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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爱我

_2 瞬间倾城(当代)
  梁悦发现他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连丝波澜都没有。
  他也许早已忘记自己定下的那些左右她生活的规矩,所以她也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被抛弃的哀怨模样,哭泣也罢,心痛也罢,有生之年再见面,他和她都不过如此,强求不来其他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此已经和他无缘,冰冷刺痛的感觉一下子爬上心头,晕乎乎的梁跃突然很想笑,于是低了身子蹲在车子旁,扶着轮胎垂首发笑。
  皱眉的钟磊无声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梁悦,她比五年前瘦了许多。那时候她最懊恼的大象腿如今也瘦成了芦柴棒,华贵缠绕而上的金色鞋带几乎勒断了她纤细的脚踝。他无意识的伸出手,拽起她的胳膊,低声说:“醉了就别开车,我送你回家。”
  被动抬起呆滞双眼,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微微笑着,为了他又表现出从前对自己的体贴和关切。
  是啊,她认识他九年,总共喝醉过两次。
  那个时候他刚刚结束繁琐的总办工作,幸运的进入投资银行,能离开原来那些没有前途的繁琐工作,继而调入到公司人人羡慕的股权融资部,对于不过二十四岁的他来说,已经太过难得。
  所以他兴奋好久,准备用自己三个月的工资请部门一些同事吃饭,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分管自己的老总和总助。
  同样满心雀跃的还有已经挤进严规的梁悦。早些迈入社会的她当然知道这顿饭是进入投行最难得的公关机会,所以就算是拼尽了全力也要打理周全,给他的上司留下最好的印象。
  那天,一桌子的男人,笑谈间都是她听不甚懂的经济理论,唯独在举杯喝酒时,她定要表示出自己无比的热情来调节餐桌气氛,他在桌子下因为心疼狠狠按住她的手,却没有阻拦她一次次站起与老总兴奋的撞杯。
  两个人的酒令换了一个又一个,谁都不肯放弃。两边的同事们也都因为他们的热闹纷纷加油助威。她嫣然的从左到右,五十多度的白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来者不拒。
  他趁大家不注意时悄悄替她的杯子里换了白开水,可是她含笑又用白开水把他的酒杯偷偷换下。他刚刚体检,说是有些肝脏虚弱,她怎么会让他用身体去冒险?
  最后的结果总算是和“酒精考验”的老总握手言和,酒足饭饱的他们走出酒店时,她的手脚早已冰凉,强压制粗重的呼吸,任由半高的鞋跟在脚下左右打晃。但是梁跃用最灿烂的笑容坚持着,期望可以做到最完美的女主人该有的风范。
  那天,他的胳膊也像今天这样用力,稳当当的搀扶住她的腰,直到所有的人都开车离去。当车子都消失不见后,她绷紧的身子一下瘫软在他的怀里。
  她很想随他的步子走到公共汽车站回家,可两只脚已经不听使唤。
  昏黄的路灯,热闹的马路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旁边的路基,几乎一头磕下去。虽然耳边就是他急切的声音,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用力支撑起瘫软的身子。
  那次她真的喝醉了,却是醉的那样幸福。她在为自己的男人做最好的后盾,甘心成为贤良的背后女人。所以,她没感觉到痛苦。
  终于来了车,她踉跄的背拖上公交,又迷迷糊糊的被他抱下车,到家后他手忙脚乱的为她换上睡衣,又弄来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见没有反应后他贴在她的脸颊旁叹气,说:“傻丫头。”
  他疼惜的气息传入她无意识的耳中,透过五年的时光留在心底。
  好像,他一直在抱着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蜷在车旁的她突然胃里一阵发呕,翻江倒海的酸意涌上嗓子,连眼泪也趁机会滑落,簌簌两行。
  傻丫头是说给那时的梁悦,而不是给现在的她。
  在她说分手的那刻起,早已划断了所有的联系。
  念头刚起,心中唏嘘不已。其实一切都已过去,可笑醉了的她还以为自己是停留在记忆中的那刻,不舍得起来。
  没有机会了,永远都不可能了,空留所有的记忆当成遗憾吧。
  搜刮肠肚的吐完后,她才勉强笑着对他说:“我自己来。实在不行我叫所儿里的司机过来接我。”可惜拒绝的太过无力。
  红了眼圈的女人在夜色里总能勾出男人的保护欲,所以他才会被诱惑,是吗?他不知道.可是他分明听见自己温柔的声音说“还是我来吧。今天我终于有车了,你也给个机会送你一次。”
  梁悦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再次被紧紧钳制,只为了,他的话。
  那次醉后,他曾无数次懊恼的说,如果那天自己也有车就不会让她栽倒在公车站旁,那个不许左转弯的酒店门口极难叫到出租车,所以在最冷的寒冬,他抱着她等了近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眼看怀里冷到颤抖的女人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他和她正挣扎在最艰难的时候,手里的钱也是习惯一分一角的斤斤计较。
  她虚软身子斜靠在车门边看向街对面,黑色的BENTLEY车确实切合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年少时的梦想如今已经实现,就像他想得到的必定会得到。
  所以,她不想再坚持。因为那不过是徒劳。
  在他的搀扶下,她拖着手袋勉强走到车前,手在前后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副驾驶的座位。
  软皮的座椅真的很舒服,坐垫喧软,更是酒醉人梦寐以求的良床。胃里的辣意迅速传到脑中,夺走了她仅剩的意识。接下来眼皮是牙签撑不起来的沉重,鼻尖上的热感来源于他披过来的西装外套。
  呼吸多少年的气息突然没有预料的再次降临,将她严严实实的包围,暖洋洋的感觉催人泪下。朦胧中的她突然抽了一下鼻子,拿手指拭了眼角有些湿润的地方,享有久违的熟悉和温暖。
  怎么会离开?
  在她如此不舍的心念下?
  那笑着撕掉的信纸是他穿越海洋送到身边的爱,那笑着挂断的是他用彻夜不眠才能等到她上班打来的紧张。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往日深情挚爱。仿佛陪伴他的三年不过就是一场心软施舍。于是在他知道她所有电话的前提下,断绝了所有与她的联系。笑着喂她饭的那个男孩子终于如愿变成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在历经她最冰冷的残忍后,成功离开。
  连头都没回。
  这一梦睡地好甜,酣畅的梁悦几乎忘记了时间。在许久许久以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根本没有说过,自己家到底在哪里。
  这一惊,让她猛然坐起身,原来不知不觉中车早已停在光毓园。四周万籁俱静,两束车灯的光芒随马达的轰鸣声传出很远,他靠在车门,望着她家的门口黯然出神。
  就像她第一次来到郑曦则家时一样,站在单元外就丢弃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穷的就剩下快乐的时候,他和她曾经骑车来过这里踏青。他得意洋洋的指着远处一排排的别墅说:“看到那片房子了吗?你随便挑一个喜欢的,将来我一定买给你。”
  她就幸福的笑着说,好,那你说话算话,我可等着呢!
  他说,肯定算话,谁让我爱你呢!
