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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朝当海盗

_62 自由与荣耀(当代)
调查组成立,那首先的调查对象就是大生成衣这个劣质军服的出产地;调查大生成衣,那就极有可能牵出去年棉花收购的问题;也就可能直接牵涉到大生-通海,扯出大生-通海一调查。和英国人的交易很可能会曝光!应该尽快把去年在棉花贸易中的帐目和资金转移一下!张謇暗暗做了个决定。
张中道中校又被卫兵带到了良弼的办公室。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个人——刚刚从安南返回不久的军情局副局长华俊林准将。
“中校,经过调查,我们确信你在军服问题上是清白的,在后勤部仓库没有查验也是一个工作失误,是一种工作习惯带来的无心之失。但是……”良弼说了两句后就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说出下面的话来,所以立马打住。示意旁边的华俊林接着说下去。毕竟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点嫌弃犯了错误的属下的意思在里面了。
“张中道中校,1903年秋进川入新军军校学习,04年参加西藏保卫战,在川藏军需运输的工作中表现出色。尔后组织了第一师千里出川的后勤保障工作,对日战争结束后担任卫戍司鉴肆后勤处长,今年上报聂副总司令的晋升上校名单中也有你,张中道中校,”华俊林一边说着,一边摆手让卫兵出去。话音未落,又轻轻地在中校肩膀上按了一下,示意不知所措的中校坐下。
“出了这个事情,不能不说是个偶然的遗憾。我本人还知道,中校跟商业大臣是叔侄关系。刚接手军服事件调查任务时,我甚至认为这个事情是中校和大生成衣在操纵。不过,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中校是一位爱国军人,是一位有责任心和使命感的国防军军官。”华俊林观察着张中道的表情说着,他注意到中校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自豪的神色。
“劣质军服事件影响很大,陛下震怒、全军震撼,要不是在调查中始终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恐怕全国都会震动起来。在这个时候。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中校,你回到工作岗位上的要求是不合适的。”华俊林象跟知心朋友谈话一样。轻声地说着。
张中道地脸色一下暗淡了不少,胸膛的起伏幅度也大了起来。显然,中校听到这段话以后的心情是极为不平静的。也很明显,这位后勤军官要真正转变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还需要一定的磨练。
“不过,陛下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军人蒙受屈辱的,对国防军而言,对帝国而言,中校,你可以施展才能、贡献力量的地方还有很多,不一定就是京畿卫戍司令部后勤处。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中校能够考虑一下。当然,在我说出这个建议之前,我需要中校回答一个问题。”
张中道“啪”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正等待着目前这位将军的问话。这个时候,他已经猜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当国家利益、民族利益与家族利益、个人利益相矛盾时,中校,你的选择是什么?或者直接点说,当您的家族中有人涉嫌出卖民族利益和国防机密的时候,您保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华俊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中道的脸郑重地说着,他的眼光象具备了无形的压力一般,足以让心术不正想说谎话的人惊慌起来。
“报告将军,我是铁血军人团成员,为国家为国防军为陛下可以随时付出生命!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的堂叔不代表我的家族,也不能代表我这个国防军的军官。”张中道一下就体味出将军的意思,家族里能够级别出卖民族利益和国防机密的,数来数去就两个人。一个是身为京畿卫戍司令部后勤主官的自己,一个就是地位崇高到商业大臣的堂叔——张謇!
华俊林转头看了看良弼,这位少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中校,我是军事情报局的华俊林。我需要您考虑的建议是:暂时脱离本职加入情报局,配合我们调查一起出卖国防机密的恶性案件。我们的情报人员截获了一份发到英国格林造船厂的电报并破解了暗语,电报显示,我们国内有人与英国海军情报人员勾结,盗卖舰炮专用金属。走私到英国。噢,这个我跟你解释一下。英国人去年购买了龙级战列舰的图纸。但是他们现在缺乏制造15英寸大炮的护套金属,造成英国人的15英寸大炮的性能不如国防军海军的舰炮性能。因此,英国人派出了大量的军事间谍到中国来,看来,他们的行动已经快要有结果了。一旦英国人获取了这项技术,那他们就可以依仗强大的船舶制造能力快速地在先进战列舰的数量上压倒帝国海军!”华俊林的眼光一直在中校的脸上扫视着,他说得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在帝国海军航空母舰还只是船台上的骨架时,英国人掌握了舰炮金属技术,就基本拉平了双方的技术差距。这对依靠技术优势的中华帝国海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那就意味着海军需要更多的战舰,而这些战舰在航空母舰服役后,作用价值会大大低于其制造和维护成本。
“将军,您的意思是……”中校有点明白了但是他需要华俊林的最后确认。
“有迹象显示,商业大臣的大生-通海公司高层人员中,有人和英国情报人员接触频繁。中校,我需要一位能够迅速打进大生-通海公司高层的人,对国家对民族,对国防军对陛下绝对忠诚的人,去调查此事。”华俊林象鹰一般的眼光此时转成了诚恳的要求。
“那么,您选中了我?”张中道凛然地问道。他知道,自己是最好地人选!
“对!只有你。中校。如果你愿意加入军情局的话。你的档案会暂时保密。你将以军服事件责任人的身份被军方解职,而你的堂叔在这个事情上可能会对你个人表示一点歉意和弥补,因此你很可能在退役后进入大生-通海的中高层。当然,在军服事件和金属谍案最终告破以后,你可以选择继续在军事后勤部门服役还是继续从事情报工作,或者是由我们安排正式退役。”华俊林郑重其事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是庄重而带着些期望。他知道,英国方面的海军情报人员大多是现役军官经过培书后出任的,而张謇手里并没有一个能与这些人妥善沟通的人才。此时被解职的张中道中校,自然会成为张謇的代言人,如果这个事情是张謇在幕后主使的话。
张中道一直保持笔直的腰背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将军的话可以说是坦白的,惊人的坦白!在这种坦白后面是巨大的危机。知道这个秘密以后,张中道就不再是一个工作中犯了小错误的中校军官,而是掌握着国家反间谍秘密的准军事情报人员。当然,自己可以拒绝将军的要求,那会迎来什么?很显然,是军事情报局以不知道什么名义逮捕自己,直到这个事情水落石出以后,那时才能得到自由。从内心里,中校是矛盾的。自己信誓旦旦地表示过要象所有战死沙场的袍泽们一样,把民族振兴和国家富强放在生命中的第一位,坚决听从总司令的命令!可这,如果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倒还罢了,可是现在要自己去调查的对象是堂叔,一位手握重权的帝国商业大臣。
“中校,中校!”良弼少将在旁边着急了,连声地提醒着自己的手下。
华俊林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制止了少将的话,这个时候张中道需要认真的考虑,只有经过认真考虑过后的结果才是可信的。作为军事情报人员,需要比一线战场上战士更坚强的意志,这种意志的来源就是认真的考虑,最后确定自己生存的价值和追求的目标。
“将军,我决定加入军事情报局,请您下达任务吧。”张中道听到了自己的司令官的连声提醒,也想清楚了自己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事情上能够坚守的立场。作为民兴会员,作为国防军的中级军官,自己唯一能够坚守的,就是心中的梦想!民族兴旺,国家强大!出卖国防军事机密的行为,显然是与这种梦想背道而驰的!
