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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

_8 自由行走 (当代)
  我回答说:“好的,协议明天出来没问题,但是林董,我不建议双方去公证处公证。”听到我这话,三人都很奇怪地看着我。我继续说:“公证不是协议生效的必要要件,双方只要签字认可,协议就视为生效,如果您认为需要第三方见证,可以邀请与此事无关的人进行一下见证。去公证处的话,林总和江小姐的财产状况有可能被不相关的人知道,我觉得没有必要。”
  听了我的话,林董赞许地点点头:“好的,我再和心遥的爸爸商量一下。不错,邹律师,年轻有为!”说完,他直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看来他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
  我呢,只好和那小俩口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他们站在前,我站在后,两个俊美修长的背影。
  林启正突然低头剧烈地咳嗽,江心遥关切地说:“youshouldseeadoctor.”
  “Don’tworry.I’llbefine.”林启正回答。
  两个人用英语继续说着些什么,以我的英语水平,可就听不懂了,真令人汗颜。一个人的家世背景,往往就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我盯着他们两人,恨恨地想,真该让邹月那小丫头来看看,林启正和什么人在一起才叫名——正——言——顺。
  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他们两人先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林启正进门时顺手按了五楼和一楼。
  电梯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密闭的空间,空气中隐隐有林启正身上熟悉的香味。电梯门是磨砂的,我只能隐隐看到两个人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而我就像一个大而无当的怪物,挡在他俩的前面。
  幸好电梯很快在五楼停了。林启正说了句“sorry”,还没等我让开,擦着我的肩膀走出了电梯。
  江心遥在我身后没有动,林启正回头奇怪地问她:“Howaboutyou?”
  “I’llbeback.Waitingforme.”女孩脆脆地回答。
  电梯关上了。门口的林启正在最后一刹那,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不要这样,我在心里喊。
  电梯开始下行,江心遥在旁边说话:“邹律师是本地人吗?”
  “算是吧。”我收住思绪,转头回答。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去启福寺要坐什么车?”她说普通话很困难,一个字一个字地咬。
  “启福寺?”
  “是。”
  “让林总开车送你去,或者坐出租车啰。”
  “阿KEN很忙,我也不想坐出租,我想坐公车。”
  “坐公车?!”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对呀,要了解一个城市,一定要坐这里的公车。”江心遥大眼睛扑闪扑闪,兴趣盎然地说。
  电梯门开了,我们俩一起向门口走去。
  我说:“坐公车可不太方便,不能到门口,可能要走一段路。”
  “没关系,我边走边问。麻烦你告诉我坐几路公车,到哪一站下?”她从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准备记录。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坐公车也坐得很少。”我抱歉地说。
  “是这样啊。”她看来有些失望。
  “没事,我陪你到汽车站去问问。”我说。
  “那谢谢你啦。”她高兴地回答。
  走到公车站,我问了问在旁边等车的老人,然后把结果转述给她:“你坐145到新华路,再转7路车到启福街,然后往里走大概200米就可以到了。”
  她很认真地记了下来,还煞有其事的远眺等待。我颇有些担心,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港澳同胞,万一走丢了,或者被歹徒绑架了,我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想来想去,我决定陪她一起去。“江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说。
  “是吗?不耽误你的时间吗?”
  “没关系,去拜拜菩萨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你看,145路车来了,上车要准备多少钱?”她伸手进背包掏钱。
  我忙说:“我有零钱。”
  一路上江心遥不停地问东问西,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那个小贩在卖什么?那个女孩在卖什么?这么多人为什么都不用上班?诸如此类,我一一做答。
  两个人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来到了启福寺。寺庙前的乞丐一轰而上,把我们围住。我正准备像以往一样呵斥他们让开,江心遥已经打开背包,开始分发善款,10块、20块、50块,她眼都不眨就递了出去,乞丐们欢欣鼓舞,越聚越多,当看到她准备发百元大钞时,我实在忍不住,将她架离了乞丐群。我说:“小姐,可以了,你这样发下去,不是乞丐的人都会来当乞丐了。”
  她笑眯眯地回答:“见到他们也是缘份嘛。”
  “可是真正的穷人不在这里,这些乞丐家里都是洋房。”
  “但是他愿意来做乞丐,说明他还是没有其它出路啊。”
  我没话可说。
  进了大雄宝殿,我恭恭敬敬地叩拜。再一起身,那个小姐不见了。
  我急了,满寺庙找她,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里看见了她,她正站在一尊有些残破发黑的观音像前出神。见到我过来了,她招手对我说:“快来看,这就是我要找的,宋朝的千手观音像。”
  “宋朝的?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一个朋友说的,所以过来看看。这才是这个寺里真正的宝贝。你看,多漂亮。千手观音又叫千手千眼观音,千手表示法力无穷,可以拯救众生,而千眼则表示慧眼无边,能普观世界。每个手都有自己的意思,中间的合掌双手,能让一切人及鬼神爱敬,持杨柳枝的手叫杨枝手,可免除一切病痛,持宝剑的手,可降服一切鬼神,还有宝镜手,能成就大智慧。其实佛像只有42只手,除去前面合十的两只,后面的每一只手对应“二十五有”,乘起来就是千手千眼了。”
  听到这样的话从她的口里蹦出来,我真是诧异极了。我随着别人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无非是磕磕头,丢点钱进功德箱,从来不知道这些佛像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说完后,从背包里掏出照相机,问我:“这里可以照像吗?”