  是啊,一个爱字,牵制她九年。
  时间就这样被一句诺言定格在过去,让人觉得不切实际的承诺却被年轻天真的他们当成一生一世,他们甚至傻傻的以为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两人之间天长地久的幸福。
  看他怆然的背影,心突然发酸,她赶紧收拾了手袋,轻轻褪下身上的西装摆放在座位上,低头从车里钻出。
  他听见身后车门的声音,忙忙回头。寂静的五彩花园是春夜悲伤的背景,无声无息的映衬着她,虽风景如画却不属于他们俩任何一个。
  想了很久,他才慢慢把想要搀扶她而伸出的手垂下,握成拳。
  如今她该由别人来搀扶,酒后,也自然会有人替她准备温热的开水和毛巾。她身边需要的照料再不是他该施展的范围,所以他也应该学会忘记。
  忘记那个和他一起窝在十平米的小屋,整天晒牙齿的女人,忘记那个肯为他步行一个小时去农贸市场买菜的女人,忘记那个在他即将有飞黄腾达未来时选择退让的女人。
  忘记……
  他默然背过身去,紧紧攥住身后的车门扶手。手背那道浅白陈旧伤疤在黑色的车门映衬下分外明显。当然,站在楼口的梁悦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
  她突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以为自己不再想起,原来,那都是自己骗自己的谎话。所有的人都不信,只有她把头埋起来假装相信。
  车门关闭,他在车里连头都没回,黑色的BENTLEY用最优雅的姿态说离去。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他疲累的样子似乎刚刚历经一场刻骨铭心的告别。
  累到极点。
  就像五年前那个电话里,他用最凄凉绝望的语音,说:“丫头,我爱你。”
  她反复嚼着这几个字,慢慢用钥匙开门,悄悄上楼,轻轻的把鞋子放在鞋柜,地板上是她穿惯的毛拖鞋。
  喜欢赤脚走在地板上的梁悦即使在最冷的冬天也不知道给自己的双脚穿上袜子。所以买拖鞋的时候,她就会懒惰的找一双又厚又软的拖鞋来成全自己。他曾经无数次抱怨过,穿厚重的拖鞋会闷脚,可是倔强的她嘟嘴把拖鞋当宝贝一样的放入怀里,坚持要买。于是购物车里多了两双厚厚的软拖鞋,一大一小并排摆着,是一样的可爱史奴比。
  从双泉堡到光毓园,中间有多少次的搬家她记不得了。唯独这双鞋一直被她用背包拎来拎去。唐阿姨几次打扫时误扔,仍被她顽强的捡回。
  谁能想象得到呢,严规年薪百万的梁律,中天集团的夫人,在大雨滂沱时挨个垃圾箱翻找,发疯的原因是一双掉光了毛的厚拖鞋。
  
  主卧的灯光柔软的撒下来,她蹑手蹑脚从楼梯走到楼上,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床上盖着被子的郑曦则正背对着她安静的睡着。
  淡淡的光托出他的背影显得那么不真实,一切恍然如梦,像她曾梦想过的家。
  可那个家的男主人不是他。
  她捂住嘴,嗓子发紧,连跑几步去卫生间,放开水,任由花洒在头顶痛快浇下。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的她终被无人窥视的安全掏空了肺腑,温热的水混合了痛苦的眼泪,肆意的流了一脸,她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用背来承受灼热的烫,躲都不肯躲。
  沉浸在哗哗的水声中的她当然不会知道,有人正静静伫立在卫生间外面。
  他手里拿的是她最常用的浴巾。
  菱花型的磨砂水晶门透过来的光把他眼中空泛的伤感照得无所遁形,因为内里隐隐传出的哭泣,低沉而又压抑。
  也许,今天他该在她们出酒吧时就走上前的。
  早早听到秘书转告的留言,他让司机开到那儿,几个喝醉的女人看起来那开心,让他收回了下车的欲念,等待大家离去。
  如果那时,他能上前的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至少,她不会哭的如此的伤心。
  如此的伤痕累累。
  犹豫的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就在曾经的有情男女隔街对视时,他选择目送他们离去。也在那时他才发现,她曾经企图慢慢淡去的伤痛似乎又重回到心里。
  他低头把手里的烟在墙上顿了顿,轻轻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蓦然转身。
  她不会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悲伤。他知道。
  毕竟他们在一起也有四年了。
  和那个人一样久。
  
2001年的故事(上)
  春节,梁悦窝在鸽子笼里独自面对震耳的鞭炮和铺天盖地的喜悦。
  在这个全国普天同庆的日子被孤零零的扔在这儿自生自灭还真可怜。
  方若雅还是被父母用车接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在她父母身上得到深切体现。门响时,方若雅还在准备晚上的吃食,梁悦跑去开门,却发现两位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女站在不谐调的门口,询问方若雅的去向。方若雅满脸怒容的父亲和高贵慈祥的母亲一同出现在这块据说没有她家厕所大的地方,让她吃惊不小,她的父母准备来接回离家出走的女儿,见到这里的条件更是吃惊。
  这是方若雅从未有过的生活,却一直坚持了半年之久。
  母女相对几声哭泣后,不理会旁边一脸严厉的父亲,她默默收拾下旅行包,装了几件衣服,随在母亲身后默默离去。走到梁悦床前时,又有些担忧她一个人过节,问:“你自己能行吗?要不然我还是留下吧?”
  下巴尖尖的梁悦赶紧摆摆手,瞪大双眼横她一下轻蔑的问:“钟磊过会儿会来这边和我一起过节,你确定你要当电灯泡留下来?”
  方若雅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仍摆出极度厌恶的模样撇嘴:“切,别人当垃圾的东西你还当宝,稀罕才怪!你以为我有病阿,成天看你们俩腻歪不发酸?不留就不留,那我可走了,我警告你,没地方卖后悔药去!”说罢为表示自己意志坚决,还将手里的包甩在后背上,低头快步走出。
  随着大铁门咣当一声 ,屋子里立刻变得空荡荡的。
  方若雅是姐妹中最后一个走的。本来她准备陪梁悦到大年初一去逛逛庙会的,说好了两个人要共同进退,可在大年三十儿的早上还是被父母接走团圆去了。而齐姐拉着孩子和于娉婷,顾盼盼也早已成为春运大军的一员,提前十多天就轮流去火车站带着小板凳排队蹲点,死活要买上亿分之三的火车票,回家和亲人团圆。
  到了年二十九,挑扛着大包小包的她们带着回家的喜悦也走了,临走前,馨馨还不忘回头亲了盘腿坐在床上的梁悦,快乐的摆摆手,说:“四妈再见。”
  梁悦曾无比憎恨她这个称呼。来自东北的梁悦一贯平翘舌不分,常常会把四和事说成一样平翘舌,连在一起读,也变成对某人鸡婆的评价,事儿妈。
  可那时候,她没有再计较,心中突然感动无比。多么温暖的再见阿,至少意味着将来还会再见面。所以她笑着目送所有的姐妹们离开,在家家户户开始剁饺子馅准备年夜饭的时候。
  三十儿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感觉连寒冷的冬日都分外美妙。过年了,她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顿年夜饭。收拾好背包抓紧时间奔去超市发抢购点东西,因为听说,三十儿的下午,连超市这样的地方也会放假。
  到超市发时,感觉分外冷清。十多个收银台只开了三个,收银员还都闷闷不乐的。零星稀少的几个顾客也都是在挑选回家过年的礼品,只有梁悦孤零零在食品柜那里犹豫着。
  方便面,看看就想吐,面包,又实在太干,再来就是那个所谓稻香村的点心了,瞄了一眼标签,令人咂舌的贵。找了一圈,才下决心买了六个小作坊汉堡包,然后咬着手指头在酱肉区徘徊了半天,大大的酱鸡腿离她就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跺脚,咬牙,闭眼睛。三个动作完毕,她就快速离开那个充满诱人香气的地方。
  结帐时,她攥着钱想了好久,心一直挂念那浸在酱锅里的金黄鸡腿,收银员连着喊了几声她才清醒过来,赶紧把钱付了逃离此地。
  回到楼上时,她叹口气把汉堡包摊放在自己面前。六个,充当三天的粮食,还不错。估计她们回来时,她还活着。
  伸手把包装纸拆开,她啧了一下,看来这汉堡包的生产商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作坊,连叶生菜都没有,白糊糊的黄油和两个面包片中间夹了一块黑色疑似肉类的东西,看了就没有食欲。
  她勉强自己摒住呼吸,舔了舔上面的黄油,似乎没感觉到有异味。泪却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如果今天她是在老家,母亲一定会给她做红烧鸡腿,包酸菜馅的饺子,然后烧一大桌的团圆饭三个人笑呵呵的吃,多么幸福。
  可惜,这一切一切的幸福都被自己毁掉了。
  她一意孤行来北京见他,是成全了自己梦想,可也选择了一条与家背离的道路。
  身后猛然关闭的大门,还伴随着父亲怒吼:“有能耐你就别带一分钱去闯北京。”
  默默落泪的她咬着牙,却没有在家门口多停留一分钟。
  那是疼爱她的父亲第一次高声训斥。家教甚严的她,甚至从未在九点半以后回家过,唯独这次决定忤逆父亲的意思如此,才会惹他勃然大怒。
  梁悦想到这里突然笑了,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包,然后仰头用力嚼。泪和着面包一起滑进肚子,连她最怕的干涩感觉也似乎变得好些。
  谁会预测未来呢?她想。
  也许将来某一天,她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给父母买一栋豪华的房子,让他们到首都来颐养天年。不过在那之前,她好歹也得先过来趟趟水是不?不然钱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她为了表示深度认同自己的理论,用力的点点头,无意中被乍然响起的门铃吓得把面包噎在嗓子眼儿。
  硬直了脖子,狂拍胸口才咽下去,拍拍手赶忙跑去开门。愣在门口的她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找了半天才找回丢掉的声音:“你咋来了?”
