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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

_6 自由行走 (当代)
  高展旗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地进了我的办公室,拿着手机调出个号码:“来吧,来吧,打一个,截止日期快到了。”
  我凶巴巴地回他:“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他还帮了你的忙。”
  “那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反正我不会打,现在又不是没业务做。谁知道那种公司干些什么,到时候搞不好也被关进去。”
  “只提一下就行了,看看他的反应,又不要你出卖色相,何必这么紧张!”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响我桌上的电话的免提,然后开始拨号码。我一瞄号码,是林启正助手的电话。响了两声后,传出了“喂”的声音。
  高展旗很紧张,“通了,通了。”把话筒拎起来塞在我手里。
  我逃不过,只好对着电话也“喂”了一声。
  “请问是哪位?”
  “请问林总在不在?”我想蒙混过关,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没有自报家门。
  “邹律师,你好,林总在开例会。”惨,被他识破。
  “哦,好的好的。”
  “你有事吗,林总散会后,我马上请他打给你。”助手说话很客气很热情,仿佛……仿佛知道了什么?我的脸红了,忙说:“不用不用,没事,你不用告诉他我打电话找他,我会再和他联系。”说完,我马上挂断了电话。
  高展旗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微妙。然后他问:“怎么,不是他?”
  “不是,他出差去了,下个月才回来。”我瞎说。
  “那好吧,我再想办法。”高展旗出人意料地没有和我啰嗦,起身离开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一看,竟是林启正的手机号码。助手还是告诉了他我曾经致电。
  我没有勇气接,双眼直盯着那个号码,任由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响。
  铃声响了数声后,停止了,我长吁一口气。
  突然,我的手机又开始唱歌,我一惊,马上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居然又是他的号码。
  我真的不能接,该和他说什么呢,在昨晚那样尴尬的分别之后,我又哪来的立场要求他推荐我们所去竞争法律顾问呢?
  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他会像其他的男人一样,用很诚恳的态度说:“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用酒精抹杀一切前因后果,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最让女人无地自容的理由,言下之意,你只是在不适当的时间出现了而已,仅此而已。
  手机在我手里震动,发出欢快的声音。我数着秒,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第七秒钟,铃声戛然而止,他的等待,他的耐心,也就是七秒罢了。
  当天下午,我坐飞机去了北京,一家顾问单位一直等我安排时间,对他们的员工进行法律知识培训,这让我有了暂时离开的充足理由。
  我没有在机场遇见任何人,我的手机上,也没有再出现林启正的号码。他如此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我的心思。
  让所有的事情就此结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十五)
  我在北京耽搁了近一个星期,其实培训一天就结束了,但顾问单位有房间,我也乐得在首都四处闲逛。其间,高展旗曾给我打过电话,告知同学来访,我身在远方,正好避免了与左辉等人的正面接触,终于不需要看见老同学用同情的眼光向我致敬。实际上,不论我表面上是如何的强硬,也不可能对失败的婚姻毫不在意。丈夫的背叛,会让人对一切承诺产生怀疑,对一切爱情心存忐忑。
  我的住处旁边有一个小茶室,有几个下午,我坐在里面发呆。路过的人形形色色,表情不一,让人遐想。有一天,一台黑色的宝马突然停在了茶室前,竟令我小小吃了一惊,牌照不对啊,地方也不对啊,但是,我仿佛在暗暗期待着什么,直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的肥胖的男人,我才安下心来。然后,我感到一丝羞愧,因为我居然还有着不切实际的怀念,沦落成邹月那样的傻女人。
  我订了星期天的机票回家。星期六的晚上,高展旗打电话来问我归期,并热情地自告奋勇要来接机,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我应承了,有人接总比没人接要好。
  当我走出接机口,高展旗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接过我的行李:“你可真能玩,北京有什么好玩的,呆这么久?”