  我看看四周,也没有禁止的标志,就对她说:“你照吧。”
  她拿起像机一通猛拍,然后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说:“你不拜吗?”
  “不,我只是对佛像感兴趣。”
  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接通:“Hi,ken!”
  又是林启正,她对着电话叽哩呱啦说了一通,虽然我不能完全听懂,但知道大概意思是和我这个lawyerzou在此游玩。挂了电话后她说:“阿ken催我回去了,中午要去和别人吃饭。”
  两人朝出口走去,突然她的行进方向发生改变,我一看,她径自走进旁边的一个小药店。
  我跟了进去,她回头问我:“邹律师,你们这边治咳嗽吃什么药呢?”
  原来是给林启正买药,我拿起一瓶“密炼川贝枇杷膏”递给她,她接过后说:“哦,你们也吃这个。”然后到柜台交钱去了。
  我站在门口,心想,能够给心爱的人的买药,然后放在他面前命令他吃掉,当真是一种幸福。
  她将药放进背包,走到我身边,嗔怪地说:“阿ken太不注意身体了,混身湿透了也不换件衣服,前天飞机又晚点,他在机场等了我三个多钟头,不感冒才怪。”
  “那是。”我干瘪地回答。
  走到山门口,傅哥已经站在一台车前等我们。江心遥对我说:“邹律师,谢谢你,一起走吧,我送你。”
  我说:“不用,方向不同,我自己走,你赶快回去吧,林总还等你呢。”
  她上了车,放下车窗向我挥手示意。傅哥也向我点点头,然后开车离去。
  她不丑,反而很美,她不市侩,反而很脱俗,她不傲慢,反而很亲切,她没有一切我为我的贪念和幻想所设计出的种种缺点,相反,她的富有,她的修养,她的性情,都让我感到自惭形秽,如果我如林启正所言是个特别的女人,那她呢,她岂不是天上的神仙?今天的相遇,是对我莫大的讽刺。
  我一回神,发现我周围聚集了很多乞丐,我没好气地说:“走开走开,刚才还没拿够啊!”——千手千眼的观音原谅我吧,我和江心遥不同,我就是一个俗人。
  (二十一)
  我遵旨拟好了林启正与江心遥的夫妻财产约定协议,心想,钱太多了也有坏处,不知他们俩人在签这个协议时,心里是何感受?再一转念,也许如他们俩人,富到一定的份上,已经不会打对方家产的主意了,约定清楚反而少了纠葛。
  想起我以住代理的一些平常人家的离婚案件,离婚时,连煤气灶归谁都要争执半天。所以有钱的人才能有格调,这是必然的。
  我拨通林启正的手机,响了两声后,他挂断了。怎么回事?在开会?还是在……谈恋爱?
  过了五分钟,他打了过来。“对不起,刚才有事在和别人谈。”
  “我把协议拟好了,请问是打印好送过来给您看?还是发到您的邮箱?”
  “你在哪里?”
  “我在所里。”
  “我正好在这边,我到你办公室来。”他把电话挂了。
  我惊诧中。然后回过神来,立马奔去向郑主任汇报:“郑主任,郑主任,林启正要到我们所里来。”
  郑主任“噌”地站起来:“什么时候?”
  “现在!马上!”
