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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容传

_4 青菜不爱萝卜(当代)
  玄凌看的目不转睛,即使我这样不懂欣赏的人,也觉得赏心悦目的很。清清嗓子,我曼声而唱。没有伴乐怎能没有声音呢?马才人一顿,旋即随着我的歌声采点摇摆而动。甄嬛的舞,柔美,犹如月光下箫声中的温柔缱眷。而马才人的舞,热烈,是广场上鼓点中的激情飞扬。
  我被她的舞渲染,歌声拔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马才人飞速的旋转,层层衣裙翩飞如精灵。我的歌在最高点戛然而止,她的舞旋到最□处下拜。一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不但玄凌沉溺于我们的歌舞不能自拔,连小顺子、李长、菊清等侍候的人也呆若木鸡,不能清醒。
  我等到马才人急喘微微和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玄凌堪堪回神,一双眼睛还残留着痴迷。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笑道:“皇上快醒醒神吧,纵然马妹妹跳的好,您也不能只顾着看她。”玄凌握住我的手拿下来,含笑看我道:“容儿吃味了?”我俏脸微红,轻轻推了他一把,转身道:“马妹妹跳的好,难道嫔妾唱的就不好了吗?”
  玄凌握住我的肩膀,哄道:“马卿跳的好,容儿唱的也好,歌舞相得益彰,才有今日不能遗忘的精彩。”我笑出声来,道:“好了,马妹妹跳得这样精彩,皇上以为比菀姐姐如何?”玄凌沉吟道:“平分秋色。”我双手托腮,畅想道:“若是菀姐姐能与马妹妹一处跳该有多好啊。”玄凌亦浮想翩翩。
  马才人此时才笑道:“谢皇上和姐姐夸赞,嫔妾也是十分想与菀贵嫔斗舞。”我听她这话不妥,唯恐玄凌起疑马才人竟妄想与甄嬛攀比,连忙道:“你呀,提到舞就变了个人儿,皇上您可看见了?方才马妹妹低头再抬头的一瞬,气势就变了。等到跳起来,妹妹这样一个爽朗大方的人,竟变得火热撩人,连嫔妾看了都觉得心里痒痒的似有猫爪儿在挠。”
  玄凌赞道:“马卿的舞十分有灵性,能独自一人渲染气氛,挑起旁观者情绪,沉迷于舞蹈的意境而不自知。”我赞同道:“马妹妹方才起舞后,总觉的她是为自己而跳,竟似皇上与嫔妾不在观赏似的。自己沉溺其中,方能将旁观者带入意境之中。马妹妹不同凡响。”玄凌道:“很是。虽然掌握的还浅,勤加练习下去,终能登峰造极,成为一代宗师。”
  马才人笑道:“皇上和姐姐夸的嫔妾脸都红了,嫔妾只是喜爱舞蹈而已,哪敢妄想成为一代宗师呢?”话虽如此,脸上却是带着八分渴望两分自信。我肃容道:“兴趣才是学习最好的先生,你既有兴趣又能吃苦,如何不能成为一代大师?皇上金口玉言还能有假?”
  马才人敛身受教。我见着皇上已经对马才人起了兴趣,识趣的道:“方才唱的高了,嫔妾觉得有些累,容嫔妾先告退。”玄凌却起身道:“朕送你回去。”我一怔,转眼看向马才人,她脸上神色一时收不住,一脸愕然。
  玄凌这一举出乎意料,然而我却不能拒绝。含笑将手放于玄凌伸出的左手。回岚意楼的路上,我微微嗔道:“马才人惊鸿一舞却留不住皇上,心里必然不好受。”玄凌不答反而戏谑道:“容儿舍得将朕推向他人?”原来是记着我玩笑般的吃味。
  我动容的看向他,低声唤道:“皇上……”眼中依恋、爱慕之色一晃而过,转瞬恢复平常颜色,道:“嫔妾身怀六甲,不能伺候皇上。马妹妹舞技出众,颜色也不错,可以与皇上秉烛夜谈。”说着,脸上落寞闪过。玄凌握了我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朕心里是有你的。”我暗暗嗤笑,甄嬛、华妃不能陪你谈情说爱,就来找我了么?面上神色不露,只悄悄靠紧了他。
  到了傍晚,凤鸾春恩车果然来接了马才人往仪元殿去。我冷哼,帝王从来如此,一面与你说着山盟海誓,一面却与别的女人春宵一度。身为宫嫔,我从不去计较帝王的三宫六院,因为我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么疯狂。早已接受了的现实,却被今天玄凌的表现恶心到了。
  翌日起身,马才人已经到了我的宫里,我微笑的道:“恭喜妹妹得封贵人。”马贵人俯身向我行大礼,恭敬的道:“妹妹能有这一天多亏了姐姐栽培。妹妹愿为姐姐效犬马之力。”没有见到晴天就丢了雨伞,我的笑容越发真心,双手扶了她起来:“好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不少评说陵容过得艰难,我需申明我并没有刻意折腾她,青菜是亲妈,大大的亲妈
陵容初进宫就因病蹉跎了一年。后来,艳丽逼人又一往情深有华妃,神似纯元温柔解意有甄嬛。这两大宠妃压阵,便是皇后也被衬得黯淡。华妃与甄嬛是丰富的大餐,其余嫔妃不过是饭后甜点。甜点可吃或不吃,大餐却是必不可少的。玄凌也是个人,木有办法一个月里半个月都做种马。
这种大前提下,不可能因为女主的一两句话或者歌喉就轻易得宠。乃们看,原著中陵容得宠也是甄嬛消沉、华妃无召不得见的情况下才凸显的吗?
陵容现在是不容易,步步算计。以侍寝晋从六品美人,以孝悌晋正六品贵人,以皇帝愧疚晋正五品嫔,以孕晋从四品芳仪。每步晋封都是她自己的努力,不是金手指也不是玛丽苏。
然而乃们放心,陵容会在玄凌心中越来越有分量,后面的路也会越来越平坦,起码不像现在这么艰难。先苦后天嘛。大概再有两三章就行了。
第三十一章  马贵人性子爽利,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竟是个难得的真诚的人。又舞技娴熟,热情火辣,玄凌愈发爱怜她,一月之中常有七八日要召她奉驾。尽管盛宠如斯,她在我面前却恭敬一如初始。这样一个内秀之人,十分值得我交好,因而待她愈发亲厚真诚。利益之交下,情谊愈盛。
  乾元十四年十月,我不敢等皇后来安排,自己着手准备生产之事。自姜忠敏被处置后,朱德顺接掌内务府。他是玄凌的亲信,素日行事谨慎,稍有不妥就要在李长面前汇报一声。而他上位,到底是承了我的一番恩惠,又兼太后皇上对我这一胎重视,我要的事物都是他精选细挑亲自送来的。
  然而我并不去拉拢他,前面姜忠敏因为谁下台,这些宫里混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精儿哪有不知道的?这朱德顺一颗心只向着皇上,连皇后的脸子都不十分看,更何况我?经过茶叶事件,我对内务府也不敢放心,但凡他送来的物件我都使周源和竹锦查验过。幸而是我多心了,那些物件并无半点问题。
  死物好说,只要经验老道的人都能验出个七.八。最关键的是人。此时我岚意楼的弊端就显现出来。当初我为了安心养胎,借着茶叶事件将新进的宫女们全部打发走。临到用人时候,可信用的人仅有八个。其中还有三个是内监,二个未长开的小宫女。真正能进产房的也就是宝莺菊清和竹锦姑姑。
  无法我只得从外部找人,幸得马贵人和眉庄都答应亲自带人过来坐镇。眉庄还将她家族安□来的两个稳婆借我。我一壁感慨世家女丰厚的资源,一壁发自内心的感激。周源将他一个老交情的孙媳妇拢来做奶娘。竹锦也介绍了一个老实可信的奶娘。
  虽然人数到底少了些,但其他的我也不敢相信。十一月皇后派来稳婆、奶娘等人物,一切准备妥当。越临近日子我越发小心着。十一月十七日下午,才午觉起来,下身突兀的疼痛。竹锦经验丰富,立刻唤来菊清二人合理将我搀进产房。喜儿飞奔去睿和堂请马贵人,翠儿去请眉庄,小钱子去请方海,小顺子去禀报皇后。剩下粗使宫人准备热水,周源指挥。
  我才躺到床上,菊清已经请了稳婆进来。宝莺帮我褪了裙裤,竹锦看了一眼,笑着宽慰我道:“还要等一阵子才正式发动。小主别怕。”我抓紧了被角,紧张的点了点头。香炉散发出甜腻的香气袅袅席卷了整个产室。这样浓腻的香味,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又一阵疼痛袭来,我闷哼一声,瑟缩了身子。
  竹锦坐在我床边陪我说话:“刚开始痛的不厉害,小主别怕,也别叫喊出来,留着力气发动的时候再用。方太医说小主胎位正,小皇子也没有长的太大,虽然是第一胎,生起来也很快的。也不知道小皇子长的像小主多些还是像皇上多些。”
  我果然被她引开心思,道:“也许是位帝姬呢,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我倒是想要个帝姬。”竹锦笑道:“小主还年轻,日子长着呢,这回不拘是个小皇子或是小帝姬,都会儿女双全的。”
  及到了酉时三刻,我正式发动。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几乎淹没了我。竹锦怕我咬坏牙齿,塞了软木在我嘴里。菊清匆匆的进来,附到我的耳旁,小声的道:“惠容华和马贵人都已经到了,惠容华在检验药材,马才人盯着宫女内侍,周公公在小厨房坐镇,喜儿翠儿亲自看着药炉子。方太医带了药箱,正庭院里等着呢。小主安心。”又捧来粥我吃。
  我下身又疼心里又害怕,几乎没有胃口。到底硬生生的吃了下去。竹锦看我疼的一阵一阵的呻吟,怜惜的为我搽了搽汗,道:“小主忍着些,现在叫喊只把力气喊光了,没了劲力。”
  撕裂感刺痛我每一根神经,我只死命咬着嘴中的软木,我不禁怀疑,孩子生下来后我一口齐整的牙齿还能幸存几颗?时间一刻刻过去,我疼的眼晕目花,恍惚中捕捉到竹锦脸上越来越阴沉的神色。我心中咯噔一下,起了不好的预感。
  挣扎着吐出嘴里的软木,我颤声问道:“姑姑,哪里不妥?”竹锦连忙堆着笑脸安慰道:“小主安心,一切顺当着呢。”我见她如此,心里越发不安,厉喝道:“姑姑!”竹锦无奈只得道:“小主产道只开一指,奴婢担心……”
  产道打不开意味着什么,即使我这个从来没有生育过的也知道,一尸两命!竹锦连忙宽慰道:“已经煎了药,小主吃过后,就能打开了。”说着接过菊清端来的药喂我,我强撑着喝了半碗,洒了半碗。
  我难产的消息风一般的吹过整个宫廷,皇后銮驾降临岚意楼亲自坐镇,皇上的仪元殿彻夜灯亮。太后也斜倚着床一宿未眠。然而我的力气却越来越小,已经有人出去请教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了。菊清重重抹了一把眼泪,哭叫道:“方太医一直说小主胎位正又保养得宜,如何能开不了产道?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一壁说着,宝莺已经赶来,两人紧紧站在一处,怀疑的扫视众人。
  昏昏沉沉间,我恍惚看见前世的爸妈慈爱的向我招手,我即刻就要奔跑过去,忽而腥热的鲜血从我的双腿之间蜿蜒而下。我猛然惊醒,孩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我竟然能摇了摇头。菊清看见,与宝莺一道不顾有人阻拦,扑到我床头,取下我嘴里的软木:“小主?”我蠕动着嘴,尽量大声说话,事实却轻的比蚊子还小:“香……香……药……”
  宝莺立刻一盆水浇灭香炉,菊清已经打开窗户。众稳婆连忙阻拦,菊清拔下头发上的银钗高叫道:“谁敢挡我,我与她拼命!”说着一把狠狠扎在上前阻拦的一个稳婆脸上。那稳婆惨叫一声,宝莺趁机赶来打开了后面墙的两扇窗户。
  竹锦也见场面混斗一团,极力大声喝道:“快去把那婆子绑了!”眉庄推荐的两人对视一眼,扑了上去。菊清脱得身来,闯出门去,大呼:“有稳婆造反,要逼死我家小主!”皇后悚然一惊,立刻站起身道:“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眉庄见菊清发髻散乱,衣衫也给扯破了,焦急道:“皇后娘娘,此刻哪里容得了细说?赶紧进去看看才是正经!”马贵人本就离产房近些,大声道:“惠容华说的是。”说着竟带着人就这样直喇喇的闯了进去。
  皇后兀自还在厉喝:“马贵人你胆敢惊扰产妇?!”马贵人的大嗓门已经传了出来:“快来人,果然有人作乱!”眉庄闻言也顾不得皇后了,带着人就上前。竹锦趁乱出来,将残留有药汁的药碗交给方海查验。
  眉庄马才人带着力气大的粗使宫女,轻易将作乱的稳婆拿下。三五个人死命押着她,彩月在她怀里搜出两包药粉。眉庄马贵人押着人带着罪证出了产房。
  门窗大开,屋内的香气散尽,竹锦沉着吩咐道:“稳婆去关门窗,菊清你掐小主人中,令她清醒些。宝莺你在小主太阳穴、眼底、鼻下涂抹精油。无论如何在方太医送来解药之前,小主不能昏过去!”
  方海动作很快,不过一刻半钟就配好了解药。竹锦扶着我在怀里,吩咐菊清给我灌下。药力很快发挥作用,我已经可以被疼的大喊。竹锦喜极道:“阿弥陀佛,能喊了就好。”到底我身子底子强健,胎儿又不大,一个时辰就产了下来。婴儿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旭日恰巧破云而出,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竹锦将小婴孩擦洗清爽,用小被子紧裹严实,抱出去给皇后看:“恭喜皇后娘娘,安小主产下一位小皇子!”皇后脸色微变,眉庄与马贵人俱都欢喜异常,不顾彻夜未眠的疲累之躯,凑上前看。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有人大声道:“不好,小主血崩了,快请太医!”
  玄凌下了朝,立刻有小内监禀报安芳仪产了皇子。玄凌大喜过望,如今他二十八了,年将而立才得第二子,喜不自胜。重重赏了传话的内监,大踏步流星向太后请安去,欲与太后分享喜事。
  太后也得了消息,竟比玄凌知道的还清楚些。知道安芳仪生的艰难,险些母子皆去,正数着佛珠念佛。见玄凌满面春风进来,不禁笑道:“皇帝大喜。”玄凌给太后请了安,笑道:“同喜,同喜。”
  太后数了一会子佛珠,见玄凌仍是欢喜不甚的样子,皇帝的子嗣实在过于单薄,暗叹一番,才道:“安氏为皇上产下二皇子,皇上打算给安氏封个什么位分?”玄凌听太后如此问,以为太后也是欢喜之下,要提拔一下二皇子的生母,于是道:“安氏进宫才两年,自去岁六月承恩自今才一年多点时间,已经连晋六级。且她出身着实差了些,纵然生育有功,也不好封的太高。母后看,从三品婕妤如何?”
  太后笑着道:“皇上想的自然周全。安氏这一胎从才坐胎就怀的艰难,她身子弱有心疾又有那些茶叶,到了中间出了鹅卵石事情,临到了,又生的十分凶险。
  皇上说安氏出身差,确实也差,才一个举人的女儿。母亲微寒出身,二皇孙的血统高贵也比不得予漓,现在还小,待得大了如何在予漓面前露脸?倒是让她母妃位分高些,将来二皇孙脸上也好看些。
  又有祖上规矩,婕妤也没有资格抚养亲子。二皇孙是安氏拿命搏来的,将二皇孙抱走给他人抚养倒显得咱们凉薄。端妃又一直病着,敬妃看着是个不理事的,陆昭仪轻浮,都不合适。”
  玄凌觉得太后后面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沉吟道:“那依母后的意思?”太后摆了摆手,道:“哀家哪有什么意思,这不是和皇上商量着呢。哀家想着,婕妤与贵嫔只差一级,不若就封了贵嫔吧。贵嫔才能算得上正经主子,能住一宫主殿掌一宫事物。将来安氏抚养二皇孙也便宜些。”
  玄凌点头道:“也罢,看在皇儿的脸上,就册了贵嫔吧,赐居长杨宫主殿。”太后笑了笑,道:“安氏因生育之功一步升了三级,确实有些打眼。二皇孙满月满周皇上也不必再晋她位分。如此,应能平息后宫怨望。”玄凌这一次头点的爽快,道:“就依母后。”
  太后咳嗽了几声,竹息连忙端上参茶,玄凌接过亲自奉与太后,轻轻抚着她的背道:“母后尚在病中还要为儿子操心,是儿子不孝。”太后抿了几口茶,笑着道:“哪里是为你操心?哀家是为的是哀家的孙孙!莫说哀家只是说几句话,若能再来几个孙孙,哀家一篓子的话都是说得的。”
  玄凌赔笑道:“等皇儿长大,让他日日来母后身边奉承伺候,才能还了母后为他费的心思十之一二。”太后拍了拍玄凌的手,慈爱道:“我是他祖母,为他费些心思是应当的。”顿了顿又道:“哀家老了,身子不中用,一年中有大半年病躺在床上。可怜予漓那小小的一个孩子,跟着哀家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要日日在哀家面前尽孝,伺候哀家喝药。难为他一个小人家了。”
  玄凌道:“为祖母尽孝,乃是人伦大道,是他该做的。”太后微微阖眼,脸上露出疲色:“皇帝孝顺,便要哀家的皇孙孝顺。只是哀家这里暮气沉沉的,也不怕煞着了他?皇帝舍得,哀家也不舍得!”
