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看她和孩子都好,便放了心。他也低声说:“夫人,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云儿哭泣着问:“夫君,你怎么回来了?这儿多危险啊!”
“夫人,我不能让你和孩子在军营中遭罪,也不能让三百六十多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受着非人的煎熬啊。”
云儿一惊:“夫君,霍光说,噢,是东方大人讲的,只要夫君不回来,那些小孩子就没事,相反,夫君你若回来,说不定那些小孩会遭殃的呢。”
郭解握住云儿的手,说:“夫人,我郭解行侠一生,从来没让老百姓受过苦。可如今,三百多个孩子被关起来,成百上千的人在哭泣,纵然他们能忍受,我郭解也不能忍受啊!”
云儿大惊:“那你回来,想要自首?”
郭解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夫人,我回来,给你一件东西。你答应我,不能看。”
云儿点点头。郭解将一块写了血字的绢书交给她。“你在最危难的时候,可将它拿出来,交给东方朔大人。”
“云儿知道了。夫君,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郭解看了看那熟睡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他自言自语地说:“有这么好的夫人和孩子,是我郭解这一生,做梦都没想到的啊。”
云儿叫了一声:“夫君!”
郭解非常平静地看着云儿。“夫人,来,让夫君抱着你。我们享受一下夫妻的恩爱生活,好么?”
云儿泪水流出。她走上前去,和郭解抱在一起。
次日早晨。
阳光斜着穿过丛林,造出缕缕尘光埃柱。
张汤和义纵、主父偃三人驻下马来,焦急地在一个兵营前停下。这个兵营内,有许多十多岁的小男孩,在笼子似的木床上叫喊。有两个男孩已经病得昏昏沉沉。
一个胖子士兵匆匆上来:“报执金吾,张大人!有两个孩子,恐怕快要不行了。”
张汤骂道:“混蛋,你们是怎么搞的?连个孩子都喂不好?”
胖子士兵委屈地说:“大人!我们这些当兵的,哪有一个会管孩子啊!”
义纵却劝说道:“张大人,不要急。不妨放出风去,说有两个孩子已经死掉。如果郭大侠还不出来,将有更多的孩子会死掉。”
张汤不以为然:“义大人,这样,孩子的父母可要闹的。要是皇上知道了……。”
主父偃在一旁道:“我们抓了孩子这么多天,皇上都不管,就这一两天,皇上就怪罪下来了?
再说,是皇上让我们不择手段的啊。“
张汤一听,觉得也有理。可他却对义纵说:“义大人,我担心,那东方朔一旦病好了,设个计策去见皇上,这事情可就……。”
义纵也是不无担心。“东方朔的本事,我已经领教够啦!张大人,不是说好了的嘛,你负责看好杨得意,不许他向东方朔通风报信;东方朔的家,我也看好了,不许任何宫里的人进去,连他的二儿子东方辛苦,也不让回去!”
张汤点点头,但又说:“听说皇太后要从卫青将军的家中回宫呢。卫大人要是出来问这事,皇上也会变卦的。”
义纵急了。“那就事不宜迟。你们,”他指了指几名卫兵,“快快到外边散布消息,就说,从今天起,一天处死一个孩子,一年找不到郭解,就将孩子全部处死!”
主父偃幸灾乐祸地说:“用不着等一年,依我看,放着鱼饵在这儿,没几天他就会上钩。何况,现在鱼饵,都有点快烂了呢?”
时隔不久,兵营之外,来了一大群父母。有两个年纪大的,一到营门口就坚持不住了,在那儿哭叫:“孙子!我的乖孙子!”
“儿啊,爹娘前世造了什么孽啊,要你来抵罪!”一个妇人哭叫着。
“郭大侠,郭大侠,你出来跟他们干呀,再不出来,我们的儿子全都没命啦!”一位男子也哭叫起来。
正在他们痛哭之际,一个短小精悍的男子,身背着一把大刀,悄悄来到众人身边。
他还是那个样子,很本色,镇静自若。
正在哭泣的父母们惊呆了,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老人认识郭解。他走向前来,给郭解跪下。“郭大侠!你快走吧!我的小孙子不会出事的。就是出了事,他也是为你而死,死得值啊!”
郭解非常感动。“老人家,快起来。郭某人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你们。”
众父母见状,都跪了下来。“郭大侠,你走吧,我们孩子的事,你别管啦,我们在这儿求皇上,求苍天。”
郭解大声说:“别求了。皇上,你们求不着;苍天嘛……对啦,是苍天叫我来的!”他拨开人群,向前急跨几步,叫道:“士兵!快叫你们的主子出来!告诉他们,我郭解来啦!”
众士兵大惊。“啊?郭大侠真的来啦?郭大侠来喽,郭大侠来喽!”他们像马上见到皇上一样,为郭解的前来,欢呼雀跃。
张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义大人,快,快出去看看!”
主父偃逞能地说:“我说了吧,他会来的!”
三人走出营门,正见郭解背着大刀,昂然挺立在那里。
张汤不由得抬手一揖:“郭大侠,别来无恙?”
郭解叫道:“哼,张汤,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汤却说:“郭大侠,别搞错了。你在江湖上除暴安良,我在朝廷上除暴惩恶,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不过,这一回,你犯到了我的手里,要亲身经历一下,我是怎么除暴惩恶的了。”
郭解气愤地:“哼,你以为你真是条有血性的狼?你不过是条狗,是刘彻的一条恶狗!”