  鼻尖发红的他呼出一团白色的哈气,袅袅迷惑了梁悦的双眼。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我?特地过来检查一下,看你腐败了没?”
  梁悦怕他看见自己红红的眼圈笑话,赶紧遮掩着跑回房间,随手找条毛巾擦了一把眼睛,然后尴尬的指着床上的几个战利品说:“你看呢?我这算腐败吗?”
  快过年时,她曾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过他,过年回家吗?他在电话那边说的答案很模糊。没说回,也没说不回。所以她也没敢多追问。
  毕竟,她还算不得是他的谁谁谁,当然没有理由要求人家为自己放弃回家探望父母的权利。
  可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心中的雀跃还是难以忽视的。至少有人一同过年也不会太孤单寂寞,对吧?
  钟磊跟着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床上几个假冒伪劣垃圾食品。二话不说就扫。
  被他宽厚大手一挥,汉堡包都滚到床内,她的眼前被摆放了一大袋热气腾腾的吃食。最吸引她的就是其中似乎夹杂有酱鸡腿的味道。
  他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来,用手指拎了一只,递到她的嘴边,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浓郁的香气诱惑着她,可,因为他的注视实在是羞怯不好意思,脸更是不由的红了,梁悦小声说:“我自己来。“
  他笑一笑,不肯放手:“可是我想喂你。”
  晶莹清澈的光忽然穿过薄薄的纱帘扫在他瘦隽的脸庞,异常帅气,让她心骤然怦怦乱跳。嘴被迫微微张开,刚咬了一小口,就觉得脸上的血液逆流,脑子也开始发懵,难道酱鸡腿还放白酒不成,咋和醉了的感觉那么像?
  对面的人不知道梁悦复杂的心理活动,那个缺了半口的汉堡包被他低头捡起来,顺着被她咬掉的豁口接着吃。
  看着他嘴上的动作,她偷想,这算不算他们俩间接接吻了呢?“
  正在偷着窃笑,嘴里又被他塞了一口鸡腿,呜呜说不出来话。
  一个中午,两个对面坐的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东西全部吃完。到了最后,梁悦才悲惨的发现,他竟然把自己的汉堡包吃个所剩无几,虽说自己嘴边还有人家送来的鸡腿味道,可是未来的几天没了粮食该怎么生活,一时急了,就不住口的埋怨:“你看你,你全吃了,我该怎么办?”
  他拿纸巾擦干净手,一把把她拽到自己怀里。梁悦的怒意被钟磊突然的举动惊散,不等挣扎,他用下颌顶住她的小脑袋说:“丫头,以后有我在,不许你吃这些垃圾食品,我给你做好吃的。”
  在梁悦看来一切不符实际的话就等同于屁话,所以勉强把脑袋从他的胳膊下钻出说:“切,你拿啥做,做好吃的,首要条件好歹得有个煤气灶吧?”
  “丫头,你就不能先装着顺从一下吗,我说能做就能做,不许质疑”他恶狠狠的说。
  梁悦一向不惧怕恶势力,并不因为他的态度凶恶而屈服。只见她把嘴一撇,假装不理睬他的画。如此表情显然刺痛了一心想表现男子汉风度的人,于是,她被他挟持出门,只为了让她相信他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大年三十儿的下午,有一个男人拖着一个女人在学院路满处寻找日租房。
  钟磊身后哀声不绝的梁悦根本无法撼动他定下的目标,于是在下午五点时,他们终于从一个不放假回家的学生二房东手里拿到了钥匙。看着促狭打量他们俩的男同学,梁悦差点因血液逆流而羞愤自尽,所以这辈子最丢人的一天她永远都会记得。
  这天是,2001年的大年三十儿,阳历1月24日。
  还好,学校里面的菜市场还有人坚守岗位,不过剩菜的数量和品种都很稀少,所幸,原来的房客还剩下点调料,他把毛衣系在腰上在厨房施展拳脚,不过等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梁悦已经快饿得发昏了。
  菜是放在方便盒里的,一个是素炒藕片,一个是肉炒莴笋。
  虽然是两样她从来没吃过的东西,可饿极了的梁悦还是下决心学学祖先尝百草的神农氏,不管怎样好歹先吃到嘴里,添饱肚子再说。于是在她的风卷残云下,菜迅速少了一半。还别说,味道还算可以,偏甜,不过看在他是南方人的情况下暂时可以原谅。
  他慢悠悠的吃了几口:“怎么样?说到做到,我让你吃上好吃的了吧?好吃你就点点头,可千万别昧良心说话。”
  她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但手里的筷子没有停止动作。和吃的过不去不是她一贯的作风,所以化悲愤为食量,发誓一会儿坚决撑到扶墙回去。
  这顿饭吃完以后,她以为他们会离开这里。可他的意思是,既然已经付钱了,至少要看完春节晚会再走。道理不是没有,更何况掏的钱数也不少,所以梁悦选择屈服。
  说实话,这套日租房状况不错。三室中的一间,另外两间大概因为学生都回家了,所以空着。他们租的这间室内电视空调电脑配备都很齐全,唯独不好的是,就只有一张双人床。
  梁悦窝在沙发上,警惕的瞄着旁边全心全意看电视的他,心里默念着,小子,你别过来,你敢过来你死定了。钟磊好像听到她的默念,突然回头,见她汗毛全体起立的模样,再傻也知道她在防备什么,所以他有些哭笑不得,为了缓解气氛只好说:“你要是想洗澡你就去,打开就有热水,累了一天了,洗洗会很舒服。”
  梁悦不等他说完,立即态度坚决的回答:“不用。”
  他突然靠近,咧嘴笑问:“为什么不去洗澡?难道你是怕我扑上去?”梁悦被逼在沙发四角,只能瞪大双眼看着贴近自己的他,心猛地发紧。
  她早就知道他还算帅,可是如今贴近了才发现,他的笑容更具有压迫感。在万分紧要的关头,她突然怀念那个爱闹别扭的钟磊,天阿,今天不是月缺吗,他怎么突然变身狼人了?