  “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啊!我有个合同要送他过目,他说正好在附近,就到我办公室来。”
  郑主任加快脚步走出门去,对着大伙发出指令:“各位先生们、小姐们,致林公司的林启正副总裁马上要到我们所里视察,大家赶快整理一下内务,到门口迎接!快点,快点!”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只听见整个办公室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叫声:“怎么办怎么办,我今天穿成这样?”“是啊,我两天没洗头了。”“小张,借你的眉笔给我用一下,还有你的口红!”“不行,我还得先用呢,来不及了。”
  见小姑娘们都在忙着照镜子,郑主任急了,大喊:“别急着化妆,别急着化妆,先把你们的桌上地上收拾干净点,然后到门口集合!”可是完全没人理会他的话。
  正当所内一片混乱之际,林启正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这真是戏剧化的一幕,就像周星驰某部电影中的场景,骤然间所有的声音安静下来,所有的动作停止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细格衬衫,黑色的棉质长裤,手里握着车钥匙和一个小纸袋,头发似乎比昨天剪短些许,格外有型。我几乎能听到在场每个女人在心里低呼:“帅啊!”
  他有些被这个阵势吓到了,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头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我接口,郑主任马上迎上去:“没事没事,林总大驾光临,我们正准备迎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来来来,到会议室坐,我们马上向您汇报工作。”
  “我只是来看一份合同,不用汇报什么工作。”他摆手拒绝,然后对我说:“你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这里。”我指指身后,他便向我办公室走去。郑主任忙说:“林总,还是去会议室吧,要么去我的办公室,条件好一些,邹律师这里太挤了。”
  林启正没有理会他,走进了我的办公室。郑主任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林启正回身看见他,便说:“郑主任,您去忙,我和邹律师商量一下就行了。”
  “那好那好,你慢慢谈,中午在这里吃顿便饭。”
  “不用,我马上就要走。”
  郑主任识趣地退了出来,走到我身边,悄声说:“小邹,中午无论如何留他下来吃饭。”
  我点点头。
  我走进门,见他站在房子的中央,我忙说:“林总,请坐。”
  “我坐哪里?”他回身问我。
  我一看,确实是无处可坐,沙发上扔着报纸和杂志,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堆着过两天开庭要用的案卷。我赶紧走过去把沙发上的东西移开,忽然发现我的拖鞋甩在了沙发旁,顺势将它们踢到了沙发下。然后回身对他说:“您请坐,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来。”
  他这才坐在了沙发上。我走到饮水机旁,准备给他泡茶,他制止道:“白水就可以了。”
  “白水,是热的?还是冷的?”我问。
  “冷的。”
  “你还在咳嗽,最好别喝冷的,喝点温开水吧。”我说。
  他楞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我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纯净水放在他面前,又将协议书递给了他。
  他很认真地接过协议书开始阅读。而我,在考虑我该坐在哪里?我的办公室只有一张长沙发,被他坐了,办公桌前的凳子可以坐,但是上面堆了十几本案卷,移动起来动静很大,坐回到我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又似乎不太合适。所以我站在他旁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门口方向,对我说:“能不能麻烦你把门关一下?”
  我一转头,见那些小姑娘正在门口探头探脑,挤眉弄眼。我走过去,小姑娘们对我猛摆手,用唇语说:“别关别关!”我笑着对她们小声说了一句:“别发神经!”把门虚掩上了。
  林启正见我走过来,把身子住旁边移了一点,示意我坐在他旁边。
  我犹豫了一秒种,坐了过去。他把协议书往我这边稍微移了一点,开始与我讨论一些条文上的表述。他的身上隐隐有咖啡和香烟混合的味道,我不由自主贪婪地闻了几口。
  很快,我们就一些细节上的修改达成一致,他说:“你修改一下,输四份给我带走,就可以了。”
  我答应着准备起身,他喊住我:“等一下,心遥有一样东西托我送给你。”他把手边的那个小纸袋递给我。
  我接过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纸镇,晶莹剔透的一棵小圣诞树,树冠上有一条小小的红丝带。
  林启正在旁边解释道:“心遥现在在一家基金会做艾滋病孤儿的慈善筹款工作,这是他们在施华洛世奇专门定制了送给捐善款的人的。”
  我赞叹道:“真美!……可是,我没有捐钱啊!”
  林启正笑说:“没关系,偶尔拿一两个送人还是可以的。她要我向你表示感谢。”
  “那有什么好谢的,说起来我还要谢她呢,和她去了我还长了见识呢!”
  “是吗?”