  “没什么,公司事挺多的。”
  到了停车场,高展旗潇洒地用遥控器打开了一部白色小车的车门。我惊讶地说:“你买新车了?”
  “不是,朋友的。”
  我仔细一看,是辆本田,马上反应过来:“是左辉的车吧?”
  “是呀,看样子你和他还是蛮熟悉的。”高展旗把我的行李放进后厢,招手说:“上车吧。”
  我环顾四周,有些犹豫。
  “左辉没来,你放心!”高展旗坐在车里大叫。
  我坐进车里,有些不悦:“为什么开他的车?”
  “小姐,有车坐就不错了,我那台车早就退给别人了,难不成走路来接你。”
  “那你就别来接好了,我坐大巴回去也可以啊。”
  “邹雨,你越是这样逃避,越是说明你没有忘记过去。”高展旗突然说了一句正经话。
  “是啊,我会记恨他一辈子。我并没有说过要忘记啊。”我很坦白地回答。
  高展旗转头看了我一眼,夸张地摇摇头。
  他按响音响,车内回响起一首粤语老歌《天若有情》,是早年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天若有情》的片尾曲。“原谅话也不讲半句,此刻生命在凝聚,过去你曾寻过某段失去了的声音……”
  高展旗在抱怨:“不知这个左辉搞什么,车上就一张碟,而且还就这一首歌。”
  我知道,这首歌对我和左辉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在学校的时候,看完这部悲情片,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带着感动完成了初吻。之后,我俩把这首歌命名为我们的专属歌曲,刻在了一张碟上。不出所料的话,就是现在这一张。
  我转而发现,有一串佛珠挂在车子的后视镜,那是我有一次出差去厦门,在普陀寺里为他求的。
  我问高展旗:“你怎么想到向左辉借车的?”
  “不瞒你说,昨晚我和老左在一起吃饭,他听说我要去接你,主动提出把车借给我。今天早上把车送到我楼下来的,你瞧他有多爱你!!”
  我没有说话,心里暗想,左辉,你也太卖弄心思了吧,做得这么刻意,就以为能感动我?太低估我的智力水平了。
  我抬手把音响调到了电台,宁可听主持人聒噪地重复哪条路在堵车。
  “对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高展旗说。
  “什么?”
  “林启正初步同意推荐我们所了。明天会到我们所里来做一次资格审查。”
  我吃了一惊,忙问:“你联系上他了?”
  “我通过那个人事处的女朋友,你知道,就是那个暗恋我的女朋友。”他总不忘强调这一点:“直接跑到他办公室去等他,因为我查到他根本没出差。”
  “可他的助手是这么说的啊。”我只好故做无辜。
  “林启正居然记得我,然后我大吹特吹了一把我们所,他就同意了,还请秘书给我发过来全套的表格,并且定了明天来实地考察。”
  “看样子和他聊得挺愉快?”我试探着问。
  “那是,我们还聊到了你。”
  “我有什么好聊的?”紧张中。
  “他说你帮了他的一个大忙。哎,到底什么忙啊?”
  “我能帮他什么忙?无权无势的。”我偷眼看高展旗,表情很正常,应该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
  “明天谁过来考察?”我又问。
  “不知道啊,不过所里已经闹翻天了,特别是我散播消息说林启正会来,那帮花痴,这几天快疯了。”高展旗得意地笑起来。
  星期一,我八点半赶到所里,果不其然,整个办公室焕然一新,平常这时还在啃着包子馒头的小姑娘们,今日个个美艳动人,超短裙都快遮不住重要部位了,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一走进去,她们立刻叫起来:“邹姐,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今天林启正要来哎,快去化个妆吧!”
  “你们有病!”我笑骂道,走进了自己办公室,把桌上稍微整理整理,开始干活。管他谁会来,选不上更好,我心想。
  九点的样子,高展旗走到我门口招手,“车来了,车来了,快出来迎接!”
