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大半夜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林德伯格把钱德勒在路上起草的文件丢到一旁，说道，“我看过新闻，中国此举无非要向世界证明，这是朝鲜的战争，中国只是在帮助朝鲜。”
“总统，这只是表象。”
“表象！？”林德伯格看了钱德勒一眼，随即打了个呵欠。
“你仔细看下出售装备的详细清单。”
“我看过了……”
“在看看，留意里面的海军装备。”
“人民军有海军吗？”
钱德勒没有笑，把文件递给总统。
林德伯格收住笑容，又翻开了文件。
“注意第三行，看到了吗？”
“潜艇？”林德伯格抬起头来，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与前面的陆军装备比较一下就能发现，在潜艇这一项上，没有提到具体型号、也没有提到数量。”
“为什么？”
“很明显，中国在试探我们。”
“试探我们？”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朝鲜人民军有海军，只不过规模不大，素质也不怎么样。中国把潜艇卖给朝鲜，绝对不会让朝鲜人民军使用这些潜艇，而会把潜艇官兵编入志愿军，然后让这些潜艇参战。”
“有这个必要吗？”
“非常有，毕竟志愿军是中国军人，而人民军是朝鲜军人。如果这些编在人民军海军里的潜艇袭击了我们的战舰、甚至在公海上发动无限制潜艇战，袭击我们的运输船只，我们只能报复朝鲜，不能报复中国。”
“这么说，中国打算跟我们打无限制潜艇战？”
“暂时不会，但是这些潜艇肯定会对我们的海运构成威胁。”
“朝鲜海峡就那么宽，而且离中国一千多公里，海运航线受到的威胁应该不大吧？”
“如果这些潜艇没有去朝鲜海峡，而是在黄海活动……”
“黄海！？”
“切断前往海州的海上补给线。”
林德伯格愣了一下，让钱德勒把话说清楚一点。
“要想按计划攻占平壤，就得尽快打过黄州川，从海州出发，比从开城出发近得多。目前，联军有三个旅到达海州，还有四个韩军师即将到达。要是海运航线被切断，这支部队将无力北上。”
“也就是，无法按时攻占平壤？”
钱德勒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林德伯格长出口气，说道，“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必须警告中国政府……”
“总统……”
林德伯格收住嘴，让钱德勒说下去。
“这么做，只会让中国相信，海运航线对我们至关重要，让中国义无返顾的把潜艇卖给朝鲜，甚至直接派遣潜艇参战。”
“要是如此，等于向我们宣战。”
“可是那些潜艇属于朝鲜人民军，而我们已经向朝鲜宣战了。”
“可是……”
“中国政府公布这条消息，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最好什么都不做，让中国当局犹豫不决。要是拖得了几天，等联军占领了平壤，中国政府自然会量力而为。如果没能及时攻占平壤，就得修改战争计划，开辟第二战线。”
林德伯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军事问题上，他确实没有多少主见。
第四十四章 蛇困浅滩
因为在飞机上，所以牧浩洋不知道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也不需要知道，他的任务是把落到敌后的两名飞行员救回来。
“这是北斗定位系统，”曹安国把一台带六英寸屏幕的单兵计算机交给牧浩洋，“飞行员还活着，每半个小时发送一次方位坐标，北斗卫星会把消息发给你们。二部已经确认，韩军正在搜捕飞行员，你们得抓紧时间。”
“潜艇不是飞机，我们想快也快不了。”牧浩洋收好单兵计算机。
“尽力而为，别让吴司令失望。”曹安国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把兄弟都带回来，我不想失去你们几个。”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曹安国的意思。
这时候，一名机组人员提着一具长一米多、直径十多厘米的管状设备进入机舱，走到舱门边，把设备抛了出去。
“差不多了，你们准备吧。”