张汤怒道:“郭大侠,你胆子也太大了,就凭你直呼皇上讳名一事,本官也能将你判斩!来人,把他拿下!”
众士兵将郭解团团围住,郭解拔出大刀。士兵没有一个敢于上前。郭解大笑。
东方朔正在家中练剑。突然,门外大声喧哗。
道儿急忙出来看看动静。原来,是东方辛苦要回家来,却被几个士兵拦住,不让他进门!
辛苦子拔剑相向,三下五除二,便把五六个围堵他的士兵打倒在地。
辛苦子进院大叫:“爹爹!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东方朔收起剑来。
辛苦子大叫:“郭大侠为救那三百多个孩子,自己来找张汤他们了!”
“现在他在哪里?”
“他正与张汤、义纵和主父偃三个,在那儿僵持呢!”
“还呆着干什么?快走!”
齐鲁女追了过来:“哎──不许出去!皇上不许你出去的!”
东方朔哪管这些,和辛苦子一道,踏过门前几个伤兵的身体,飞也似地奔了出去。
草野之上,张汤、义纵和主父偃三个,仍与郭解僵持。
义纵慢腾腾地说:“我说郭大侠,你放明白点。那次我义纵五千精兵,没能拿到你,是因为你有三百个送行的门徒。今天,你独自一人,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郭解大笑。“义纵,要想逃,我还来你这儿?”
“那你还不放下手里的大刀!”义纵看到此刀,就要发抖。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跟你们打仗的?我是要让你们看看,你们这帮残害百姓的恶狼,别想坏了我郭解的名声!”
义纵说:“好哇,郭大侠。你放下手中的大刀,我就放了这些孩子。”
郭解“哼!”地一声,将刀扔了出来,直飞义纵。义纵忙躲到一边,胳膊上的衣服却被刀削下一块。主父偃吓得趴倒在地,再也不敢说话。
张汤却很沉着:“佩服,佩服。不愧是郭大侠。你们把他给围好了,义大人,主父大人,我们放人吧!”
义纵喝道:“好,放人,统统放出去!”
那个胖子士兵将关押小孩子的营门打开,一个个被摧残得不像样的孩子,都被放了出来。可是那老人还在叫,我的小孙子,小孙子!
郭解眼看着小孩子们一个一个地走过。“张汤!你只放了三百六十四个。还有两个呢?”
张汤说:“好啊,郭大侠,一个都不能少。快,把那两个也给放了!”
两名士兵将病重的两个孩子抱出。外边的老人接过孩子,泣不成声。另一对父母则给郭解磕头。
义纵说:“郭大侠,人放完了。你该跟我们走啦,皇上还等着你呢,还有你在朝中的朋友,都会给你贺喜的!”
郭解笑了。“哈哈哈哈!张汤,义纵!你们以为我郭解是可以侮辱的吗?告诉你们,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非取你们几条狗命不可!”
说完,他从靴中拔出一把尖刀,对准自己的心窝刺去。
张汤目瞪口呆。
义纵面无人色。
主父偃以手掩面。
东方朔与辛苦子急忙跑来,但为时已晚。
“郭大侠,郭解,郭解!”东方朔冲到郭解跟前,扶起他,大声呼叫。
郭解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看了看东方朔,慢慢地说:“东方大人,我走了。请救救云儿和孩子,拜托了,拜托……。”说完,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东方朔大叫:“郭解,郭解,你等等!”
郭解再也不能回答。
张汤这时走了过来。“东方大人,处死郭解,可是皇上的旨意,我们是奉诏行事啊。”
东方朔怒叫:“混蛋!皇上让你们抓这么多孩子了吗?”
义纵却奸笑道:“东方大人,孩子,我们全放了。噢,不。全被郭大侠救了。”
“你们这两条恶狗!我非跟你们算账不可!”
张汤狡黠地一笑:“东方大人,别冤枉我们。这个主意,可是您的好朋友,主父偃,他出的啊。”
主父偃吓得浑身发抖:“张大人,……不是,这……主意,是吴……陪龙……他出的!”
张汤又乐了:“是吗?我可是听你亲口说出的哇!是吗,义大人?”
义纵帮腔说:“可不是吗,东方大人,你跟他算账吧。”
东方朔一把提起主父偃。“主父偃啊,主父偃,不,王臧,你真脏,脏得让我恶心!”
主父偃却慢慢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说:“东方朔,你恶心有什么用?皇上他不恶心。记住了,皇上说了,他再也不想见到你!”
东方朔气愤地:“好,我就看看,是谁想见谁!?”他对辛苦子说:“来,把郭大侠的尸首,给我弄走!”
张汤上前拦住:“慢着!东方大人,你要给郭解收尸?不行!我们还要带上他,找皇上领赏呢!”
东方朔拔出剑来,指向他们。“你们问问,皇上赐给我的这把剑,它答应么?”
张汤吓得张口结舌:“东方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总得让我们有办法交差啊!”
东方朔叫道:“那你们,就带着你们自己三个行尸走肉,去给皇上交差吧!”
义纵皮笑肉不笑地问:“东方大人,你就不怕皇上拿你问罪?”
东方朔瞪大了眼睛:“你们告诉皇上,东方朔什么也不怕!只要他愿意当楚怀王,那么屈原,就不怕死第二回!”