  我走出办公室,看见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望向门外,我赶紧凑过去。
  门外走进了四个人,为头的,就是林启正的那个助手。他看见我,很恭敬地过来与我握手:“邹律师,我们受林总的委托,到贵所来了解情况。”
  我赶紧把主任介绍给他。大家簇拥着他们向会议室走去,后面有人拉我的衣服,我回头一看,是那几个小姑娘,“邹姐,哪个是林启正啊?”
  “第一个……”我故意停了停。小姑娘们叫起来:“不帅啊!”“好老啊!”
  “是他的助手。”我把话说完。小姑娘们又叫起来:“难怪难怪!”“害我白白买一身新衣服!”“我的香水也白买了!”
  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们安静,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当天的审查很快就结束了。
  两天后,致林公司一份传真件摆在了主任的桌前,通知我们所星期五上午参加法律顾问的竞标会,除了携带相关书面资料外,还要用五分钟时间介绍所里的情况。主任把我和高展旗喊到办公室:“你们俩和我一起去吧,我们所的金童玉女。”
  九点五十,我们进入了竞标会的现场,发现会议室里有许多熟悉的同行,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但看得出来,各自都有所防备。高展旗低声对我说:“今天一共有八个所,竞争激烈!”我边点头边物色了一个最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高展旗本想随着我坐在后面,被主任喝令坐在了他的身边。
  十点钟,对面的门口陆陆续续走进来一些人。接着我看见林启正陪着一位长者走了进来,两人低声商议着什么,分别坐在了居中的两个位置上。我躲在人群后,观察着他,他粗略地环顾了一下会议室,便开始应付向他汇报工作、请他签字的工作人员,他的表情淡定冷漠,颇有威严。而旁边的长者与他有几分相似,应当就是他的父亲。
  竞标会开始了,我们所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个。我远眺了一下我们的主任,他脑门锃亮,紧张得很。
  前面的几个所都使用了幻灯片,为了放映效果,室内光线变得很昏暗。到了我们所,由于没有准备幻灯,所有灯光大亮,主任上台时一紧张,差点绊倒,我偷笑起来,眼神一转,竟毫无防备地与林启正四目相对。
  他的眼光那么清澈,远远地投射过来,我的心瞬间被完全充盈。
  只有一秒种,我的目光就慌忙逃开,然后轻微地移动身体,直到前面一个人完全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相比其它的所,我们所的介绍乏善可陈,我认为我们彻底没有希望了,竟感到几分轻松。当董事会投票开始时,所有的竞标所都退出了会议室,工作人员告知大家回去等电话通知。主任和高展旗垂头丧气地走出致林公司大门口。
  然而,主任的车子还没有开出停车场,我的手机就响了,林启正的助手打来电话:“邹律师,恭喜你们,林总在办公室等你们。”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所被选上了?”我反问。
  “是的,林总在等你们,请快一点,他十一点钟还有一个会议。”
  我挂了电话,主任已经把车刹住,和高展旗一起回头看着我。我说:“回去吧,林总召见,我们被选上了。”
  上电梯时,我熟悉地按了五楼。
  高展旗奇怪地问:“我是联络人啊,为什么通知的是你?”