  钟磊当然不知道她内心的天人交战,只感觉面前这个平时大咧咧的女人此刻就像个小孩子,嘟起的嘴唇还泛着令人沉醉的殷红,若有所思的模样更诱惑他有些控制不住的莫名冲动,所以脸上的热一阵一阵,喉咙也开始发紧,他忽然低头沙哑说:“梁悦。”
  “嗯?”还在研究对狼可行性战略的梁悦本能的回答,却被他将脸板过来,狠狠的吻。柔软的唇,最霸道的吻,仿佛用尽他的全部力气,双臂箍的是那样紧,连挣扎的机会也不给,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罢休。
  后来梁悦每每和一脸贼笑的他回忆此刻时,总有些愤愤然。天知道她多想振臂高呼,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哪里有触电的感觉?哪里有融化缠绵?哪里有绚烂美妙?
  对,都是骗人的。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心噗嗵噗嗵的跳,把眼睛睁的老大,盯着他闭合的双眼,发现自己的腿和他那一排浓密的睫毛一起微微发颤。
  他,还真帅。这是她从亲吻里得到的唯一讯息。
  越来越深的探入让梁悦不知所措,虽然他没有把手放入自己的衣服,可是鉴于十年来畅游在言情小说海洋里的经验判断,接下来肯定就是天雷勾动地火。
  不用怀疑。
  告别即将过去的二十二岁只需要两个小时。可是告别心安理得的独身生活要多久?
  他,甚至还没有说过爱她。
  混乱的想法让她在他的身下不停的扭动,死命挣脱被束缚的手,玩命拽住自己的牛仔裤,用力把脸向左右闪躲。虽然梁悦的言情经验确实不少,可她就是忘记了里面最常用的狗血桥段。女主在男主身下扭动时,往往会点燃加剧男主的欲火。
  当年在女生寝室讨论过无数次到底可能不可能的问题,终于在此刻得到验证,他的鼻尖上的汗水滴在她的耳边,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别动。”
  那热乎乎的气息在不算暖和的屋子里让她实在是燥热难安。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陌生灼热的物体就在自己的双腿间慢慢起了变化。
  天,她开始觉得天花板天旋地转,话也开始说的磕磕巴巴:“那啥,你好好看电视,我,我去洗澡行不?”
  压在她身上的钟磊很久没有出声,这让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贞操可能要凶多吉少。耶稣佛祖念了无数次,却没有一个大神肯过来多管闲事。她正准备操点什么东西奋力自救时,脖子边被他用力啄了一口,轻轻的说 :“去吧。”
  
2001年的故事(下)
  梁悦躲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偷瞄自己赛过红富士的脸,一双黑色的大眼睛蒙着初尝甜密的羞涩,闪烁着前所未有过的流光和妩媚。
  天,还真骇人。赶紧避开视线,心慌手乱的调整好水温。
  滚热的水从头倾泄流下,她内心还平复不了刚刚的悸动。钟磊挪开身子时,她分明已经看见他额头渗出的汗珠。黑不见底的眼睛伴随着微微喘息,凝视羞涩的她。
  那黑色瞳孔里的影像和刚刚镜子里一样骇人,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蛋当时火辣辣的热度。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要继续吗?心里好奇过无数次的男女缠绵就摆在眼前,梁悦却发现其实自己根本就有没准备好。虽然大多数女人迟早会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最爱的男人,可是她现在真的控制不住的紧张,双腿直打哆嗦。
  随着水哗哗的流,时间也渐渐溜去。她似乎在用大半生的时间来决定一个貌似很严肃的问题,而且无解。最后她终于咬牙坚定信心,走一步看一步吧,敌不动,己不动。于是,拿出大无畏的心态硬着头皮从卫生间里磨蹭出来,随后是彻头彻尾的失望。
  让她紧张半天的男人躺在床上,在欢天喜地的春晚节目中闭合了双眼,早已睡死过去,人事不知。她懊恼的哼了一声,心中满是气愤,亏自己还挣扎那么久,原来也不过如此,男人的一时兴起还真让她长见识了。
  梁悦气呼呼的躺在沙发上,用力拽过被子盖上自己,哈欠一个接一个,唉,今天还真累。
  “你洗好了?”右边床上有声音突然响起,梁悦刚刚放松的弦又绷紧,再次缩起身子装刺猬警惕敌人的袭击。
  他无声从床上站起来,连看都没看她,默默走到卫生间洗澡。
  浑身上下刚刚武装上的刺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掉,她骤停的喘息也缓缓恢复正常。
  等钟磊洗完澡,梁悦已经躺在沙发上沉入半昏迷状态,硕大的块头窝在沙发上很憋屈,不得已只能腿和胳膊都伸在外面打晃。
  他坐在床上,看她睡的不舒服,拍拍身边的空地方说:“你过来睡吧!”
  迷糊的她嘟嘟囔囔:“才不,那和自投罗网有啥区别?”
  他拿毛巾擦着头发,嘿嘿笑了一声,然后说:“乖,快点过来,这边儿舒服,你睡沙发不够长。”
  梁悦不肯睁眼,不住摇头,用力把靠垫抱紧在胸前说:“不过去,我坚决不能送羊入虎口。”
  突然,他大声的说:“你放心,我保证不碰你,过来吧!”
  已经困得失掉两魂五魄的梁悦,这才勉强动用仅剩的意识理解到他究竟在说什么。心里把利弊掂量了许久,畏惧色狼还是敌不过周公向她微笑着招手。所以眼睛依然不睁开,她抱着靠枕摸索着起来,又慢慢摸到床边。
  有只温暖宽厚的手牵引她到该睡的地方躺下。
  扑通一声,她陷入床中。
  梁悦在朦胧中舒服的叹息。必须要承认,大床确实比沙发舒服,而且被子里还有他刚刚睡过的温度,暖融融的。无数个条件诱惑着她跳上床后直接奔入甜美梦乡。
  钟磊怕惊动她,轻轻的掀开被子把腿放进来。身边看似已经睡着的梁悦冷不丁说了一声:“我可跟你说好阿,别打什么歪主意,敢打我就把你那个废掉!”