“我会安排,当然官方明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先做的。委屈你一下。”
“中校,你会在禁闭室里见到你应该见到的人。”华俊林走上前去握住中校的手道:“回到上海后等你休息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系。”
张謇一回到家,连手中的公文包来没来得及放下,就接到了在南通老家的堂弟打来的电话。
张中道确实被解除军职了!一个前途无量的中校处长就因为三千套劣质军服被解职,而生产这批军服的,恰好是其堂叔的工厂。不能不说这事件没有讽刺意义,也不能不说张謇的心里从此对这个侄儿,这个张家下一代中本来最有前程的侄儿怀了一丝负疚。
张謇心情沉重地放下了电话。联合调查组已经远赴四川展开调查了,估计不久就会移师大生-通海所在地——上海。去年棉花收购的帐目和向四川大生的发货单据已经重新做了一个,真实的被付之一炬;而相关的资金也正在想办法通过其他的产业消化一遍。在民兴银行控制资金外流的情况下,也只有通过正常的营运来逐步把在上千万新华元洗干净了。
最令商业大臣担心的是那批金属的交易,尽管自己并没有亲自插手,但是作为知情者和公司的产权所有人却没有加以阻止,这本身已经构成了犯罪!如今,只有尽快跟洋人谈妥条件出手这批烫手的山芋来避免被调查组慢慢摸到线索了。
电话又“叮叮”地响了起来。张謇回过神来一看,是内线电话,是军政高层人员使用的保密电话,是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来呢?
张謇伸手拿起了听筒……
第65节 真相渐露
张謇拿起听筒,电话里传来国防大臣兼国防军副总司令聂文青中将的声音。
“季老,很抱歉啊。张中道中校被解职了,明天会直接解送回乡。
唉,还不是让那些军服给闹得。您知道军队里的纪律,这个事情闹到了陛下那里,怎么也遮掩不住了。“聂文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疚和惋惜意味。
“聂将军,解送就不必了吧?明天一早我把部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去卫戍司令部接人,您能否通融一下行个方便?南通人都爱面子,您看……”张謇已然得到了消息,所以显得很沉着地就坡下驴软语相求。
其实他和国防军众将领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密切,所以他把聂文青的电话和关切看成了一种同殿为臣的同僚情谊。
聂文青在电话那边沉吟了一下,道:“没有问题,我马上通知良弼将军。季老啊,我是真为中校惋惜啊!很不错的军官,在后勤方面是一把好手,还立过战功。不过话说回来,有这样的能力回到地方上也能大展鸿图的。季老,明天我不方便出面,请您替我向中校带个话,就说我期待着他在上海和苏南重塑辉煌!”
“谢谢聂副总,我代中道向您表示感谢了。不瞒您说,中道回乡也正好,我家里那摊子事正缺一个得力的助手。他回上海那边正好帮衬着打理一下,且不论中道是我侄儿,您调教出来的军官能有差的吗?唉,都是大生成衣惹得!副总。那边调查地情况怎么样了?”张謇巧妙地掉转了话头,在拍了聂文青一记后又装做不经意的口气探询着。
“这个,这个,听说已经有眉目了,确定是大生成衣的厂长偷工减料。季老,这个厂长你可没有选好啊!不过您放心,陛下肯定不会去扩大一个人的错误而牵连更多人的。老鼠屎是老鼠屎,做汤的厨师是厨师,两码子事。对吧?”聂文青在电话那边犹疑了一下才说了一通话。
“还是副总司令有见地啊!我正打算把成都大生成衣的管理班子一起撤了的。多亏您提醒,改天、改天请您过府来我这里,咱们好好亲近一下?今天这个事情太感谢您了,聂将军。”张謇见谈话也差不多了,电话里面能够说出个什么呢?不如把聂文青请来详细谈谈更好。
“那,好吧。我随时等季老的信,就这样?再见。”聂文青在那边爽快地应承下来,仿佛这位副总司令也在着意拉拢商业大臣一般。
张謇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微笑着挂掉了电话。军人啊,始终就缺乏某种思维神经,看来聂文青这位虎将之子,堂堂的副总司令也是爽快有余精细不足啊!
张謇不知道,聂文青的办公室里正坐着龙剑铭、岑春煊、杨度、蔡锷、李莽等人。
“英国大使朱尔典最近和彰德的袁世凯来往密切。有迹象显示,大生-通海的副总经理林毓民正是通过袁世凯的介绍与英国情报人员搭上线的。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张大臣跟金属盗卖事件有直接的关联,但是,张大臣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暂时无法确定他本人在这里面陷入有多深。我们只能通过对张中道的安排来求证了!”李莽等聂文青放下电话和首脑们谈笑几句后趁着空挡汇报着。
“查一下梁士诏目前在什么地方,他的行踪情报局要时刻控制起来。”龙剑铭现在感觉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那天会议刚结束,李莽就报告了军用特种金属有被盗卖的可能性,所以对大生的调查在加快了一阵子后又放低了调门。劣质军服和走私金属之间,后者显得更重要一些。
龙剑铭又习惯性地在副总司令的办公室里踱着步。
张謇,应该不会是出卖军事秘密、盗卖军用金属的主谋。这一点龙剑铭是相信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把张謇从一个“实业状元”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可事情一旦与彰德方面扯上了关系,那就更加的复杂化了。
袁世凯在1905年民族独立革命中被俘虏后送到了上海,直到对日战争行将结束时才回到彰德老家。本来。龙剑铭并不想留着一个在政治上有影响力的后患在那里,可是考虑到袁世凯在民族革命期间还是很配合的态度,加上北洋军系统在战争中被逐渐消化掉了,所以才给了袁世凯一个咨议会副会长的名衔。袁世凯与朱尔典的关系是密切的,袁世凯与张謇的关系也是密切的!那就有一种可能,袁世凯在大生-通海有大量的投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掌握着大生-通海的某些决断权。
基于这种设想,林毓民和梁士诏最近的动向就值得好好观察分析了。军事情报局的工作是有效率的,安排下张中道这枚棋子,必将为全案告破立下大功!