  “我的电话也在上面啊!”我抢白。
  到了林启正办公室的门口,我退到了他们两人的后面。秘书轻轻地打开门,微笑着示意我们进去。
  林启正从办公桌后面走了过来,与我们一一握手,当他和我握手时,我垂着眼,没敢看他。
  他请我们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根据董事会的讨论和投票,决定聘请你们所担任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聘用合同先签一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希望能有更长时间的合作。”
  郑主任迭迭点头,高展旗笑容满面。而我,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按照去年与高诚所的标准,顾问费为每年50万,另外,涉及诉讼业务的,按2%收取代理费,接待费用可以另行支取。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这个方案。”
  “可以可以。”郑主任忙回答。
  “那好,具体合同会由我的秘书送给你们过目。另外,有一些业务和案子的交接,公司的法律事务部也会和你们联系。”林启正站起身,继续说:“我十一点还有一个重要会议,不能继续陪各位,对不起。”
  我们连忙跟着站起来,郑主任不忘表态:“林总,相信我们一定会为贵公司竭尽全力。”
  “好的,希望今后合作愉快。”他将我们送出办公室。
  从我们进去,到我们出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出门后,秘书已将合同交到我们手中,法律事务部的欧阳部长也站在旁边等着与我们见面。致林公司的工作风格,可见一斑。
  晚上,全所狂欢,大家聚餐,然后在卡拉OK高歌至凌晨。高展旗殷勤地要送我,被我婉拒。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出租车,向家的方向走去。突然,背后有人喊我:“邹律师,请等一下。”
  我一回头,看见林启正的助手站在我身后。“邹律师,林总想和你谈一谈。”
  “现在?”我拿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对,林总还在等你。请上车吧。”
  我只好随他上了车。
  “请问你等我很久了吧。”我很抱歉地说。
  “对,下午五点钟我就过来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的歉意更重。
  “林总交待的,让我见到你的面再转达他的意思。”他很平淡地说。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等这么久,天啊,那你吃饭了吗?”
  “没关系。”
  “请问贵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傅,大家都喊我傅哥。”
  “傅哥,我先陪你去吃点东西吧,林总应该已经睡了。”
  “没有,就快到了,他在等你。”
  我的心里很有些不安,为什么要见我呢,有什么可谈的呢?
  “邹律师,”傅哥在旁边喊我,我一回神,见车已经停在了君皇大酒店的门口。“林总在二十八楼的咖啡厅等你。”
  (十六)
  空荡荡的咖啡厅里光线柔和,流转着悦耳的音乐,可以看见林启正背对着门口站着。门口的服务台前,一个小姑娘在打着呵欠。我带着歉意对她笑了笑。
  我轻轻走到林启正的身边,只见他半倚在一张沙发椅的椅背上,望向窗外,身上还是穿着白天的那套深灰色西装,但衬衫领口半敞着,领带甩在旁边的桌子上。
  还没等我打招呼,他先开口:“喝酒了?”
  “对。”我有些不好意思:“今晚全所的同事狂欢。”
  “为什么?”
  “因为,我们接了一桩大买卖。”我调侃道。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
  我由衷地说:“林总,谢谢你,我知道,我们能选上,完全是因为你。”
  他点点头,接受了我的谢意,并没有再推辞什么。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安于富贵权势的男人,既不炫耀,也无厌倦,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你喝点什么?”他转头看着我问。
  “不,我今天喝得很多了。”我忙摆手。他也没有客气,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我随着他向外望去,虽然已是凌晨,但城市的上空依旧被灯光映红,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楼房,形成错落有致的剪影。我随口问他:“这些房子里有多少属于你?”
  他想了想,回答道:“上次他们报过一个统计数字给我,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开发的住宅一共有1万2千多个单位。不过不能说是属于我,因为大部分已经卖出去了。”
  “那你真的很有钱!”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他摇摇头:“有钱还是没钱,这都是未知数,公司这么大的摊子,一个决策失误,就可能全盘皆输。”
  “以你们的实力,即使输也输得起。”我由衷地说。
  他耸耸肩,随口讲了句英文:“Whoknows!”
  气氛有些消沉,我连忙打岔道:“如果是我想买房,找你是不是可以打折?”
  “我可以送给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想他一定是开玩笑,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那你不要反悔喔。”
  “不会,你看好以后告诉我,只要是没有卖出去的,都可以。”他依旧很认真地回答。
  他是在开玩笑吗?这是他幽默的方式吗?我一时摸不着头脑,竟答不上话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开腔道:“那天晚上,很抱歉,……”我的心里一紧,终于要听到他对我说那句“对不起,我喝多了”的话了。不要说,不要说,我的心里在惨叫!