  玄凌道:“母后的意思是?”太后道:“二皇孙有他亲生母亲教养,只可怜我的予漓,竟是个没有亲娘的。哀家想要为他择一个母妃,让他承欢膝下,能享母子人伦。”玄凌道:“母后看中了谁?”
  太后道:“予漓生母是正二品的妃子,再不能挑个不如悫妃的。正二品以上,只有端妃、敬妃,端妃常年病着,还不如哀家。敬妃虽也是妃,资历却不如悫妃。哀家瞧着竟只有皇后合适。”说着,眼中扑簌簌的滚下泪珠儿来,“哀家的两个侄女儿竟都是儿女缘浅的。宜修倒养了个皇孙,三岁不到就去了。柔则则干脆和皇孙一起去了。”
  玄凌想到发妻难产而逝,不能相伴到老,心中情绪翻腾,眼角湿红。太后继续道:“柔则临去前一直惦记着宜修,如今宜修能有了儿子,她九泉之下知晓,必是十分欣慰。她与宜修是同父的亲姐妹,也是你的元妻。她既是宜修孩子的姨母也是你孩子的嫡母。她也算是有后了。”
  玄凌心神大震,立刻点头道:“母后说的极是。皇后膝下空虚,定能待予漓如亲子一样。”太后啐道:“休要提予漓生母!她那样心黑歹毒的人也配做予漓母妃?!凭白给哀家的予漓抹上洗不掉的污点!日后予漓成长,朝中大臣京中的世家要如何说予漓?那个生母残害庶子的皇子?哀家是断断不能容的!”太后喘了口气道:“更改玉牒,予漓生母一直是宜修,从来与那个毒妇不相干!”
  玄凌同意,辞了太后着手去办。
  待皇帝走了,太后长叹一声:“想不到临到老了,还要这般算计。”竹息为一下一下的为太后捏着肩:“太后为了皇后费了大心力,只盼着皇后能理解太后的用心良苦。”太后闭着眼道:“哀家这两个侄女儿。柔则太善良,宜修太狠辣。宜修这么些年竟把持着后宫的肚子,否则皇上正当壮年,何以子嗣单薄?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的向安氏下手,哀家几乎给她糊弄过去!”
  竹息宽慰道:“等改了玉碟,大皇子既是长也是嫡,皇后有了嫡长子,再不会像如今这般。”太后闭眼叹息:“希望如此。可恨宜修不能容人,否则安氏孩子产下就抱到她身边抚养,岂不比予漓这般记得自己生母的要好?宫里每年那么多人都悄没声息的没了,安氏娘家又远……”
  竹息心里一激灵,连忙打断太后的话:“如今这样更好,大皇子是嫡长子,岂不比有一个长子有一个嫡子来的便宜?大皇子纵是记得悫妃又怎样,那样一个失德的母妃他还能认?再说玉碟更改后,大皇子就是正经嫡出,悫妃也只是庶母。”太后点头道:“若非有一个嫡长的名头,哀家岂会轻易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表pia我,这真是陵容最后一次遭罪了,真的。乃们想,甄嬛和恬嫔孩子相继掉了,整个后宫就俩孩子,可以想想要平安生个孩子有多难。再者准备产房人手药材等都要皇后经手,她不懂手脚才怪。当然有些细节也没有写清,下一章会涉及到的。
还有太后,她老人家才是真正精明的。她是朱家人,看看玄凌前后两个老婆都是朱家女儿就晓得,她把她儿子和朱家绑得有多紧。原著中要不是她病重欲死,皇后能被甄嬛推倒?所以下一任皇帝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落入别的姓氏手中。至于她提拔陵容让陵容养孩子的原因,下一章会分解
第三十二章  “朕绍膺骏命,以临万邦,厥有褒升,必先内德。长杨宫安氏陵容,秉心肃恭,淑声益茂,庆袭后宫之盛,肇开元女之祥。宜美号湘,晋封贵嫔,居景春殿,以示隆恩。往其思称,勿忘祗恪。”①
  竹锦领着宫女奶麽麽跪了一地,齐声贺道:“贺喜娘娘得晋湘贵嫔!”我也是喜上眉梢,竟不想能一跃三级而升为贵嫔,最重要的是能自己抚养孩儿。喜道:“今日大喜,理当阖宫欢庆,宝莺,岚意楼每人赏六个月月钱!”众人谢恩。
  我头发披散,带着抹额,脸上还有大量失血后的苍白,爱怜的看着身边红通通的小婴儿,心中升起一种骨肉相连的幸福。菊清却俏眼含悲,被竹锦拉扯到一边,呈上一碗鸡汤面,道:“娘娘才产下皇子,需食用流质易克化的食物,这鸡汤劈了油腻,最清淡不过,娘娘尝尝?
  我含笑接过。才吃了两口,见菊清一直背对于我,不由奇道:“菊清你怎么了?”菊清连忙敛了戚容,过来道:“奴婢看着二皇子这样小,不敢靠近,生怕手下没个轻重唐突了他。”我闻言转头看着襁褓中握着小拳头酣睡的儿子,柔肠满腹,道:“是呢,这样小,连我也不敢抱他。”
  竹锦笑着道:“初生的婴孩都是这样,一天一个样儿,不过几日就能长大了。”我小心翼翼的拿食指点了点他的小手,触指温软。不禁又点了点他的腮帮子,竹锦好笑的道:“娘娘莫扰小皇子睡觉,不然该哭了。”我讪讪的收回手。
  我使了个眼色给竹锦,竹锦一愣,带着奶麽麽们下去。我脸上顿时阴沉的滴下水来,问道:“我生产时是谁在作乱?”菊清肃容,将产房里发生的事情细细禀报,最后道:“娘娘别担心,横竖有惠容华和马贵人在呢。”
  我厉声叱道:“怎么把那婆子就交给了慎刑司?一场重型下去,只说熬不过死了,岂不被灭了口,抹掉了人证?!”菊清跪下道:“那婆子咬死不招供,马贵人已经忤逆皇后打了她二十大板,她咬烂了嘴巴也不肯招,皇后又在一旁说要把她送去慎刑司,实在不敢再次忤逆皇后,只得听从。”
  我皱眉:“你且起来。皇后身为中宫,你们的确违抗不得,可恨我当时晕迷过去,不然请竹锦去求太后也是使得。人证没有了,物证呢?”菊清不安的看了我一眼,嗫嚅道:“物证,物证也被皇后拿去了。”我大怒,皇后拿了去,不知道又要推谁来做这替死鬼!“人证物证你们都留不住,那你们知道些什么!”
  菊清满头大汗跪趴于地:“事发后周公公吩咐奴婢收集了些香炉里的香,又曾审问过翠儿。”我道:“还不快去把周公公请来!”菊清立刻跑了出去。周源来的很快,我看着他依然佝偻的背脊,依然耷拉着眼皮没有精神的面色,思及我刚鬼门关走了一遭,忍不住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周源开口说话,依然是慢吞吞的,“娘娘在月子里还是莫哭的好。”我硬生生的止住眼泪,道:“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产房是我们亲手布置的,药材器皿也仔细检验过。纵然稳婆里有心怀不轨的,她们怎么下的手?”
  周源道:“娘娘难产,皇后娘娘亲来坐镇,奴才心里就觉着不妥。惠容华搜出的药粉交与方太医化验时,奴才悄悄儿请方太医留存了一些。两包粉末里,都是丁香制的胭脂。丁香与香炉里的香混合就成了安息香。安息香令人神思发散,倦意困起,对人并没有害处,反而是催眠上品。”
  然而这催眠上品与我却是催命毒药!周源继续道:“那碗催生药残留的药汁里,有大量的曼陀罗、生草乌,这两种药材能麻痹痛觉,致人神智昏迷。方太医验过,那婆子将药粉藏在指甲里。翠儿送药来时,那婆子热心来接,翠儿也算机灵,不肯给她。应是两人拉扯之时,将药粉参进了药里。”
  “稳婆的带来的东西,咱们连块帕子都验过,她怎么偷渡进来的?”周源递给我一个喜鹊登枝口衔红宝石的银簪子,我接过拿在手中反复翻看,并无异常,遂疑惑的望向周源。周源拿过去轻轻一使力将那红宝石扣出,斜竖着簪子摇了一摇,有白色粉末顺着喜鹊大张的口中洒落。
  我看得目瞪口呆。周源轻声叹息道:“这些精巧的心思,真真令人防不胜防。若不是那婆子头上只有这一件头饰,打斗时被撕扯下,让惠容华的宫女捡着了,咱们永远也想不到这药粉她是如何偷渡进来的。”
  我咬牙切齿道:“那婆子死了?”周源道:“进了慎刑司当夜就一头碰死了。”我冷笑道:“慎刑司看守的可真严谨!”周源沉默了一息,道:“奴才已经请方太医去太医院查曼陀罗和生草乌的领用记录了。”
  我挑了一下眉,冷声道:“公公以为能查的出?哪个有路子的人会在太医院领这害人的东西!”周源道:“仔细些总不会有错。”顿了顿道:“娘娘不必多思,皇后已经下令大搜六宫,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我嘲讽道:“昭明殿也搜了?”周源沉默不语。
  好半晌,周源才长叹一声:“小主还在月中,仔细调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到底小主与小皇子都平安无事。”
  三番四次被人陷害,我如何能甘心?!谁能在稳婆里动手脚?谁擅长调香制药?谁能把手伸进慎刑司?皇后!我面容扭曲犹似厉鬼,强烈的恨意烧灼着我的肺腑,痛不欲生。
  似乎感受到我的怨恨,孩儿哇哇大哭起来。我立刻乱了手脚,想去抱他又不敢,还是周源去领了奶麽麽进来。好容易将他哄睡了,我已经从那漫天的怨恨中清醒过来,我道:“这一次多亏了惠容华和马贵人,你找宝莺打开库房,不拘什么只练那上好贵重的物件重重备下,着小顺子亲自送去。就说她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等我出了月子,再亲自拜谢。”周源记下。
  “方才我已经让菊清赏了岚意楼上下六个月的月钱,不过你们几个劳苦功高,需另赏。你自己在库房里转转,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小顺子、小钱子、喜儿、翠儿几个,每人赏十两金。菊清、宝莺再厚一点,你自己看着多少合适。竹锦在菊清、宝莺之上再厚三层。
  小顺子去瑞和堂和存菊堂前,你给惠容华和马贵人那天带来的宫人,按功劳大小,都厚厚的封赏。稳婆和奶麽麽可赏了?”周源道:“娘娘产后脱力昏睡,奴才做主已经赏了。”我点了点头:“惠容华推荐的那两个稳婆,你再赏一回。”
  周源应是,又道:“娘娘如今已经是主子,皇上下旨赐居景春殿,掌一宫大权,该改口自称‘本宫’了。”我疲累的挥了挥手:“只是下了圣旨,还未行册封礼,便不算真格的主子。你们改口也就罢了,我却不能让人觉得骄狂了。你先下去吧,唤竹锦她们进来。”
  身体亏损,我知道自己是个容易多想的,便吩咐菊清但凡不是大事,暂时先不禀告我,一切出了月子再说。
  皇后大权在握,雷厉风行,于十一月二十七日在杜良娣的霞旎阁内搜出大量曼陀罗和生草乌,立刻吩咐随身内侍将杜良娣锁拿。杜良娣身边一个二等宫女吃刑不过,招供出今夏杜良娣以青苔鹅卵石陷害我之事。玄凌大怒,撸平良娣品级,赐鸩酒白绫。
  我听闻消息,冷笑连连:“杜良娣最迂腐不过的,一腔痴念只想深宫孤老。这样一个不管窗外冬雪夏雨的人,皇后竟拿她做文章,明摆着是要打我的脸呢!我才晋了一宫主位,她就迫不及待的打杀我宫里的妃嫔。若叫她得逞,马贵人岂不兔死狐悲?可恨她下手狠、快,直接抹了人证。我又是月子中,竟不能查得真相一二。”略一停顿,道:“菊清,备纸笔,我念你写,咱向皇上上书!”
  “……自今春始,困厄连连,妾常自思,何以至此?乃妾福德浅薄之故也……杜氏阴毒,大恶,妾深恨之。然皇子初生,累不及月,妾唯恐其为血腥杀意冲撞,祈圣人怜妾身弱子幼,免杜氏死罪,以积福德……”
  我检阅一遍,点头道:“交给周公公,请他亲自呈与皇上。”
  傍晚,菊清进来禀报道:“皇上将杜良娣打入了锦冷宫。”我松了口气,虽进了冷宫也算是保住她了,于是道:“杜良娣身边可有人伺候?”菊清道:“只一个杜小主带进宫的侍女愿意追随。”我点头:“人说树倒猢狲散,杜良娣如今遭逢大厄,却仍有侍女跟随,可见世上还是有真心的。”菊清也感叹道:“也不枉杜良娣看重她一场。”
  想了想,我继续道:“你去问那侍女可还有什么牵挂,凡是我力所能及的,当相助一二——毕竟杜良娣也是受我连累。”菊清应是。“你唤周公公进来,我有事交予他办。”
  周源来后,我道:“往日长杨宫中杜良娣位份最高,却从不曾苛待或讥讽与我。同居一屋之下,总还有点子香火情。现今她遭逢大难,我自当照看一些。你是宫中的老人了,必然有些路子。不拘花费多少,你悄悄儿托人让杜良娣独居一院,再将她的书偷渡一些给她,让她的日子要好打发一些罢。
  杜良娣活着,憎恨皇后的人又多了一个。我只担心皇后行事狠辣,要斩草除根。你知会杜良娣一声,让她写个请罪折子,也不必全部认下,只叫皇后放心,能不牵连她父亲更好。若有朝一日,时机恰当,我理当施为为她翻案。
  又有,我苦思几日,那曼陀罗产于远南番邦之地②,十分稀罕,等闲人轻易不知。你使人私下打探,这东西先上京再进宫必定留有痕迹。不论时日多少,花费多少,我总要捉住证据。”周源轻声应下。
  又过了半月,菊清与我说话:“奴婢说个新鲜事与娘娘解闷。”我抱着宝哥儿,逗他玩耍,随意道:“什么新鲜事?”菊清道:“前些日子整整下了三日三夜的大雪,昨日才消停了些。皇上召众妃嫔伴驾上林苑饮酒赏雪,菀贵嫔一袭天水碧修身简衫,于梅花林中祈福。”故意顿住不说。
  我笑了一笑:“遇见皇上了?”菊清笑道:“娘娘英明,的确是遇见皇上了。菀贵嫔似乎被皇上惊住,回转身间,色彩斑斓的蝴蝶纷纷绕其飞舞,好似花仙一般。”我了然的一笑,道:“以菀贵嫔的姿容,只要她肯为皇上费点心思,皇上自然还是偏爱她的。只是,我很好奇,菀贵嫔一直沉浸于丧子之痛,怎么突然之间就醒悟了呢?”