  “是啊,那个观音像我见过无数次,从来都不知道是宋朝的。江小姐真的很有学识。”
  “她也是一时一时的,前段时间迷上潜水看深海鱼,日日下海,最近迷上了研究佛像,又到处逛寺庙。听说她还报名去当无国界医生,搞不好要去南非照顾艾滋病病患。”说起这些,林启正的眼里竟有一种宠溺的表情。
  我有些黯然,不想再与他讨论,起身去修改协议。
  我坐在电脑前打字,他坐在沙发上,我感到他一直在看着我,一转眼,果然与他的视线相撞。“林总,你不要这样。”我也不管了,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怎么样?我只是看你是怎么工作的。”他装傻。
  “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在你们公司做下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把法律顾问给你们所。”
  “为什么要因为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当我是个为你服务的律师,让我安安心心在你们公司挣点钱不好吗?”我低声,但语气很糟糕。
  “是啊,我就是准备这样,你照你该做的做就好了。”他依旧很平缓的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时气结。打印机里的文稿这时也出齐了,我恼起来,也懒得帮他订好,拿起一摞,往他手里一递。
  他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向门口走去。
  我没有送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听到门外一阵喧闹,之后郑主任冲进来说:“小邹,你怎么没留他吃饭啊?”
  “留了,他不吃。”我胡乱答复。
  郑主任遗憾地摇摇头,对我说:“还是要找机会请他吃顿饭才行,你们平时注意把握机会。”
  他话音未落,几个小姑娘冲到了我桌前:“邹姐,邹姐,你还好吧?”
  “我为什么不好?”我奇怪地问。
  “你和林启正独处了二十一分又十九秒,难道你没有出现症状?”
  “什么症状?”
  “比如流鼻血?流口水?视物不清?狂燥不安?有犯罪冲动?”
  “你们说的是狂犬病吗?”我打趣道。
  “不是,是花痴病。我们几个只看了他两眼,就已经有初期症状了。”
  “我不会有,我已经老了,对帅哥免疫。”我嘴上笑着说,而我的心里在想,我恐怕也病得不轻,这活儿再干下去,早晚我会全线崩溃。
  (二十二)
  晚上,我和邹月在家中吃饭,吃着吃着,突然头顶的吊灯发出嗞啦滋啦的响声,还有火花溅落下来,我们两个吓得跳开好远,等我反应过来,准备去关灯时,屋里突然一片漆黑,跳闸了。
  我余悸未惊,摸黑坐了下来,听到邹月在黑暗中问:“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就是吓死了。”
  一会儿,邹月按亮了手机屏幕,室内有了一些光线。
  我站起来,借着手机的光走到门边,打开那个装电表的箱子,一股焦糊的味道蹿了出来,邹月忙走过上来对我说:“姐,别乱动,肯定是线路起火了。”
  我合上箱盖:“只能等明天,请个电工过来看看。”
  “天啊,那怎么办啊?我今晚还要赶一个报表,明天要交总公司呢!”邹月叫道。
  “那你到外面网吧里去弄吧。”
  “不行啊,有好多数据在家里的电脑上,出去弄也不行啊!”
  “那怎么办?跟你们领导解释一下吧。”
  “惨死了惨死了!”邹月在黑暗中用力跺脚。
  停电后的家里格外寂静,我俩坐在沙发上,无聊至极。突然外面传来清脆的两声“嘀嘀”,是锁车门的声音。
  邹月从沙发上蹦起来,直奔阳台,我莫名其妙。只见她站在阳台上大喊:“姐夫,姐夫,快上来,我们家停电了!”
  我赶紧跑过去,狠拽她的胳膊:“你干嘛?你喊他干什么?”再往楼下一瞧,没见到左辉的踪影,想必是上楼来了。
  “姐夫最能干了,也许他能修好。”邹月兴高采烈。
  “他又不是电工!另外,邹月,我警告你,不要再喊姐夫,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你这样喊,别人会以为我们之间还是夫妻。”我严肃地说。
  “好——”邹月拉长音调答复我。她一直与我们同住,对左辉有很深的感情,当时我们协议离婚,左辉搬离住处时,我无动于衷,倒是她狠哭了一场。
  邹月摸摸索索走到门边去开门,我站在阳台上,没有进去。听见左辉走进了客厅,在问:“怎么回事?”一年多后,这个熟悉的声音重新又回响在这个熟悉的空间,感觉很奇怪。
  邹月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小妹妹,撒着娇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姐吃着饭,那个灯就一闪一闪的,还冒火花,然后电就停了,把我们吓死了。而且这个箱子里一股糊味,你闻闻?”