  扑哧笑出来是他,闭眼睛还把手臂空中虚划一下的假老虎又再次扎入酣然梦乡。
  灯闭后,毫无睡意的钟磊突然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不大的屋子里连空气中都是她发丝飘出来的香气,眼看着自己越来越紧张他开始后悔,也许刚刚洗澡时应该把水再放凉一点就好了。沉睡的始作俑者始终用最完美的姿势霸占了大部分床,他无奈的缩靠在床的一角看电视里歌舞欢闹,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发现自己压根什么都没看进去。
  眼皮沉了几次,可被占去的领土还没有归还的意思,他无奈的低头,趴在她耳边,为了不吓到她还特别放小了声量:“喂,丫头,让让。”
  梦里正在数钱的梁悦心情还算不错,所以在听到遥远地方传来的模糊声音时,不由自主的撒娇梦呓反抗:“不嘛,就不嘛。”
  慵懒的声音在暗黑的屋子里诱惑着男人放弃自己的自制力,电视屏幕闪过的光幽幽的照在她可爱清纯的脸上,让他忘记了曾经说过的保证
  因为,有些东西,由不得谁说了算。
  当睡梦中的梁悦感觉到自己大难临头时,身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衣服来遮掩。迷迷糊糊中,她反抗一直很无力,甚至在他的唇柔软落在胸前时甚至还会有些不可思议的酥麻感觉。
  言情小说里也有真理。梁悦想。
  第一次真疼。虽然前面半场她还算是半情愿半推却,可是后面的疼痛却让她彻底开始革命自救。一时间,手脚并用,牙齿和指甲齐上阵,连抓再踢下,想用尽一切对付敌人的方法非要他停下动作。
  满头大汗的他胡乱按住她挥舞的双手,万分狼狈的躲闪她猛踢过来的长腿,温柔低声哄着:“乖,马上就好,再挺会儿。”
  马上?马上是多久?她心里顿时充满怨恨,用牙狠狠咬在他的胳膊的肉上。
  他并没躲闪,实打实的随她去发泄。
  于是当悸动代替疼痛时,她也渐渐变得安静。夹杂着微微疼痛的快乐让她有些不自然的放松,抓在他赤裸后背的手指也开始软下来,有些忘情的她连声音都开始变得陌生,有些小小的伤感和雀跃。
  夜色妩媚下,她第一次认识这样的自己。
  一个蜕变成女人的自己。
  电视里高亢的声音喊着最后十秒倒计时,在十个数之间,他倾身贴下来,停在离她面前不过几寸的上方,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抬手把她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别在耳后,轻声的说:“丫头,我爱你。”
  下一瞬,他再次亲吻她的嘴角,轻柔而缠绵。梁悦突然心悸的发现,他原来也是很温柔的男人。
  
  梁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横在腰上的胳膊在睡梦中一直停留在那里,虽然有几次因后背上湿腻汗水不耐烦皱起眉头,不过学乖的她还是没有改变被人从后拥在怀里的亲昵姿势。
  梁悦清晨被一阵剧烈的鞭炮声惊吓醒来,神智还没完全恢复的她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不过鼻子里都是鸡蛋的香味,所以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咕噜噜大叫。
  睁开一只眼睛先偷偷扫描一下屋子,似乎他不在,梁悦赶紧爬起来满世界找裤子衣服,目光所及,遍地散落的衣服让她的血液又重新涌回头顶,昨晚的疯狂实在太刺激了,眼前浮想联翩的景象更让她面红耳赤。
  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回身望去。雪白的床单上干净无尘,什么都没有,顿时,兴奋一扫而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她曾经以为只有男人才会有处女情结的,可是在发现自己没有落红时,一向号称女子坚决能撑大半个天的她,也突然回到旧社会般表示遗憾和愧疚。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二十三岁,还不算大。被错想有复杂的经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那么小,不知道会不会钻牛角尖?
  钟磊端着油煎荷包蛋进来的时候,梁悦还站在床边发怔,晨曦中全身赤裸的她像是偷入凡间的精灵,茫然无措,纯净得几乎令人屏息氢气,脸蛋上的绯红让他险些拿不住盘子,浑身冒汗,有些狼狈的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故意咳嗽一声问:“就算屋里不冷,好歹也得穿上点,你大清早的折腾什么呢?”
  她突然回头,怅然的表情配合晨起的迷离眼神儿,雪白的牙齿更是咬紧了嫣红的唇,所有的动作都仿佛用手来召唤他,于是两个人再次顺理成章的回到床上。
  美好的大年初一,除了中午吃了一盘子冷掉的煎荷包蛋,她始终躺在他怀里。
  年少正好,芳华正妙,自然对身体的上的依恋和好奇也特别浓厚,知道了果子甜,谁还会饿肚子?
  至极的缠绵又证明了两件事。第二次和第一次一样疼;她有落红。
  床单上类似于大姨妈崩溃的大片红色让两个激情过的人傻呼呼的坐在旁边。
  梁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恐惧的她暗自在想,难道是得了绝症不成?小说里的描写不都是说桃花点点的吗?
  同样担忧的他连忙要下楼打电话去学校,梁悦满眼的惊恐未定连忙问:“你打到学校干啥?”
  他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坚定的说,“我先问问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行咱们就上医院!”
  她死死拽住正在穿衣服的他,颤抖着声音说:“这事儿还打电话问别人,还不得被笑死?如果你非要打这个电话,我就直接死给你看,反正活着也没脸了。”
  大概年少的他也知道电话打过去的结果未必能问出什么解决办法,所以只好坐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用手轻抚梁悦的后背。。
  梁悦看他面带愧疚不安,突然扯开嘴笑着说:“没事儿,别着急,一会儿它自己就憋回去了。”
  这个一会儿和马上一样,属于广泛性时间概念。谁都不知道具体是多少秒多少分钟。于是惹祸的两个人只能无助的对望,期待这一会儿的结束。
  幸好大年初一的喜庆感染了听话身体,到下午时,梁悦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
  没有抱头痛哭,没有举手欢庆,他只红着脸对她说:“我去买排骨和红糖给你补身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躺着休息,不许乱跑。”
  他去的时间很长,梁悦趁机下楼在话吧里给母亲打了电话。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筒那头刚刚响起,她这边就哭得涕泪横流,怕母亲听到了担心,手连忙按住话筒蹲下来,等呼吸 喘平了再说。
  报平安,用不了几句话,可是她拿着话筒就是不愿意放下,她好想多听听母亲的声音,家乡的味道。
  母亲说,父亲昨天买了好多菜,做完后,两个人围在桌子旁边发愣。
  母亲说,父亲天天看中央新闻后面的天气预报,每每说到北京下雨下雪时,他就不住的叹气。
  母亲说,父亲找人定做了一个书柜,把她以前买的那些乱七八糟言情小说都装起来,归整好了。
  母亲说了好多,梁悦这边只知道闷头痛哭,插不上话。哭着哭着,胳膊被人从后用力拉起。她满脸是泪在冰冷的阴影下可怜兮兮的回头,正迎上拎着两大袋东西沉默不语的他,脸上两道入鬓的剑眉拧在一起。
  电话那边母亲还在絮絮的说着,梁悦只好在他的注视下听着。泪汪汪的她终于放下电话时,他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像抚摸小动物一样拍拍她的头:“乖,别哭了,想回家咱就回去看看。”
  兔子眼似的梁悦摇摇头,“打死也不回,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钱赚了,把男人找了再回去。”
  他看她许久,随即淡淡笑着回身,弓腰,低头对她说:“上来。”
  她不耐烦的问:“干啥?”
  他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背你回去。”说完还不忘拍拍自己宽厚的后背以示安全。
  四周打量一下,确定没有行人,梁悦决定就让自己任性一把,说到底,她和家里决裂说到底他也是有一点责任的,所以蹦上去时,还心理黑暗的故意向下压一压。
  他的身子随她的上来猛然一沉,他固定好她的位置后,又空出双手把东西拎上,然后扶在她的腿上,开始慢慢往家走。
  平稳而安全的后背是他对她默默许下的承诺。
  他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背上的女人过上最好的生活,一辈子。
  他走的非常慢,一步,一步,脚步踏实。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跌回悲伤,接着哭鼻子。
  沉闷的空气和外面喜庆的气氛有些不符。为了让她恢复以往的欢快情绪,他斜过脸笑着问:“我说,你是不是该减肥了?人家是猪八戒背媳妇,我们家是老公背猪八戒,太不人道了!”
  梁悦恨道:“切,不满意就换人,想背的人多着呢!”
  放在腿上的手猛地勒紧,“不许,你敢找别人背,我就不给你做饭吃,饿死你。”
  识时务的她赶紧乖乖闭嘴,紧紧趴在他因上楼而倾斜的背上。
  声音又停了好久,突然他说:“不行,明天我就帮你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好东西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安全。”
  梁悦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扭过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
  “抗议无效,这事儿没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也不躲闪,坚定的回应。
  
  于是委屈的小媳妇儿梁悦在大年初三那天躲在手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的男人背后,极其愧疚的看着因不放心她独自过节先行返回来的方若雅。
  虽然同居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可是抛下组织,放弃流氓身份和男人私奔,说起来是有点没人性。所以方若雅的叹息和无奈也被她理解成为无声的鞭笞。
  黑了半天脸的方若雅最后只能扯嘴角冷冷问:“你们租房子也好,咱们也就有据点儿了。以后姐几个肯定要时常骚扰,你同不同意?”