建章宫中。武帝目光呆滞地看着张汤、义纵、主父偃。
“你们真敢向朕保证,自杀而死的就是郭解?”
“皇上,千真万确。臣张汤认识郭解十多年了,烧成灰,臣也认得。”
武帝长叹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义纵不解地问:“皇上,这种目无皇上,目无王法之徒,死有余辜,皇上此时又何必为他怜惜呢?”
武帝低沉地说:“你们不懂。朕并不想要他死,朕想要天下之才,尽为朕所使用!死了一个郭解,要几百年,才能有第二个郭解啊!”
主父偃见有了拍马屁的机会,就忙说:“皇上爱才之心,臣已明白。可是,臣以为,既然郭解已死,理应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啊。”
武帝一惊。“嗯?郭解家还有什么人?”
张汤说:“禀皇上,郭解家产颇多。他有一个老母,在四川峨眉山。”
武帝看了看张汤,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传朕旨意,郭解家产,统统归公。但赐钱十万,养其老母,谁也不得伤害。”
主父偃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汤好像很能理解,他又沉着地说:“皇上,郭解之妻,是霍光之姊。他们生有一子,不满周岁。”
“他们现在何处?”
义纵答道:“皇上,他们原已被臣捉拿,可是被霍光和霍去病抢走。”
武帝冷冷地说:“将他们拿下处死,不能留有后患!”
义纵抢着说:“皇上,据臣所知,霍云儿母子,已被东方朔接走!”
武帝一惊,不说话了。
主父偃说道:“皇上!那东方朔把郭解的尸体运走了,现正厚葬于终南山上。卫青、汲黯、霍去病、公孙敖,还有太史公,都在为郭解送葬啊!”
武帝“啊”地叫了一声,脸上出现了失望且无奈的表情。
主父偃以为皇上被他说动了,接着又说:“皇上!那东方朔还说,如果皇上您愿当楚怀王,那他就学屈原,再死一回!”
武帝勃然大怒,转过身来,对准主父偃猛踢一脚:“混账!朕要你再死一回!”
张汤、义纵、主父偃大惊,连滚加爬地从宫中逃出。
东方朔家中。
郭解的大刀奉在正中,司马迁正在那儿跪拜。霍云儿怀抱儿子在一边跪着哭泣。齐鲁女在一旁相劝,她的眼睛也已红肿。
东方朔、卫青、霍去病、霍光在一旁站立。
司马迁起身道:“东方大人,卫将军,没想到子长与郭大人一别,竟是永别。”
东方朔沉痛地说:“那天送葬,我们几个都去了,没想到太史公他老人家,也非要前往不可。”
“家父说,他是代我送葬的。他还说,他要看看,皇上还能怎么做。”
卫青看了众人一眼,说:“皇上这些天,心情也很沉重。郭大侠之死,他的内心也是很不平静的啊。”
霍去病也为皇上开脱:“皇上虽然没收了郭家财产,却赐钱十万,供养郭大侠母亲。”
卫青说:“天意难测啊。”
司马迁点点头。“家父说,皇上此时,心情最易变化多端。他要东方大人多加小心。”
东方朔点点头:“我这几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还有一个雷,没打下来。诸位都要多多小心啊。”
众人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道儿慌忙跑进来。大叫道:“老爷,不好啦!皇上他,车驾到了大门口!”
众人大吃一惊。“啊?”
东方朔首先镇静下来:“诸位都不要急。云儿,你快带孩子躲到里屋。你们,都跟着我接驾!”
门外杨得意大叫:“皇上驾到!”
东方朔等众人刚走到院子中,纷纷跪下迎驾。
武帝摇着一把扇子,走进大门,若无其事地说:“众位爱卿,你们都在这里啊。请起,都请起。”
东方朔等人起身而立,一言不发。
武帝看了他们一眼,一点都不生气。“咦?你们都一言不发。都哑巴了?东方爱卿,主父偃的三计已经献完,你能说话了。”
东方朔说:“皇上,是您说的,您不想再见到臣。”
“那是朕的气话。朕说不想见你,可你该见朕啊!你不见朕,朕要来看你,这还不行么?东方夫人,嫂夫人,你怎么也这样不高兴?”
齐鲁女没有好气儿:“皇上,奴家和这满院子的人,刚刚还在落泪,高兴不起来。”
东方朔拉了夫人一把,眼睛露出怪罪夫人之意。
武帝抬起头来,向正屋看去,突然发现,堂内祭着郭解的那把大刀。他惊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他快步走到屋内,对着那把大刀,深深地鞠了三次躬!
众人都大吃一惊,急忙跪在武帝身后。
东方朔是不用跪的,他走到武帝身边,说道:“皇上,您又是何必呢。”
武帝转过身来。“怎么,你们都在这儿祭拜郭大侠,难道朕就不能祭拜?”
霍去病实话实说:“皇上,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下诏……”
武帝打断了他:“你是说,既然如此,朕何必要杀他?告诉你们,作为一国之君,对郭解这种无君无上之举,朕就是要杀。可是,作为一个凡人,我对郭大侠,也是敬仰有加,不在你们之下啊!”