“李局长,继续说说你的想法。”龙剑铭停止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李莽说道。
“盗卖金属听起来是一个庞大的行动,而实际上,这些人只用盗取样品和金属冶炼工艺配方就可以了,所以目标并不是很大,要把具体的执行者找出来、监控起来很不容易。军情局的设想是,一方面监视着英国人的行动,以他们为目标要清楚得多。监视英国人并造成一定的压力,迫使他们不敢在最近一段时间交易,这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从梁士诏、林毓民和张中道下手,争取摸清所有情况,掌握切实的证据,将卖国团伙一网打尽。调查组会先期前往上海,也会做好配合张中道中校工作的准备,华将军也会在稍后前往上海坐镇指挥。对此,我是有绝对信心的。请陛下和诸位放心。”李莽对自己经营的这盘棋是胸有成竹的,因此在言语中表露出强大的自信力。
张中道在警卫的护送下再一次来到京畿卫戍司令良弼少将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同样有另外一个人,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华俊林而是张謇了。
张謇一眼差点没有认出张中道来。昔日神采飞扬、英武逼人的中校不见了,面前是一个胡须满面,萎靡不振的年轻人。虽然身上还穿着没有军衔的军服,却再也找不出一点昂扬的军人气息。
“中道……”张謇抢步上前握住了侄儿的手,呼唤声中充满了羞愧、歉疚和怜惜,都怪自己利令智昏啊。为了几个钱就扣住发往四川的棉花,甚至默许了某些人在暗地里的不法行为。就是因为这样,才害得张家唯一有出息的年轻人委顿如斯啊!
张中道冷冷地抽回了手,看了张謇一眼后并没有说话,胸膛却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加大了起伏的程度。他不相信就是自己这个堂叔、眼前的老者,帝国的商业大臣、身家上亿的富翁会干出那种卖国的事情!可是事实如此,军事情报局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去冒犯一个有如此权威的人吗?张中道的眼睛里露出疑惑、鄙夷和不屑地神色。
在张謇眼里,侄儿的冷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转头看了良弼一眼,少将正朝着门口走去,还顺手反掩上了房门。
“中道,是老叔做错事情连累了你。眼看这军队是不能待了,跟我回去吧!在北京也好,去上海也好,或者是回南通,总有出路的,我在大生-通海给你安排了个职位,今后的商界,就是张中道发展的大好空间!不要气馁,打起精神来!”张謇再次拉起了侄儿的手,眼睛里含着老泪动情地说道。是自己牵累了张中道,把一个极有希望成为将军的年轻人搞成这样……刚才良弼不是说了吗?本来再过几天,在纪念四川新军成立的日子里,张中道就会晋升为上校。27岁的上校啊!再过几年就是准将、少将了……
张中道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感动的神采,这个场面这番话是自己预期中存在的,可真从叔叔的嘴里说出来,那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了。他甚至想大声地质问眼前的老人,为什么要去盗卖军用金属?!那可是一等一的死罪啊!
年轻人眼睛里的变化没有瞒过张謇。
“中道,现在帝国已经暂时没有战争威胁了,全国人都在搞经济建设。是,是,我承认我以权谋私了,我也不再适合在商业大臣的位置上干下去。可我要等,等陛下发布命令让我卷被子走人。我也要等,要在这段时间里安排好手里的工作。唉,国家利益和私人利益,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摆错了位置啊!老叔糊涂了,适当的时候,我会向陛下请罪,向国家赔偿损失的。以后,大生-通海就靠你了。”张謇表现出的意兴阑珊是出于真心。
一直以来,他都从一个工商资本家的角度来参与到民族独立和国家经济建设中,也正是这样,由于资本家骨子里的求利本质,使他不能拒绝身边人的建议或者是默许了身边人的某些作为。但是,这并不是自己脱罪的理由,作为商业大臣,自己有渎职罪,在搞以权谋私;作为大生-通海的最大资本拥有者,自己在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还碍于某人的面子搞起了走私交易。直到现在,张謇还不知道手下人倒腾的不仅是《中英条约》外的金属,还是关乎国家军事机密的重要金属!北京和上海之间的距离,足以让手下人有相当充足的空间瞒着他做一些难以察觉的勾当。
不过,从聂文青透露的情况来看,事情快要水落石出了。张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希望自己这个侄儿能在今后挑起大生-通海的大梁。
目送张謇的金龙车载着叔侄俩离开卫戍司令部后,良弼少将拿起电话要通了军事情报局……
十天后,上海工商金融界的高级社交圈子里,出现了一张时而颓丧、时而意气风发的新面孔——大生-通海集团公司的总襄理张中道。
同时,张謇的请罪辞职报告没有被政府和龙剑铭立即答复下来,商业大臣还得待在职位上继续工作,等待某一天的最终审判。
张中道的工作很有成效,通过他的位置能够发现军情局人员从外部难以发现的东西。情报一份份地转送到华俊林的手里,再经过分析和汇总后报给了龙剑铭。
袁世凯通过杨士琦和梁士诏,控制了大生-通海接近40%的股份。
大生-通海的实际负责人林毓民跟杨士琦是同乡学友。
四川威远钢铁工程师何作柏有泄密的嫌疑。
梁士诏正跟英国商人布莱克松频繁接触。
一个由袁世凯集团牵线搭桥,借大生-通海集团强硬的背景从事军事机密交易的案件真相正逐步浮出水面。
可是,收网的时机还远远没有成熟。
龙剑铭和他的军事情报局,他的政府想收获的不仅仅是这起案件的告破和责任人的法办。还有英国在中国的军事间谍网,还有隐藏在后台操作这个事件的英国外交人员和袁世凯。政治上的最终解决才是这起涉及两国关系大案的结局。而要在政治和外交上完全能够站住脚。就非得有如山似铁的证据不可!