  菊清道:“小主生产那日,菀贵嫔在永巷中曾受陆昭仪秦芳仪唾面罚跪之辱。”我一惊,不可思议道:“陆昭仪竟如此之愚蠢,那秦芳仪也是胆大妄为之人,菀贵嫔便是一时失意,也是正经的主子,一宫主位,岂是她们想辱就能辱的?”菊清也道:“如今菀贵嫔重获圣宠,也不知陆昭仪秦芳仪要如何胆战心惊呢。”
  我闻言突兀的起了个主意,以皇后的根深蒂固,以我蚍蜉之力如何撼得动她这棵大树?然而甄嬛却是可以的。想到就做,我唤来周源道:“菀贵嫔怀孕时所用的舒痕胶含有麝香,我怀疑是皇后动的手脚。”
  周源看了我一眼,并不问我如何得知,只道:“奴才这就去查。”我道:“不急于一时,最重要的是证据确凿,慢一点也没有关系。”顿了顿又道:“我难产时也未见菀贵嫔来探望,显见是忘了我这么个人的。然而我却一直记着她这个姐姐。你准备些重礼,吩咐小顺子亲送去棠梨宫,贺她复宠之喜。”周源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①网上摘抄的
②因剧情需要,我给曼陀罗调整了产地。实际上曼陀罗我国各省都有生长的。
啊,竟然没有写到予漓更改玉碟。
第三十三章  “哦?你说菀贵嫔一直将皇上推拒于门外?不曾侍寝?”我示意奶麽麽将宝哥儿抱走,斜靠床头,颇有些兴趣的听着。菊清道:“可不是,前两日菀贵嫔连门都不让皇上进,第三日才开了一道门缝。第五日留了皇上饮了一杯茶,第八日弹曲一首,都没有留皇上宿夜。”
  “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皇上未必不知菀贵嫔的用意。不过菀贵嫔有大半年未侍寝了,好容易她肯为皇上用心,皇上自然愿意奉陪菀贵嫔一次,权当是情趣了。”我说着,忽顿了一顿,甄嬛得宠,皇后一直未曾阻扰,为的就是分慕容妃的盛宠。而如今慕容妃非诏不得再见,若是甄嬛宠冠后宫,皇后天天见着她与纯元相似的脸……
  奈何不了她,恶心她一把我也是十分愿意的。“也罢,我和菀贵嫔毕竟都是从甄府抬进宫的,有一分香火情。既然她想吊着皇上的胃口,我就助她一把。你去寻马贵人,她为我两次忤逆皇后,我十分承情。皇上看在宝哥儿的面上,也未曾怪罪与她,只是她毕竟忤逆了皇后,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之罪,让她上一份请罪折子,自呈罪过,愿禁闭三月,以自罚。让她放心,以她的品性舞艺,皇上也很难忘她。自请罪业,愈发凸显她的真与诚。”
  菊清迟疑道:“菀贵嫔复出,正是马小主要固宠的时候,只怕她不愿。”我嗤笑一声:“就算她拿出十二分的手段来固宠,她能争得过菀贵嫔?不见皇上三天两头的就往棠梨宫跑一趟,连招宫妃侍寝都少了。
  集圣宠于一身即是集六宫之怨于一身,菀贵嫔有皇上护着,她自己本身家世也不差。而我和马贵人不过都是皇上想起来时可以消遣的地方,既无家世又无皇上庇护,还巴着圣宠不放,岂不是自寻死路?
  马贵人与我相交一场,我也不能平白让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侍寝半年有余,圣眷颇丰,然而却一直不见孕事,待她自请禁闭后,你寻方太医为她调理一番。”
  菊清惊呼一声,忙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娘娘三思,只因娘娘身有宠眷又有皇子傍身,马贵人才一心依附于您。若她一朝产下皇子,岂不易与娘娘离心?”我微微叹息一声:“女子为母则强,我岂不知皇子对于母妃的重要?只是我和她都是无根的浮萍,同病相怜。若她一直无孕,才是容易和我离心呢!
  再有,你以为皇子是那么好生养的?看看恬嫔,看看菀贵嫔,再看看我,哪个容易?便是她生下皇子,位份不够,也是我来抚养。即使皇上格外开恩,让她亲养,我对她的恩义也依然存在。”后宫只我一个有皇子,目标太大。且想要撼动皇后的地位,仅仅凭宠妃是不够的,孩子才是根本。菊清看我主意已定,只得遵从。
  十二月二十一日,长杨宫马氏上表自述忤逆皇后之大罪,自请禁闭三月,罚俸一年。皇上准许。马贵人松了一口气,看皇上同意的这么痛快,便知道皇上心里是有这个事的。防范于未然,她自己请罪,将来也不致有人拿此事说话。在禁闭第二日,看着湘贵嫔果然依约派来的方海,重重疑虑尽皆放下,安心禁闭不提。
  十二月二十八日,宝哥儿满月。因我产后身体大亏,还需继续调养,竟不能出席自己儿子的满月宴。只得请了眉庄代我看顾宝哥儿。同一日也是大皇子予漓正式更改玉碟,由皇后抚养的大宴。
  我闻得消息,一时之间心情复杂难辨,一面为皇后有了嫡子愤恨不已,一面又松了口气,嫡长子最拉仇恨,落在我的宝哥儿身上的眼光也就愈发少了,一面又为我的宝哥儿难过,将来他知道他的满月宴竟被他大哥抢了风光,不知会如何在意。玄凌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为何在他二子满月宴的同天举办长子立嫡的大典?
  外面乐响掀天,我却和周源默默对坐。“大皇子原有太后抚养,为何突然变成嫡子?”周源握着茶杯,道:“奴才曾得知,皇上原打算封娘娘为婕妤,只进了姬宁宫出来却封了娘娘为贵嫔。”
  我讶然:“你是说封我为贵嫔是太后的意思?”周源点头:“且娘娘一跃三级,为恐引六宫侧目,皇子满月满周娘娘都不得再次晋封。”我心里稍稍失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能亲自抚养宝哥儿已经是太后对我的莫大恩典了。只是有个疑惑:“太后为什么提拔我?”
  周源道:“奴才曾细想过,盖因娘娘生的是个皇子。按宫规,贵嫔以下不得抚养皇嗣。而当今六宫中,四妃往上皆无子。端妃、敬妃本身家世不俗,将来皇子成人,难免纷争多多,太后是万万不会同意她们抚养皇子的。而若是贵嫔位抚养皇子,太后又担心她们不能护皇子周全,倒不如让娘娘自己抚养。一则是娘娘待亲子不能不非常尽心,二则是娘娘恩眷颇丰,三则是娘娘的出身。”
  我听罢,感叹道:“太后好算计,子以母贵,宝哥儿和大皇子一个庶子一个嫡子,一个母家微寒一个母家是出了三个皇后的世家,果不能相比。”周源也道:“太后毕竟是朱家的女儿,万万不能容人威胁朱家地位。”
  我冷笑:“太后再怎么精心安排又怎样?挡不住皇后不是个能安分的。”即使身为中宫,残害皇帝子嗣,致使皇帝子息单薄,也不由皇上不废了她!只是,我手上并无证据。所幸后宫妙龄女子众多,总有会怀孕的。届时我仔细打探,未必抓不到证据。
  周源抬眼看我一眼,觉得我不像是捉住皇后把柄的样子,又复低下头。我转念问道:“马贵人怎样?方太医可有说什么?”周源道:“方太医说马贵人曾被脏东西污了身子,短时间内难以自愈。”
  我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愿意去断人子孙缘,马贵人能等宝哥儿再大些有孕与我却是再好不过的,于是道:“身体是第一要紧的事,你嘱咐马贵人不要着急,慢慢调养为上。”又想到我身体一向健康,必是周源暗中相助的原因,于是道:“多谢公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周源却听明白了,道:“是奴才的本分。”
  正要再说话,却见菊清匆匆进来:“娘娘,皇上为二皇子赐名予泽!”我瞬间被转了注意,喃喃念道:“予泽,予泽,是泽披后世的泽?”菊清连连点头。周源起身行礼道:“恭喜娘娘。”皇子满月取名之后才上玉碟,正式序位,宝哥儿到了今天才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的确值得恭喜。我撂下心中算计,只喜得眉开眼笑:“同喜。”
  时有人来报惠容华到了,我一叠声的道:“快请!”眉庄亲自抱着宝哥儿进来,红光满面,偶尔看向宝哥儿的眼中盛满温柔慈爱。看到我直直的盯着宝哥儿,才依依不舍的将宝哥儿递给我,笑道:“今儿有件大喜事你可知道了?”
  我抱着宝哥儿,道:“是皇上为宝哥儿赐名的事?”眉庄摇头:“这是另一件喜事。你再猜猜?”我实在想不出,苦着脸道:“好姐姐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吧。”眉庄也不逗我,爽快道:“皇上刚提拔你父亲为正五品同知,封你母亲为正五品宜人。出了正月就要派人去宣封呢。”
  我闻言呆住,一时百感交集,不自觉红了眼圈。眉庄见状,略一思索便知其中缘由,道:“你如今也是有出身的人了,是大大的好事,怎么反倒伤心起来?来,快把泪珠儿擦擦。”说着递了帕子给我。我双手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是好事儿呢,我也不晓得怎的伤心起来了。三载未见娘亲,也不晓得她如何了?头发是不是又斑白了?家中弟弟妹妹们也不晓得长大了没有?”
  眉庄被我说的也伤感起来,她也三载未见家人了,多少伤心事无处述说?只强撑着劝我道:“你有宝哥儿在,何愁与家人不能有再见的一日?大好的日子,快别伤心了。”我闻言收了泪,勉强笑道:“是我不好,惹得姐姐也伤心了。”眉庄只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新春家宴,我以调养为由推拒,直到了正月十五家宴,才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皇后坐于玄凌略下首,慕容妃敬妃分坐两端。我在甄嬛下首。时隔一年,再次看到众妃嫔已与之前不大相同。
  慕容妃脸色沉郁,然衣饰华贵,挺拔坐于位上,一身气势傲然如故。敬妃封妃日久,身上威严渐重。甄嬛却是改变最大的一个,原先的甄嬛虽然颇有心计手段,却也带着些少女的天真与善良。而现在的甄嬛不仅在正月初二以言语吓疯秦芳仪,且她看向皇上的眼光中已经不是纯粹的爱慕了。
  似乎察觉到我注视她的目光,甄嬛举起酒杯向我示意。我微笑的向她点头,饮下杯中酒水。甄嬛见了,妩媚一笑,仰头大口喝干,其间风情愈见成熟,俨然已是一个深宫贵妇人。
  玄凌含笑看我们互动,向我道:“容儿还居住在岚意楼未搬迁?”我连忙起身答道:“正月事忙,臣妾实在无暇□。原打算着等三月天气稍暖的时候搬呢。”玄凌点头道:“也好,景春殿久无人居,十分荒凉阴寒,免得冻着了予泽。”
  皇后得了嫡子,容光焕发,此刻笑意盈盈的插言道:“你既出了月子,也该挑个黄道吉日行册封礼了。”我含羞低下脸,道:“但凭皇上皇后做主。”
  等我坐下,甄嬛向我道:“本宫一直未向湘贵嫔道喜,很该自罚三杯向贵嫔妹妹道歉才是。”我拧了眉,不悦道:“嬛姐姐这是什么话?一口一个湘贵嫔,竟似不认识陵容了?”甄嬛闻言笑容初绽,露了一两分的真诚,道:“陵容莫气,是我的错。只是我一直未曾去探望你,心里愧疚的很,只怕你已经恼了我了。”
  我啐了她一口,道:“嬛姐姐越说越不成样子了,当我是什么人呢?岂会因你不来探望我就恼你?何况,”说到这里,心情沉重,“姐姐的苦楚陵容最明白不过的。当日若不是眉姐姐和马贵人,只怕我早已……”
  甄嬛握了我的手,眼中泪花微闪:“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只你到底比我幸运一些,好歹予泽平安出世。”我回握甄嬛的手,劝道:“嬛姐姐才十九,与皇上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
  皇后突然道:“你们两个小姐妹亲亲密密的在说什么?”满殿目光汇集过来。甄嬛起身微笑道:“臣妾与湘妹妹在说予泽呢。”“嗯,”皇后笑道:“予泽健壮可爱,湘贵嫔生养的好。”我忙谦逊道:“皇后谬赞了,臣妾不敢居功,自生下予泽后,臣妾身体不好,一直是竹锦姑姑照顾的。”
  玄凌却道:“容儿劳苦功高,不必谦逊。”皇上如此说,殿内妃嫔自然跟着纷纷称赞。我暗暗叫苦,我最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宝哥儿,好似嫌落在岚意楼的眼光不够似的。此时我也只得含笑听着,一言不发。偶尔扫过甄嬛的目光微闪,方才她当真是无意提及宝哥儿的吗?
  慕容妃忽的嗤笑一声,在满殿恭维声中尤其显眼:“本宫劝你还是在二皇子身上多尽些心吧,一辈子只得这一个孩子呢。”我兀自还没反应过来,皱眉道:“慕容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慕容妃慵懒的饮了一杯酒,道:“就是那个意思。”
  皇后竖眉厉喝道:“好了,慕容妃你也少说两句!”慕容妃不在意的又饮了一口酒,到底没有继续说。我却如遭雷殛,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向玄凌道:“皇上?”玄凌看向我的目光中带了些怜悯:“容儿不必想那么多,横竖有予泽在。”我不信,又去看眉庄,眉庄偏过脸不敢与我对视。
  我身子晃了两晃,唬得菊清立刻来扶。被我一把推开,在我凌厉逼视下,菊清垂了头无声跪下。我扫视了一眼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妃嫔,好,很好,你们都知道,单单只瞒着我一个!然而这里却不我能大吵大闹的地方,我用仅剩的一点理智,面无表情的福身道:“恕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皇后怜悯道:“也好。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多想想予泽,莫钻了牛角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可能时间晚点,字数也少点
第三十四章  回了岚意楼,早有菊清使眼色唤来周源。我寒着一张脸坐在正殿首座,道:“去请方海来!”小钱子一溜烟儿的去了,小顺子几个不明所以,见菊清面色不好,也不敢说话。喜儿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来,道:“娘娘,该吃药了。”我看那药,原一直以为是我产后大失血用来补血的,现在看来是做其他用途的罢!
  喜儿见我不理不睬,无措的唤道:“娘娘?”周源咳嗽了一声,道:“暂且放着。”喜儿看了我一眼,略等了等,才放在一边。
  及方海进门,我立刻问道:“方太医,本宫身体到底如何?”方海脚步一顿,不由向周源看去,周源轻轻点了点头。我将一切尽收眼底,嘲讽道:“怎么,本宫想知道本宫自己身体状况也需别人点头?”
  方海登时额上沁出汗来,噗通一声跪下。我忍了忍,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讥讽——方海到底不是我的奴才。周源上前跪在方海身边,道:“娘娘产后血崩晕厥,气血两亏,是奴才吩咐方太医和小顺子等人不得透露,以使娘娘静心养病。”
  我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方海。方海道:“娘娘产程过长,使力太过,加之娘娘生下二皇子立即晕厥,有胎物未及时排出,以致暴崩。等菊清宝莺两位姑娘为娘娘穿好衣物,放下帐幔,唤微臣进去为娘娘请脉,再至微臣开药、抓药、煎药,所用时辰过长,娘娘失血已多。也是娘娘身子底子一向健壮,微臣使出十分本事才侥幸保住娘娘性命。”
  我只道:“也就是说本宫再不能怀胎?”汗水顺着方海脸颊一路淌下,方海也不敢抬手擦拭,深低着头:“微臣无能。”我一掌将药碗推倒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清脆响起,众人心头皆是一凛,就听我暴喝道:“我管你有能无能,只说我能不能再怀!”
  方海顿首道:“即使精心调养,也不足一成可能。”我颓然坐倒,心脏尖锐的疼痛,浑身却失了力气。空气如凝滞了一般,小顺子几个早在我摔了药碗时就已跪下,此刻大气也不敢出,深深埋着头,等待我的暴跳如雷。
  我只是跌跌撞撞的起身,回到我的寝宫,将自己一丝不露的卷缩进被子里,紧紧的裹着。喉头一阵阵的发紧,眼睛干涩而疼痛,却流不下一滴眼泪。我将自己困在寝宫里,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一日一夜不曾合眼。第三日,我打开门出来,除却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憔悴黯淡的脸色,已与平日无异。
  有些恨只能深埋心底,有些痛只能默默忍受,有些无奈只能独自品尝。然而日子还要一天一天的过,宝哥儿也需要我的照顾与呵护。至于那些恨、那些痛,那些无奈,刺破了我的皮肤,淌进我的血脉,扎根于我的灵魂,终有一日,总有一日……
  乾元十五年正月二十日,黄道吉日,亦是我的册封大典。一系列流程走完,我已累的气喘吁吁。我这身子,是真的弱了。回到岚意楼,宝哥儿刚睡醒吃饱奶,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我将他抱在怀里,拿拨浪鼓逗弄。一面对竹锦道:“当初向太后借你,是为照顾我的胎。一转眼宝哥儿也两个月了,我却越发舍不得你。索性我向太后求了你来照顾宝哥儿可好?”
