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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也是一种生活

_2 云天空(当代)
“真他妈倒霉!给你!”张少宇扔下十块钱,打开车门就冲了下去,也是今天事儿急,要是然真跟这孙子好好说道说道。就哥们这样子,他能是黑社会么?下了车,张少宇没命似的向天府旅馆的方向奔去。他家离那里有十来分钟的路程,那还是坐车,要是靠两条腿,起码得跑二十分钟。
有道是忙必生乱,张少宇腰插菜刀在街边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可他哪儿有闲心来管这些,在一个拐角处,他刚转过去,迎头碰上一个人,两个人正好撞了个满怀。
“靠!没长眼睛啊!”对方大声吼了起来。张少宇正窝一肚子火呢,我还没说什么,你他妈倒先骂起来了,正要发作,抬起头来一看。眼前站着七八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青人,撞着他那个人,染着一头刺眼的金毛,穿着一件紧身T恤,光着膀子,手里提着一件衬衣。可奇怪的是,衬衣整件缠在手上,垂下的部分掉得老长。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面藏着东西呢。
“张哥?”那人揉着头叫了起来。
张少宇也认了出来,这就是他刚才打电话过去叫的小强,高中的哥们。事情紧急,当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说话,张少宇向他身后看了看,连小强在内,一共八个人,清一色二十来岁的小伙儿,身上都带着家伙。他们也多半是三年前跟着张少宇玩儿的兄弟,遇事儿谁有胆儿谁没胆儿,张少宇心里比谁都清楚。
“哎,小强,没时间了,兄弟快跟我来!”张少宇跑得满头大汗,可他连擦擦脸上汗水的功夫也没有,焦急的对兄弟们说道。大家都知道李丹出了事儿,当下也不多问,跟在张少宇后面一起向天府旅馆赶去。
总算是赶到了,天府旅馆位于城南的大兴街,也算是县城里比较上档次的开房场所了,难怪昨天给自己套子的时候,李丹说什么给他留几个,晚上有事儿,原来是到这儿开房来了。远远望见旅馆门口围着好大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怕是有好几十。
“哥几个,待会儿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李丹就跑,其他的,不管!”还没走到,张少宇已经开始发号司令。几个兄弟都说成,他们都是张少宇的高中同学,读高中的时候天天一起找乐子,寻开心,张哥这人仗义,他一句话,能不来么?当下人人做好了抢人的准备。
张少宇目光如炬,面色沉冷,右手伸到背后按住了菜刀把,快步向人群走过去。不过这也就是一道具,吓唬吓唬人而已,你真让他拿刀砍人,他绝对不会,不是没那胆儿,是没那必要。
“嘿!”张少宇大叫一声,引得围观众人纷纷扭头,张少宇趁势挤了进去,就要一把抽出菜刀!身后的兄弟们也拼命往前挤,一场街头斗殴一触即发!
幸好这刀没抽出来,张少宇冲进去的时候,没看见想像中的十几个人围殴李丹,只看见李丹衣衫不整的被一个人拎着衣领,正耷拉着脑袋,那模样,真是狼狈至极。这下子倒把张少宇给逗乐了,嘿嘿,小子,叫你不老实,管不住老二,被人逮住了吧。
可这股高兴劲儿没持续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因为他看到,拉着李丹的人,就是,赵静!
“少宇!你这王八蛋!都是你干的好事儿!欠的风流债!”李丹抬起头,正瞧见一脸错愕的张少宇,一时间,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破口大骂。
也难怪李丹这么大的火气啊,人家今天倒霉啊。昨天晚上状态不佳,被女伴嘲笑,弄得他抬不起头来,早上出旅馆的时候,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把这小妞儿叫出来,突然一支纤纤玉手伸了过来,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领。随后,这支手的主人叫出的话,让李丹胆战心惊!
“好你个色狼,我妹妹未成年呢!你居然拉她来开房间!你还是人么!”
这句悲愤至极,脱口而出的女高音在街上久久的回荡,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几乎是在同时扭头,刷,一片目光直冲李丹而来!那一刻,李丹在心里暗叹:报应啊!