上海,以前的“冒险家乐园”,是列强的投机分子来中国猎取利益的天堂。如今,在大中华帝国逐渐在世界东方站立起来,越站越稳的时候,“东方明珠”正呈现出勃勃的生机。
没有了租界,没有了横行霸道的洋人,换来的是整个城市的火热建设和崭新的面貌。作为帝国的经济窗口和金融中心,上海在政府的政策支持下,正朝着现代国际化大都市的方向迈进。
黄浦江静静地流倘着,江左一条整洁的林荫大道上车流滚滚,人流如织。海军的新型驱逐舰也安静地停泊在江边,昭示着如今中国人民对这座城市的绝对控制权。
林荫道边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因为可以看到黄浦江的风景的口岸优势,小小的咖啡馆显得很兴旺。特别是在傍晚的时候,更因为海军舰艇会亮起五彩缤纷的灯光,把整个林荫道渲染的格外美丽,因此,傍晚时分,这里是需要预先定座的。
张中道穿着一身白底花格子西服,踩着闪亮的灰色皮鞋推开了咖啡馆的玻璃门……
第66节 咖啡馆会面
透过玻璃窗,*夜色*(禁书请删除)逐渐在灯光下显示出独特的魅力。江面上无数的船只来往穿梭着,不时鸣响着悠长的汽笛,船头或者船尾,总有一面迎风飘扬的金龙十八星旗。江边的大道上,街灯的灯光穿过树叶的遮蔽洒在柏油路面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江边的春风中漫步。越来越多的各型汽车在上海越来越常见,而此时,正是汽车往江边集中的时刻。美国造的福特、水星和林肯总统车已经在上海安家落户,间或有着外形更好看一些的中华牌和金龙牌的汽车。上海,是第一个为汽车安装牌照的城市。
玻璃窗把嘈杂的声响隔绝在外面,落进张中道耳中的是咖啡馆里的留声机播放的音乐。
这么些天来,张中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在梦中,他仍然会经常地见到自己穿着军装在忙碌着什么。
张中道把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拿到自己面前,斜靠着椅背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顿时弥漫在小小的卡座上。他知道,就算是在这里,仍然会有很多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尽量减少自己身上的军人气质,做出一副颓废的享乐主义者的样子,是打消某些人怀疑的重要手法。
随着生活的适应和工作的逐步深入,张中道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而对军营生活的渴望却更加迫切起来。他希望尽快地结束这个任务,回到北京去,挂着上校的肩章回到真正属于自己地岗位上。堂叔,不是卖国行为的主谋,这一点越来越清楚了,这样,张中道心里也轻松了一些。他现在认为自己是在帮助自己的堂叔清除公司里的败类,是在帮助国家清除败类。
是袁世凯和朱尔典策划了这笔交易,也许早在前年冬天的时候,失去了权力的袁世凯就在着手做着一些准备,一些可以得到外国人帮助,使他重新走上政治舞台、掌握权力的准备。这笔交易是英国人需要的,那英国人为此会付出什么呢?金钱显然不是主要的!那点钱只是掩盖政治交易味道的玻璃纸。
今天,交易的内容将全部地暴露出来。张中道这个被国防军开除的军官已经取得了某些人地信任,开始直接和英国人接触了。见面的地点,就在这个位置很好、生意也很好的咖啡馆里。也许,今天约自己见面的人已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观察着自己了,但是。不能去四下张望,那样会给英国人造成一些误会……
张中道是不习惯抽烟的,在军营里他从不抽烟。这个时候。他把抽烟当成掩盖自己内心激动的方式,也用辛辣的烟味使自己的精神尽可能地集中起来。
又有几个洋人勾肩搭背地推门走了进来,看装束象是远洋轮船上的水手,趁着闲暇到这里消遣来了。张中道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他知道在楼上,有从日本来的女人操着见不得人的营生。甚至有一次和林毓民出去消遣,张中道还认识了一个从大阪来的日本女人。这些女人的营生是受水手们欢迎的,这不,那几个洋鬼直接就上了楼。
一双眼睛始终在有意无意地盯着卡座里的张中道,似乎想从这个青年人的动作中找到些什么一样。显然,眼前是一个在军旅生涯最有魅力的上升期遭遇挫折的人,懒散的坐姿、颓丧的情绪、对周围漠不关心的态度,都从他狠狠地吸着香烟的姿态中展露出来。很少有人象这样抽烟的,一支香烟在年轻人手中待不了五分钟,就会化成轻眼萦绕在空气里,化成一堆灰白的烟灰留在玻璃烟灰缸里。
是时候了,究竟是自己去还是派香子去呢?