  竹锦看着我一味逗宝哥儿玩,吃不准我是随口一提还是有心,仍是道:“二皇子粉雕玉琢似的惹人喜爱,奴婢也舍不得离开。”我闻言笑道:“既如此,我就去向太后求了你。”宝哥儿张了张小嘴,闭上眼睛又睡了。我将他递给竹锦,正色道:“我将宝哥儿交给你了,你定需护他周全。”
  竹锦也正颜回道:“娘娘放心,奴婢必当竭尽全力服侍小主子。”我微微一笑,我在宫里的根基太浅,如何敢托大独自照顾宝哥儿?竹锦虽然是太后的人,但她一向识趣,从不私自打听不该打听的,也懂得看人眼色。皇上子嗣单薄,太后必然不会坐视有人残害皇嗣。且竹锦答应的这样爽快,里面未必没有太后的意思。
  这日早上请安自皇后宫中出来,我同眉庄一道去了姬宁宫。呈上我精心绣制的抹额,太后笑道:“你一向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说吧,你想求哀家什么?”我眼睛微闪,有些纳闷太后为何对我如此和善了?面上却笑盈盈的道:“太后一眼就将臣妾看穿了,竟比那戏文上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还要厉害。”
  眉庄指着我笑道:“你这丫头,都做母亲的人了,竟还这样贫嘴。”又向太后道:“太后千万莫被湘贵嫔的马屁拍着了,她是看上了太后身边的人,想讨了去呢。”太后奇道:“哦?你看上谁了?”我连忙道:“是太后借臣妾的竹锦姑姑。竹锦姑姑经验老道竟比臣妾还细致些,臣妾想向太后讨了竹锦姑姑做予泽的教养麽麽。”
  太后沉吟一阵,方道:“看在眉儿的面上,就赐给你了。只一件,竹锦是哀家早年贴身侍女的独女,可不准你苛待了她。”我忙跪下谢恩:“竹锦姑姑是长者所赐,本身也较臣妾年长,臣妾哪里敢薄待了她?太后若不放心,臣妾每七日便让姑姑来向太后请安。太后亲自掌眼验验。”太后道:“你倒是有心。”却并不推辞。
  眉庄在一旁听着,笑道:“太后爱护二皇子,怎的要假借嫔妾的名义?嫔妾可不依。”太后笑骂道:“你这猴儿。竹息,将哀家那块枣皮红和田玉拿来给眉儿,权当哀家借她名义的回礼了。”眉庄连连摇手道:“枣皮红玉乃是和田玉中顶尖极品,十分罕见,嫔妾何德何能,不敢受如此贵重的礼。”
  太后道:“那玉颜色鲜亮,哀家老了,戴着反倒不尊重。与其白放着耽误了它,不如给你,也算物尽其用了。”说着亲手将那玉交到眉庄手中。眉庄只得受了。我一直微笑的看着,此时才道:“太后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我却也有个珍宝要作为谢礼送你一半。”
  太后指着我笑:“你也是个小气的,什么珍宝舍不得竟只送一半?”我笑道:“太后先别急着说臣妾小气,这珍宝臣妾是真的舍不得的。”斜眼看着眉庄,“我将予泽送你一半,请你给予泽当干娘,这个礼可厚重?”眉庄喜道:“果然厚重。太后,您老人家可得给嫔妾做个见证,以防日后湘贵嫔反悔不认账。”
  太后笑道:“若湘贵嫔胆敢反口,哀家替你收拾她。”笑过,脸上露出疲色,道:“哀家乏了,眉儿你与湘贵嫔一同去看看你的干儿子,回来与哀家说说。”眉庄和我服侍了太后歇下,才一道出了太后寝殿。
  回长杨宫的路上,我问眉庄:“上次向太后请安,还是我和嬛姐姐同时有孕时太后召见,而今番,太后对我的态度竟和善了许多,这却是什么缘故?”眉庄道:“你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是一个皇子的母妃了。太后看在宝哥儿脸上,也要对你也和气些。”
  原来我竟是沾了宝哥儿的光。眉庄继续道:“你若得空,时常来太后宫里走走,等宝哥儿再大些,你也抱他过来。熟话说见面三分情,太后总要记着你们母子一些。”我点头:“嗯,我讨要竹锦,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
  到了岚意楼,眉庄抱着宝哥儿逗玩了一阵,小顺子进来禀报道:“内务府的朱公公来说,内务府已经着手准备传恩使者去松阳事宜,问娘娘可有什么要交代的?”我有些犹豫,眉庄只道我有事不方便在她面前说,因起身道:“你有事要忙,我先回去了。”我忙拉住她:“我不过是犹豫要带什么东西给家里,又不放心下面人是否可靠。”眉庄道:“既如此,你何不求皇上自己派个人过去?”我眼中一亮:“可以吗?”眉庄笑道:“你不去试试又如何知道?”
  我立刻道:“你帮我看着宝哥儿,我去求皇上。”说着带着菊清小顺子风风火火的往仪元殿去。眉庄看着我急哄哄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怔怔的出了会神——谁家女儿不想家?
  到了仪元殿,玄凌正好有空。我才一进去,就看见甄嬛。没有慕容妃打压,她如今圣眷犹在失宠前之上。出入御书房也是常事。我先向玄凌行了大礼,又向甄嬛见了平礼,开门见山道:“皇上,臣妾有事求您。”
  玄凌笑道:“可是为内侍到松阳向你父亲宣旨一事?”我点头道:“是。蒙皇上看重,要封臣妾父亲为同知。臣妾感激不甚。然臣妾离家三载,非常思恋,求皇上允臣妾派遣臣妾身边的小顺子随着传恩使者一道去臣妾家乡,亲眼代臣妾看看臣妾的父母,再亲口问问他们可好?”想到家中老母,鼻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玄凌见我产后消瘦的身形,握了握我的手,一片冰凉,心肠一软道:“准。”我想不到玄凌竟如此好说话,愣了一怔。甄嬛笑道:“湘妹妹莫不是欢喜的过了?快谢恩啊。”我回过神来,向甄嬛感激的笑了一笑,跪下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
  出了御书房,被寒风扑了脸,满腔的喜意才稍稍退却了些。安比槐那个人,读书读得傻了,治国的本事分毫没有,吃喝玩乐仗势欺人倒是无师自通。原先他权利小才未出事,如今权柄大了,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更担心他仗着我和宝哥儿的名头在外胆大妄为,牵累我们。
  我想了一夜,拟定主意,招来周源问道:“去松阳宣旨的使者可选定了?”周源道:“因松阳地处偏远,一来一回倒要几个月的功夫。稍有本事的内侍都不愿去吃这个苦。因此内务府还未选定。”
  我满意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替本宫找个嘴毒贪财最势利不过的人,许他重金,让他自请去松阳传旨。到了松阳,吩咐他高高摆出姿态,爱答不理。只一点,决不可巴结奉承本宫父亲。”周源诧异的望着我,我苦笑,有那样一个父亲,叫我如何能安心?
  我的私事,周源一般不会轻易过问。见我没有解释的意思,自出去办事了。我又唤来小顺子,道:“你去松阳,亲自为本宫看看家里情况,一是代本宫问候本宫母亲,二是查查本宫弟妹婚配读书情况。再寻个恰当机会,密会本宫父亲,告诉他,他接任同知,可以万事不管只混个日子,却万万不能仗势欺人收人贿赂。一旦叫本宫听闻,立刻请皇后懿旨,令他与本宫母亲和离!”
  小顺子听了,心中惊涛骇浪,这是哪里是对父亲说的话,分明是对仇人!我继续道:“本宫家里有个姨娘姓萧,你与本宫母亲透个话,让本宫母亲提拔萧姨娘作二房。其他不拘我父亲有几个妾,都只能为贱妾。”
  母亲懦弱,又年老眼盲,我虽给她挣了个正五品的宜人,却远在天边不能及时为她撑腰。萧姨娘仁厚,是个明白的,又养了个儿子,自然明白我这贵嫔姐姐的重要性,对母亲不敢不尽心。至于父亲的妾室却是越多越好,我即不想让他在政事上用心,有东西给他分心也好。妾室多了,顶多有人参他贪淫好色,属私生活不检点。总比贪污受贿的强。
  看了眼小顺子八风不动的神色,我轻轻的道:“你是周源的徒弟,颇得他几分真传。只盼你真的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小顺子心头一凛,立刻道:“娘娘这番话,出您的口,入奴才的耳,只烂在奴才肚子里,决不让除安大人、安宜人之外的人知晓。”我轻哼一声:“去吧。”
  静坐了一会,我招来宝莺,与她一同去库房挑练些好东西送回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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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也不算少吧?
第三十五章  难产、丧失了再次做母亲的能力使得我的眉眼嘴角添了些许幽幽淡淡的愁绪,每日生活重心围绕着宝哥儿,很少出门走动,这样的我多了母亲的温柔慈爱。我开始学习写字,所用字帖却是佛经。我信佛吗我不知道。我只是潜心学习着悟着佛理,淡淡的檀香为我染上了宁静。那是历经繁华之后的沉淀。
  我出了月子,绿头牌自然重新呈上。因有宝哥儿在,即使我很少启喉歌唱,玄凌每月也总有七八日来我这里。虽不及甄嬛得宠,我又何必非要强做后宫第一宠妃?
  三月我忙着打扫景春殿,忙着迁居。陆昭仪自请将为从四品顺义的事情,我听过便罢。偶尔也会想,甄嬛威仪日重,手段也愈发狠戾了。逼疯秦芳仪,逼迫陆昭仪自请降位。曾经侮辱她的两个人下场如此凄凉,位份低的嫔妃见着她愈发恭敬了。
  前朝汝南王戎装上朝迟至,言官张汝霖出言弹劾,奏汝南王大不敬之罪。下朝路上却被汝南王饱以老拳。此事捅了马蜂窝,文臣武将各为派系,争吵不休。玄凌颇感头疼。甄嬛建言从汝南王王妃及其儿女着手,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女为龚定帝姬,教养于太后跟前。先给荣宠,再劝汝南王妃劝导汝南王向张汝霖致歉。
  事情顺利摆平,我却对甄嬛止不住的心冷。龚定帝姬才十二岁,说是教养于太后跟前,实际不过是为了关键时刻作为质子罢了。再者,她进宫岂是享福的?战战兢兢像个宫女一样侍奉太后,还不如做个宗姬在王府逍遥快活。龚定帝姬何其无辜?因父亲权柄过重而被皇上猜忌连累,小小的十二岁便要独面风寒。
  这日眉庄过来探望宝哥儿,我和她说起此事:“汝南王殴打言官一事得以顺利解决,嬛姐姐是出了大力的,皇上也因此重重奖赏了她。然而我每每思量却总觉的不妥,不论是汝南王还是张汝霖都是前面朝廷的官员。嬛姐姐和咱们都属于后宫,后宫自古有庭训,不得干政。幸而这次事件是通过妯娌女人间解决。但是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皇后和汝南王妃才是正经妯娌,咱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我所忧虑者,是担心嬛姐姐食髓知味再一次干政。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纵使皇上不介意,太后还看着呢。”
  随着我的话,眉庄低眉静静思考。思及太后听闻此事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信了我,“你总是我们三个中最谨小慎微的一个,你说的及是,若是嬛嬛冠上后宫干政的罪名,太后要罚她,孝字之下,皇上怕也无可奈何。更可虑是皇上日后想起来,觉得自己权威受阻——天子一怒而伏尸百万。”
  我听她将皇上说的这样反复,知道她还怨恨着皇上。假作没有听出她弦外之音,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漫漫道:“我先前十六年里对皇城一无所知,战战兢兢,只想着一直依着规矩便不会出错。而今三年了,那些规矩业已渗透到我的骨血之中。”
  眉庄听我如此说,为初进宫时未事事提点我而颇有些歉意的握着我的手,我仰着头去望那天边被太阳镀了金边的云彩,轻轻道:“那时候还与眉姐姐不熟,竟不能想到如今我们会这样交心而谈。”
  眉庄听我一句不曾提及甄嬛,斜睨着我的目光中蕴着浅薄的笑意而又暗藏着些深沉,“你刚才说的都是要紧的事,为何却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一怔,低头看她脸上的忧虑,索性摊开了说:“眉姐姐知道,何必再问?”
  眉庄一息,继而深吸了口气,“你是恼元宵节宴上嬛嬛以宝哥儿做借口一事?”我沉默,眉庄心绪不稳,颤声道:“那你是恼那年嬛嬛不肯为你父求情之事?”我招来三丈外立着的奶麽麽抱走宝哥儿,才轻声道:“眉姐姐说笑呢,我父亲的事嬛姐姐到底是向皇上求了情的。我虽不才,她的恩情我一直记着的呢。”
  眉庄长长松了口气,正待换上笑颜说些什么,就听我以更轻的声音道:“不过我也一向小气,第一次求嬛姐姐时哪怕她是去见皇上而不为我父亲求情呢,我也不会对她落下心结。”眉庄手一抖,直直的拿眼看我。
  我募得心肠一软,实话实说道:“但嬛姐姐后来毕竟救了我父亲,我虽心里有点不舒服,也无话可说。真正让我和嬛姐姐疏远的是她怀疑我诱惑了甄衍。”眉庄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道:“嬛嬛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在甄府时我日日和嬛姐姐作伴,我做了什么她难道不知道?也是去岁元宵节,我原不知道甄衍进宫探望嬛姐姐,贸贸然去找嬛姐姐玩,恰好遇见了甄衍。自那之后几天,嬛姐姐每每拿话刺探我,我也不是泥性的,只好疏远她了。”
  眉庄哑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劝我,我低低的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又何必去甄府小住?不结识嬛姐姐与我才是最好的罢?”时下,清誉对女子由为重要,尤其是这后宫女子,甄嬛那番心思若被有心人得知,只怕我早就香消玉损了。
  眉庄左右为难,一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一面是有性命之交的闺蜜,她如何能取舍?我叹息一声,道:“姐姐不必为难,嬛姐姐与我与我父亲都有救命之恩,我虽不喜她怀疑我,但是救命之恩不可忘。我是决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情的。不然我前面的那一番话也不会对你说,是不是?”
  眉庄勉强笑笑道:“你最重情义,否则之前嬛嬛被冷落时,你也不会常劝皇上去棠梨宫。”我闻言颇有些心虚,于是道:“眉姐姐去劝说嬛姐姐莫要再插手朝政吧,我去睿和堂准备准备,再过三两日,马贵人禁闭就结束了呢。”
  甄嬛是个骨里傲的人,有一向有才智有抱负,如何能被眉庄三言两语劝住?四月初八,汝南王上表为生母玉厄夫人请封贵太妃。甄嬛献计,封岐山王生母钦仁太妃为淑太妃,玉厄夫人为思肃贤太妃,平阳王养母庄和太妃为德太妃,生母顺陈太妃加礼遇,遥尊清河王生母舒贵太妃为冲静元师、金庭教主,上皇太后徽号为“昭成康颐闵敬仁哲太后”。慕容妃复位华妃。
  这是实实在在的干政了,我听闻只微微一笑。不论甄嬛为的是什么,她这几月的举动太惹人注目了。而汝南王、王妃、世子、龚定帝姬,思肃贤太妃都已是封无可封之地。听闻汝南王最近十分得意,我却招来马贵人让她最近行事小心一些。猪养肥了,距待宰只日已不远矣。
  这日我去太后宫里请安,抱着宝哥儿,才到门口就遇见甄嬛出来。我见她面色发白,眉头微耸似有不安之色,心思一转,知道她可能因涉政一事被太后敲打了。微微向她打了个招呼,自顾抱着宝哥儿进去——自我向眉庄说开了,再与她姐姐妹妹的倒显得我心机深沉。
  太后见着宝哥儿十分欢喜,伸手要抱。我小心的将宝哥儿交予太后,时时留意她的神色。稍显疲累,就将宝哥儿接回来。扫视了一圈,不见眉庄,因笑着道:“臣妾可要出门看看日头是否打西边儿出了——眉姐姐竟不在太后这里侍奉?”
  太后笑道:“她去为哀家看药炉去了。偏你这样说她。”正说着,眉庄进来道:“好你个湘贵嫔,我可都听见了。”抱过我手上的宝哥儿,护在身后道:“干儿子哟,咱不理你母妃,她最坏了。”我指着眉庄嗔道:“你抱去吧,赶明儿你生了儿女,我不管几个都是要抢来的。”
  太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我们道:“你们这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促狭。”我和眉庄赔笑了一阵,眉庄抱着宝哥儿出去晒太阳,我却向太后请教佛法。太后拍了拍我的的手,叹道:“你一向是个安静的,偏要学这佛理,听闻你最近连门子都不出了。小小年纪竟学着哀家这般整日与佛经为伍,如何是好?”