  “你姐呢?”左辉问。
  “在阳台上。”
  只听见客厅里一阵响动,然后左辉说:“空气开关烧坏了,我下去拿一个来换上。”
  然后脚步声噔噔噔地走下楼去。邹月在客厅里喊我:“姐,进来坐,姐夫马上就要把电修好了。”
  “这个死丫头,还姐夫姐夫,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我自言自语,依旧站在阳台上看夜景。
  过了两分钟,又听见脚步声上得楼来,然后是一阵响动,左辉喊邹月:“把餐厅那盏灯先关了”,邹月忙应好,两秒钟以后,室内再度大放光明。
  邹月欢呼,并高喊:“姐,快进来,电来了!”
  我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挪窝,打算等左辉离开后再进屋,竖着耳朵听他什么时候说再见。
  但屋内一时没什么动静,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饭都没吃完,还不进来吃饭?”左辉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他说话的语调,依旧和以前一模一样,那时他总是管着我的吃,管着我的睡,爱用教训的口气对我下指示。这句话多么似曾相识,仿佛那一年多的时间被全部省略,我们俩又跳回到从前。
  我没有回头,支吾地答道:“我吃饱了。”或许是没来得及武装自己,又或许是出于对他及时出手相助的感谢,我的话语中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凶狠。
  他想必是听出来了,得寸进尺地站到我旁边,对着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这里的景色还是这么好。”
  我斜睨他,心想,故地重游,倒看你有什么招数。
  他突然转换话题,宣布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邹雨,我父亲去世了。”
  我大惊,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三月份。”
  “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他低头:“是我父亲不准许,他说他没脸见你。”左辉的父亲是老党员,当初为了我们离婚的事,他痛心疾首,自责不已。
  “你应该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黯然说。
  “对不起。”
  “算了,你也是尊重老人的意见。明年清明我去看他老人家。”
  “不止是这个,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对你说对不起。”
  “过去就不要再提了,本来感情的事,也说不清谁对谁错。”我宽宏大量、言不由衷地说。
  “不,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现在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他急急地反驳。
  我默然。这种抱歉和后悔太廉价,如何能抵消我内心一直以来的怨恨?见我无言,他也没再说话。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走时对我说:“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楼上楼下的,喊一声就可以了。还有,快进来吃饭吧。”
  门嘭地一响,他走了。
  我看着远处的灯火,还有那一轮刚刚升起的新月,内心有难以言表的惆怅。
  如果下决心背弃,就不要回头,如果下决心离散,就干脆断绝来路,可是,左辉啊左辉,你干得也太不漂亮。
  又是周末,也许是左辉父亲去世的消息震动了我,我决定逃两天的课,回家探望母亲。
  母亲精神还算不错,但长年的透析使她形容枯槁,一见我的面就开始安排后事,我唯唯诺诺地听着。趁她心情舒畅一些的时候,我提出带她到省城再做一次全面检查。
  她严厉地拒绝了我,坦言生死对她而言已不重要,“关键是要看到你们三个生活得好,成家立业,后继有人。”
  我是遭人抛弃,再嫁遥遥无期,邹月是痴心妄想,一时转不过心思,只有邹天,看来还比较正常,可能老妈的夙愿能否实现就全靠他了。我在心里暗暗盘算。
  星期天,我正家中陪老妈打五块钱一炮的麻将,突然手机猛响。一看来电显示,是高展旗,好久没有这个鬼东西的消息,我竟有些高兴,接通电话高声说:“老高,是不是在东北找了媳妇,不打算回来啦?”
  高展旗的声音也好不兴奋:“邹雨,我这次打了个漂亮仗,从哈尔滨搞回来800万。”
  我也很高兴,马上想到按2%的收费提成,我们可以拿到16万。“老高,你不错啊。”
  “是啊,真的很巧,这次执行案子的执行局局长你猜是谁?”
  “谁啊?”
  “和我一个寝室的老关啊,就是和左辉睡上下铺的那个。”
  “哦,是他啊!”
  “他可帮了我们大忙了,光是账户就帮我们查了43个,别说800万,8000万也能搞定!”高展旗又开始吹牛了。
  “你回来了吗?”我问。
  “我刚下飞机。”
  “那我明天为你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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