布莱克松犹豫了,来到上海半年多的努力,也许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前功尽弃。从保险系数上考虑,布莱克松对中国人突然换了一个交易代表而疑惑。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袁世凯为了拉张家下水,彻底与自己站在一条破船上而使地诡计。布莱克松关注的是换人以后自己要重新与这个代表打交道,重新承受一次交易风险。值得庆幸和担心的,都是因为在卡座上的男人曾经是个军人,是个中校阶级的军官。
作为皇家海军的上尉军官,乔治·布莱克松清楚地知道中国军官是富有责任感的群体,就象有百年历史的英国海军军官一样。中国连续赢得了两次战争的胜利,先后击败了远东强国日本和北极熊沙俄,从根本上讲,就是因为中国国防军军官有强烈的责任感和献身精神!基于这个认识,上尉非常担心这次见面会演变成为一场悲剧。
常识告诉他:这个中国前军官还需要考验,可是时间并不允许自己去安排这种考验,完全的考验。
布莱克松站了起来,在身上套了一件水手服后,随手拎了瓶走上楼去。他这身打扮是这个咖啡馆里经常可以看到的,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当然也不会引起张中道的注意。
名义上,这个咖啡馆是杨士琦的一个远亲开的,而实际上却是英国情报人员的聚集地,一个情报交换的中心。布莱克松走到楼上走廊的尽头,一长一短地敲响了房门。
“谁?布莱克松先生?”一个操着纯正英语的女声响了起来,接着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香子小姐,客人来了,我想请你先去和他谈一谈。今天和前些天不一样,你应该知道如何试探这个中国人。对吗?”布莱克松一下就闪了进门,接着关上了房门后小声地说道。
被称为香子的女人穿着一件粉色团花的和服,无论是从名字还是打扮来看,都是一个从东洋到上海谋生地日本人。在最近。随着日本工业的改型和帝国政府对日本技术工人以及日本投资、创业者的鼓励性政策,有越来越多的日本人背井离乡到经济更活跃的中国来谋生。因此,这里出现这个漂亮的日本女人是不奇怪的。
“是,先生,我这就下去。”香子按照日本礼节给英国人鞠躬了一下后,迈着小碎步走到房门前,回头又给布莱克松献上一个微笑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布莱克松听着女人的脚步声“踢踢答答”地下了楼,沉吟片刻后也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边,从台阶和扶手的缝隙中观察着。他相信井上香子有办法套出张中道的底细,这个女人有着天生的能力,会让男人为了她的身体而老老实实地交代一切。
井上香子优雅地走到张中道地旁边,鞠躬、说话,在略微显得有些吃惊的男人向玻璃窗那边挪了挪后,她很大方地坐到卡座里,接着就扬手招呼着侍者。一切都显得很顺利,至少在布莱克松的眼睛里是这样。
他清楚这个女人的来路和实力,她是前日本政府元老井上馨的孙女,自幼接受的是英国贵族式的教育,因为元老是一个亲英分子,与英国政界的关系非常密切的原因。这个女人有天生地东方美女的容貌,有日本女人在骨子里的娇媚,也有英国贵族的高傲气质,当然,还有作为间谍应该具备的基础知识。
“香子小姐,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张中道想不到英国人没有见到,却碰上了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井上香子。前些天和林毓民参加一个交际酒会时曾经和这个女人接触过。
“张君可以来,大概是因为这里有迷人的音乐和全上海最好的美景吧?”井上香子没有直接回答张中道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噢,香子小姐也是象我一样在这里等人地吗?不知道哪位先生有此荣幸值得香子小姐到这里来等呢?不,应该是他先来等您才对!”张中道隐隐约约猜到点什么,但是他不能确定井上香子就是自己要见的人,或者是那个人派来的。毕竟日本华族的女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是非常令人惊讶的,毕竟象井上香子这样美丽的女人从事危险的间谍职业是不可想象的。
“很遗憾,我等的人不会来了。”井上香子微笑着说道,心里却在说着,就是因为中日战争,才毁掉我的幸福,才使乃木大将的小儿子葬身战场!
张中道耸了下肩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
“可以吗?”张中道希望用烟雾把这个在不恰当时间出现的漂亮女人熏开,今天可不是来消遣的。
“张君,请便。绅士们抽烟是一种良好的风度。”井上香子怎么可能被一支香烟就打发掉呢?眼前的男人是大中华帝国商业大臣的侄子,是有名的大生-通海集团的总襄理,也是这次与英国人交易的代表,没有理由放过这个男人。
张中道只好挤出了笑脸,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张君在等什么人呢?如果香子妨碍了您,那请您明言。您看,外面的景色真好,真希望您能陪我说说话。”井上香子摆明赖上了张中道,说了这番话后,张中道就是赶自己走也不可能了。她就是试探张中道究竟有没有足够的耐性,在这样的比拼中,没有耐性的人是会露出马脚的,如果这个前军官还忠于他的皇帝约话。
张中道深深地吸了口烟,一股女人的体香和着淡淡的脂粉香味也钻进了鼻孔。他向旁边的女人瞟了一眼,那女人正埋头喝咖啡,颈后的和服下露出了一大截白皙的皮肤。张中道不禁心神一荡,手也轻微地抖了一下,烟灰洒到咖啡桌上。
这个女人,是日本华族,是井上-三菱商社的幕后持有人,这是张中道很清楚的,至少林毓民是这样介绍的,至少这个女人前些时候给他的印象是美好的。
井上香子发现了桌上的烟灰,放下手里的咖啡勺子。用尖细白皙的手指拢住了有烟灰的地方,低头轻轻地吹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那烟灰被吹到了张中道的西服下摆上。
“对不起,张君,我真没用。”井上香子忙不叠地道着歉,手也没闲着在张中道的衣服下摆下的大腿处轻轻拍打了几下。
张中道颤抖了一下想站起来,但是一想到周围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保持颓废的花丛浪子的形象是必要的!因此,他又强自镇静下,任由那只小手在大腿根处抚弄了几下。等井上香子抬起头来时,他已经做出了一副色迷迷的死人样。
布莱克松把一切都收入了眼底,他决定今天不跟张中道见面了。因为这个中国的动作和神态总显得有些牵强,不象是一个曾经彻底绝望,彻底与军人梦想断绝关系的花花公子,还是让井上香子继续探底吧!
布莱克松打定了主意,边下楼边打开手中的酒瓶喝了一口,脚步虚浮地走向张中道所在的卡座。就在井上香子抬头看向英国人的一刹那,他把暗语打了出去。
“这里喝醉的人真多,酒醉的感觉很好,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张君,您有烦恼吗?您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令人神伤的忧郁。”井上香子做出一副并不讨厌刚才经过这里的洋人带来一股子酒味的样子说道,现在,她的心里就不只是在想着如何为布莱克松试探张中道了,英国人要她彻底摸清张中道的底!这说明,在布莱克松眼里,这个前军官还有可疑的地方。
女人,有先天的优势也有弱势。她能很顺利地接近一个男人,却很容易在某些时候被男人占便宜。不过,这些对井上来说并不算什么!她需要的是爷爷和英国人的合作,恢复大日本帝国的独立和荣光,为死去未婚夫乃木庆典报仇!为了这个目标,井上香子宁愿付出一切。
张中道礼貌却含糊地回应了几句。刚才那个洋人的身影和模糊的容貌总在他脑海里萦绕着,出于一种本能,他觉得这个洋人并不简单,至少不是表面上的喝太多酒的洋水手。他的直觉没有错,因为布莱克松也是军人!军人与军人之间,或许有一种在心底的默契,能够从短短的接触瞬间产生某种感应。
井上香子微笑着说着日本的民俗趣事,还招来了侍者要了一瓶苏格兰酒……
第67节 单刀直入
女人对男人的引诱有多种方式,当然也会因为手段的不同、场合的不同有着高下之分。有的是袒露出肉体的某些部位,影响男人的视觉器官;有的是与男人肉体之间有些不经意的小小接触,激发对方的触觉;有的是通过语言、气味、神态、动作等方面来旁敲侧击一阵后再进入主题……
井上香子把握得很好,作为已经和心上人订婚,接受过日本古老的婚前教育的她巧妙地利用着自己先天的优势和后天的修养,在任何人的眼里,这个女人在卡座上的作为都称得上优雅,为她本身的容貌和一种高贵而温柔的气质增色不少。
十根细长的如葱白一样的手指总是很娴熟、很好看地把弄着酒杯和酒瓶,总是很殷勤地不让身边男人的酒杯放下、落空;笼在和服宽大袖子下的手臂,也会偶尔在抬手的时候褪下来,露出一大截白皙圆润的肌肤;更要命的是,女人在说话时总带着一些日本话里的尾音,透出诱人的意味,使男人不由自主地会激发出一种身为男人本该具备的征服欲望。
而现在对张中道来说,还要抵御酒精的困扰。还要努力集中精神去应付女人的说话,还要按捺着内心里想要尽快见到英国人,完成这次使命的冲动。
谁他娘说的是什么艳福无边,明明就是苦不堪言嘛!