霍去病不解:“皇上,那……。”
武帝借题发挥:“你以为,朕就比你们轻松?朕活得比你们还累!累得多!我知道,你们心中对朕怨恨。可是,你们谁又理解朕呢?古今中外,又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容忍郭大侠这样的人,无君无上,为所欲为呢?你们说,是我天下独尊,还是他郭大侠天下独尊?”
众人愕然。东方朔渐渐明白武帝今天的来意。他说:“皇上,臣等都已明白,您不用说啦!”
武帝偏偏要说。“不用说?我非说不可!你们心里难受,朕心中就好受?不说,大家都是在病中啊!那我问问你们,依我大汉之律,郭解虽然自绝了,可他的罪过,是要诛灭九族的!
不要朕说,廷尉张汤就能依法,这么去做!“
众人知道,那个悬在空中的、酝酿已久的雷,终于要落下来了。众人没有别的感觉,都直想用手堵住耳朵。
“朕也有老母。”武帝说到这里,竟潸然泪下。“朕也是人子,朕不能这么做!朕只有养他老母,像养自己母亲一样,心里才舒服!”
东方朔等也为之流泪。“皇上,您不用说啦!”
“不!你们让朕说完。你们听朕说下去!依我汉律,凡有大不赦之罪处死者,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此说来,郭解之子,定不能留。可东方朔,你把他们抢了回来。你想当屈原,留芳千古,可朕却不愿当楚怀王,遗臭万年!”
东方朔看了看武帝:“皇上,臣也是无奈啊!”
“朕就不是无奈?朕今天就告诉你,朕不当楚怀王,决不会强求你交出郭解的夫人和孩子。
可我大汉的法律呢?廷尉这一职,朕还要不要设?“
东方朔嗫懦地:“皇上,您让臣想一想……。”
此时,霍云儿抱着孩子,从里屋冲出,大叫一声。
众人大惊。
霍云儿抱着孩儿,跪倒在地:“皇上!东方大人!你们不要为难,都不要为难!让我们母子,跟着郭解他去吧!”
说完,她就去拿郭解的大刀。东方朔一把将她拉住。
“云儿,别动!你听我说!”东方朔一边说,一边让霍光和霍去病上前,将云儿扶住。
东方朔转身向武帝跪下。“皇上!到这个份上,臣不得不说实话了!”
武帝的面上冷若冰霜:“什么是实话?说吧。”
“皇上,臣原来不想辱没郭大侠,也不想让我的夫人不高兴。”
这是从何说起?齐鲁女一惊。众人也一惊。
“皇上,实话对您说,这孩子不是郭大侠的,而是我东方朔的。”
武帝当然不信:“怎么会是你的?”
东方朔娓娓道来:“启禀皇上,郭解他终日练功比武,下部曾经受伤,不能生儿育女。所以一直未曾娶妻。霍云儿乃臣在颍水之滨,逼他娶下的,卫青将军,司马子长,还有霍去病,三人均可作证。”
武帝看了看周围,东方朔说的几个人,还都在。
“卫青,司马迁,此话是真?”
卫青是个最诚实的人,此时他面不改色地说:“禀皇上,当时是如此,吾等可以作证。”
司马迁也说:“皇上,是如此,当时小臣也在场。”
霍去病此时也明白了,说道:“皇上,是的,郭大侠当时要东方干爹带走姐姐,干爹说,请郭家老母决断。郭大侠他老母亲就把姐姐招呼上了车!”
武帝发现他们口径一致,没有再问。
东方朔接着说:“皇上,后来郭解到了峨眉,安排下了老母,要回长安。郭母千嘱万咐,要他尽快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郭解为让老母高兴,也就答应了。可到长安之后,他无法与夫人生儿育女。去年,臣到杜县找他,他便于深夜向臣托求此事……,于是……。”
齐鲁女愕然了:“东方朔,你……。”
武帝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说:“那朕要问郭夫人,东方朔所说,是否是真?”
霍云儿停顿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一咬牙,说道:“是的!孩子就是他的!”
众人大惊。
武帝想了一想,说道:“好吧,东方朔,既然你要担当这个对友不义,对妻不忠的罪名,那朕就成全你!”
东方朔不明白:“皇上……”
“朕成全你,东方朔!既然你能给他生一个,就该能与这女人生第二个。朕命你一年之内,再与这女子生出个一儿半女来,朕才相信!不然,不仅你有欺君之罪,他们母子两个,还是逃脱不了我大汉法律的惩治!”
东方朔没料到,武帝会有如此招数。“皇上!你不能这样啊!”
武帝:“你自己说的,不是朕要逼你!起驾回宫!”
一个月圆之夜。
东方朔与其妻齐鲁女在一起,在院中观看着月色。东方朔依然是心情沉闷,而齐鲁女今天却兴高采烈。
“夫君,你看,月亮多好啊……。”
东方朔有点发怵:“夫人,你都一个月没搭理我啦。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心里害怕。”
齐鲁女捏了他一把。“夫君,我是真的高兴,今天,我要陪你喝杯酒……。”
“夫人,我都快愁死了,你还高兴。喝什么酒?”
“别愁啦!你是为了救云儿她们母子,为郭家留下一条根来,才这么说的,难道这我还不懂?”
东方朔疑惑地看了看她。“你真的明白了?”
齐鲁女点了点头。
“那好。可我不单是为这一件事发愁啊。”
“还愁什么?”
“我愁的是皇上,他,他那道旨意,太厉害啦!