  我淡淡微笑道:“臣妾不出门子是为了照顾予泽,学佛法是为了有个寄托,也是为予泽在佛前求福,祈他平安长大。臣妾日子过得怡然自乐,太后不必为臣妾操心。”太后道:“予泽难道就不是你的寄托了?”我清愁烟笼,轻叹道:“予泽总是要长大的,届时出宫建府,娶妻生子,我在宫中不免清冷。”太后想起我不能生育一事,遂道:“随你愿意。”拿起佛经与我细说。
  临走时,眉庄抱着宝哥儿不舍得撒手,太后道:“哀家午睡的时候到了,眉儿你和湘贵嫔一道走吧。”我和眉庄行礼应是。出了姬宁宫,眉庄向我道:“你很该来太后宫里频繁一些。如此四五日才来拜见一次,太后时时念叨着宝哥儿呢。”
  我掐了一朵野百合拿在手中,漫漫道:“我是一宫主位,有一宫事物要处理,又要照顾宝哥儿,还要侍奉皇上,再每日来太后宫里侍奉太后,哪有那许多精力?也显得不诚心。与其几处不讨好,不如像现在这样四五日去太后宫里一趟,得个受太后庇护的意思也就行了。”
  顿了顿,我看着眉庄道:“也只眉姐姐这样,不愿意侍候皇上,不与后宫多交流,一心一意只侍奉太后,才能得太后几分真心相待。若想要皇上宠爱,又想升位份,还想太后庇护,贪心不足,只遭人厌弃。”
  眉庄点头道:“你即想得明白,我也不过白嘱咐一句。”旋即面色露出冰冷的神色,道:“你可知华妃复位是嬛儿的主意?”我点头:“皇上曾说起过。”眉庄冷笑连连道:“她倒是好开阔的心胸,丧子之痛也能忘记!”眉庄心灰意冷幽禁一年又差点一病而逝,追其根由,皆始于华妃诬陷她假孕。她一心服侍太后,也未必没有借太后之势复仇的心思。
  我本不打算说些什么,然而她如今只有侍奉太后的孝,却无皇上的宠,地位不稳,心肠一软,不忍她与甄嬛这个皇上面前的宠妃生分,道:“皇上三月才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女为龚定帝姬,四月又封汝南王生母为思肃贤太妃。你道皇上是真心的?”
  眉庄不解道:“不然呢?还有人能逼迫皇上?”我轻声道:“你久不侍驾,有些事情可能还不知道。”愈发小声,“皇上手中只有兵士十五万,散在大周各地。而汝南王手中却握有五十万雄兵。”眉庄倒抽一口冷气。我道:“皇上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抚汝南王罢了。”
  眉庄也是个及聪慧的女子,略一思忖便能明白。仍问道:“这却与华妃有什么干系?”我道:“慕容家是汝南王的左膀右臂,慕容妃复位华妃也是为安慕容家的心。若是等到慕容家上表,只怕要请复夫人之位呢。”掩了嘴悄声道:“再者,华妃虽被冷遇,一应吃食待遇仍如以前。只有她如以前般风光无限,得意之下才能露出马脚。”
  眉庄一路沉思到景春殿,才道:“我一直以为嬛儿是女中诸葛,今天才知晓你的见识也不逊于嬛儿。”我淡淡道:“我如何能与菀贵嫔比?不过知道两件事罢了,一是帝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二是功高震主。”眉庄似受了极大地震撼,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轻声道:“以后的日子,姐姐紧跟着太后罢。这一阵暴雨不知道会打湿谁的衣裳呢。”
  又几日,宫中纷纷流传菀贵嫔兄长,甄衍为一个风月出身的外室要休妻,闹到皇后与贵嫔面前。菀贵嫔一时激愤说出与甄衍断绝兄妹之情的话来。我闻言不过一笑,继续着手准备太平行宫避暑事宜。菊清和周源要留下来□新进宫女内侍。我只吩咐小钱子、喜儿翠儿与另十几个初步通过周源筛选的宫人随行。宝哥儿的奶麽麽们也要带着。
  眉庄自请留守紫奥城侍奉太后,玄凌准许。五月中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离宫往太平行宫去。我撩开车帘一角,上一次托了眉庄的福才能去太平行宫避暑,身边只带着菊清和周源两个。而如今我的车轿却被这许多人拥簇,完全的两种境地,不由得人不叹一声,世事变迁。
  第三十六章  眉庄未来,皇后吩咐我居住玉润堂,其他嫔妃与乾元十三年一致。我看着身边的马贵人道:“你可愿居玉润堂偏殿?”马贵人大喜,连连道:“嫔妾愿意。”马贵人解禁之后不多久,华妃复位。后宫恩宠我与华妃都是四五日,甄嬛独占七八日,马贵人不过才一二日。她自然愿意与我一处居住,虽然身处偏殿,却能多有机会面圣。
  我吩咐行宫的宫人:“将本宫曾居住的偏殿收拾出来。”又向马贵人道:“行宫规矩不似宫廷繁琐,你日常无事可与本宫来说话。”马贵人喜意愈浓,温顺道:“是。”
  宝哥儿七个月了,早学会了翻身。精力愈发好,睁着眼睛的时间渐渐变多,总是撅着屁股翻滚。每日清晨,我吩咐小钱子几个抬了榻出来,用灌了麦麸的枕头,沉甸甸的圈出一个圈儿,随着这小子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的滚。我就拿了书坐在一旁看。
  一开始竹锦心疼他憋红了脸的使力,要去抱他。被我拦住了,三岁还要靠着乳母抱着走路的小孩身子骨能好到哪里去?我却是不能容着我的宝哥儿变成那样的孩子。但凡他愿意动弹,我从不阻他。小孩儿要跌跌打打的才壮实。
  每天这时马贵人都会陪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宝哥儿翻身。她的身体要调养一年以上才能见效,对于小孩子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小钱子颠颠儿的跑来禀报道:“娘娘,昨天夜里皇上幸了华妃身边一个姓乔的宫女,今早封了从八品的更衣。”马贵人脸色飕的一下很难看。后宫一直是僧多粥少的局面,乔氏得宠,有人的恩宠就要匀的薄一些。
  我随意道:“知道了。”马贵人忍了忍,见我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不由道:“娘娘,那乔氏……”我打断她:“是乔更衣。”马贵人改口愤愤道:“那乔更衣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博了皇上的青眼!”
  我凌厉逼视她,马贵人被我看得不知所措,“诗韵,你被恩宠冲晕头了,皇上宠爱哪个有你置词的资格?!”马贵人头一次见我这么不客气的和她说话,立时跪在地上,道:“嫔妾知错。”我不放过她:“你知什么错?”马贵人道:“嫔妾不该,不该说乔更衣。”
  我失望的摇了摇头:“乔更衣区区一个末八品的更衣,你如何说不得?你错的是不该对皇上宠幸她有微词。”看她不服的脸色,我道:“你且起来。”马贵人战战兢兢起来,“七出第四条是什么?”马贵人脸色有一丝明悟:“是嫉妒。”
  我点头:“不论你我还是皇后菀贵嫔都是皇上的女人,皇后作为皇上的正妻都还没有发话,你急的什么?”马贵人露出愧色,低下头。“我说你被恩宠冲昏头脑,却是问你,乔氏一个宫婢,没有华妃许可,她敢爬上龙床?即是华妃准许,你又急个什么劲?华妃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就不怕得罪了她?!”马贵人羞愧道:“嫔妾多谢娘娘提点。”
  我轻叹道:“自我进宫,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便是菀贵嫔、惠容华也不曾像你一般对我。诗韵,你眼光放高一些,乔氏宫女出身,又无长才,如何值得你忌惮?平白看低了自己。”
  傍晚,玄凌来玉润堂看宝哥儿,我破例没有叫来马贵人。玄凌双手掐在宝哥儿肋下,玩抛高高游戏。直把宝哥儿喜得咧开无齿的嘴咯咯大笑。我含笑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子,玄凌突然转头看着我道:“宝哥儿胆子倒大,抛的越高反倒越高兴。”
  我接过宝哥儿,为他擦了擦笑出来的汗,道:“不仅胆大还皮实,今儿早在榻上翻身掉到地上也没哭呢。”玄凌急忙抱过宝哥儿上下翻检,怒喝道:“那群作死的奴才,也不小心看着!”我等他翻看完毕才掩嘴笑道:“地上铺了厚厚的棉被呢,哪里真会有事?”
  玄凌不赞同道:“皇家的孩子总娇贵些,怎能让他碰着了?”教育理念不同,我也懒得去劝他,横竖宝哥儿是我在教养。敷衍道:“是,臣妾知道了。晚膳时候到了,皇上是在这里用饭还是……”玄凌抱着宝哥儿大喇喇坐下,道:“就在你这里。”
  我吩咐喜儿道:“传膳。”翠儿领着一溜儿宫女,翩翩飞舞着将晚膳一一摆放好。因着玄凌在这里,皇上的晚膳也传了过来,显得格外的丰盛。
  竹锦抱了宝哥儿下去,我洗了手,为玄凌布菜。玄凌道:“你也坐下,只朕与你,很不必讲那些规矩。”我为他置了一些开胃的酸菜,才坐下吃饭。听到身边娇脆的一声“我来吧”,翠儿接了喜儿的差事,为玄凌布菜。
  我看着翠儿画的修长的眉,薄施胭脂的脸,微微沉了心。玄凌看了翠儿一眼,随口赞了一句道:“你这宫女长的倒娇俏。”翠儿脸上飞出一抹霞红,眨了眨眼睫,掩了得意的神色。我淡淡道:“是吗,臣妾倒没有注意,还以为是初跟在臣妾身边的不解事的小丫头呢。”
  此事过后,我命红儿仔细留心翠儿的动静。翠儿愈发爱俏,拿出我往年赏的颜色鲜艳的丝绸做了衣裳,玄凌来时必妥妥装扮了,在周围徘徊。玄凌稍有动作,她就要过来露脸。喜儿禀告我时,觑着我与素日无异的脸色,心中惊惧,噗通一声跪下哭求道:“翠儿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打死都不为过。可是奴婢与她从小的情分,求娘娘看在翠儿尽心服侍娘娘的份上,把她打发去冷宫也好,万万莫送去慎刑司!”
  我只道:“翠儿刚才送衣物去浴室了?”喜儿歪坐在地,脸色惨白一片——皇上正在浴室里沐浴。我道:“时间还来的及,只要翠儿这次没有做下丑事,我便饶了她这一遭。”喜儿重重磕了一个头,连泪也不及擦,就匆匆的往浴室赶去。
  我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玄凌逗了宝哥儿过来,才换上笑脸去迎他。
  此后几日,我待翠儿与往常并无二样,即不打骂也不挑刺,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翠儿战战兢兢了几日,见我八风不动,觑了一个机会跪到我面前,一语不发。喜儿见她这个样子,哪有不明白的,扑上去就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翠儿不躲也不挣,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
  我喝道:“喜儿,下去!”喜儿咬了咬嘴唇,恨恨瞪了翠儿一眼,不情不愿的出去了。我看着翠儿倔强的脸,道:“你可想清楚了?”翠儿磕了个头,沉默不语。我打量她的脸,大眼,樱唇,雪般的肌肤,着实生的不错。想着她才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团孩子气,心中募得一软,道:“你若是现在出去,我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翠儿进来之后第一次说话,声音坚定而又绝情:“求娘娘成全。”我闭了闭眼,在睁开时已是一片清冷:“你既要学乔更衣,本宫身边断是留不得你了。”翠儿脸色苍白,仍跪着不起。“念在喜儿与你相交一场,本宫给你个建议,端妃一直病重避世,敬妃最端方不过,华妃身边有了乔氏,其他妃嫔未必敢收留本宫身边赶出去的丫头,你只有投靠皇后。”
  翠儿重重向我磕了个头:“谢娘娘成全。”我看着她磕头,看着她起身,看着她离开,在她迈出门的时候,我轻轻的道:“淳嫔娇憨天真,曾颇得皇上宠爱,可惜红颜薄命,令人深以为憾。”翠儿的脚步滞了一滞,出去了。我却知道我刚才的话,她已经听了进去。
  小钱子和喜儿推门进来,小钱子愤愤不平道:“奴才一直以为翠儿这丫头是个好的,竟不想她是个深藏不露的——皇上也是凭她能肖想?”我道:“好了,小钱子,你明日送她回紫奥城,一路上不准对她冷言冷语。你把事情前后仔细告诉周源,他自会安排。”
  翌日,七月初一,玄凌举办宫宴。遣了使者向太后请安,使者回来禀报太后身体康健。玄凌大喜欲厚赏太医。我含笑举杯,道:“太后身体好转,除了太医功劳之外,还有一个人有功劳呢。”玄凌疑惑道:“谁?”我言笑晏晏:“皇上竟把惠姐姐忘了吗?”
  使者也在一边附和,玄凌恍然大悟道:“的确有苦劳。”当场传旨道:“禀朕旨意去紫奥城,进容华沈氏为从三品婕妤,俸禄加倍。”又笑容满面的看着我,道:“朕恍惚记得你宫里马氏是与你同年进宫的?”我道:“是。”玄凌道:“贵人马氏久侍宫闱,晋从五品良媛。”马贵人大喜,出众谢恩。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除了玄凌最近换了口味,出身名门的妃嫔如端妃,敬妃之流,屡被召侍。而我和马良媛之类出身单薄的,则少了恩宠。诗韵见我竟然毫不在意,也只得跟着我安分度日。
  又一日晚宴,甄嬛在席上与乔采女起了口角,玄凌以“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有失妃嫔之德”为罪名,罚甄嬛去无梁殿闭门思过。回玉润堂的路上,我一直沉思,玄凌为了甄嬛驳斥华妃的面子也是有的,怎会为了乔采女突然震怒至此?且前几日玄凌对甄嬛仍是宠爱有加。
  及到了玉润堂,我吩咐喜儿竹锦收拾衣物,自己换了一袭淡青色无绣花的素净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支银簪,抱着宝哥儿一路肃容慢行至水绿南熏殿求见玄凌。李长来传我进去,我抱着宝哥儿跪在玄凌面前,道:“臣妾自请去无梁殿。”
  玄凌阴沉了脸,收回欲扶我的手:“你为了菀贵嫔威胁朕?”因抱着宝哥儿我不能磕头,只弯腰道:“臣妾不敢。菀贵嫔出言无状,臣妾是亲眼目睹了的,皇上并没有罚错。只是菀贵嫔与臣妾有救命之恩,乾元十二年,臣妾病重,是菀贵嫔派来太医救治臣妾。今番菀贵嫔被罚思过,那无梁殿在翻月湖中央,人迹罕至,臣妾不忍菀贵嫔寂寞,愿与贵嫔作伴。”
  玄凌沉吟道:“你不怕朕不再接你们出来?”我点头:“臣妾怕。但人无信则不立,无义则不信。臣妾更怕臣妾做一个无信无义之人。”玄凌甩袖怒道:“如此,朕就成全你!”我弯腰道:“臣妾谢恩。”站起身,依依不舍的看着玄凌,决然道:“皇上多保重。”转身带着宝哥儿出去。
  玉润堂听说我要去无梁殿,已经乱作一团。马良媛远远见着我,一把将我拉至僻静处,焦急道:“你疯了吗?无梁殿那是什么地方你也争着要去?!”我见她为我担忧的连称呼都忘了,不由安抚道:“本宫自有用意,你不必担心。”
  马良媛不可思议道:“你有用意?什么用意?去思过的用意?!”说的愈发不像话,我沉下脸喝道:“本宫做事岂用你置喙!”马良媛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颓然松了手。我不忍,道:“天要大变,本宫走后,你也别急于争宠,回到长杨宫最好闭门不出。一切等本宫回来再说。”
  马良媛不解道:“嫔妾不明白。”我叹了口气,道:“不明白也不要紧,记着本宫的话就好。以后见了华妃远远避开罢。”
  喜儿小钱子两个听我要去无梁殿,自发收拾好了包裹,要与我同去。同行的还有竹锦和周源推荐的那个名唤芸娘的奶麽麽。
  到了翻月湖,小钱子和喜儿将包裹一个个拧到小船里放好,竟占了一半空间。宝哥儿早已睡熟,芸娘为他穿上小衣服,抱在怀里。我静静的立在湖边,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回身轻轻一笑:“嬛姐姐,我来陪你去无梁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青箩尘亲的长评《评《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这是长评加更送上》
第三十七章  在无梁殿的日子安静而自由,我每日或教导宝哥儿说话,或为他制一些小衣裳,或抄录经书,或沿湖赏景。怡然而自乐。
  只是我甚少去探望甄嬛,倒是甄嬛往我这里来的愈发频繁。每每说话间,脸上有感动之色划过。我只是淡淡的笑着,偶尔附和一两句,谈不上热情。我自请与她作伴无梁殿的情义在先,每日相处冷淡在后,又兼之我毫无幽禁失宠的惊慌失措。这般态度令甄嬛一头雾水的同时,也使她起了疑窦。
  这日傍晚,我趁着凉爽抱着宝哥儿出来走走,遇见甄嬛站在湖边怔怔出神。她见着我,向我笑了一笑算作打招呼。我亦点头回礼,继续前走与她擦身而过。甄嬛突然道:“圣驾已经回銮了吧?”我一愣,算着日子道:“今日八月初六,再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若此时还不回京,便来不及了。”
  甄嬛脸上便有了些落寞,望着紫奥城方向道:“中秋佳节,合家团圆。皇上觥筹交错之际,众美环绕之时,也不知会不会想起我们?”我略怔了怔,又往前走几步。甄嬛却回过身,真情意切道:“那日在翻月湖边,得知你自请和我作伴,我心中即震撼又感动。”握住我的手,“得友如你,甄嬛此生无憾。”
  我示意芸娘将宝哥儿抱走,淡淡道:“你不必如此,是我应该做的。”甄嬛见我反应寡淡,皱了皱眉,直白问道:“可是到了无梁殿,你却待我十分生分,这却是为何?”