好几次,张中道甚至想象自己不是一个身负使命的军官,而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这样的话,就可以放开来喝酒,放开来和这身边的美女调情,把这尤物搞上床肆意蹂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张中道的精神意志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刻!
“张君,国防军里有很多年轻的将领,我见到过刘亮将军,年轻而英武,他是一名真正的武士,让人崇拜和仰望的武士。”井上香子在施展出足够魅力后,自认为在男人心里已经占据了一个重要地位置,要让这个人彻底屈服,就要激发起他的嫉妒心。所以,这个时候抬出军阶比张中道高、战功显赫而确实年轻英武的刘亮将军,无疑是可以起到作用的。
张中道沉默了,脸上露出不屑而嫉妒的表情。良久才闷哼一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举起酒杯。
当对一个女人激发起了占有欲后,其他男人,比自己似乎更强大的男人就是敌人。这是一种心理本能,是人类在几万年的竞争中演化出来地本能,是从老祖宗的基因里继承下来的本能。
井上香子嘴角挂着柔媚的笑意,用令旁人难以察觉的动作又向张中道靠近了一些。这样,女人的体香可以更好地刺激男人的嗅觉神经,女人软绵绵的温热身体可以更方便地与男人的身体接触。
张中道重重地放下了酒杯,自尊心使他不想去说什么。当然。作为国防军的军官在背后说长官的坏话,那是从道德、从纪律、从感情上来讲都不允许的。他只有在荷尔蒙的驱使下妄微微闭止眼睛;享受女人靠拢自己的肉体。
井上香子快要胜利了!
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进了咖啡馆,使这里的空气骤然一滞。从他们黑色衣服上的领花和帽徽来看,他们是内政警察。
一个高个子领头地“瞿瞿”地吹响了口哨,旁边一个阶级低一些的大声地吼着“治安检查,请大家坐下不要随意走动!”
张中道从迷醉中被唤醒了!他心底狠狠地骂着自己,也庆幸着警察们及时地出现,否则,自己很可能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说出一些什么来。作为前京畿卫戍司令部的后勤处长,作为肩负秘密使命的特工人员,哪怕泄露去一点点东西。就能引来巨大的损失。这个时候,张中道已经确信身边的女人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间谍了!
警察板着脸挨个地检查着每个人,询问着“哪里人?干什么的?”之类的话题。不过张中道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一个显得年长一些的警察认出了他。
“张先生,您也在这里,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随着年长警察的道歉,警察们纷纷转移了目标,到楼上去检查了。
音乐还是如常地轻轻倾泄着,咖啡馆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震荡后,几分钟内就恢复了原貌,轻松委靡的气氛又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井上香子暗暗骂着坏事的警察,刚才,自己几乎就要突破张中道意志的最后防线了,只要把他往楼上一请,在榻榻米上,这个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年轻男人会因为自己的肉体而坦白一切的!
不过在几分钟后,井上香子发现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在精神状态上有什么起色,还似乎沉迷在自己和服的领口下。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沦落了。
确立了对手的张中道没有傻到立即恢复到义正词严的模样,将计就计他还是明白的。日本华族的女人肯定跟英国间谍有关系,有密切的关系!那就意味着一种可能:日本华族有势力正在寻求英国人的帮助!其目的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出来,还不是恢复日本的国际地位嘛!一个大胆的设想很快地浮现在张中道的脑海中,通过井上香子的线索,摸清楚日本人和英国人的关系,彻底消灭日本高层中的反华势力!当然,这一切的想法还需要根据目前的环境一步步来实行。张中道保持着迷醉的神色,等待着井上香子的下一步行动。
警察们咚咚的下楼声并没有影响小小的卡座里的气氛,等到警察门一无所获地消失在人们视野里时,井上香子说话了。
“张君,那个警察好象认识你,想不到你来上海10多天的时间,就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
“香子小姐应该知道,大生-通海是全帝国第四大企业集团,在上海,连市长先生也要给大生的面子。”张中道市侩而霸道地说着,手却不老实地在香子的手臂上抚摩着。现在,张中道的心态调整过来了。事实很清楚,这个女人跟今天自己要见的人有关系,兴许她就是英国代表。对她的身份一确立,那么张中道的心神自然就有了一根主线。
能够顺便揩揩美女的油也是好事嘛,至少自己在前些日子表现出来的,应该就是这样。
那群警察走出好远才停了下来,年长的那个脱下了警官服递给了领头的警察,钻进了旁边一辆福特车。
华俊林准将穿着便装坐在福特车里,听着手下的汇报。年长的特工不仅仅跟张中道搭上了话,还从潜伏在咖啡馆里的特工手里搞到一张字条,现在,字条就在华俊林的手中,上面只有四个字:井上香子。
“马上跟日本组取得联系,让喻天明好好查一查这个人。”华俊林把字条递给了前排的助手李金虎,就是那个在煽动日本国民暴动中意外受伤的情报人员。李金虎下了车,打开旁边一辆“中华”汽车的门,发动机器扬长而去。
英国人的谨慎和胆怯给了军事情报局另外一个线索,华俊林知道那个名字后面的意思,井上家族,日本赫赫有名的华族,就算是在日本战败以后,在中国国防军进驻东京湾的情况下,天皇宁愿牺牲山县有朋也全力保住了井上馨。从这一点上来看,井上家族在日本的政治地位有多重要就显而易见了。事实上,井上介于日本长洲藩和文治派之间的重要政治势力,井上馨是长洲藩阀出身,却积极地投入了日本的经济圈子里。自然地成为山县和伊藤之间的桥梁,也自然地成为双方必须倚重的势力。而且,井上深得天皇本人的器重,与皇族各院宫亲王的关系非常的密切。井上香子,不是许配给皇太子的伴读(乃木希典伤愈回国后担任皇太子的老师)了吗?