齐鲁女问:“你真的是从心眼里都不肯?”
“夫人,这事,别人可以不信,难道你还不信?”
齐鲁女偏偏要问:“这样好的女人,你真的不动心?”
东方朔直言不讳:“别的女人,也不好说。可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夫人,天理难容啊!”
齐鲁女点点头:“这话你说对了。夫君,要是我同意,云儿也同意,那你干不干呢?”
“那也不行!我东方朔决不能对不起郭解!”
齐鲁女偏要问下去:“也许你这么做了,救了他们母子,郭解他九泉之下,也要谢你呢!”
东方朔急了:“你怎么能说这话?那样郭解他在九泉之下,会悲痛欲绝的!再说,我东方朔,活得也不舒服!夫人,我们不能这样做啊!怎样对付皇上,让我再想办法吧!”
齐鲁女真的为之感动了。她激动地流出了泪水。她哽咽地说:“夫君,你真是好人。是俺错怪了你。俺……。”
“别说这些,你能明白过来,我就轻松多了。帮我想想办法,怎样对付皇上吧。”东方朔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用再想办法啦。告诉你,云儿她,已经有喜啦!”
东方朔喜出望外:“真的?怎么回事?”
齐鲁女悄悄地说:“告诉你吧,就在郭大人自首前的那天晚上,他们夫妻是在一起的。”
东方朔的眼睛里,不禁涌出泪花。他向着天边的明月拜了三拜,如释重负地说:“天哪,天哪!真是苍天有眼啊!我东方朔不畏人言,只要问心无愧,那就行啦!”
智圣东方朔(第二部)
第十一章 双嫁女主父偃近来觉得实在无聊。也许是自己前一阵太猛了,献的计策太多,晋升得太快,朝中所有的人已经对他侧目而视。半年多来,武帝让他连升四级,应该是破天荒的宠幸了。然而,主父偃已觉得,皇上对他有点烦。他知道,皇上一开始对自己能够让东方朔吃些亏持赞赏态度;可这种玩笑愈到后头,武帝就愈不高兴。尤其到了郭解被杀的时刻,主父偃才知道,在皇上心目中,自己不仅远远赶不上东方朔重要,同时也不如张汤和义纵重要,甚至自己连郭解的份量也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但世上没有人卖后悔药。既然我主父偃得罪了东方朔,难道还有弥合的可能吗?
他不由自主地走出家门,抬腿便往皇宫中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去得太勤了。于是他向上林苑边。移动着渐渐变沉了的脚步。
他知道,根本不用担心东方朔。东方朔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给他一点好处,他便永远拿你当朋友;谁要跟他过不去,他可能会用恶作剧来报复一下,可事后就会不再忌恨。最可怕的是那种和他相反的人,他们表面上装出对你谦让,或不和你计较的样子,可当你看不见脚下时,他们就会伸出脚来,使一个绊子!张汤和义纵就是这种人!特别是那个张汤,他是永远看着皇上的眼色行事的,只要皇上烦谁,他就要把谁置之死地而后快。张汤在东方朔面前,为了保护吴陪龙,不惜出卖我主父偃;当皇上有点烦我时,他肯定会落井下石的!想到这儿,主父偃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东方朔说我是后来的一捆柴禾,皇上把我放在最上头,说我是后来居上,当时说得我轻飘飘。
是的,最上头的柴火轻飘飘,通风好,离烟囱又近,可能是会最先燃烧的,最先化灰化烟的!
哎呀——主父偃啊主父偃,当时你只顾着高兴了,没有理解到东方朔那个简单的手势里,含有多么深刻的含义啊!我当时无意之间,不是说出我要赴汤蹈火吗?东方朔啊东方朔,你立即用烧火来提醒我,你真是看透了我主父偃心中有火的隐秘啊!我主父偃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不觉的,他来到上林苑,来到鹿苑附近。远远地,可见到一个人正在那儿忙碌,不用说,那是卜式。
卜式可是主父偃的老朋友。他正在鹿苑内,饲养四只白白的东西。这东西既像鹿,又有点像小羊。
“卜式,卜大人,你好啊。”
卜式一惊,抬起头来。“哦,原来是主父大人。大人,你把小人给忘了吧。”
主父偃摇头。“哪能啊!就算卜大人对上林苑的富裕生活满足了,我也不能忘记你啊。”
卜式点点头:“是啊,大人,我买羊,是你出的钱啊。可是,现在要钱没有,要羊也没有,只有我老命一条了。”
主父偃笑了。“哈哈!老羊倌,你还挺幽默啊。你看这世间,钱为何物?生不带来,死了还能带走?”
卜式不知他要干什么,忙问:“那,大人,您来找我做啥?”
主父偃说:“我曾经答应你的,要给你大官做的啊!”
卜式根本不再相信。“大人,一年多了,你都没给俺弄个官来当,俺不信了。”
主父偃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信?告诉你吧,要想当大官,除了我以外,你还得搞定两个人。”
卜式急问:“谁?”
“张汤张大人,他和我一块儿答应你,要给你大官做的啊!”
“哎──大人,你别说,俺还真的见到张大人了。”
“什么时候?”
卜式认真地说:“俺在上林苑中放羊,张大人经常和一个叫吴陪龙的,到这儿转。他两个大男人,在树林里勾肩搭背,倒有点像两口子呢!哈哈哈哈!”
