人留在迈扎城收尾。
  许诩微微一笑,慢悠悠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又拿出急救药箱等着。过了一会儿,果然接到季白短信:“有空过来。”
  季白上次救周成博时浑身挂彩,其他地方都是皮肉伤,唯独左上臂被刀开的一道口子有点深。这里天气炎热容易感染,许诩和他都很小心。
  许诩走进季白的房间,就见他光着膀子坐在电风扇下。应该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没全干,那双眼仿佛也染上水汽,显得格外的湿亮。
  许诩走过去,低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他立刻转头噙住她的唇亲了几口,然后才各干各的。
  季白看了一会儿资料,就侧眸看着许诩的脸。
  前几天太忙,每次换药都是匆匆忙忙,季白根本没心思管她。还有一次,是跟陈雅琳他们开会时,见缝插针把她叫过来换药,连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而今天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终于能好好的看看她。
  为了方便换药,她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腿跪上了沙发,安安静静的立在他身旁,低头专心清洗伤口。她今天穿了条简单的浅蓝色齐膝棉裙子,衬得皮肤雪白素净,他看起来都觉得好凉爽。现在他发现了,她对衣着其实挺讲究,衣服花样蛮多,还都很实用。
  身为她的男人,他很享受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致小女人味。
  看了一会儿,季白又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她的皮肤光滑温凉,好像一直没什么汗,肉也软软的,跟他硬实炽热的肌肉完全不同。以前季白从来不知道,女人的皮肤入手可以这么舒服,让男人都上了瘾。
  许诩嘴角弯起,任由他轻轻捏着胳膊上的肉,兀自专注于伤口。
  “别动。”许诩探身去茶几上拿药。季白的目光下意识随着她舒展的身体曲线而移动着。
  许诩拿了药,继续给他涂抹。忽然腰上一沉,季白的手沉默的搭了上来。许诩也没在意。谁知他的大拇指,隔着布料开始轻轻摩挲腰上的细肉。
  “有点痒。”许诩失笑。
  他的手停住不动。过了一会儿,滑到她的臀上,微一停顿,轻轻的开始揉。
  许诩浑身微微一颤,有点懵的抬眸看着他。
  他几乎是坦荡自若的直视着她,漆深的黑眸有点迫人,就像要望到她心里去。而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电风扇哗啦啦的响,夕阳在房间里投下狭长的金黄的亮带,静谧中透着一丝燥热。季白低头看着她瞬间红透的小脸,感觉就像是有一股撩人的清风吹过阵阵起伏的心湖。那天小家伙无意间泄露了春~光,一直像烙印深深映在他脑海里。而此刻手上美好的触觉,还有将她清纯又性~感的曲线握在掌中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在季白大大方方攻城略地时,许诩却难得的陷入矛盾中:两人是情侣,这种亲昵按道理很正常;可她就是窘,全身就像要着了火,心跳快得空前绝后。异样的兴奋感涌上心头,可这炽烈的感觉仿佛就快超过她的承受极限——到底是应该要更多呢?还是让他停下呢?
  这时季白手一停,刚想撩开裙子再覆上去,许诩却以为结束了。她想着现阶段工作为重,不可纵欲,于是推开他站直了。
  “我回去了。”许诩低声说。
  季白微微一笑,也不逼她。
  她走出几步,又转头说:“回霖市之前,晚上我不来了。”
  季白懂她的意思,毕竟还在出任务,刚才他也是一时情难自已随兴所至。只是看着她难得的羞窘,心头实在舒畅,淡然答:“好。听你的——回霖市之后再说。”
  许诩心头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又冒上来,默默的走了。
  ——
  许诩回房间整理了一会儿资料,就接到孙普的电话,让她送一份传真资料给珀将军签署。此时天色还亮着,全城亦已基本安全。许诩也就没想过要惊动季白,只叫了提萨,带上两个兵,跟自己去找珀。
  车沿人迹稀少的马路行驶,路旁克钦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城都已在珀的控制中。军队联络官说珀去了暂时关押罪犯的城中监狱,许诩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阴黑下来。
  许诩和提萨走进监狱大门,远远便见前方操场旁,站着一堆士兵,地上跪着个男人,依稀还躺着个人。这让许诩吃了一惊,大步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地上躺的是一个士兵,脖子上汩汩的出血,已经死了。而跪着的是一名中国黑帮罪犯,许诩登记过他的资料。珀站在人qun最前头,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灰色军衬衣、深色军裤,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丝冷峻。
  看到许诩,他扫一眼她手里的资料,知道是找自己,朝她勾勾厚唇:“你等等。”然后就拔出枪,对准那名中国罪犯的头。
  许诩一下子冲上前:“你干什么!?”
  周围士兵全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大吼的中国小姑娘。珀转过脸,瞥她一眼,笑得有点阴冷:“这个人,想要越狱,杀了我的一个士兵。”
  许诩看一眼地上狼藉的尸体,答:“我们会查证这条罪责,如果属实一定会加入他的判罚。但你不可以滥用私刑。”
  周围人全静下来,一脸惊恐瑟瑟发抖的犯人眼中也燃起希望:“对对,不可以滥用私刑……”
  珀看着许诩,放下枪。许诩毫无回避的直视着他。未料他却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文件:“需要我签署?”
  许诩:“……是的。”
  他接过笔,快速签下名字,还给许诩。许诩刚接过,眼角余光瞥见他身手如电的又抬起了枪!
  “不可以!”
  然而晚了,珀竟然将枪口强行塞进那罪犯嘴里,“砰”一声,那人脑后溅出大血洞,嘴已是被打得稀巴烂,眼睛瞪圆了,僵僵的往后倒去。
  许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珀却将枪丢给副官,根本没理她,走了。
  许诩看一眼他的背影,转身也走。提萨过了一会儿也跟过来,通过翻译安慰她说:“我刚刚问过士兵了,这件事是真的,那个人也该死,你不必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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