曹安国又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才去给庞跃龙等人打气。
牧浩洋检查了潜水装具，以及放在密封防水背包里的武器装备，才回头朝舷窗外的大海看去。
运送他们的是一架老掉牙的SH－5水上飞机。
战争爆发前，海军就出动包括SH－5在内的多种海上巡逻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在黄海中线中国一侧巡逻。运送牧浩洋他们的SH－5从海洋岛起飞后，先向西进入渤海湾，再沿着山东半岛北岸向东飞行，经过成山角后进入巡逻航线，一直向南飞行。即便被发现，美军也会认为这是一架巡逻机。
开始抛下去的，是用来联系潜艇的水下通信设备。
海军已经用超长波电台向那艘在这附近活动的041型AIP常规潜艇发送了消息，收到水上飞机发出的信号，潜艇很快就会现身。
见到突然出现在海面上的橘黄色灯光，牧浩洋拿起了望远镜。
左前方，一根伸出海面的潜望镜，顶端的导航灯正在闪烁。
“摩尔斯密码，我们的潜艇。”
牧浩洋回头看了眼，发现曹安国也拿着望远镜。
机舱内亮起红色灯光，水上飞机正在减速、高度也在缓缓降低，一名机组人员小跑着去了尾部舱门。
牧浩洋没多罗嗦，提着背包站了起来。
在他身后，庞跃龙带着六名特种兵依次起身。
曹安国朝牧浩洋点了点头，该说的都说了。
舱门缓缓开启，牧浩洋走了过去。机组人员拦住他，示意没到离机时间。
因为两百多公里外，有一架美军的E－3D预警机，也许还有一架韩国空军的“契尾”预警机在附近徘徊，所以水上飞机不会降落，只能把高度降低到二十米以下，把速度降低到每小时一百四十公里，牧浩洋他们得跳入大海。
水上飞机靠近潜艇时，红色灯光变成绿色灯光。
站在舱门口的机组人员朝牧浩洋竖起大拇指，示意可以离机。
牧浩洋没有首先跳出去，按规矩，他最后离开。率先跳出去的是庞跃龙，然后是六名特种兵。
“保重！”牧浩洋离机时，曹安国只说了两个字。
简单明了，意味深长。
跳出去后，牧浩洋立即侧身转向，双腿并拢、双手紧贴身侧。入水的时候，速度有一个向前的分量，所以得面朝向前方，让双脚先入水。如果入水姿势不对，身体或者脑袋先与海面接触，就算不会摔死，也会摔伤。
入水的感觉很糟糕，就像突然掉进漆黑一片的深渊。
浮上水面后，牧浩洋深吸一口气，看到了正朝他招手的庞跃龙，其他六名特种兵都在附近，没人受伤。
牧浩洋朝潜望镜指了指，率先朝潜艇游去。
潜艇就在海里，只是没有浮上来。
靠近后，庞跃龙潜下去，拿特别准备的榔头在潜艇的指挥台围壳上敲了几下。看到冒出海面的气泡，几名特种兵才靠上去。潜艇没有完全浮上水面，只把指挥台围壳露出海面半米左右。
围壳顶部的舱门打开，一名军官模样的潜艇兵爬了出来。
不用打招呼，几名特种兵依次爬上去，进入潜艇。
“你们是两栖特种部队的？”
“对，我是牧浩洋少校，这位是庞跃龙少校，你是艇长？”
“我不是艇长。”潜艇兵笑了笑，朝靠在舱门边的中年人看了眼，“老汪才是艇长，我是航海长姜歆维。”
牧浩洋朝艇长看了眼，发现潜艇兵都是一个模样。
中年人打量了牧浩洋一番，转身进了指挥舱。
与周渝生的“鲨鱼”号一样，这艘潜艇用的是光电桅杆，没有穿透耐压壳，所以指挥舱在二号甲板上。
“下潜二十米，航向转到一一零，保持速度。”
“艇长……”
“你们来干什么！？”中年人朝姜歆维点了点头，才把目光转向牧浩洋，“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差点害死我们。”
“这……”
“我叫汪誉涵，‘海蛇’号的艇长。”中年人朝牧浩洋挥了挥手，算是敬礼。
一般情况下，常规潜艇的艇长是海军上尉，而牧浩洋是陆战队少校，所以该艇长向他敬礼。
牧浩洋很有礼貌，赶紧还礼，动作很标准。
“你们要去韩国？”汪誉涵走到海图桌旁，“命令中提到，有两名战斗机飞行员落在韩国境内，你们去救他们？”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时间很紧迫，所以……”
“现在不行。”
“为什么？”
“收到命令前，我们正在与一艘韩国潜艇捉迷藏。接你们的时候，我们跟丢了那艘韩国潜艇，说不定还暴露了行踪。”
“这……”
“要是那艘韩国潜艇在我们屁股后面，等我们进入韩国领海，就会有几条鱼雷从屁股后面追上来。”汪誉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海蛇’号不是核潜艇，黄海也不是印度洋，受到鱼雷攻击，肯定是十死无生。”
牧浩洋的眉头跳了几下，觉得汪誉涵话外有话。