主父偃一惊,心里也不禁一喜。但他马上正经地说:“去!别胡说,你不要命啦!”
卜式倒是被他唬住了:“大人……。”
主父偃忙满面堆笑地说:“这个,你我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对他人说,不然,你就没命啦!”
卜式转念一想,又觉得没这么邪乎,于是若无其事地说:“大人,可张大人有一次,找我来了。”
“找你做什么?”
卜式指了指面前的四只白乎乎的东西:“你看,他弄来两只怪怪的东西,是白色的鹿。他就让小人来养,要小人精心照料,让它们下崽。你看,这不是吗,已经下了四个崽,两公两母。”
主父偃看着稀奇,心里更奇。“他还说了什么?”
卜式也不隐瞒:“张大人说,只要我把这白鹿养到了100只,他就让我去当郡守。”
主父偃看了看那四只白鹿,发现它们果然是很好的品种。于是说:“果然是好东西,物以稀为贵啊!只要到时候皇上喜欢,你当个郡守,有何难哉?只是,还有一个人,你要小心。”
卜式不解地说:“大人,您说谁?”
主父偃瞪大了眼睛:“东方朔!”
“就是那个老跟皇上打猎、说笑的?”
“你可别小看他,那天你来献羊时,就被他识破了!”
卜式这回害怕了:“大人,那俺怎么办?”
主父偃认真地说:“你一定要小心,提防着他。必要时,你要动点脑筋,贿赂贿赂他,将他的嘴堵住,别让他坏了你、我,还有张大人的大事。”
卜式点点头:“俺知道了。”
离开卜式,主父偃本能地从上林苑绕个弯,向建章宫大门走去。快到门口,他又觉得不该往这边走,于是便停了下来,准备回去。刚回头,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笑嘻嘻地拦住了他。
此人面皮白净,虽无髭须,却也不是一般太监那副臃肿的样子。再细看来,好生面熟!
那人开口便是齐人的声音:“主父大人,王臧大人,别来无恙啊!”
主父偃吃了一惊。“你,你是什么人?”
“怎么?大人,官当大了,连小时候的伙伴也不认识了?”
主父偃根本记不得他是谁。“你到底是谁?怎么当了太监?”
“主父大人,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在老家临淄,你和一个人,一块翻齐王的墙,去偷金子……。”
有人揭了伤疤,主父偃还不知道是谁?他急忙上前,堵住他的嘴。“你,你是徐甲?”
那人倒不回避:“哈哈!王臧,说到这事,你就记得了?”
原来这人叫徐甲,齐国人,是主父偃少时相识的朋友,而且交情不是一般的朋友。
主父偃向周围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才放心地说:“那年翻墙,是你当墩子,扛我出去的,我能不记得?”
徐甲痛苦地说:“好啊,王臧,亏你还记得。得手以后,你远走他乡,不知去向,可我,惨透了!”
主父偃装作不知,问他道:“徐甲,你说说,你后来怎样?”
“还能怎么样?齐王到处找那二锭黄金,结果在我家翻到了一锭!”
主父偃大惊:“那你承认了?”
徐甲眼一翻:“承认?那不是找死?要是我认了,你还能拿着那一半钱,安安稳稳地求学?”
主父偃不明白:“那你怎么逃脱的?”
徐甲反问道:“逃脱?可能吗?当时我死也不招,一口咬定,说是在齐王大院外捡的。”
主父偃竖起拇指:“对,就说捡的,你真行!”
徐甲哭笑不得。“还行呢!齐王大怒,想杀掉我,但又找不到我偷的证据,于是,他就把我给……给阉了。”
主父偃先是吃惊,转眼却又笑了。“哈哈哈哈!阉了,也比没命好啊?再说,不阉了你,你怎么进得了宫?”
徐甲见他比自己还明白,也就不再说怨恨的话。“没那话儿了,一开始,真觉得活着没劲。
可后来,我看到齐王他自己也绝了后,没一个儿子!我就高兴了。我有吃有喝,乐着过!“
听到这儿,主父偃不解地问:“不对啊?老齐王有儿子啊?如今的那个新齐王,叫次昌的,不是承袭了齐王之位了吗?”
徐甲悄悄地说:“王臧,噢,主父偃,这你就不知道了。齐王没有儿子,怕绝后,就把他姑姑的孩子,给弄了过来。他还让他老婆把肚子塞得鼓鼓的,装神弄鬼,说是他老婆生的儿子,叫做次昌,养在宫中。这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主父偃点点头,又问:“那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徐甲说:“齐王对我不放心啊,十五年前,他把我送给燕王了!”
主父偃笑着说:“哈哈哈哈!你倒是王宫挨着转啊!怎么又到长安了呢?”
徐甲接着说:“那燕王刘定国,无恶不作。当年太后将他的姐姐嫁给了田鼢,他就更狗仗人势,没人挡啦!他把自己的堂兄刘郢人给逼死了,还霸占了他的老婆。可这个燕王不管是人家的老婆,还是自己的老婆,也是没一个能生出孩子的!”
主父偃更乐:“哈哈哈哈!还不是因为你被阉了!要不然,齐王和燕王宫里,早是小崽儿成窝了!哈哈哈哈!你快说,你是怎么到长安来的?”