  我瞬间冰冷了神色,自嘲道:“为何?贵嫔娘娘贵人多忘事,何必在意我这点小心思!”说罢用力抽出手,转身欲走。甄嬛情急,一把拽住我的衣摆道:“我向来不如你细致周到,但凡我哪里开罪了你,你直与我说,这样隐瞒猜忌,要至我们昔日姐妹之情于何地?”
  我猛然转回身来,神情犀利而冰冷:“娘娘自重,我与娘娘何来的姐妹之情?”甄嬛脸上苍白,眼中受伤的看着我,道:“昔日在甄府我们同居同食的情谊,你难道忘记了么?初进宫时我们互相扶持彼此照顾的情分,你难道不记得了?”
  她不说便罢,她一提起我怒火愈炽,道:“好一个姐妹情谊!乾元十四年元宵节,我不过是在你处偶遇你兄长,你便处处试探我,以为我与甄衍有私情,是也不是?!”喝问到是也不是时,我陡然逼近甄嬛,怒火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的一丝慌乱与闪躲,我丝毫没有错过。
  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我的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怀疑姐妹的品行贞守,便是你所谓的姐妹之情?”甄嬛神色惊慌,有一种秘密被揭开的尬尴与恼怒。“你‘姐妹’情深,可惜我却不是泥性的人——随你揉捏!”
  甄嬛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我忽然就失了与她继续纠缠的精力,仰天深吸了两口气,平复满腔的怒气,冷静而疏远道:“乾元十二年,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今番你有难,我便来助你一次,以还你恩情。皇上只有两子,因此便是忘了我们,也不会忘记宝哥儿。待皇上派人来接宝哥儿之时,便是我们回宫之日。自此以后,你我两清。”
  说着,我闭了闭眼,用力挥开甄嬛还拽着我衣角的手,啪的那一声脆响,惊醒了她的愧疚我的冷漠,我决然转身与芸娘大步离开。
  我和甄嬛说话,并没有避开槿汐。离去的路上,槿汐小心劝甄嬛道:“自去岁出了正月,湘贵嫔便一次没有到棠梨宫来。奴婢原以为是因湘贵嫔有孕,需要静养的缘故。但是后来二皇子满月之后,仍不见湘贵嫔来咱们棠梨宫,才知道竟是娘娘与湘贵嫔生分了。这一次湘贵嫔突然自请来无梁殿与娘娘作伴,”说道这里,赧颜一笑,“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以为湘贵嫔态度反复,必有所图谋。直到今日才知湘贵嫔品性之高洁。”
  甄嬛也道:“那日在翻月湖边遇见陵容,本宫惊喜感动之余,也颇有疑虑。及到了无梁殿,陵容对我清清淡淡,并没有故作热情,本宫也是一笼雾水,辨不清她的真心假意。”长叹一声,终于带了丝悔色,低低道:“是本宫看低了她。”
  槿汐在一边觑住甄嬛的神色,建议道:“那年湘贵嫔为报答惠婕妤的提携之恩,冒着触怒龙颜大险,为惠婕妤求情。如今又为娘娘当年的救命之恩,舍弃荣华恩宠,带着幼龄稚子,来为娘娘搏求复出的可能。不惟金玉其质,亦且冰雪为心。此等友人,娘娘千万莫生疏了才好。”甄嬛点头道:“本宫亦是此想法。”
  之后的几日,甄嬛日日往我这里来,我俱都吩咐了小钱子关门,不愿与她相见。甄嬛不以为意,依然每日准时来我门前,站立一个时辰等候。连续半月之后,我终于打开大门不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甄嬛惊喜的望着我,道:“不请我进去说?”
  我让开身子道:“有话便一次说完,我可不愿让人以为我骄狂成性,竟敢让贵嫔主子为我当门神。”甄嬛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道:“敢有人如此说你,我第一个就放不过她!”我只冷冰冰的不理,甄嬛脸上讪讪的有些下不来。槿汐乖觉,见状便退了下去。甄嬛扫视了一眼我身边的喜儿小钱子等人,我点了点头,她们才相继退下。
  甄嬛坦诚的道:“那日,我哥哥来探视我,其间对你的事情总是旁敲侧击不休,又恰好你来,所以我……”我冷笑打断道:“所以你便怀疑我?”甄嬛双手握紧我的手,诚恳道:“我不止是怀疑你,我也同样怀疑了我哥哥。无论我在宫里地位如何,我总是甄家的女儿。思慕皇帝的嫔妃乃是欺君大罪,由不得我不心惊胆战!我一面为我的哥哥担心,另一面又何尝不是在担心你?
  陵容,我们都是皇帝的女人,这一生都是。便是死了,我们也只能葬进皇陵,做皇家的鬼。我哥哥那一腔情思,稍有泄露,便能为他和你招来杀身之祸。当日你走之后,我立刻逼问了我哥哥,再三敲打,又为他指婚薛氏,我才能稍稍放心。
  至于之后试探你,一是想知道你是否知道我哥哥的心思,二是……”我冰冷道:“二是试探我对甄衍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心思!”甄嬛尴尬的点头:“后来知道一切都是我多想了,正准备向你致歉,时疫便爆发了。时疫之后,我们又都怀了身孕,你需要静养,我也不敢提这事扰你心烦。再之后……”甄嬛眼圈微红,“我遭受到那样的痛楚,日日沉侵于苦海之中,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更如何能想起这件事?”
  起身郑重向我行大礼,道:“我作为妹妹,作为你的闺中好友,猜得那样隐秘的事情,如何不叫我惊惧?我又不敢问你,生怕唐突了你。只得自己留心刺探一二。但毕竟冒犯了你,请你看在我也是一片苦心之上,原谅我一时糊涂!”
  我只静静的看着,不去伸手去扶她。这番措辞的确合情合理,但其中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我分辨不出来,甄嬛她自己也不知道吧?长时间行礼,甄嬛双腿微微颤抖,只强撑着不肯自己起来。难得她肯示弱一次,我叹了一口气,疲累道:“你先回去吧。”
  甄嬛觑我神色,知道已经打动了我几分。当下不敢再逼,起身出去了。
  之后的日子,甄嬛便常常来寻我说话,言语间亲密真诚犹厚三分。我也言笑以对。甄衍的事,仿佛被我们不约而同的遗忘,再也不曾提起。但是,我与甄嬛彼此都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以前半点隔阂都没有的少女时代了。现在只是两个深宫贵妇之间的交往,较之他人多了几份真情,较之友情,却少了一份真心。
  宝哥儿十一个月了,已经能熟练的喊母妃、父皇、皇祖母、菀母妃。也能扶着桌腿颤巍巍的自己站立起来。甄嬛越发频繁的出神,我偶尔也会有些忧心。玄凌将甄嬛送来无梁殿三个月了,外面夺权之战已经开始了吧?汝南王经营了几十年的军权,能被玄凌谋夺成功吗?
  入冬前几日,湖面遥遥有小舟泛来,却是皇上身边的小尤奉旨来接我们回宫。回宫第一夜,玄凌去了棠梨宫。周源将这几月政变的事情,详细说与我听:“菀贵嫔的兄长,甄大人因一个烟花之地出身的外室与家族闹崩,假意投靠了汝南王,借机获得了汝南王党羽的名单。又亲率羽林军节制汝南王府邸。清河王的人夺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权,太后邀了汝南王王妃和世子进宫探视帝姬,并留宿宫中。如此三管齐下,方活捉了汝南王。现已拘于宗室禁府,又六部共同议罪。”
  我听了,静静思考了一炷香,叹道:“慕容家作为汝南王得意部将,必要遭受诛连,只可惜了华妃。”华妃一倒,后宫重新洗牌,我与甄嬛只能算作宠妃,宫务大权必由皇后独家掌握。阴鸷了眼神,皇后把持后宫,我这有子的妃嫔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思及此,我不由问道:“翠儿最近怎样?”周源道:“翠儿姑娘年方十五,天真娇憨不知世事,竟有先前淳嫔小主七八分的样子。”我点头,道:“华妃的好日子不长了,等皇后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后宫权柄她最大,恩宠我和甄嬛最多。偏我和甄嬛又交好,一向同气连枝。皇后为了均衡各方势力,需要人手分我们的宠,今年选秀的秀女,大多家世出众,未必好拿捏。如此翠儿便有机会上位。你吩咐下去,翠儿待遇一应比照更衣份例,长杨宫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冷言冷语,指桑骂槐。等朝政之事稍稍平静,翠儿差不多可以侍驾了。”
  周源道:“翠儿有心背主,娘娘为何还要提拔她?不怕有朝一日被反咬一口吗?”我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我势单力孤,马良媛还算可靠,但目前还未成气候。皇后身边铁通一般,我连指甲都插不进去。如今正直她用人之际,我只能出此下策。我也不奢望翠儿心中有我,敢把皇后的事情偷密与我。只想着既然皇后有心要扶持一个人分我和甄嬛的宠,我宁愿这个人是我熟知的,身份不高的翠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周源躬身道:“娘娘谋虑深远。”我知他这是认同了我的做法。于是我换了件事情问道:“长杨宫的新来的宫人底细都摸清了吗?”周源道:“内侍里,有五个人是背景干净的,有三个是皇后的人,一个是皇上的人,二个是华妃的人,一个是欣贵嫔的人,一个是曹婕妤的人,还有三个摸不透底细。”
  我冷笑一声:“本宫才离宫一趟,什么鬼魅魍魉也敢把手伸进长杨宫!皇上皇后华妃也就罢了,欣贵嫔和曹婕妤的人寻个理由,当众打死立威!那五个清白的你先派个杂活,暂时不要放我身边,看看品性如何再说。皇后的人撵出去两个,只留一个,吩咐小钱子给我看住了!华妃的人先做粗活吧,只准庭院里活动。宫女里你嘱咐菊清也是一样处置,只需禀报我有那些人安插钉子进来的就行了。至于底子摸不透的,让他们互相监视,揭发不轨的,不拘是谁,不拘几次,每次十金。”
  说着,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呵欠,舟车劳动这许多天,回来又很费了些脑子,我撑不住睡意道:“再八日就是宝哥儿满周,明儿个皇上肯定要来景春殿。凡是探头探脑,形迹鬼祟的,你都标记下。咱们慢慢梳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jj很有点抽,评论回复太卡了。
第三十八章  翌日清晨,我早早的起身装扮妥当,带着小钱子喜儿等人,去皇后的昭明殿请安。在殿前遇上甄嬛,看着彼此身上既不奢华也不有失贵嫔气度的宫装,我们默契的相视一笑,携了手一起进去。
  华妃依然在列,只是神气颓然,不同于往日。相互依礼见过之后,絮絮几句便散了。皇后独留了我和甄嬛。寒暄过后,皇后道:“眼下诸事繁忙,费不起那个心力劲儿选秀女。皇上的意思是,此次平息汝南王之事,有不少有功之臣。”
  这便是要选功臣家的女儿进宫?我垂了眼睑恭敬的立着,皇后单单留了我和甄嬛两个宠妃来说这事,不知是何用意?只听甄嬛道:“这些功臣之家有适龄的女子,可以选入宫中为姐妹的话是最好不过了。相信必定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
  我内心微微哂笑,何为大家闺秀?何为举止端庄?长相明艳尤为出众者,或是风情才艺旖旎者,想来必不是举止端庄的了。但是我也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面对将要进门的新人,妻妾总是要一致对外的。
  果然,皇后释然的微笑了,“原来皇上、本宫和贵嫔想到一处去了,那就由本宫择了好日子选取入宫吧。”微微抿了口茶,皇后转向我道:“湘贵嫔怎的一直沉默不语?”我含笑道:“选取新妹妹进宫一事,自有皇上皇后拿主意。臣妾驽钝,不及菀姐姐兰质蕙心能提出良言建议。只好闭口藏拙了。”
  皇后笑道:“看你言语如此伶俐,哪里拙了?”我只微笑不语。皇后道:“本宫留你,是为和贵嫔说说予泽满周宴一事。”顿了顿,带了一丝歉意续道:“前朝事忙,时间又紧张,皇上的意思是一切从简。”
  宝哥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日后的依靠。满月被大皇子抢了风头,如今满周却要简办,我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抿着嘴,露出不悦之色。皇后见状忙安抚道:“前朝汝南王一党余孽仍需清理,空出的位子也需要调选合适的人接任。皇上为了这些事,日日批阅折子到子时。身为后宫,你应需体谅一些。”我闻言勉强弯起唇角,道:“臣妾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一切但凭皇上皇后做主。”
  出了昭明殿,甄嬛握住我的手道:“宝哥儿不唯是你的孩子,也是皇上唯二的两个儿子之一。若不是实在事忙,皇上断断不会这样委屈他。你也莫要往心里去才好。”点头了头,我自然没有介意,一时的荣宠算不得什么,宝哥儿若风头大盛我才需要担心呢。
  只是,他人面前我却是不能表现的如此识大体懂进退。身为一个宠妃,身为一个一生只有一个儿子的宠妃,皇后才一说,我便立即识大体的表示不介意,那城府何止深沉?华妃和甄嬛还在前面顶着,我又何必引起皇后过多警戒。
  与甄嬛分手,她自去寻眉庄,我回长杨宫抱着宝哥儿去向太后请安。宝哥儿这小子不认生,太后拿了几块糕点稍稍逗了一逗,就能磕磕绊绊的喊皇祖母。直喜得太后连连在他的小胖脸上亲了几下。
  宝哥儿正是要学走路的时候,又长得敦实,安静不了一刻,便挣扎着要立起来。我瞧着太后似乎搂不住他,慌忙接来递给芸娘。歉意道:“宝哥儿好动,没一刻安生。闹着太后了。”太后摇摇头,笑着道:“无妨,小孩子家家的多动动才好。”竹息看着一旁宝哥儿莲藕般滚圆的肉胳膊,笑着凑趣道:“瞧咱们的二皇子长的多好啊,壮实。”
  太后闻言也道:“是,湘贵嫔教养的好。”我谦虚了几句,那边宝哥儿挣扎着要下地,芸娘不准,宝哥儿气的啊啊叫了起来,突然道:“奶,坏,坏!”太后闻声望过去,宝哥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看过来。喜得太后以为那声‘奶’是唤的她,连忙让竹息把宝哥儿抱到炕上,扶着他走。
  太后看了一会儿宝哥儿学走路,突然道:“哀家听说,皇上罚菀贵嫔思过,你自请与菀贵嫔作伴?”我一惊,不意太后说起这个,立刻抖擞了十分精神小心答道:“是。臣妾是南方人,初入宫时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是菀贵嫔派来温太医用了十二分的心力才救回了臣妾。
  上次皇上罚菀贵嫔,是菀贵嫔有错在先。臣妾不能罔顾规矩为菀贵嫔求饶。又思及那无梁殿是在翻月湖中央。常年无人居住,只怕荒凉得很,才去求皇上愿往无梁殿与菀贵嫔作伴。”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我当年病的一场,太医院还有记录。并不怕人查。
  太后和缓了颜色,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有的人啊贪心不足,总想着别人有什么没有给你,却忘记了别人给了你什么。”我心思电转,知道太后指的是慕容家忘了皇家的知遇之恩。这却不是我能置言的。因此微低了头抿唇微笑,一副羞涩的样子。
  临走的时候,太后赏了一柄羊脂玉如意,几匹宫缎,几样她曾今用过的首饰。我领着一队人一路从姬宁宫高高捧着到长杨宫,无声向后宫宣示,即使我禁闭了几个月,我和宝哥儿还是颇受太后的青眼。
  景春殿内,马良媛已经等着了。见了我倒比往日还恭敬三分的行礼。我扶她起来,道:“这几月你在宫里如何?”马良媛道:“朝政变动,皇上很少出入后宫。嫔妾谨遵娘娘吩咐,除了日常向皇后请安,闭门不出。”
  我满意的点头,提醒道:“今届选秀虽然推迟,但皇上要选功臣之女充入后宫。新人进宫之前,你尽力巩固地位。十一月十八是本宫宝哥儿满周,本宫会安排个时间给你献艺。你需抓住了。”马良媛行礼道:“嫔妾谢娘娘提拔。”。
  想了想,我又道:“这次汝南王之事,慕容家必是不成了。华妃素日在后宫之中行事跋扈,又手段狠辣,树敌者众。前朝慕容家被处置之后,后宫必然掀起揭发华妃隐私之事。华妃倒掉是大势所趋,然而华妃却从不曾对咱们长杨宫有什么动作,又做了近十年的宠妃,谁也不知皇上心里对她有多少情谊。本宫告诫你一句,华妃之事,你半点不可沾手。”
  马良媛静静听了,认真应下。我挥手让她回去。小顺子接着进来,双手呈上一叠厚厚的家书。我扫了一眼,挑出安比槐的打开。信中是一些通用的教导训话。大意是让我尽心服侍太后皇上皇后,尽为人臣为人妾的责任。只是字里行间唯唯诺诺,处处小心。可见他还算拧得清,没有用训诫的口气与我说话。
  又打开几个弟妹的书信,只是一些普通的问好。虽为姐弟妹,我却与他们不熟。只记住他们姓名就够了。安比槐子嗣众多,然而八个儿女里,竟只有两个儿子,最小的一个才三岁。除我之外的女儿都还未嫁。
  再打开萧姨娘的信,先是感激我母亲将她提拔为二房,再说了瑾儿弟弟读书情况,又将安比槐的几个妾室经历说了一遍。原来当年我选进皇宫之后,安比槐就将母亲接出偏院。那个要把我许给刘瘸子的妾,当年就被打杀。再到安比槐被牵连军粮一事,竟然升了县令,此后安比槐其他的妾死的死,卖的卖。他背弃我母亲一事,就这样勉勉强强的被遮掩住了。
  我冷笑,安比槐也不算是蠢人,还知道掩藏。心里到底松了一口气,我本是寒户出身,家族再有宠妾灭妻的名声,我将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前程。
  最后是母亲的信,足足有二十多页。淡淡几笔将她这几年的生活一概而过。剩下满篇满幅的都是絮絮叨叨的琐碎关怀。泪水不知不觉的落下,鼻中盈满酸胀的委屈。三年来,宫里步步算计,步步惊心。人情冷暖,饮水自知。便是有一二好友在身旁,也不及母亲一句天凉了要加衣。
  玄凌进来时,就看见我捧着信伏床大哭。唬了一跳,连忙扶了我的肩,道:“这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委屈受了?”我见是玄凌,连忙起身行礼。哭的一嗝一嗝的。玄凌扶着我的胳膊不给我伏下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却总是擦不尽。索性拿帕子捂了脸,“臣妾母亲给臣妾来信,臣妾一时情切,不忍住就……”想到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更被玄凌撞见,恨不得地上立时裂出条缝来,好让我钻进去。
  玄凌看着我手上厚厚一沓书信,抽去阅读起来。看罢好笑的看着我覆面的帕子上湿透的一片,道:“安宜人一片拳拳慈母之心,安家又无大事发生,容儿为何哭的这样伤心?”好容易止住泪,我重新见了礼,才赧颜道:“臣妾想母亲了。”玄凌拿了帕子给我拭泪,取笑道:“容儿先把泪痕擦干,莫要被予泽看见了羞你!”
