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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

_16 自由行走 (当代)
  走到路边,我们三人都探头寻找着空驶的出租车。忽然一辆白色小车停在我们旁边,左辉从车上走了下来。
  “姐夫!”邹天大声喊。我在他身后狠踹他后脚跟一下。这些家伙,好象有意不改口。
  “小天,回学校去?”左辉问
  “是。”
  “我送你们吧,这么晚,不好叫车。”
  “好啊,早听二姐说你买了车,一直就想坐坐。”邹天毫不客气,说完就往车上爬,丁甲也跟着上了车。
  我只好对左辉说:“辛苦你了。”转身准备回家。
  左辉从我身后追上来说:“邹雨,邹月那件事,我明天约了主管人事的李局长吃饭,你也认识,就是我原来的老处长,你也一起来吧。”
  “不用了吧,我们一起去不合适。”我犹豫着说。
  “没什么不合适,我们之间的事,李局长又不是不清楚,你去,显得更有诚意一些嘛。”
  他说得也有道理,为了邹月,我只好不要脸面,与前夫一起出行。于是我说:“好吧,明天你告诉我具体地点。”
  “我明天来接你吧。”看得出,我的让步让他很高兴。
  我横他一眼:“不用你接,我自己去。”
  “好,好,我明天打你电话。”他说着,返身回到车上,开着车向学校方向奔去。
  邹天和丁甲摇下车窗,向我挥手道别。
  回到家里,邹月涂着一脸的面膜,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进来,对我说:“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啊,林启正,一定是他。我仔细看小月的表情,涂着面膜,看不出所以然。
  我走回房里,放在梳妆台前的手机上显示出4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一个号码。好险!想必她没有多事去看我的电话。
  我关上房门,回拨过去。第一句话就问林启正:“你打了我几个电话?”
  “没记错的话,是四个吧,怎么了?”他很奇怪。
  我暗松一口气:“我把电话放在家里了,担心被小月看到。”
  “我知道我不在你的电话簿里,上面应该不会显示我的名字。”他答,没想到他观察如此仔细。
  “可是万一她记得那是你的电话呢?”
  “我还是那句话,防不胜防,她早晚会知道。”
  “越晚知道越好。”
  “好吧,以后我们都小心点。”他答,转口问:“今晚忙什么?我一直等你电话。”
  “邹天带回来一个大学老师,给邹月介绍对象,我一直在招待他们。”
  “成功了?”
  “还不知道,应该有希望吧。”
  “可不要看上你了,像我一样。”他笑着说。
  “不可能,那是个小男孩。”
  “对了,我换车了,换了台吉普车,黑色的陆虎,牌照是66888。”
  “原来的车挺好的,为什么要换?”
  “没什么,开久了,想换换。”他轻描淡写地说。
  “奢侈!”我叹道。
  “早点休息,我也回家了。”他说。
  “你还在外面?”
  “我一直在办公室。”
  想必是为了等我,我很抱歉地说:“对不起。”
  他连忙阻止我:“不要说对不起,也不要说谢谢,说得太多了,会显得陌生。”
  “该说的时候还是想说啊。”我无辜地说。
  “换别的方式吧。”他悄声答。
  我不由地笑起来,男女之间的对话,说着说着就有些暧昧,但这就是恋爱里的小趣味。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也许,乐观地想,从邹月的恋爱开始,一切都会有转机吧。
  (四十一)
  第二天一早,天气明朗。
  我坐的出租车正停在星巴克的门口,下车时,我力图让自己姿态优雅一些,甚至还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拂了拂头发。
  但是,我的眼睛寻遍了星马克靠窗的每一个位置,没有看见林启正的身影,路边,也没有一辆什么66888黑色的吉普车。我不甘心,又走进星巴克仔细找寻,还是没有。这家伙,想必是那日被我撞见,不好意思再玩这种守株待兔的把戏。
  不过,还真有些失望,毕竟已有好几天没有见面。
  走进办公室,桌上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
  我打开信封,首先看见的是请柬上的婚纱照,小两口脸贴脸依偎在一起,其中一个居然是——高展旗!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开请柬,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高展旗、白丽订于9月28日中午12:08在君皇大酒店二楼宴会厅举行婚礼。”
  白丽?何许人也?听都没听说过,这也太快了吧。
  我把请柬丢回到桌上,不禁哑然失笑。一时间,我的心态极之复杂。虽然我从来没有认真面对过他的感情,但他站在我身后对我说的那番话,毕竟让我无法忘怀。可是,说完之后,他转身就与其他女人喜结连理,这也未免太过讽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吗?