“田鼢死后,刘郢人家中的人整天到皇上这来告状。皇上看着太后的面子,前些年没动他。
可这几年,刘定国更是无法无天,到皇上这儿告他的人,太多了。燕王见我能言善辩,就把我献给了皇太后,让我在长安为他说好话,望望风。没想到,刚到长安,那天去皇上那儿办事,就看到你和张汤、义纵等人见皇上。我见你面熟,一问杨得意,才知道,你就是王臧!“
主父偃这才明白徐甲的来历。“哈哈!老伙计,咱俩有缘啊!好了,你来到皇太后身边,我们两个再合作一回!”
徐甲说:“这回,别再让我当墩子啦!”
主父偃却说:“当墩子也没事,反正你没那话儿,不怕再割了!”
提到这个,徐甲不能不生气。“一说到这个,我就想和齐王算账!”
主父偃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王臧变成了主父偃,受的罪比你多得多!也算是报应吧!”
徐甲倒还像过去那样热情,还是齐国人的说话方式:“伙计,高祖曾讲过,荣华富贵如不还乡,就好比穿着锦衣在夜里逛荡。你我已经不是临淄的青皮无赖了,何不想个办法,到故里去长长脸?”
主父偃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有一阵清脆的笑声从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有人!快,我们躲到树后。”贼到哪里都难免露出贼性。
徐甲随着主父偃躲到树后。
只见两个年轻人,东方朔的儿子蒲柳和修成君的女儿金娥,二人相挎而来。
蒲柳并不知道树后有人,傻呵呵地:“我妈都到你们家去啦,你妈没反对,还不就是同意啦?”
金娥虽是皇上的外甥女,却仍摆脱不了那副村姑的劲头。“我妈说啦,这事,还要我姥姥皇太后她点头,皇上同意呢。”
蒲柳吓了一跳:“哎呀妈呃,我们两个人好,还要太后和皇上都点头?”
金娥既是认真,又带有点顽皮:“可不是嘛,他们一点头,你可就是驸马啦!”
二人边说,边亲热地向前走去。
主父偃从树后走出来,望着蒲柳的背影,愤愤地骂了一句:“这个兔崽子!”
徐甲不明白:“怎么啦?伙计,你认识他们?”
主父偃说:“岂止是认识?那个兔崽子,是东方朔的大儿子。原来他爹与我说好了,要娶我女儿为妻的,没想到,他们倒攀上了高枝!”
徐甲问:“那女的,听话音,好像是皇家的公主?”
“那是修成君的女儿,皇上的外甥女!不呆家里头,像农家姑娘一样,老在外头抛头露面的。”
徐甲的眼睛眨了一眨:“伙计,徐甲倒是有一计策。”
主父偃眼睛一亮:“噢?”
徐甲附着主父偃的耳朵,说了一通。
主父偃高兴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好啊!伙计,一箭双雕,你真是不减当年啊!”
王太后拖着臃肿的身体,来到外间。这些年她一直有些浮肿,据说是当年生皇上时,惹了点风寒所致。浮肿仍盖不住脸上的皱纹,只是腿脚更为不方便了。
大凡老人到了风烛残年,又没有大事可以过问,于是儿女和孙辈的事,便成了他们终日挂在嘴上的话题。由于武帝和卫子夫、平阳公主和卫青生的儿子都还小,修成君的女儿金娥,便成了太后最关心的事。
修成君俗女自从儿子被杀之后,很少再去见自己的弟弟,但太后这里,她是常客。俗女如今也已变老,她渐渐明白老人的孤独和难处,就过来给太后讲点槐里村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太后听了,还真的高兴。
这天中午,母女两个谈着家长里短,正说到高兴处,徐甲来到了身边。
太后问:“徐甲,你见到皇上了吗?”
徐甲答道:“回太后,皇上说,他一会儿就到。”
王太后点点头,转向修成君说:“俗儿,你不要再埋怨皇上啦。金吾子的事,他也是别无选择啊。”
俗女说:“母亲,女儿不敢埋怨皇上。可是我一想起金吾子,就想流泪。”
太后道:“养不教,父之过。那金不换,他整天做些什么?”
“母亲,他一个粗人,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儿啊。”
“母亲。”
“你弟弟作为皇上,不能因我们皇家的人,就废了国法。他大义灭亲,是给天下人看的,这样,天下才服他,天下才能大治啊。”
俗女止住泪水:“母亲,女儿心里明白。”
“不仅皇上如此,那东方朔也赞同这么做。东方朔可是疼你们孩子的啊。”
俗女听到这儿,便想起了蒲柳与金娥的事儿,于是说:“母亲,说到这儿,女儿有一事禀告。”
“嗯。娘听着。”
“母亲,您的外孙女金娥,如今也是十八岁了。”
“娘知道。娘正想着这事哪。”
“可这孩子,从小就在外头疯疯癫癫的惯了,和男孩子有些来往。”
“嗯。为娘小时候在槐里,也是这个样子。”
俗女索性点透:“母亲,金娥和东方大人的儿子,那个叫蒲柳的,可相好呢。”
王太后不以为然:“小孩子家,他们懂什么?娘小的时候,也是急着嫁人,后来……要是不进宫,有什么出息?”
俗女不解:“母亲,您的意思是?”
王太后说:“你的孩子,要进宫!”
俗女更不明白了。“进宫?母亲,您的意思是?”