  她问的是那个要拐带走她姐妹的男人。
  方若雅比他忠磊矮了一个头多,可是那种想保护梁悦的情绪还是感动了钟磊。他紧紧握住梁悦的手,表态说:“我们家当然欢迎我们的朋友。”
  “那就好,你们赶快走吧,别耽误我睡觉,这两天,天天打麻将我都困死了。”她突然表现的很不耐烦,回身进门,然后学顾盼盼模样,抬脚把门咣当一声踹上。
  梁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想敲门进去看看方若雅,钟磊揽过她的肩膀安慰:“走吧,她没生气。”
  瘪嘴的她跟他下楼,然后又跟他出了大门,上车,换车,她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二十一岁的他看起来很成熟,宽大的后背和挺扩的肩膀似乎在证明自己完全可以承担起生活的重任。
  可是即使如此,心里忐忑不安到底还是有的。
  那个他租下的房子究竟是什么样,那个未来的家真的能抵挡风雨吗?
  她一无所知。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雪花没有预兆的开始飘落,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习惯冰雪气息的的梁悦呼吸着凉凉的空气,突然觉得很惬意,笑呵呵迎看冰冷的雪丝在风中飞舞。
  他的肩膀和自己的头顶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灰白一片,可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冷意。
  背后的他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双手撑起一方空间为她挡着风雪。
  一件薄薄的羽绒服下,他低头俯身,贴在她的耳畔,“丫头,我爱你。”
  温暖的气息让梁悦突然满眼是泪,终于决定了:嗯,啥也不说了,就他了。
  
  
近在咫尺的爱
  梁悦宿醉从来都不影响工作,这也是她让韩离最为佩服的地方。
  每每与客户谈案子应酬,与司法大人们拉关系,一律来者不拒,且三盅全会。第二天在场的人拖着残了的腿和呆滞的大脑走到严规时,她早已正八经的板起面孔在电脑前处理公事,好象昨晚跟大家在一个桌子上豪饮的人不是她。
  就像,现在。她一身黑色套装,衬衫窄裙间没有一丝柔美的气息,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丝毫没有影响语气的严肃和专业理论的扎实,手里的卷宗拿个稳稳当当,跟他讨论案子甚至连眼皮都不抬。
  “旌治集团的案子我交给盈盈了,如果上面需要公关我可以过去。”梁悦说
  “昨天你怎么回家的?”韩离小心翼翼地发问。
  梁悦脸一沉,啪的一声把卷宗拍在他的琉璃老板桌上,扯着皮笑肉不笑的冷笑问,“那你脸上的巴掌是谁甩的?”
  “梁悦,你眼睛不那么凌厉行不行?假装没看见,好歹还能给你老板留点面子。”他哀怨的说。
  梁悦用你很无聊的眼神看着他说:“不是我凌厉,而是太明显,况且你脸太大,这个掌模呢,又太完整,只要眼睛没问题,实在是想忽视都很难。”说到这里梁悦用最专业的口吻仔细看了一下又点头说:“确实很难,连手指头上戴的戒指印儿都能看清楚。”
  “别拿糊弄委托人的那点儿手段来糊弄我,谁不是学这个出身的,戒指印儿你能在人体上看见?你肚子里拿点水儿还是我给灌的,现在敢拿我取笑?”他板起脸抗议说。
  她不理会他接下来要表演的诉苦戏码,翻看手里的卷宗,漠然的问:“以前最多是骂骂嘴,也没看见你吃什么大亏,这次怎么无缘无故的挨打了?难道你把她……”梁悦突然明白过来抬脸看看他,用摇头来表达自己强烈的不可思议说:“天,你还真不要命了。”
  韩离慢条斯理的靠在椅背上,手转着签字笔转了几圈才在手下面的文件上签名:“我有什么办法?你要知道,长期吃草的狼活不下去啊。”
  门外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带着即将要爆发的气势向他们所在地汹涌袭来。
  梁悦冰冷一早上的脸瞬间绽放粲然笑容:“对,你说的没错。可是吃了肉的狼马上就被猎人打死!”
  话音刚落,韩离办公室的大门被人咣当一声踹开。梁悦扭头看镇定异常的老板窃笑,果然,冷酷漠然刹那回归到脸上的韩离,漠不关心的审查自己手里的卷宗,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来人。
  又来了,每次韩离在方若雅面前就装做是冷面强势男,在梁悦面前就是嬉皮笑脸无良老板,他的恶质让人恨地牙根直痒痒,一直无可奈何。梁悦相信总有人会会替她打抱不平。
  今天看来,祈祷终于得到上天的垂青。那个整治他的人就是满脸怒气的方若雅。
  “韩离,你丫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我他妈的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噗,梁悦口中的冰咖啡一下喷出来,她赶紧抽出纸巾擦擦嘴角,看着空中噼哩啪啦电花四射眼神的两个人,笑呵呵的。
  “你昨天晚上在我床上要求的,既然你先开口了我又不好拒绝,只能把戒指给你戴上了,怎么你忘记了?”韩离靠在后面貌似心不在焉的敷衍方若雅。
  “你丫当我白痴?戒指都他妈的不换一个,还跟五年前的一样我就能答应你?”方流氓因为他刚刚说的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而脸蛋发红。
  关于他们的纠缠实在无法一句两句说个明白,所以梁悦很负责任的把老板桌前面的大块空地让出来,蹑手蹑脚的靠在不被理会的角落里依旧观战。
  “你丫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当年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想吃回头草啦,我告诉你,我方大姑娘绝不恭候,凭什么你拍拍腿我就得坐上去?老虎不发威,你就拿我当HELLOKITTY对吧,现在方大小姐明白的告诉你,这东西我不要!”嘴上说说显然还不解恨,她立刻开拔手上的戒指。
  梁悦躲在一旁猛点头,心赞叹想,说的好,果然有老韩家属的风范,不仅口齿伶俐,连思维都很敏捷,绝对是当律师的好料子,绝对的。“
  显然她拔戒指的动作也激怒了素日冷静的韩大律,他恶狠狠的威胁道:“方若雅,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今天你敢把戒指摘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靠,我怕你?你丫当我喝自来水长大的?”方若雅鄙夷的啐他,“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吓唬谁,我要是怕了就不是方若雅!”
  正赌誓发愿呢,人就被搂到跟前了,空中挣扎的双手被紧紧钳制在背后,戒指还没成功摘掉,嘴却先被堵上了。
  韩离觉得她的柑橘唇膏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很软很香,吻着吻着,竟然有点上瘾的感觉,刚刚愤怒的感觉突然变成沉醉其中,口干舌燥的他觉得眼前的芳唇是对他所受伤害得最好安慰。
  猛烈狂放的吻就在眼前,梁悦很无奈的被迫观看,眼看着两个人的亲吻越来越朝着少儿不宜方面飞速前进,她无奈的咳嗽一声提醒。
  是走是留,老韩,你倒是给个话儿啊,别光顾着嘴痛快,好歹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身体吧?