  正想着呢,高展旗敲门走了进来,以往进我的办公室,他什么时候敲过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看了吗?”他对着红色请柬努努嘴。
  “看了。”我镇定自若地回答。
  “有什么感想?”
  “为你高兴呗。”
  “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失落呢?”还好,他又恢复了几分的油腔滑调。
  “为你失落的大有人在,轮不到我。”我答。
  他划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我对面:“交给你三个任务。”
  “说吧,理当效劳。”
  “第一,那天帮我收礼金。”
  “没问题。”
  “第二,帮我借两台奔驰接亲。”
  “两台?”我瞪大眼:“我一台都借不到,我不认识开奔驰的老板!”
  “你不认识,有人认识啊!”高展旗用很暧昧的口气说。
  “别人认识你找别人,找我干吗?”我不悦。
  “我跟那个别人说不上话,你就不同啦。”
  “高展旗!”我严肃地说:“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请你尊重我,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好好好,我自己去找他。”高展旗让步:“他们公司里就摆着好几台呢。”
  “那是你的事。”
  “但第三件事,就请你一定帮忙,千万不要生气!”他表情诚挚地说。
  “那得看是什么事?”我双手怀抱胸前,示意有所防备。
  “你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势利,就是这么看人来,你的朋友有档次有水平,你也就跟着上档次上水平,如果你混得都是些出不得台面的朋友,你也就被人瞧不起。尤其是像我们做律师这一行,就是拼谁的人脉足,谁的背景厚……”他开始滔滔不绝。
  我大概听出了他的意思,举起手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你要我干什么?直说。”
  “请林启正务必出席本人的婚宴!”他也不含糊,直截了当。
  “你发张罚款单给他不就结了?”
  “错,据我所知,林启正极少参加此类场合,更何况我跟他关系一般般。”
  “他又不是国家领导人,为什么一定要他到场?”
  “他牛啊!他有神秘感啊!平时从不出席此类场合,我结婚他却来躬逢盛会,说明我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啊!”
  我看着高展旗,深感无奈:“老高,我们不就是一个小律师,有必要这样吗?”
  “律师,不就靠面子吃饭吗?谁面子大谁吃得多。那些个小法官小庭长什么的,见我和大老板这么深的关系,还不对我另眼相看?以后还指望我给他们找案源完成任务呢!”
  我望着他,无话可说。
  他双手作揖:“求你了,帮我去和林总说说。你一句话就能摆平的事……”
  “高展旗!”我讨厌他总是把我和林启正联系起来,连忙喝断他。
  他却充耳不闻,继续说:“真的,邹雨,帮我这个忙!只要他能来,我特赦你不用打红包。”
  “你自己去和他说嘛,扯上我干吗?”
  “我和他说不上几句话,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根本没办法沟通。”高展旗有点气急败坏。
  会吗?我心想。我一直觉得他算是不摆架子的老板,难道他在我面前表现得不一样吗?
  高展旗将身子靠向椅背,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邹雨,我开始真的很不服气,觉得自己等你这么久很冤,如果你是嫁给他,那我甘拜下风,但你……”他把后句话吞了下去。
  我瞪着他,倒看他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挪了挪脚,继续说:“我一腔愤怒,跑去找他,结果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和邹雨之间的事,不需要与你讨论。真他妈牛!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更气了,真想他妈的不在他手底下做了。结果后来,我一个朋友说的话点醒了我,那个女的也知道林启正,我问她,如果林启正和高展旗,你选谁,那个女的想都不想就说,‘如果选择题里有林启正,不管是在A、B、C还是D,他永远都是正确答案。’”
  高展旗猛地一拍桌子;“那一句话,让我彻底想通了,我和他去斗气,真是何苦。不如感谢老天,让我有一个与他关系超铁的朋友,对我更有好处。所以,现在,对你的选择,我完全没有意见。”
  听着他的话,我只觉惆怅,林启正,在我看来,是爱,在别人看来,却只是金钱与权势。
  高展旗还在说着:“所以,邹雨,你有义务改善我和林启正之间的关系,这次婚宴,就是启——动——仪——式!”