想不到,一个劣质军服案竟然牵出了军用特种金属技术案,又牵扯出日本华族势力。看来,这戏是越唱越热闹了!袁世凯、朱尔典、井上馨,还有什么人可以卷进来得呢?
想到这里,华俊林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说到长洲藩阀,不能不追溯到17世纪末年,当葡萄牙的黑船(走私船)在九州长崎正式设立据点,而中村将军(日本幕府将军,其后是德川幕府)默认西鬼的贸易后,九州的大名们首先接触到了西方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发达的文化。这些大名们后来成为反对日本传统守旧幕府势力的前驱,成为倒幕运动的重要力量,缔造了明治时代。他们因为大多是九州长崎和长洲藩出身,所以称为长洲藩阀。日本的明治维新,就是在代表日本近代陆军的长洲藩和代表近代海军的萨摩藩的推动下,以天皇为核心实现的。
井上香子的出现,无疑是给华俊林提供了一个极好的钓大鱼的诱饵。
井上香子略微用力就从张中道的臂弯下把自己幽香的身体解脱出来,男人开始性急了,是这个时候提问还是去楼上“密谈”呢?在她看来,能够不付出肉体的代价就取得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顺便在他身上捞取一些国防军的军事情报,那是最划算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耐心呢?这个度需要好好地把握。
玻璃窗外的江面上,一艘战舰巨大的黑影正在灯光的引导下缓缓地移动着。井上香子略微失神了一下,迅即做出了决定。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江中心那艘战舰在目前的世界上是无敌的,只有英国取得了特种金属技术后,才有可能形成对中国海军战舰的优势,才有实力扶持日本脱离中国的控制。这些,都系在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上。说实在话,这个曾经身为国防军中校军官的年轻男人的样貌并不难看,应该说还算得上男子气十足。当然,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井上香子更希望能够看到张中道还是军人时候的模样。
华族小姐的贞操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利益所击败。
张中道感觉到了身边女人的异样。她是敌人!对,就是敌人!因此,张中道尽量使自己的心态变得冷酷起来,这个女人将是自己的玩物,两人的战争将从这个小小的卡座上转移到另外地地方。时机,应该成熟了。
“香子,这个地方太嘈杂了一些。我想还是车里比较安静一点。可以的话,请您和我一起开车沿着江边兜风怎么样?“张中道维持着表面的色予魂授的模样提出了建议。
本来,是井上香子受命要钓取张中道的底细,为幕后老板与张中道的正式见面铺平道路;而现在,井上香子却也成为张中道的钓饵,他要把香子带出这个咖啡馆,那个年长的警察是谁?不就是前些时候传授自己特工知识的前辈吗!这里不安全,不适合自己去套取井上香子嘴里的情报。当然,首先是不适合自己去“勾引”这个年轻漂亮的华族女人。
对付女人,首先要收取她的心!
张中道决定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方采取单刀直入的办法来击败香子!这,首先要摆脱香子后面的尾巴。
井上香子沉吟了一下,她在犹豫着,直到一个酒鬼在旁边打出了OK的暗号后,她才假装羞涩地点了点头。
张中道撒下几张钞票后,把身上的西装上衣披在了井上香子的肩上,抢先走到自己的金龙车前,为女人拉开了车门。
夜晚的黄浦江边,华俊林指挥着手下把跟踪张中道的车子引了开去,为张中道的行动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金龙车是用于高级军政人员的配车,当然,大生-通海这个有着政府背景的公司也有几辆。3600cc的六缸发动机轻柔地呼吸着,驱使着轮胎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在江边的大道上行驶。春天的夜晚,宽敞的江边大道,豪华的汽车和车内的俊男美女,俨然组成了一副美妙的风情画轴。
“香子,香子小姐。”张中道打断了身边美女的沉思。这个日本女人在看不到车后的跟踪者后有些失神了。
“张君?”井上香子吃了一惊,这种惊诧从话音里透露出来。这个时候的井上香子是没有优势可言了!心理上的些微偏差,必然造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在知道暗中有人保护着的咖啡馆里,香子能够轻松地从精神较量的层面上占据主动。而现在,身处疾驰的汽车中,自己完全是被旁边男人掌握方向盘的双手控制住,而预定的跟踪者并没有出现,自己落单了!手无寸铁地落单了!
张中道抿嘴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却没有再说话,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个色鬼人渣,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男子汉,国防军军官应该做的事情。不可否认,女人对男人有巨大的吸引力,可反之,一个强势的男人又何尝不能折服女人呢?
井上香子有些讶异地看着张中道,年轻男人正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面开着车。侧面刚硬的脸部线条充满了魅力。现在的男人没有方才的颓废和失落,从他的动作和神态里透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心!
“张君?”井上香子按捺不住又开口喊着张中道。
“香子小姐,从那天在酒会上看见您后,您的高贵、大方和美丽就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我知道,您是日本华族,去英国生活过五年。
现在正谋求在上海拓展家族的事业。我还知道,您的未婚夫前年战死在锦州,因此对国防军有着切齿的仇恨!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和我一起出来,坐在这辆车上。告诉我,您现在心里正想着什么?“张中道礼貌地说着,而实际上,他的话却让身边的女人感觉到刻骨的謇意。同时,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他要报复刚才女人的手段,使他险些着道的手段!