  不过很明显,她微弱的声音不足以震醒两个情欲纠缠的两个人,那……
  还好,稍有些恢复理智的韩离终于在方若雅背后朝梁悦轻轻摆手,看着他修长的指头朝门方向意在轰人,梁悦颇有眼力,迅速蹑手蹑脚走出去。
  门轻轻合拢,她站立在外摇头笑笑,拎着手袋走到盈盈的办公区说:“韩律现在有重要客人在,你们暂时不要打扰,我有事先走了,如果有问题记得给我电话。”就在这时,办公室内突然发出韩离的一声闷哼惨叫。离他办公室比较近的几个同事都因声音瞪大双眼惊恐不已,唯独梁悦并不理会,含笑离去。
  
  今天是很特别的日子。每年的四月二十四日她都必须以中天董事长夫人的名头参加中天集团的周年庆。当然,这也是她一年之中唯一以此名头进入中天大楼的时刻。
  平时,他们都叫她梁律或者梁顾问。
  小时候看言情小说和香港电影,多少名流酒宴让人羡慕,那五光十色的流转,莺声燕语的名媛贵妇,还有无数数不清的美食,每个都是少女做梦时的一道绚烂布景。可惜,后来一不小心迈进来才知道,那些美食在你没胃口时就是扼喉的毒药,那些名媛贵妇身后就是冰冷无情的冷漠和孤寂,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在这里悄悄上演,游弋其中,连说话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你看,长大多不好。
  像这样的聚会,郑曦则一向不会合梁悦一起前往。两个人平时的工作都很繁忙,互相更是步伐不合,所以一般都是各自收拾好衣物了,再通个电话在中天集团总部门口汇合,然后再一同挽手进入会场。
  可今天的情况极其诡异,他不仅早早就打电话给唐阿姨确认她已开车回家,还在很短的时间内也赶回家,所以梁悦开门时表情有些错愕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中天门口会合吗?”她站在门口问。
  “我觉得还是回家换衣服比较方便。”他回答。
  对他突然产生的怪癖,梁悦不置可否。
  郑曦则一向对穿着很讲究,衣服领带都是摆放在各自分开的衣帽间。平时穿什么都会提前通知,由家里的两个阿姨来负责找出来,她一向不用插手。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突然袭击害得梁悦手忙脚乱,甚至连他的领带在哪里,哪件西装配哪件衬衫都不知道。
  于是不停进进出出衣帽间的她满头是汗,踮脚在穿衣室里翻腾。左手拽着灰色衬衫,右手拉着蓝色斜条纹的领带,认真的询问他:“这套怎么样?”
  他仔细打量一下,无奈的说:“你确定用灰色配蓝色?”
  看来做好贤惠的家庭主妇是个技术的活儿,比学法律可难多了。
  她咬咬牙再次埋头入内翻找。
  “那这个?”充满希冀的她再次回头。
  “那条上次员工春会用过了。”他抱胸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的梁悦,抿嘴一乐。
  “是吗?”她不确定的拿到面前看一下,对他的记忆里抱有怀疑的态度。
  “是,和你一起去的。”他又补充一句,打量她的反应。
  当然,如果想让梁悦为此愧疚实在很难,所以观察的结果是,顶着茫然眼神儿的她真的忘记了。
  来回又奔波了几次,已经逼近梁悦的耐心底线,他打赌,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她会直接拒绝出席中天周年会。
  于是最后找到的一套搭配终于在他也同样赞同的的情况下穿上了身,郑曦则掂量一下手里的领带,朝刚刚放松的梁悦招招手,然后扬起下颌示意让她负责打领带。
  郑曦则很高,即使是梁悦这样的身高也要踮脚才能把领带从脖子后面绕过来,拉到前面时,她关注的视线落在他的领口,而他的视线正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早已妆扮好的梁悦少了很多往日讨论公事时的冷漠,满脸都是雍容华贵温婉无争。毕竟这样的场合身为董事长夫人只需表现出贤良的姿态即可,所以她用CARTIER发饰盘了中高的简单发髻,再配上一身中规中矩的朴实黑色晚礼服,倒也不算是错。周身上下除了背后有些裸露小半个光滑的空隙外,几乎密不透风。
  她再度仰头时,盘好的发恰有一绺遗漏在耳畔,痒痒的扫在脖子上,很讨厌。她不耐烦地抬手拨一下,再次准备好领带打扣,谁知手上的动作带动头发又跑回来。
  不过这次她没管头发,皱眉头决定先解决面前的麻烦再说。
  他拽下她别住头发的簪子,一头瀑布般长发瞬间披落,馥郁的百合花味道也飘逸而出。
  “干什么?我好不容易盘上的。”她不解的问。
  郑曦则随意拨弄她耳后的头发,淡笑说:“盘发太老气,也不好看。”
  他的呼吸有一股淡淡的香烟气息,还有薄荷的香味,痒痒的,软软的,从他的发间穿过,仿佛有种别样的情愫他想传递给她。可这是她最想逃避的东西,也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忽而大度的笑笑,开口打破迷离两个人心智的沉寂:“要年轻漂亮?那就找痴心的程小姐跟你去。”
  话语里的吃醋味道隐隐约约,有点不好确定,因为她调笑的底气实在不足。
  郑曦则见她转移话题,若有所思,随后笑的惬意:“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梁悦摆出世界小姐说获奖感言时的得体笑容说:“不过四年而已,哪能说忘就忘?更何况没有哪个女人会忘记在自己婚礼上大闹的情敌吧?当然,你也知道,记性好是作为律师应备的要求之一。”
  “记性好是作为律师应备的要求?好,那我问你,你的结婚戒指呢?”他的口气平淡,手却不容置疑的从她腰间插过,把她搂过贴近胸膛。
  戒指?梁悦被猛然到来的问题,问的一惊,下意识去摸左手无名指,空空无物。
  完了。
  戒指一直是他们出席酒会必备的道具,多少次外界风闻的婚变谣言都被一对看似简单的结婚戒指击得粉碎。
  他当初买戒指精挑细选,不怕麻烦,后来梁悦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那么用心,有什么比一对质地优良,出自名家创意并且豪华夺目的戒指更让人信服的?
  也正因为戒指的重要性,让她骤然有些紧张,拧着眉头找寻蛛丝马迹。戒指好像在哪天准备上庭的时候为了方便给摘掉了,然后呢?然后被自己放到那里去了?
  看她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他微笑,:“戒指在这里。昨天我发现你掉在洗漱间了。”
  他的手中放着TIFFANY的戒指,款式和闪光都是梁悦再熟悉不过。
  长出口气的梁悦赶紧伸手想要接过,但他却不肯直接转交。
  他把戒指很认真地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抬手把她纤细的左手拉到自己面前,戒指再一次被他套在无名指上。
  他说:“只要戒指还在,婚姻也在,你也在。所以,答应我,别再丢了。”
  一种对岁月的要求,一种对感情的渴望,他一向自诩他们之间不牵扯感情,也答应过她不过是彼此用婚姻来改变现状,可他眼神中明明是梁悦从没有看过的认真。
  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梁悦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不过眼前暧昧的氛围还是让她有些悸动。其实,带上婚戒那天她就已经知道万事不能回头,所以,再一次提起只能让她心中的伤感又深。
  流水往事也要等待忘记,虽然很难,但也要努力去做。
  “我知道,结婚戒指好歹要带五十年呢,下次保证注意。我肯定是不会丢了,如果你的先丢了,我绝对不会给你补。”她态度坚决的说
  虽然她的表述缺乏感性,她更不擅长说出甜言蜜语,可他还是低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放心,我就算把自己丢了,都不会丢了它。”
  郑曦则很少有这么温柔如水的时候,所以梁悦因他的突变有些莫名的紧张。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表现的这么奇怪?