“老周是我的同学，上下铺关系，他成绩好，去了核潜艇部队，我成绩一般，只能到常规潜艇上服役。”
“他回来了？”
“这么说，果真是你们。”
牧浩洋一愣，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汪誉涵笑了笑，说道：“几天前回来的，出海前他到葫芦岛办事，跟他吃了顿饭。听他说，上次一帮两栖特种部队的家伙，差点让他葬身大海。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竟然碰到你们了。”
牧浩洋也笑了起来，说道：“我还欠老周一顿饭呢。”
这时候，姜歆维回过头来，说道：“老汪，到点了。”
汪誉涵朝航海长点了点头，又对牧浩洋说道：“我会送你们去韩国，但是得首先摆脱那艘韩国潜艇。”
“最好快点，韩军已经发现跳伞飞行员，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牧浩洋感觉到潜艇有点倾斜，只是不太严重，表明潜艇转向的角度并不大。
“先把你的人安排好，等下过来。”汪誉涵朝后舱门旁的水兵招了招手，说道，“带牧少校他们去住舱，让厨房多准备点饭菜。”
041型常规潜艇比095级攻击核潜艇小得多，但是艇员也少得多，反而不太拥挤。
安顿好庞跃龙等人，牧浩洋回到了指挥舱。
汪誉涵还在海图桌旁，低声与姜歆维交谈，还不时在海图上指指点点。
“老汪。”
回头看了眼牧浩洋，汪誉涵对姜歆维说道：“就用这个办法，争取把棒子潜艇摔掉。吃过早饭，让大家回到岗位上去。”
“有麻烦吗？”牧浩洋走了过去。
汪誉涵点了点头，说道：“棒子潜艇就在附近，有过几次接触，但是海况太复杂，无法确定准确位置。”
“要多久才能甩掉韩国潜艇？”
“说不准，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
牧浩洋愣了一下，说道：“那是一艘常规潜艇吧？”
“当然，韩国只有常规潜艇。”
“既然如此，韩国潜艇在水下呆的时间肯定不长，我们……”
“我们也是常规潜艇。”汪誉涵笑了笑，说道，“我们与棒子潜艇纠缠了三天三夜，都没上浮充电。”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那是一艘从德国引进技术建造的‘孙元一’级AIP常规潜艇。”
“比我们厉害？”
“算不上，不过很难缠。照现在的样子，再纠缠几天都很正常。”
“有没有办法把它逼走？”
“怎么逼？”
“这……”
“两艘潜艇的速度差不多、潜航时间差不多，连排水量都差不多。这里是黄海，不是阿拉伯海。”
“有什么区别吗？”
汪誉涵愣了一下，笑着说道：“看得懂海图吗？”
“懂一点，不是很明白。”牧浩洋说的是实话，在“鲨鱼”号上，杨远帆教过他如何看海图。
“那你自己看看吧。”汪誉涵翻出一份海图。
看了一阵，牧浩洋就明白了过来。
黄海是大陆边缘海，北部海域的平均水深只有四十米，最深处也只有八十多米，海底较为平坦，就像一个大澡盆，根本不适合潜艇作战。即便是排水量较小的常规潜艇，在这么浅的海域里也很难施展。
水深浅，让潜艇难以隐蔽的同时，也增大了潜艇对抗的难度。
受海面波涛、海流、松软的海底、以及海洋生物发出的噪声影响，被动声纳的探测效率非常低。
如果两艘潜艇靠得太近，捉迷藏就会变成正面对峙。
对于执行秘密任务的潜艇来说，这显然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越界
早饭送来时，牧浩洋没有一点胃口。
虽然上艇不到一小时，但是按照计划，现在应该在前往韩国的途中，而不是在浑浊的浅海里与韩国潜艇捉迷藏。
“海蛇”号做了两次战术转向，每次都发现韩国潜艇在身后。
只是背景噪声太大了，无法获得韩国潜艇的准确方位。
“吃点东西吧，不吃饭怎么行？”汪誉涵把饭盘推到牧浩洋面前，“摆脱了那艘棒子潜艇，四个小时后就能把你们送到韩国。”
“凭这速度？”牧浩洋端起了饭盘。
“当然不是，现在是巡航速度。”汪誉涵笑了笑，说道，“现在使用的是氢氧质子膜燃料电池，潜航速度最多达到八节。用上蓄电池，最快能达到二十节。这里到韩国不会超过八十海里。”
“用蓄电池的话，能以最快速度跑多久？”
“肯定不止四个小时。”
“为什么不加速甩掉韩国潜艇？”
“‘孙元一’级也有蓄电池，最大潜航速度也能达到二十节，而且能以这个速度航行四个小时以上。”
牧浩洋放下饭盘，朝汪誉涵看去。
“很显然，那艘潜艇正在执行与我们一样的任务。”
“什么任务？”
“巡逻警戒。”