  我正准备在回他两句,电话响了,左辉打来的。
  “晚上在哪里?”我问。
  “天一酒店如意包厢,我约了6:30。”
  “又是天一,腻不腻啊,这个城里没别的地方吃饭吗?”我抱怨。
  “领导都爱吃那里的鲍鱼嘛。”
  “好吧。”
  “要不我顺路过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
  我这边说着,高展旗那边用一种万事皆明的暧昧表情退出了办公室,一路退一路用口型对我说:“别忘了让他来!”他定是以为我在和林启正通话。我无奈地摇摇头。
  下午我准备出发去天一酒店时,林启正打来电话,我抱歉地告诉他晚上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应酬,正巧他说他也要陪客人吃饭,于是两人约好了晚饭后见面。
  我前脚进了包厢,左辉和李局长后脚也到了。李局长一直是左辉的领导,与我算是熟人,所以见面分外热络,三人相谈甚欢,关于邹月之事,他也满口应承尽力帮忙。
  酒过三巡之后,李局长开始做月老,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邹,左辉呢,是个好同志,工作认真,作风严谨,大有前途嘛。以前,他走过一些弯路,这也是我这个做领导的教导无方,监督不够,责任主要在我。不过年轻人,犯点错误是难免的,你也要放宽心,宽宏大量原谅他,给他一个机会。我知道,他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也一直没有忘记你。破镜重圆,那也是一件好事啊。好不好?”他边说还边拍我肩膀。
  我无话可答,只好陪着笑脸不住地点头。
  左辉坐在一旁,低头喝着闷酒,好象说中了心事。
  幸好此时李局长的电话响,方才解了这场困局。
  又闲聊了片刻,我提议请李局长去洗脚,李局长连连称好。左辉站起来走出包厢,我估计他准备去结账,忙跟了出去。
  他果真走到前台掏钱包,我冲上去阻止他:“不用,不用,我来。”
  “没关系,我来是一样的。”他执意从钱包里取出信用卡。
  “不!不!这是我妹妹的事,怎么能让你出钱!”我按住他的手,也从钱包里掏钱。
  正当我们拉拉扯扯,热乎得不得了的时候,忽然我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林启正与一帮人从前台边的楼梯上走下来,正看到这一幕。
  我心里一阵发慌,心想恨恨地想,那里这么巧,跟演电视剧一样。
  林启正离开人群,径直朝我和左辉走来。好几天没见他了,猛一碰面,总有些心动。他看来也喝得不少,脸色有些发红。
  “左处长,好久不见。”他首先与左辉握了握手,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左辉忙说:“林总,前两次去你们公司,想见你,可惜不巧你都在出差。”
  “真不好意思,改日我专程请左处长来公司指导工作。”
  “不敢不敢,只要林总有空时能接见我们一下就行了。”两人开始打起官腔,听在我耳里,真有些难受。
  “你们今天也在这里吃饭?”林启正问。
  “对,请一个老领导。”
  林启正扬头对前台的服务员说:“记在我帐上。”
  左辉忙说不用,林启正哪由他推辞,率领那帮人扬长而去。
  我杵在那里,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左辉耸耸肩,对我说:“也好,有大老板买单。”
  我勉强地挤出笑容,点点头。
  过了不久,我和左辉搀扶着已是半醉的李局长走出天一的大门,左辉让我扶着李局长,他去将车开来。
  我站在门口,用力支撑着李局长左右摇晃的身体,无意中发现,正对着大门口是一辆体积庞大的黑色吉普车,牌照号码66888。
  然后,我依稀看见林启正端坐车内的驾驶座上,黑暗的车内,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左辉的车此时已停在了我们身旁。左辉下车来,将李局长扶上了后座,我无法,只好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驶离酒店,我的电话响了。
  “你一定要坐在他旁边吗?”林启正在电话里问,口气相当生硬。
  “不是。”当着左辉和李局长,我无法正面做答。
  “你还要去哪里?”
  “我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他追问.