  他的唇一点点往下滑,更是让她不敢多动一下。
  早上韩离和方若雅的吻还在她的印象中回放,所以当他手上的劲越来越大时,她的脸抑制不住的发红。密不透风的吻让她呼吸困难,于是拿手想要推开他的胸膛,可越是用力,他抱的越紧,来来回回躲闪下,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郑曦则用鼻尖扫过她的耳垂,“我们不用急,时间还赶得上。”
  贤良代表的梁悦已经察觉到他的手从背后镂空处向下探入,为了穿礼服漂亮,她甚至没穿胸衣,可是他……,灼热的气息扑在脖子上,他在慢慢轻咬,动作早已经吓走了所有的理智。她喃喃的问:“那,司机……”
  “没事,他不会上来的。”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嘶哑。
  于是,辛辛苦苦找出来的衬衫和西装还需要再次重新搭配,而挣扎在沙发里的梁悦也突然被手上的戒指换回了记忆。
  昨晚,她根本没有带手袋到洗漱室,所以也没有可能把戒指丢在那里,那么,他为什么说谎?
  
针锋相对的爱
  等两个人收拾好,离酒会开始时间只剩二十分钟。这大概是中天集团创建以来,第一次董事长因为太太没有合适的礼服参加周年会而迟到。
  那件黑色的礼服皱巴巴的,起床时就被他丢弃一旁,让梁悦再找其他的款式。可眼看她拿出来的几件,每一款都不满意,无奈之下,只好跟他现出去买一件 。
  司机见他们夫妻出来赶紧开车,郑曦则吩咐一句,也不管司机什么表情,然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车内很静,连司机的呼吸声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越是这样梁悦越越心虚,觉得司机其实什么都知道了,心中气恼的很。
  车子开上二环路,下桥后又七转八拐。在专店门口停车,连刹车的动静都没有。梁悦看看还在养神的郑曦则,忍不住开口:“到了。”
  “嗯,好。”他回答也很简单。完全没有刚刚的激情模样,落落大方拉着她的手走向店门。
  推门而入时,他们经常光顾这家店的值班经理和导购小姐面孔上都闪过些惊诧,大概在她眼里,郑先生和郑太太是不会同时出现的,今天拖手同行看起来有一点别扭。可,毕竟往日训练有素,随即就改了笑容,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郑曦则让梁悦去翻琳琅满目的礼服架,他寻了个靠椅再次休息。
  听话的梁悦随意在礼服区看看,随手扯过几件,不甚喜欢,再放回去。
  礼服而已,合身就行。梁悦早就过了对华美服饰垂涎的年纪,现在看精美的礼服也和那险些丢失的戒指一个概念,都不过就是交际中必须的物品,何必加以高强度重视?所以,她还是决定询问他,不管郑曦则要求她穿哪件,她就会无条件服从试穿。
  毕竟大忙人的中天董事长肯屈尊降贵来陪她买衣服,再要求其他未免不懂情理了。
  最后,样式保守,水缎紫色长礼服被他赞许,试穿后,因为不满上面仍有些春光外漏,他还特地叮嘱附导购小姐附=带一件同色丝锦做披肩。幸好,他对珠光宝气的女人一向鄙夷,所以不用再跑去为礼服搭配适合的饰品。梁悦把礼服穿好,算是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急匆匆的往外走,已经迟到了,再不抓紧时间,他的背上可能又多添一道美色误事的罪名。
  郑曦则刷卡,签字后嘴角挑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像笑,更像嘲讽。
  梁悦并不理会,只想着赶快赶到会场,所以加快速度。
  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司机再次把车开过来,从出店门到上车,他的手一直牵着她的手。虽然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假装恩爱日,但是一天下来,他的表现确实是不正常的诡异。
  嗅到阴谋味道的她,侧脸怔怔,而他则似笑非笑的反问:“为什么发呆?究竟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中天怎么了?”她迅速又反问回去。
  他把她的手放覆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郑太太,千别把律师的职业病带到家里来,今天你只需要做完美的郑太太就行,太聪明的女人会让男人害怕。”
  不想对他的取笑反唇相讥,她只能把头转向窗外,眼看着二环路上栉比的高楼飞快后退,来往的车辆也都纷纷开启车灯,游龙一般迤逦。时间晚了,连天色都不知不觉中开始阴沉,恐怕比天还沉的,还有他们俩夫妻的心吧?
  总有些什么话,想说,又懒得说出口。
  他仔细的看面沉似水的她一眼,而后长长的叹口气:“中天没什么,而是你刚刚在家穿的礼服有问题。”
  注意力又被转移的她侧脸问:“那件不也是你买的,有什么问题?”
  他耸耸肩说:“没错,可是我忘记了不该买露背的。”说完俯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今天晚上是周年会,出席的人那么多,我不想让你穿,这样的衣服以后只能在家穿给我看。”
  
  他的话应该归结到甜言蜜语吗?她不知道。即使在她专心思考郑曦则诡异话语的时候,也必须抽出心思面对让她战斗力倍生的郑家一干亲属。
  “弟妹上次官司打的好啊,听说像这样的经济案高法改判的例子前所未有,就靠你们所儿几个人能做到如此,实在让人敬佩。”
  西装革履的郑鸣则是郑曦则嫡亲堂兄,目前是董事会执行董事,更是中天集团的总经理。斯文儒雅,谈吐不凡,当然,这是对他不熟知的人的第一印象。
  梁悦端起酒杯露出最专业的笑容说:“我还是觉得大哥上次能够用三个亿买到那块地皮才更厉害,就是不知道,那些被强制拆迁的住户们有没有钱请律师呢?如果有这个需要的话,还得请大哥介绍一下,毕竟我们所儿小,连这样的经济纠纷我们也要接,不然大家都吃不上饭呢。”
  年逾五十两鬓都有些斑白的郑鸣则对她的暗讽并不在意,笑着说:“那是你侄儿不懂事,碰见的一点点小麻烦,我已经让他去和对方的代表协商赔偿事宜了,说到底也是小事情一桩,也用不到弟妹你们事务所儿帮忙。可是今年中天收购昊达合同的具体事宜,弟妹最好还是多看看,有些东西我们也不好说话,毕竟曦则无论如何都更相信弟妹多一些。”
  拐弯抹角的说话,半含半露的语气让梁悦的感觉顿时有些不妙。他有意点明肯定自己不是为了真让人详细看看那份合同,一定是还有什么会影响到郑曦则的问题才会让他笑的如此得意。
  “那是一定的,中天的合同我一向都会仔细看过才修改,毕竟是郑家自己的生意,我想,有任何不对的问题都会先通知曦则的,所以这点大哥就不用担心了,反而是我最近听唐阿姨说大嫂身体不好,说是因为在濠景苑住的那对儿母子又把身体上的旧毛病给犯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咱们郑家的家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再闹到法院去,上次那个起诉状我已经找人按下了,不过如果那女人跑回老家去告,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你说呢,大哥?”梁悦冷面,连笑都不留,直视他闪躲的目光。。
  笑话,竟然想用下三滥的招数威胁她。也不看看自己背后多少肮脏,满身是黑还要炫耀别人是非,真是缺德少廉耻没危机感。
  郑鸣则老奸巨猾,尴尬过后笑个满心开怀,说:“弟妹不愧是帮着曦则拿回管理权的贤内助,说话都让人听着这么舒服。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弟妹自己呢也该把注意力转到自家身上,有些东西等真相大白了,也就是麻烦临头了。”
  两个人同时碰杯,各怀心事把酒喝完,梁悦才能得体的告辞离开。
  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诡计的味道被嗅了出来。
  焦虑中的她赶紧和驻会秘书打听郑曦则的去处,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收购案都必须先停止。
  那秘书显然也没看见董事长的去处,让梁悦等在原地,自己四周找了一圈才回来告诉她,郑总正在和合作单位商量有关事宜,就在主席台。
  果然她稍稍闪身,梁悦就看见,站在主席台旁的郑曦则正在与一些人握手,高高矮矮的几个人虽然和她离了几十米,可梁悦在望过去第一眼就感觉到自己硬挺的脊背仿佛被人抽去了支柱的骨头般,顿时塌了下来。
  心猝然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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