  于是,我干脆地打断了他:“那天晚上是个意外,我没有放在心里。”——我心想,就这样吧,太尴尬了,不要讨论了。
  他转头望向我,我又看见了他清澈的眼神,这次,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望向他,他的眼睛里有着暗暗的血丝,他的下巴泛着胡茬的微青,他的嘴唇甚至因为干燥而有些微裂。
  他望着我,忽然摇摇头说:“不,我不觉得是意外。”
  我的心“咯噔”响了一下,这不是我预料中的答案。
  “那天晚上的我并没有喝醉,更不是酒后失态,实际上,我的确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他继续说:“邹雨,你知道吗?你有着和别的女人完全不同的独特之处,让我想要接近你,了解你,为你做我能做的任何事。一直以来,围绕在我身边的女人都只是让我厌倦和烦恼。只有你,能让我愉快。我喜欢看你说话,看你笑,特别是那天,你远远地站在天台上的样子,恐惧到发抖的背影,竟让我有说不出的心动。”
  他在说什么,他是在说他喜欢我吗?我心里惶然地问着自己。这是我从不敢设想的状况,虽然在我的内心也曾小小地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但马上被我的理智完全压倒。可是,刚才,他嘴里说出的,仿佛正是这个意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的心里波涛汹涌,一时来不及反应,只会呆呆地看着他。
  正当我沉浸在受宠若惊的情绪中时,他的话峰陡然一转:“但是,那天晚上,我要感谢你,你做得很对,你阻止了我,没有让这件事变得更复杂。”
  他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斟字酌句:“我已经决定十月底结婚,我的女朋友是一个很纯洁很优秀的女孩子,我很珍惜和她的感情,她的家族有着比我们林家更大的势力和背景,为了致林的未来,我也必须要维系好这段婚姻。所以,我不应该放任自己的想法,这样做,不仅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未婚妻的不尊重。”
  他的这段话,让我的心从高处坠落。我望向他的侧影,他的表情如此平静,既没有失落,也没有不安。
  他继续说:“今天我约你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我为那天晚上的冲动向你表示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今后我们会频繁地见面,如果没有坦诚的心态,状况会变得很尴尬。”
  他结束了他的发言,回头看着我。他说得多好,喜欢我是错误的冲动,谢谢我的拒绝,使他没有酿成大错,也成全了他完满的爱情。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在他前前后后的讲话中,真是给我留足了面子。商人就是商人,林启正的圆滑和智慧,又岂是我能想象,就连这样的事,他都处理得如此漂亮。
  而我邹雨,又岂是那种没经历过风浪的小女孩,理智马上回归原位,维持着我应有的尊严。我微笑着回答:“对,这样比较好,谢谢你对我的赞美,你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理智地考虑问题,今后,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然后,我大方向他伸出手,可能我的潇洒,让他有些吃惊,但他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来,两人郑重地握了握。
  我爽朗地说:“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很近,拐两个弯就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干脆地拒绝了他。
  看我如此坚决,他没有再说什么,朝我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没问题,再见!”我微笑地转身离去。
  走出酒店的大门,我站在街边等了几分钟,没有看见空驶的计程车,于是,我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空气仍有几分寒意,我环抱着双手快步地走着,突然,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硕大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伸手去擦,但它们不停地流淌着,仿佛势不可挡。真是很奇怪啊,我问我自己,我从没有渴望过什么,所以也谈不上失去了什么,但是,为什么,我的心竟会如此悲伤?就像是一只朝着光亮扑腾过去的小飞娥,被一脚踩死在黑暗里,什么念想都不留,连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被一并踩灭了。
  邹雨,他做得很对啊!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我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加快脚步向家里飞奔。
  (十七)
  第二天早上,我严重睡眠不足,挂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但是我的心理状态却前所未有的积极。我就是这样一个越挫越勇的人,永远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看我的笑话。
  在学校里,同学还在开我的玩笑,“邹雨,今天有没有宝马接啊,让我搭一截顺风车吧?”