“张君真的想知道?”井上香子做出一副可爱的表情反问道,笑容永远是人与人交往的有力武器,何况是一个经过媚术教育的美女的笑容呢。
“如果,香子小姐把我把做是朋友的话。”张中道专心地开着车。
并不去看那张充满诱惑力的脸。
“张君,和您交往因为您曾经是一名军人,也因为您是大生-通海的总襄理,手里掌握着的权力足以让我小小的井上-三菱商社从此生意兴隆。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井上香子现在表情是失望而痛苦的,声音是带着冷意却让人怜惜的。就好象自己的真心付出被身边的男人扣上功利主义的外衣一般,女人受伤了!这是井上香子真正要传递的信息。
车子略微减慢了速度,然后向右边的码头上开去。
“噢,原来是这样。真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说实话,我很羡慕乃木先生,他有一位高贵、美丽、聪明的未婚妻。如果我是他的话,绝对不会让香子小姐去做一些自己不情愿做的事情,绝对会让香子小姐远离丑恶的交易,一切的交易!象您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享受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交易是男人的事情,当一个男人无能到只能动用女人去达到目的的时候,无疑是他的悲哀。”张中道把车停在码头边,却并没有打开车门走下去。车里,是两人说话的最好空间。他要让井上香子从错误的思想观念中解脱出来,这个女人身上担负了太重的包袱。
张中道能够理解日本人的心态,特别是一贯高高在上的华族们的心态。曾经的大日本帝国(也就是小小的四个岛屿)如今成了中国的附庸,成了大中华帝国在海外的一个殖民地,华族崇高的社会地位在战败后的大暴乱中被洗刷的一干二净,华族的女人成了浪人和村夫发泄性欲的最佳用品,华族的男人往往会被斩杀在大街上,或者是斩杀在正被蹂躏的女人面前。因此,日本华族对战败,对中国军队的仇恨是刻骨铭心的。他们认为是中国军队的胜利带来他们的厄运,实际上,这也是事实,却不是全部的事实!
井上香子没有说话,张中道的话给了她一些震撼。她是女人,曾经是一个最幸福的女人,出生在华族公卿家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未婚夫是赫赫有名的军神之幼子,一切都是美好的。在日俄战前,香子就前往英国留学了,她是日本高层家庭中第一位出洋留学的女人。可现在呢?打着井上-三菱商社的旗号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高贵的躯体随时准备着作为交易品奉献给某个男人,以后,更会成为贬值的交易品频频地与各式各样的男人欢好,用学来侍侯自己丈夫的手段去讨好那些男人……妓女,最低等的妓女,脖子上套着所谓的大日本帝国利益枷锁的妓女!
“仇恨的根源,来自杀戮,来自战争。可是中日两国之间战争的根源在哪里呢?在您的爷爷和山县奉行的大陆侵略政策!没有这些野心,乃木先生不会葬身在锦州城下,日本华族依然会得到国民的尊重,而天皇,也会在东京或者京都的皇宫里颐养天年。日本,日本人真的想要战争吗?我看未必,他们一样是人,一样是想过平静幸福生活的人。因此,他们大批地来到中国工作,也因此,日本的大暴乱才会平息,悲剧才没有继续进行下去。和平,和平才是日本人民真正想要的东西!某些人的个人权欲不能代表日本人民,也必然会遭受再一次的失败。香子小、姐,为失败充当祭品,值得吗?”张中道声情并茂地说着,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一个柔弱得毫无反抗力的女人罢了!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有可能成为破获日本反华秘密势力的线索。
当然,张中道并没有指望通过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井上香子成为自己的朋友。一个人要在思想上转变过来,是需要一个过程,又或者是一个极大的震惊在瞬间促成的。
第68节 枪打出头鸟
石门,这个小小的县城不知道什么原因受到了皇帝陛下的青睐,亲自改名为石家庄,又将中国陆军最高等的军事学府设立在这里。
1907年4月1日,黄天方上校早早地交卸了手里的工作,从成都凤凰山机场乘坐飞机抵达了石家庄陆军学院专用机场。上校没有半点耽搁就坐着机场的卡车赶往学院报名,总参下达的通知要求所有学员必须在12时以前完成报名、安排宿舍等等工作,下午就将召开陆军学院第一期学员大会。
“上校,请马上换上学员服,把您的配枪交出来,在这里,您是学员黄天方。”报名处一个中尉皮笑肉不笑地命令着,至少在黄天方上校的眼睛里是这样。
上校没有去问为什么?自己到这里来是学习的,人家报名处的人也算是老师吧?模样再丑陋也得尊重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大堆被服、武器、塑料脸盆、牙缸等东西,黄天方找到了贴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坨,估计自己的尺码早就报到了这里,这些东西应该是合身的。
黄天方转身看了看,从北京赶来接自己的旅部参谋被挡在了外面,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呢,不,是看着可怜兮兮的自己。上校向参谋挥了挥手,那意思就是“你走吧,还赶得及回部队,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上校军服和手枪被工作人员小心地收了起来,还贴上了标签,证明这衣服和手枪的主人还是黄天方上校。
换上学员军服,穿上新靴子,皮带扎在腰间,挎包和水壶一左一右地交叉背着,接着就是一个硕大的背囊,一条新式步枪横在背囊上。手上再拎着一个网兜,里面有脸盆等杂件……这些,就是新学员黄天方的装备。
黄天方老老实实地从中尉手里接过一张条子,在中尉的指点下大致确定了自己宿舍的方向,迈动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了过去。
“黄旅长,黄天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黄天方的耳边响起,他转头一看,咳,那不是有名的马副官是谁?也沦落到象自己一般的田地了!
“集团军参谋长,黄天方向您报到!”黄天方故意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礼,话里充满了调侃的味道。谁不知道马守禄少将在漂亮的女官媳妇影响下,是最珍惜自己军服的人啊?现在,还不是一身学员装,那可没有缀着两颗金星的硬肩章,也没有领口上的金龙领花。
“你娘的!”马守禄抡起拳头在自己老部下的胸口上重重地砸了一下。“唉,这次回成都见到你老汉和老娘了?他们身体好吧?你媳妇什么时候回北京?”
黄天方收起了做作出来地样子,他不想再挨那么一下子。
“我爹妈都好,就是老为去不去边疆的事情吵架。至于我媳妇嘛,那就不关你什么事了,对不?”黄天方边说边伸手去拿马守禄手上的网兜。
“自己拿,现在咱们都是他娘的学员。”马守禄缩了一下手,带着些抱怨说着。就在前不久,他还是坐着小汽车到的这里,在进门前,还是堂堂的国防军二星将军,现在就是一学员,身上穿着跟那些中级、特科班学员没啥两样的军服。
两人并肩走着,边走边对着手上地住宿分配条子。连号!这分明就是说两人会在一个宿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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