  “我再和你联系。”
  “那好,我等你电话。”他率先挂了机,表现出明显不满。
  我将手机放回包中,心中也有些烦恼,想到令他不快,竟有些自责。
  “谁啊?”左辉不识时宜地问。
  “不关你的事!”正赶上我的气没处发,狠顶他一句。
  他倒是无所谓,依旧说:“邹雨,李局长是我的老领导,对我最了解,他是一番好意,我别见怪。”
  我回头看李局长,早已瘫在后座上不醒人事。
  “李局长也是为我们好……”左辉继续说。
  “左辉!”我打断他:“如果你以为我一直一个人,是为了等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这句话噎得左辉半晌没出声。过了许久,他惴惴地问:“我们之间,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没有,一点可能都没有!”我狠狠地回答。
  “我会等在你身边,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他竟说。
  我忽然想笑,男人总是这么容易地说永远,高展旗、左辉、还有林启正,都一样,而女人,如我,只选择我愿意感动的那句话。
  “送李局长回家吧。”我提议。
  我和左辉,加上李局长的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李局长弄上了楼。
  回到车边,我从车里取出包包,对左辉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这么晚了,你还去哪里?要不我送你。”左辉奇怪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
  左辉只好开车离去。见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我拨通了林启正的电话。
  “喂?”他答。
  “你在哪里?”我问。
  一辆车急刹在我身边,竟带起一阵风。原来他一直跟着我们。
  摇下车窗,他示意我上车。
  我坐上车,见他表情依旧不悦,摇起车窗,将车向前开去。
  “怎么换台这么大的车,贴得黑乎乎的,外面看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像部装甲车。”我顾左右而言他,想活跃气氛。
  他不答,只望着前方。
  “今天是为了小月的事,小月在考税务局的公务员,笔试过了,只差面试这一关,左辉请他们主管人事的副局长吃饭,打打招呼。”我只好正面解释今天的晚餐。
  “想进税务局,为什么不找我!何止是税务局?邹月想进哪个机关,我不能办到?”他开腔了,但声调有些不满。
  “前面报名考试什么的,都是邹月自己做的主,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昨天说起这件事,我就想着能搞成更好,反正李局长我也认识,所以就答应来吃饭啰。”我进一步解释。
  “你昨天和左辉在一起?你不是在帮邹月介绍对象吗?”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啦,送邹天他们下楼的时候,碰见他,说起这件事。”
  “那么晚?怎么还会碰见他?”
  “他就住我们楼下啊!”
  他没再言语,车正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绿灯亮时,前面的车起步缓慢,他皱着眉,用力地按响喇叭,这车笛音极怪,吓我一跳。
  “下次还需不需要陪局长吃饭?”他突然问。
  “应该不用了吧。”
  “或者他再想办法把你弄进去?”
  “你说什么呢?”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快。
  “为什么我的好意你都不愿意接受,而他帮的忙你又这么配合呢?”他忽然大声地责问我。
  我一时口拙:“启正,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明知道他对你有别的想法,你还和他同进同出,拉拉扯扯,你这样是在鼓励他吗?”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可是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他了。”我无力地分辩。
  “可是你也明确地拒绝过我啊!”他紧跟一句。
  我理屈词穷,甚觉委屈。突然,我的逻辑转过弯来,转头冲他大声说:“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可以和谁在一起,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换作他一时楞住。这时,路上又一个红灯,他急踩刹车,车早已超出停车线老远,停在了路口上。绿灯通行的车在我们的车周围乱成一团,猛叫喇叭。
  他不管不顾,眼睛只盯着前方。
  我也不再说话,缩坐在座位上。
  忽然,他黯然地说:“就是因为我没有资格管你,所以,我很害怕会失去你。”
  我望向窗外,忽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他伸手过来,将我揽入怀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样的爱情,真是让人辛苦。
  他载我回到他那个简陋的家,俩人在忧伤的情绪中激吻拥抱,直至高潮。
  他留我过夜,我坚决不允,这仿佛是一条底线。
  凌晨两点,他将我送回了家。我经过左辉的窗前,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四十二)
  我在睡梦中被高展旗的电话吵醒:“小姐,八点钟了,还在睡觉呢?快起来快起来!”
  “干嘛?你又不是今天结婚!”我睡眼惺松,口齿不清。
  “救急救急,刚才高院通知我,长山公司突然同意调解,让我九点钟过去开调解会,这边致林今天上午有个项目签约,也是九点钟。我只有一个人啊,两边都约好了,你帮帮忙,去致林顶一下吧。”
  “我不,我去高院!”
  “嘿!那可不行,我可花了大功夫才换来今天的调解会,搞成了的话,百分之十的提成,怎么能便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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