  我笑答:“宝马有什么了不起,下次弄台莱斯劳斯让你们开开眼。”
  我觉得,生活总是在和人开着大大小小的玩笑,所以,保持游戏的心态很重要。
  下午回到家时,已近黄昏。我家所在的楼道前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几个工人正在上下忙碌着。是谁又成了我们的新邻居?我有些好奇。
  走近一看,左辉和邹月正站在楼梯口聊天。邹月看见我,兴奋地说:“姐,姐夫买了我们一楼的房子,以后又成邻居了。”
  我脸一沉,说:“乱喊什么呢?”侧身从他们之间走了过去。
  左辉跟在我身后,也往楼上走:“邹雨,你等等。”
  我不理他。
  他加快脚步,拦在了我面前。
  我只好停下。
  “邹雨,我想和你聊一聊。”
  “没什么好聊的。”
  “我只要十分钟。”
  “一分钟也没有。”
  我强行绕过他,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他的身上有着我熟悉的汗味,就像是以往无数次在宿舍楼前与他分别时的记忆。
  不管你住得再近,也休想靠近我身边。我在心里狠狠地警告左辉。
  回到家后,我打开冰箱开始准备晚饭,邹月跟着进了屋,站在厨房门口惴惴地说:“姐,我觉得你对姐夫太凶了。”
  “他从去年四月九号起,就不是你姐夫了,麻烦你以后换个称呼!”我一边打着鸡蛋一边说。
  “姐,我知道是姐夫不对。”邹月完全不理会我的话:“但是,如果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也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啊。”
  “他犯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星期一,所里例会,郑主任宣布了关于致林业务的分工:“是这样,我决定,致林的业务以后主要由高律师和邹律师负责,其中高律师负责诉讼业务的部分,包括案件的应诉及相关的环节,而邹律师负责非诉讼业务的部分,主要是日常合同协议的审查和一些案件调解协调。当然,如果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我会尽量配合,你们有拿不准的地方,也可以集思广益。这样分工可以吗?”
  我马上跳出来反对:“我自己手头的工作还有不少,如果让我一个人负责非诉讼的部分,我承担不了,是否可以考虑让其它律师为主来负责这项工作。”
  郑主任说:“小邹,你是年轻人,就多辛苦一点,有些其它的小业务,可以指派那些小律师多去跑一跑,我主要考虑你一个业务方面比较精,再一个和林总的关系比较好,可以更好地沟通。”
  “我跟他关系有什么好的?见面都没见过两次呢。”我急忙辩白。
  “哎呀,我有时间会帮你的。”高展旗在旁边插话,还对我眨了眨眼。
  其它的律师都坐在那里默不做声。我也只好不再坚持
  例会结束后,高展旗跟着我旁边进了办公室,很神秘地说:“你真笨,看不出郑主任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致林的事,他根本不想让其他那几个人插手,只限制在我们三个人中间。”
  “这是为什么?这是所里的业务啊。”我很奇怪。
  “郑主任早就嫌他们活干不了多少,年底一样地分红,那天跟我说,想撇开他,只拉上我们俩,另外成立一个所。所以,致林这个大肥肉,他根本不想让他们沾,省得到时候麻烦。”
  “可是我哪干得了啊,他们公司的非诉讼业务多大啊!”
  “没关系,他们法律事务部的人很专业的,你只要跟着开开会,把把关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帮你!”
  高展旗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致林公司开开会,把把关。我对他说:“干脆我来做诉讼部分,你做非诉讼部分得了。”
  “你以为诉讼部分好做啊,我算了一下,现在公司里大大小小在诉的案子有11个,有5个一审的,3个二审的,1个再审的,还有2个执行的。有7个在本地,有4个在外地。光是出差和摆平法官,都够我忙的了。加上原来的高诚所,有些案卷和证据没有移交过来,我现在头大如斗,你还来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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