  我含怒含嗔横了他一眼,开门吩咐菊清将宝哥儿抱来。几个月不见,宝哥儿已经不记得玄凌了,但我是教过宝哥儿说父皇的。因此,当玄凌抱着宝哥儿立在他腿上,教宝哥儿喊父皇时,宝哥儿很容易的就喊了出来。玄凌大喜,抱着宝哥儿开始玩抛高高游戏。我只噙着一抹温柔的笑,静静立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子。
  晚膳过后,玄凌握了我的手,往寝宫走去。一面道:“予泽的满周宴不能大办,委屈你了。”我跟在他身侧后一步,语含嗔怨道:“臣妾哪里有什么委屈,宝哥儿是皇上您的儿子,皇上愿意委屈宝哥儿,臣妾更不会有微词。”
  玄凌转身,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面上,道:“还说没有微词,这不是跟朕抱怨着吗?”我眼圈微红,侧过脸道:“皇上,宝哥儿是臣妾这辈子唯一的孩子。”玄凌沉默了一瞬,紧了紧我的手,道:“朕打算升你父亲为正四品知府,掌浙江一省政事。”
  我讶然的回头,急忙解释道:“皇上,臣妾只是为宝哥儿的事心里有些不舒服,并不是为臣妾父亲求职。”玄凌道:“朕知道。不过朕想给你给予泽一个恩典。”“可是,”我被这个消息惊得手足无措,“臣妾父亲才升至正五品同知不过一年,若论政绩,也尚未来得及做。如此突然晋升,臣妾担心于皇上英明有碍。”
  玄凌却道:“朕这个决定是仔细思考过的。朕想给予泽一个昌盛的母家。”我了然,大皇子亲母悫妃出身不低,现在又有一门三后的朱家做外家。而我的宝哥儿只有一个举人出身的外家,实在太过寒酸了些。玄凌年近而立,对于仅有的两个儿子难免看重,自然要为他们打算一番。
  只是,我安家升迁的快未必是好事。本就没什么根基,安比槐也不是进士出身。才学、能力、品德、名声,他也一个都没有。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女儿在宫里生了儿子,当了娘娘。就算做了正四品知府,掌一省政权,在世家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还是一个根基不稳的暴发户。一旦我或者宝哥儿出了什么问题,安家就能立即崩塌。
  且以安比槐往日行事的惯例,一旦知道皇上看重宝哥儿,立刻就能抖起来,在地方为非作歹也未可知。我虽然先前有警告过他,但是天高皇帝远,更何况我这个困于深宫的女子呢?我从来不指望安家能帮助我什么,但是也绝不允许安家托我后腿。
  说来话长,一切也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已想得明白。我伏跪于地言辞恳切道:“先人有训,子不言父过。然而事涉浙江一省黎民百姓,臣妾不敢不言。臣妾父亲有三不足,其一屡考进士不中,此为才学浅薄。其二为官多年碌碌无为,此为才干平平。其三家中多有美妾,此为私德不修。此三不足,难以为一省之长,亦不能造福一方百姓。请皇上三思。”
  玄凌大怔,竟不想我能说出这番话来。亲自弯下腰扶起我道:“人无信则不立,无义则不信。朕初听闻事,只谓容儿是难得一见的有情有义的女子。今日听容儿自呈你父三不足,推拒为你父加官升爵,才知容儿大信大义,世间男儿不如你多矣。”
  我被玄凌的称赞臊红了脸,靠近他怀里道:“什么大信大义,皇上也拿来夸赞臣妾。臣妾深宫妇人,大字才识得几个,哪里知道那许多。臣妾只知道,做人做事,要凭着良心。菀姐姐与臣妾有恩,臣妾便要报恩。父亲能力不足,臣妾便不能不顾黎明百姓,让他因着臣妾和宝哥儿的缘故,掌一方大权。”
  玄凌拥着我叹道:“做人做事,要凭着良心。你说的出做得到,可世上如你一般的,能有几人?”
  乾元十六年二月十二,皇上下旨,召安比槐入京,封从四品编修①。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两日,我忙着训练宝哥儿抓周。玄凌在甄嬛建议下,夺慕容一族爵位。斩慕容炯、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满十四岁的女眷没入宫廷为婢,其余者流放琉球,终生不得回朝。自此慕容家大厦倾倒,后宫诸妃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
①编修需要三甲一二三名担当。无实职。清贵的官位。文中安比槐担任,那是BUG,误揪。
第三十九章  十一月十八日,宝哥儿满周岁。景春殿外大雪纷飞,北风呼啸。殿内却是春意融融,管弦乐舞。皇后位于皇上左侧,我因是宝哥儿的生母,得以坐在皇上右下侧第一位。竹锦和芸娘抱着宝哥儿立在我身侧,宝哥儿第一回见着这许多人,难得安静的只拿大眼睛左右张望。
  我起身举樽向皇后道:“皇后操劳多日,将予泽的满周宴办的这样热闹,臣妾先干为敬,聊表谢意。”举袖掩口饮下杯中酒水。皇上颔首,和煦微笑,抿了抿酒。玄凌笑道:“容儿眼中只有皇后,竟是没有朕了?”
  我提起酒壶自斟了一杯,向玄凌道:“臣妾哪里忘了皇上,只不过皇后为臣妾和予泽操劳这许多日,劳心劳力,比起皇上这个只来吃酒的,自然更让臣妾先敬了。”举起酒杯,敬道:“臣妾恭祝皇上圣体安康,福以永年。”
  妻妾和睦的一场玄凌自是乐见的,并没有责怪我,大笑道:“皇后辛苦了,朕果然是只来吃酒的。”说完一口喝干。其他嫔妃见玄凌气色大好,又喝的爽快,纷纷来敬。
  酒至半酣,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带着赏赐进来大殿,道:“奴婢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各位娘娘小主们请安。”玄凌关切道:“姑姑如何来了?母后身体如何?”竹息笑道:“劳皇上记挂,太后身体康健,早上还想着出席二皇子的满周宴呢。只是外面冰天雪地的,让奴婢们劝住了。依然派了奴婢过来,嘱咐奴婢要看了二皇子抓周,回去好说与太后听。”
  我连忙站起身道:“劳太后记挂予泽,臣妾感激不尽。翌日天气晴朗,臣妾当携了予泽同去向太后磕头谢恩。倒是劳动姑姑天寒地冻的亲来一趟,”我看向皇后请示道:“臣妾想着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欲为姑姑置一席位。皇后以为如何?”皇后点头道:“竹息姑姑事太后年久,劳苦功高,理当如是。便在本宫身侧为姑姑置一席位罢。”
  竹息推迟不肯受:“奴婢宫婢贱身,如何能与众位主子同坐?折杀奴婢了。”如此再三推拒,方在我侧后置了一席。虽是侧后,我下面的眉庄往下挪了一位,没有真的让竹息坐于我们身后。
  皇后面向玄凌道:“不敢劳太后久候,皇上看……”玄凌放下酒樽,道:“恩。让他们把东西呈上来。”几个大力内监合力抬上一张紫檀木大方桌。宫女们依次将抓周需要用到的东西摆上。准备妥当,皇后向我道:“把予泽放上去吧。”我微笑应诺,亲自从芸娘怀中接过宝哥儿放到大桌上。
  宝哥儿得了自由,立刻四肢着地,从方桌一头爬到另一头。再又爬回来,露出乳牙朝我笑。端妃慈爱的看着宝哥儿道:“予泽长得真壮实,看他爬的多顺溜啊。”众人皆赞。但是宝哥儿只顾玩耍,不肯抓东西。我心下暗暗着急,眉庄已经凑近桌边,拿了一本《孟子》摇了一摇道:“宝哥儿,来,抓这个。”宝哥儿当真往这边来。甄嬛见状指着眉庄笑,“惠姐姐你这是诱哄,不算数!”
  皇后也笑道:“惠婕妤不可,快回来。”眉庄无奈,只好放下书,回到众人之中。宝哥儿见干娘走了,气得啊啊大叫,一掌一脚将桌上事物推挤的歪歪斜斜。若是平时,我和眉庄早已经去哄他,而此刻我们只远远观望,并不去安慰他。宝哥儿又叫了两声,才委委屈屈的按照我常日教导抓了支毛笔,瘪了瘪嘴,就要开哭。
  众人见他抓了笔,纷纷夸赞什么学富五车之类。我一面微笑着应酬,一面去抱宝哥儿。哪成想,这小子居然挪了挪用屁股对着我。我好笑的抱了他,他便在我怀里可劲儿的挣扎,芸娘急忙过来帮忙。宝哥儿大眼睛一转,突然朝着玄凌的方向喊道:“父,父,抱!妃,坏!”
  我愕然,敢情这小子是在告状啊!玄凌也颇觉惊奇,当真来抱。宝哥儿扒在玄凌怀里,伸出小胖手指着我,道:“父,妃坏!”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周围喧嚣一滞,继而众妃嫔具都掩口轻笑。我气的脸上一阵红白,竟被儿子当着众人的面向父亲告状母妃坏。没好气的握住他的小手,道:“什么妃,是母妃。”
  宝哥儿见我生气,胆子一怂,转身环住玄凌的颈脖,把脸埋在玄凌肩窝里,怎么也不肯抬头,只留给我一个肥肥的小屁屁。玄凌也不介意,直要抱着宝哥儿往位子上坐。但那是帝座,宝哥儿如何能坐?眉庄见状,连忙道:“宝哥儿来,干娘抱,有桂花糕哦。”她身边的彩月机灵,立时端了一盘雪白的糕给宝哥儿看。宝哥儿听见,回头看了一眼桂花糕,又看了看玄凌,再看了看我,最后又看着桂花糕,果断张开手给眉庄抱。
  这个小吃货!虽然把我气个倒仰,然而此事也算告一段落,竹息告辞离去,众人回座,宴饮重新开始。我向喜儿使了个眼色。喜儿无声退下。
  不一刻,一袭青翠舞裙的丽人以菱纱覆面,随着管弦之声,旋舞着进入大殿。她的舞姿轻盈而灵动,是清晨立在荷尖上的蜻蜓,又优美似花间的翩翩飞舞绿蝶。突然筝声急转,滴水入河,拂草惊花,惊散一室静谧。扭腰、旋身、甩袖,矫健如游龙,却又幻变快如翠鸟腾翅。衣裙之上层层纱幔飘扬,她如一尾游鱼破开层叠的荷叶,在漫天花海中独舞。
  大殿之中的喧嚣渐渐消止,众人皆凝神细看场中舞动的女子。其舞姿优美远出于当日甄嬛的一曲惊鸿舞,若是后宫女子,当是争宠大敌。然而,她的舞姿如此的绚烂,那些嫉妒之言竟一时不能说出口。玄凌更是目中异彩连连,瞧得专心致志。
  一曲舞罢,那佳人竟自己揭开了面纱,向皇上皇后叩首道:“嫔妾良媛马氏,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皇后万福金安。”玄凌走下座位,亲手扶了马良媛起来,赞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①李群玉诗写观《绿腰》舞之近感。”马良媛脸上飞红,斟了一杯酒,递与玄凌,自己也拿一杯,道:“嫔妾谨以此杯皇上谢夸赞。”说完,仰头喝干。玄凌也喝了。
  皇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道:“湘贵嫔特意禀报本宫要留一节目,原来竟是为的马良媛。”我微笑,我与马良媛的关系后宫皆知,但是我也没有必要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出来不是?只拿眼看着玄凌答道:“这些日子皇上为了前朝之事日夜忙碌。臣妾身为妃嫔,不能为皇上分忧。便想了这个法子引皇上开心。一点小心思,不足为道。”玄凌闻言感动的注目于我道:“容儿费心了。”我亦缠绵的回望他:“皇上忙于政事之余,也不要忽视了身体才好。”
  今次宴会,我长杨宫出尽了风头。众妃对我和马良媛既羡且妒,但今日玄凌是必要留下来陪我的。众人散去,我请示玄凌:“臣妾已经吩咐宫人去煮醒酒汤了。皇上是先喝醒酒汤还是先沐浴?”玄凌揉了揉额角道:“朕先沐浴。”我道:“那正好,宝哥儿方才过于兴奋,现在怎么也不肯睡,臣妾先去哄哄他。臣妾吩咐小路子和翠儿服侍皇上?”玄凌不在意的点头。
  我唤过翠儿和小路子跟随玄凌去浴室,我自己则去偏殿看宝哥儿。那小子咯咯笑着左右扭动不肯让芸娘脱衣服。看到我讨好的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喊道:“妃!”我对芸娘道:“我来吧。”拧了拧宝哥儿的小鼻子:“喊母妃。”宝哥儿笑嘻嘻的闪躲。
  我将他肉嘟嘟的身体搂在怀里,道:“母妃唱歌儿给宝哥儿听,好不好?”说着轻声哼唱了起来。玄凌的女人从来不少,我也从来没有爱慕过他。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夫君,不管名义上还是实际上。亲手为自己夫君送上别的女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温柔的抚摸宝哥儿的背脊,使他快点入睡。自己却怔怔的看着烛台上静静燃烧的红烛。不管感觉多么不好受,已经做了,就得安安静静的等待一切到来。喜儿也猜到今夜将要发生什么,恹恹的侍立在我身边一语不发。
  终于,宝哥儿的揪住我衣袖的小手松开,他已经睡的十分香甜。我慢慢的为宝哥儿褪下大衣裳。将他放入小床上掖好被角,吩咐芸娘仔细看顾。我挺直背脊,重新挂上柔和的笑容,一路慢行至浴房。
  李长远远迎了上来,我不等他行礼就道:“快别多礼了。本宫来看看皇上,怎么还没有洗好?”李长支支吾吾的道:“这,娘娘先回去吧。皇上还得一会儿。”我轻轻责怪道:“公公一惯是个最体细致不过的,今儿怎么糊涂了?这样大冷的天,水冷了可怎么好?”