正好武帝此时进来,进门便向太后施礼。
武帝说:“儿臣给母后请安。噢,姐姐也在。”
太后不大满意地说:“难得,难得啊。”
武帝有点坐立不安。“母亲,孩儿太忙。”
太后毫不留情:“你是太忙,听说姑苏来的那个丽娟,把你忙得个不得了。”
武帝红着脸道:“母亲,孩儿……。”
太后见他这个样子,倒也不想多管。“不用说啦,你是皇上,娘老啦,你的事,我再也不管啦。只是……”
武帝急忙说:“母亲,孩儿听您吩咐。”
太后接着说:“只是,卫子夫和我的三个孙子孙女,你要是给怠慢了,当心我让你难堪!”
武帝惊恐地说:“母亲,卫皇后那儿,不是儿臣不去,是她不要儿臣去。”
太后生气地说:“谁让你服那么多药!再不小心,早晚会弄出事来!”
武帝乖乖地说:“儿臣谨听母亲教诲。”
太后把话题转到正路:“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吗?”
武帝依然谦恭得很:“母亲,孩儿听从吩咐。”
太后看了他一眼,指着俗女说:“你姐姐命苦,你把她接来长安,她感激不尽。只是她的儿子太不争气,犯罪被诛,你也是出于国家大计。你姐姐并不怪你。”
武帝转过来对俗女说:“姐姐,弟弟再向你赔礼。”
修成君不吭声,眼圈却红了起来。
太后道:“她是你姐姐,还会忌恨你?可是,她的大女儿金娥,如今也是十八岁了,你说,该怎么安排?”
武帝不知太后的意思,便说:“孩儿听从母亲安排。”
太后点点头:“那好。娘听说,你听了主父偃的计策,把天下诸侯郡国,裂土分封成许多小国。唯有齐国和燕国,无人继位,疆土却还很大?”
“母亲所言极是,儿臣正为此事担忧。”
太后说:“别的地方,你怎么担忧,娘都不管。可这两国,娘要过问一下。”
武帝问:“母亲,你的意思是?”
太后索性说个明白:“齐王次昌,年已三十,还未曾娶妻生子。你姐姐的女儿金娥,年已十八,不正好嫁过去,作为王后么?”
武帝和俗女都吃了一惊。他们从未想过此事。
俗女更为急切地说:“母亲,金娥她……”
太后打断女儿的话:“你不要多说,娘的主意已定,彻儿,你不同意?”
武帝看了看姐姐,然后说:“儿臣遵旨。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以为他也知道了金娥与蒲柳的事。
武帝却说:“只是齐王次昌,和儿臣同辈……。”
太后笑了。“哈哈哈哈!那他娶了金娥,就降一辈,叫你舅舅,还不成?”
武帝不好再反驳,就答应道:“儿臣遵旨。儿臣明天就派人前往齐国……。”
太后说:“不用劳驾皇上你啦。这事,娘要亲自派人前往才放心。徐甲!”
徐甲忙过来:“奴才在。”
“皇上的旨意,你刚才也听到啦。”
徐甲说:“奴才已经听到。”
太后说:“你明天就动身前往齐国,宣明皇上的旨意!”
徐甲说:“奴才遵旨。”
太后说到此,并没有结束:“还有,那燕国之事。”
武帝说:“母亲,燕王刘定国无道,近来告他的人很多。”
太后坚持道:“我知道。可他的姐姐,是田鼢的老婆。你不觉得,你舅舅田鼢死后,她很可怜吗?”
武帝心想:可怜的应是田鼢的老婆,那与燕王何干?于是说:“母亲……。”
太后不让儿子插嘴:“我知道,你想分了他的燕国。可娘想,既然他的姐姐求了我,我就要问个明白。你可以派人去燕国查实一下,要是他真的有罪,你就查个水落石出,让人信服;要是没罪,娘的意思是,最好你别动他!”
听到这儿,武帝觉得老娘还没糊涂。“儿臣遵旨,明天……。”
太后却干脆:“也不用等明天啦。娘听徐甲说,近来有个叫主父偃的,给你献了许多计策。
你把他连升了三级。你就让这个人,做监察御史,去查一下。“
武帝有点吃惊,心想,老娘啊,你要是知道主父偃就是当年恨死了田鼢的王臧时,还会让他去么?想到这儿,他的面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儿臣遵旨。”
长安之东,桥之上,绿柳成荫。
长安人送行时大都送到此灞桥之上,折柳相别。而今天在桥上的却是两辆官家的驿车。有趣的是,既不是你送我,也非我送你──两个使臣,互相寒暄起来。
徐甲摇头晃脑地说:“伙计,怎么样,我徐甲,还算是说得到就做得到吧!”
主父偃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来。“老兄的能耐,不减当年。小弟要多多谢过。”
徐甲倒很谦虚:“谁让我们是老伙计呢?你这一下,又升了监察御史,和张汤平起平坐了。”
主父偃知恩谢恩:“多谢兄弟这次相助。”
徐甲摆摆手:“伙计,那是你有能耐。我听说,你半年之内,连跳四级,从一个六品郎中,一下子到从二品的监察御史,真是青云直上啊!”
谁料主父偃的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嗨!”
徐甲不知何事:“伙计,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主父偃说:“你设法让我出使燕国,岂有不高兴之理?只是,小弟见你独自一人,前往齐国,有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