“这……”
“如果我们进入韩国领海，它肯定会发起攻击。”
“那我们先下手。”
“以什么理由下手？”汪誉涵叹了口气，说道，“‘海蛇’号属于中国海军，没有编入志愿军。这里的水深只有几十米，就算攻击得手，韩国也能把潜艇打捞。没有授权，我不会向棒子潜艇开火。”
“如果棒子潜艇首先开火呢？”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牧浩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得明白，‘海蛇’号不是‘鲨鱼’号，水深又太浅，很难避开鱼雷。”
“可是……”牧浩洋迟疑了一下，说道，“总得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汪誉涵反问了一句。
“我们离黄海中线有多远？”
“不到两海里。”
“韩国潜艇在我们后面，也就是说韩国潜艇已经进入了我国领海。”
“不是领海，是专属经济区。这里是国际航道，在我们向韩国宣战前，棒子潜艇可以无害通过。”
“什么是无害通过？”
“就是没有对我们构成威胁。”
“可是……”
“现在，棒子潜艇确实没有对我们构成威胁。我们也可以利用无害通过权，越过黄海中线。只有进入韩国领海，才会遭到攻击。”
“那我们就越过中线，看看韩国潜艇会怎么做。”
汪誉涵迟疑一阵，随即点了点头，把姜歆维叫了过来。
此时，李国强正在向傅秀波汇报最新情报。
文廷贵高调宣布向朝鲜出售先进武器装备后，二部等情报机构立即着手搜集情报。美国无动于衷的反应，让傅秀波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总理召开新闻发布会后，CIA局长钱德勒去了白宫。”
“立即去的白宫？”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是美国东部时间十一点左右，林德伯格的生活与工作很有规律，差不多快上床了吧。”
“钱德勒去找林德伯格，肯定与我们向朝鲜出售武器装备有关。”
“同期没有发生其他重大事件，钱德勒没有别的理由去打扰林德伯格。”
傅秀波笑了笑，说道：“这么说，美国总统知道我们将把包括潜艇在内的大量海军装备卖给朝鲜，却没有做出反应。”
李国强没有接话，因为没有情报证明美国不会做出反应。
“李部长，你觉得，美国会怎么应对？”
“这……”
“把想法说出来，别藏在心里。”傅秀波拿出香烟，“虽然我不会让你做决定，但是我需要你的意见。”
李国强有点为难，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相信，情报官员必须出言谨慎。
虽然情报官员不是决策者，但是能对决策者产生非常大的影响。有时候，一条错误的情报、或者一条不当的建议，就能酿成难以预料的恶果。在元首面前，李国强更不敢随意猜测与估计。
这时候，陆风烈赶了过来，替李国强解了围。
“李部长，麻烦你了。”傅秀波没再为难李国强，“收到新情报，立即向我汇报，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找我。”
“明白，那我告辞了。”
等李国强离去，傅秀波笑着摇了摇头。
“老傅，你又为难别人了？”
傅秀波给陆风烈点上烟，笑着说道：“李国强能力不错，把二部管理得井井有条。二部是四大情报机构中效率最高的一个，我们收到的大部分重要情报都有二部的功劳。只是他过于谨慎，不大喜欢表达自己的主张。”
“情报官员嘛，本该如此。”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傅秀波转移了话题。
“黄峙博给我打电话了。”
傅秀波皱起眉头，这才点上香烟。
“还是那件事，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做出决定。”
“很急吗？”傅秀波知道陆风烈说的是派潜艇参战这件事。
“不急的话，他会给我打电话吗？”陆风烈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志愿军在北纬三十九度线建立的空中走廊收到了成效，美韩联军的进攻速度大大放慢，但是有非常多的迹象表明，美韩联军即将攻打黄州川防线，至少会投入四个韩军师、两个韩军旅、以及一个相当于旅级规模的美军陆战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