  说着就要越过他向前走去,李长打了个转儿又来拦我。我不解的看他。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似的,四下扫视一眼,人都齐全,只除了……我面沉如水:“翠儿呢?”李长见瞒不过去,支吾道:“……翠儿姑娘在里面伺候。”我大怔,瞬间怒火燃烧了我的面庞,李长紧张的盯着我,我忽然一一甩袖,愤愤往寝殿去了。
  我一路急行,心头情绪纠缠复杂难辨。有些松了口气,翠儿果然爬上了龙床;又有些不是滋味,翠儿真的爬上了龙床。喜儿小声唤道:“娘娘。”我脚下一滞,听出喜儿语气中的茫然,我淡淡吩咐道:“你不要多想,她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今儿不必你伺候,本宫放你一夜假,你回去好好歇一歇。”我身边的奴婢可以沉默可以愤怒可以破口大骂,唯只不能茫然。喜儿留在身边,容易会被人发现猫腻。
  回到寝殿,我眼圈微红,菊清小顺子几个愤愤不平的安慰我。玄凌过来时,我才哭了一场,菊清小顺子都被李长叫走。玄凌面上有些讪讪的道:“你放心,朕已经吩咐他们不必留档。”我一惊,哽咽道:“皇上这算是什么?臣妾身边的贴身宫女还不能入皇上的眼?那皇上又何必宠幸她?”
  玄凌皱眉不悦道:“朕宠幸了她,你在这里哭。朕吩咐不留档,你也不愿意。你想朕如何?”我心中越发委屈,泪珠成串的顺着我白皙的脸庞滑落,“臣妾伤心如何不能哭?今天是宝哥儿的满周,皇上留宿臣妾宫里就给臣妾这样大一个没脸,臣妾怎能不伤心?”
  玄凌听我这么一说,颜面有些挂不住,坐到我身边揽住我,赔不是道:“是朕不好,白天宴上多喝了几杯,被热水一激,血脉喷张,才做下这事情来。”皇帝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一类人,性趣来了,身边又恰好有个颜色不错的人,直接按倒办事。至于嫔妃,连华妃那样跋扈的人都把贴身宫女给朕了,朕用了你身边的宫女又如何?至于那宫女的挣扎,咳,小小情趣可以忽略不计。
  我还能说什么?后宫只要性别为女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再说下去,就是犯了嫉妒。更何况高高至上的皇帝都给我赔不是了,我再说下去不仅不知好歹,届时他翻脸走人也是可能。我又不甘心这样轻易的放过他,哭道:“自乾元十二年臣妾进宫起,翠儿那丫头就在臣妾身边服侍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已经这样,皇上也给她个名分,算是全了臣妾和她的一段主仆之情。”
  玄凌爽快点头,“按例封为更衣好了。”我拭了拭泪,起身行大礼道:“臣妾求皇上将翠更衣赐居其他宫殿。”玄凌沉下脸,深深注视我,道:“容儿还是在怪朕?”我眼圈红肿,冷静道:“臣妾不敢,翠更衣服侍臣妾年久,臣妾对她感情深厚。她今朝背叛臣妾,臣妾念旧情为她请封更衣,却不愿意将这种背主之徒留在长杨宫日日相见。”
  玄凌赧颜,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小宫女被他压在身下时有过拼命挣扎。握拳假咳了一声,道:“朕明日吩咐皇后来安排。”
  这件事说到这里作罢。夜里与玄凌同躺一张床上,我强忍着瞌睡,断断续续辗转翻身到天亮。晨起服侍玄凌更衣,玄凌见我温顺一如以往,只是脸色憔悴,眼圈红肿。身为枕边人,他如何不知道我一夜未眠?眼中有丝愧疚滑过,握住了我的手道:“容儿今日不必向皇后请安了,朕走后,好好歇一觉。”
  我勉强露出个笑靥,道:“皇后是国母,臣妾无病无痛的,如何能忽视礼制不向皇后请安?再者,”我咬了咬嘴唇,艰难道:“翠更衣的事情也需臣妾向皇后禀报。”玄凌沉默,握了握我的手上朝去了。
  我唤来芸娘问了宝哥儿的衣食睡眠,吩咐竹锦照看宝哥儿,自去装扮更衣。我看着镜子里我憔悴的容颜,吩咐菊清道:“今天画浓妆,衣饰越华贵越好。”昨夜的事,此时应已经传遍六宫。今日向皇后请安,少不得有看我笑话的人在。我的妆越浓,衣饰越华贵,就越显得我需要靠这些强撑出气势。
  这些日子我风头太盛,皇上罚甄嬛无梁殿思过是为保护她,皇后端妃敬妃之流应已猜出。我自请陪伴甄嬛,又拒了皇上为我父亲升职的打算,实质和名声赚了满钵。是时候需要压抑一些了。
  “小顺子,小路子从昨夜到今早有无与昭明殿的人接触?”小顺子道:“昨日半夜,小路子起夜去了半个时辰。”我抿了口脂,道:“是吗,那么皇后应该知道细节了。”突兀的严厉了语气,“日后我长杨宫宫人遇见翠更衣,不许冷言冷语,嚼舌讥讽,指桑骂槐。若是心中不快,不理不睬即可。”站起身扶着菊清的手道:“去昭明殿!”
  今日众妃嫔都来得很早,眼光在我脸上和翠儿之间徘徊,脸上都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甄嬛和眉庄一起拉了我说话,完全无视翠儿和其他人。这是一种表态,我心中微暖。
  皇后在宫人拥簇下坐上凤座,众嫔妃起身向皇后行礼。礼毕,按照规矩,前一夜侍寝的妃嫔单独行礼。翠儿出列,因是第一次侍寝,所以要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后微笑道:“皇上早上已经和本宫说了,翠更衣身份不比从前,着迁出长杨宫,赐居延禧宫撷芳居。”翠儿谢恩。
  我心中冷笑,说的好像赐居延禧宫是皇上护着翠儿似的。华妃这还没倒呢,就打我的脸了。然而我只面无表情的对着或幸灾乐祸或假意安慰的眼光。前脚才回回到长杨宫,后脚太后、皇上那里皆有赏赐过来。太后是为了安抚我,玄凌却是因为歉意。我吩咐宝莺收了,看了一回宝哥儿,实在撑不住,躺床上歇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翠儿送出去了,马良媛重新在玄凌那里挂名。陵容要低调了。下一章,走剧情,华妃倒掉
第四十章  那日之后玄凌就再没有找过翠儿,后宫恩宠甄嬛独占鳌头,其次是我,再次是马良媛。然而翠儿比我当年要沉得住气,她是宫女出身,放得下身段,日日在昭明殿服侍皇后。
  华妃父兄皆判死刑,她时时跪在仪元殿外叩首求情,只磕得头破血流,玄凌也不愿召见。我偶尔在仪元殿伴驾,每次见她都远远避开,一代宠妃如此落魄,想是不愿意人多看的。我心里也是涟漪波澜,皇上的恩宠果然是这后宫最不可依靠的东西。马良媛也颇有感触,向我讨了方太医,更加精心的调理身体。
  华妃为了她父兄的事情心力交瘁,却不知后宫对她的攻讦也悄然而起。她一手提拔的乔选侍为避嫌早早搬走,她大力扶持过的曹琴默赫然在皇后众妃面前反水,指控华妃以木薯粉毒害帝姬,嫁祸甄嬛,嫁祸不成又使小唐顶罪。又捅出华妃与汝南王的人私相授受,溺毙凑巧撞破的淳嫔。
  皇后下令着慎刑司急审华妃宫里领事内监周宁海。我默默地呷了一口茶,墙倒众人推,华妃素日得罪的人太多,上至皇后,下至欣贵嫔,又有甄嬛、眉庄、端妃、敬妃等人,她做宠妃这么多年,所做阴私之事多不可数。她家族已倒,不可依靠,一己性命全挂在那个负心薄幸,给她一切悲剧的人身上。我扯起了嘴角,多么讽刺。
  周宁海不是个有骨气的人,华妃大势已去他自然不会硬挺着刑法,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招了。指使余更衣在甄嬛药中下毒,推眉庄落水,陷害眉庄假孕以及陷害其他妃嫔等事。玄凌大怒,“华妃慕容氏,久在宫闱,德行有亏,着废除封号,降为从七品选侍,迁出宓秀宫居于永巷。”曹琴默因揭发有功,封为襄贵嫔。
  整个过程我一语不发,马良媛以我马首是瞻又有我提醒在前,也是沉默不语。回长杨宫的路上,我摈开跟随的宫人,扶着马良媛的手道:“乔选侍太愚蠢,她本是华妃贴身宫女,又是华妃一手提拔,早就是割不断的关系。如今华妃有难,她避之不迭,实在太过忘恩负义,也不会有什么前程了。”
  马良媛唏嘘道:“同是华妃的人,曹琴默却能因检举有功晋位贵嫔,这后宫竟是越狠的人越能生存。”我嗤笑一声,“你倒知道曹琴默背叛华妃,你以为她能得意多久”马良媛不解的望着我:“襄贵嫔已经是正经主子,又有温仪帝姬……”
  我看着冰天雪地里傲骨凌风的红梅,折了一支开的盛的拿在手里,轻轻嗅了嗅,一股冷香沁入肺腑,“她是封了贵嫔,但是需知道,她这贵嫔之位是怎么来的。”我一字一顿道:“背、主!”马良媛身形一颤,眼中含了惊惧。
  “曹琴默一向诡智谨慎,华妃父兄押在大牢里还未行刑,华妃自己也还是正二品的妃子。她敢此时反水,定是找了靠山。不论这个靠山是谁,曹琴默能背主一次,未必不能背主第二次。”我略带调侃的续道:“不是有句老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吗?曹琴默找的靠山未必肯给她第二次的机会呢。”
  马良媛嗫嚅道:“那帝姬……”我的笑容和煦而轻松:“温仪才两周岁半,长成后未必记得母妃。更何况,后宫无子的妃子多着呢,比如端妃、敬妃?”马良媛脸色惨白一片,手脚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微微哆嗦。
  我将梅花别在她发髻,携了她的手道:“人啊,是需要些风骨的,不只那些文人,咱们女人也是。像这红梅,谁不称赞?曹琴默和乔选侍,忘恩负义,一个荣华下暗藏杀机,一个冷冷寂寂老死深宫。”
  马良媛突然竖起右手,五指朝天道:“我马诗韵在此立下誓言,天地为证,此生绝不负安陵容,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大怔,我虽有心借这件事敲打一下马良媛,竟不想她却立下如此誓言。连忙握住她竖起的五指道:“你若有心,何必立下誓言,若是无心,立誓又如何?日久见人心罢。”
  回到景春殿,我打发菊清等人退下,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华妃之悲在于她家族鼎盛,在于她嫁入皇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杀了自己的父兄,毁了自己的家族,此时还不若直接杀了她,虽然留得性命,也不过等着他人糟践污蔑。
  华妃倒掉,皇后大权独握,华妃……我按捺下这种想法,唤来周源问道:“舒痕胶一事查的如何?”周源道:“有些眉目,前一任内务府总管姜忠敏似乎是皇后的人。只是奴才手中还未有确切证据。”
  我颔首道:“顾不得那许多了。华妃倒掉,甄嬛又一向对皇后恭敬,从无提防之心。你将此事透露给甄嬛,不要叫她知道是我们透露的。宠妃和中宫对立,本宫才有生存空间。”周源道:“要不留痕迹的将此消息放出,可能需要些时间。”我道:“无妨,华妃还没有死,又有功臣之女要进宫,皇后暂时不会对咱们出手的。”
  翌日和甄嬛眉庄相聚,眉庄言语之中对华妃不死颇有怨恨和不甘,甄嬛却淡定自若。我暗暗留心,甄嬛一向足智多谋,且她对华妃的恨意并不比眉庄少,如此表现,是有把握制华妃于死地了吗?
  是夜,景春殿的红烛一直燃到戌时末。我下定决心,唤来周源和宝莺,“皇上今夜歇在哪里?”宝莺道:“歇在棠梨宫。”我点点头,甄嬛要侍驾,必不能有余力关注华妃。我看着周源道:“本宫要去永巷。”周源抬眼看我:“娘娘三思。”我站起身,“本宫就是三思后决定的。宝莺,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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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周源带领下一路躲躲闪闪安全抵达永巷,稳了稳心跳,我推门进去。华妃对着白蜡怔怔流泪,听到声响,忙擦了泪喝道:“本宫不需人伺候,下去!”我掀开兜帽,笑道:“娘娘,别来无恙?”
  华妃上下打量我一身宫女装束,鄙夷道:“是你?本宫从不知湘贵嫔竟有半夜做宫女的癖好。”我不以为的接道:“我也从不知道。不过为了见娘娘一面,些许小事也就不计较了。”华妃柳眉倒竖,一身气势凌厉逼来:“本宫即使落魄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羞辱!”
  我轻轻微笑,上前坐到华妃对面,“娘娘从前虽然看臣妾处处不顺眼,却从来没有做对臣妾不利的事情。因此臣妾此来并不是奚落娘娘,而是臣妾听到一些事情,特来与娘娘说。”华妃拳头一紧,以为是她父兄的消息,刻意不在意的道:“哦?说来听听。”
  我道:“我听说娘娘从前怀过一胎?”华妃立刻眼神阴鸷的看来,“是又如何?”我被看得心头一凛,不愧做了近十年的宠妃,便是落魄至此,依旧气势迫人。口中道:“我听来的事情与娘娘这一胎有关。”华妃嗤笑一声:“怎么,听到本宫与齐月宾那个贱人的恩怨就迫不及待来炫耀?”
  我摇头道:“虽然那碗安胎药是端妃送来的,但是里面的落胎药却不是端妃下的。”端妃的事情周源后来与我说过,我才知道她病重这些年,皇上皇后却对她一直礼遇有加的缘由。“娘娘难道从没有疑心过吗?娘娘胎落了之后,皇上皇后竟没有派人追查?即使端妃家世深厚,您失去的,皇上失去的,可是一个男孩!”
  华妃豁然起立,抓住我的手道:“你究竟知道什么?!”我吃痛的叫了一声,华妃松开手,仍是紧紧的盯着我。我却不直接回答,转而说起别的事情,“乾元十四年,恬嫔、菀贵嫔、我三人皆有孕,但是恬嫔、菀贵嫔先后小月,皇上便时常来我宫里坐坐。偶有一次睡眠之中,我被胎动惊醒,听见皇上说梦话‘是上苍惩罚朕吗?因为朕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当时害怕极了,想悄悄躺下。哪想皇上已经被我的动作扰醒,直问我:‘你听见了?’我不敢撒谎,只说听见什么惩罚什么孩子。或许是夜深人静,或许是皇上心里藏了太久想找人倾诉,皇上将当年的真相告知了我。”
  我抬起眼看着华妃不敢置信的脸,“那落胎药是皇后亲手配的,皇上点头,才使人下进了娘娘的安胎药里。”华妃神经质的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怎么会如此对本宫?本宫是深爱着他的啊!”
  我心中有些不忍,她和我母亲一样,都是个痴人啊。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因为皇后向皇上进言‘慕容世兰是慕容家的女儿,汝南王的人。一旦让她生下皇子,汝南王挟幼子登基,届时再无皇上与臣妾、孩儿的容身之地!’”
  华妃扑过来隔着桌子揪住我胸前的衣襟,喝道:“你胡说,你胡说!皇上不会那么对待本宫!”我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轻声道:“时至今日,华妃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汝南王终身幽禁,王妃世子帝姬贬为庶人,慕容家的顶梁柱全部判处死刑。
  “娘娘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即是端妃要害娘娘,她为何要亲手端那碗药给你?娘娘的本事,宫里整治的铁桶一般,若不是皇后的人,谁能在娘娘宫里下药?尤其是下在重重看守的安胎药里?端妃也是个可怜人,无故被牵连,让娘娘灌下红花,终身不能生育。娘娘以为,之后端妃为什么被封为妃?一个已经不能生育的女人,为什么能被封妃?因为愧疚,因为对端妃娘娘的愧疚!”
  刻意含糊是谁的愧疚,我继续道:“先帝在时,玉厄夫人兄长博陵侯谋反,谋反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多少年的准备,先帝尽在把握,却依然准许玉厄夫人产下昨日的汝南王,娘娘道是为何?因为汝南王身上不仅仅留着博陵侯家族的血脉,还有皇家的血脉!娘娘的遭遇与当年的玉厄夫人何其相似!更何况当年的汝南王并没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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