更倒霉的是,跟他开房那妞儿也真不仗义,一看有麻烦,抬腿就走人,现在李丹是有口说不清,黄泥巴滚到裤裆里,不是大便它也是大便啊。后来,李丹认出了抓住他的女人是谁,同时也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丫头抓我干什么?昨天戏弄她的,是张少宇啊。
看着赵静微微扬起的嘴角,充满笑意的眼睛,以及那站得十分潇洒的斜步,李丹明白了,这是个阴谋!绝对是个阴谋!果不其然,赵静在李丹饱受旁观众人的注目礼之后,开口讲条件了:昨天那小子在哪儿?把他叫出来。
李丹没有一个革命青年应有的气节,立马就投敌叛变了,不但说出了张少宇除身高,三围以外的全部资料,还自告奋勇的拿出手机给张少宇打电话,尽管,马上就要停机了。
张少宇没有问任何问题,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回头对身后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招了招手,无奈的说道:“没事儿,误会。”
“张哥,怎么回事儿?”小强赶忙把手里的家伙遮好,走上前来,皱着眉头向张少宇问道。说到底,这还是张少宇惹出来的乱子,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说。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捂着嘴巴在小强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听得小强脸上的表情是变幻莫测,一会儿瞪大眼睛,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会儿又咬着嘴唇极力想忍住笑,到最后,他几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搭住张少宇的肩膀,本来想讥讽两句,开个玩笑,可马上想到,眼前这人是他哥,话不能乱说。
最后,只得自己长长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兄弟们说道:“走吧,没事儿,一场误会。”说完,他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赵静一番,低声对张少宇说道:“张哥,先走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立马就到。”
张少宇点了点头,拍了拍小强的肩膀,今天可真是害人家白跑一趟,虽说是自己兄弟,可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对了,这妞儿挺不错,没准儿还是个处,瞧她站的姿势,张哥。”说到这里,他挤眉弄眼的冲张少宇坏笑不止。张少宇还记得他们读高中的时候,男生里面流传着一个说法,看一个女生是不是处女,就看她两腿并拢站立的时候,中间有没有空隙,破了处的女生,两条腿怎么也合不拢。
这话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经没经过科学验证也搞不清楚,反正张少宇他们当时是深信不疑,奉为经典。以后,凡是遇到漂亮的妞儿,必先看她下三路。当下听小强这么一说,张少宇也嘿嘿笑了笑。小强又和李丹打过招呼,带着兄弟往回走。
这刚走出没几步吧,忽然听到一阵劈劈啪啪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起码有十来个人。”小强是县城里的老油条了,高中毕业之后,张少宇他们去读大学了,他留在了县城里,跟了大哥。既然是混,这点本事儿得有,一听脚步声儿,就能大概判断出对方有多少人。
一群人从街的另一头正急冲冲的赶过来,兄弟们一数,刚好十六个,同样清一色的二十小伙儿。小强仔细一看,登时笑了起来:“妈的,今天人都到齐了。”来的不是别人,也是张少宇刚才打电话叫的朋友,小强一边觉得这事儿真他以有趣,一边也为张少宇至今在兄弟们当中有这样的影响力而感到吃惊。
“哎,强哥,瞧见张哥他们了吗?”那群人里有人还没跑拢就叫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刚说到这儿,就已经瞧见了不远处的张少宇,那群兄弟突然加快速度向张少宇的方向奔过去。小强看到了,里面有几个人已经把手伸到了背后的衣服里。
“嘿嘿嘿!回来!”小强一急,急忙跑过去拦在前面,一把抱住领头的人。那哥们这会儿正虎目圆瞪,眼光似火,一脸的杀气。
小强回头冲张少宇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拖住那人就往回走。
“没事儿,走吧,我请客,喝酒去。”
“到底怎么回事儿?强哥,你们可把我给弄糊涂了!别拖啊,我总得给少宇打个招呼!”
小强根本不答话,拖着他就走,一边想着张少宇刚才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少宇什么都好,惟独让兄弟们看不过去的就是这感情问题。你说那张莉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模样还过得去么?现在满大街都是漂亮MM,你干嘛非守着她一个不放,再说了,那傻妞不是还曾经让你不要跟我们混在一起么?
现在好了,让你摊上一泼辣的丫头,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话分两头说,那边的张少宇一脸平静的盯着李丹,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少宇这小子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还是个笑面虎,深藏不露,别看他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平静,待会儿要是发作起来,非揍死我不可!
张少宇倒也挺光棍,大大咧咧往前一站,昂着头问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儿冲我来,放开我哥们。”他这副样子倒是让李丹感到自己有些不仗义,出卖兄弟,可转念一起,如果不是这小子昨天恶搞别人,自己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丢这么大的面子,他是活该!这么一想,心里便舒服多了,头也跟着昂了起来。
赵静已经有些后悔这么莽撞了,她已经看出来,那张少宇不是好人,本来还想吓唬吓唬他,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可现在,这想法早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刚才那么会儿功夫,带来了两批人马,好几十个,人人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是混混,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么个瘟神!
此刻,这个瘟神正跟他那一脸苦相的朋友说着什么,最后,那小子耷拉着脑袋就走了。瘟神走了过来。
“走吧。”张少宇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来有任何动怒的意思。可赵静仍旧不免提心吊胆,他想把我叫到哪儿去?我今天让他这么兴师动众,他肯定饶不了我,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出了南门,外面就是县城有名的防洪堤坝,张少宇也不管那丫头跟不跟来,径直向外边走去,赵静虽然有些害怕,可仍旧希望能劝说,或者是请求这个瘟神能帮自己一个忙。可等到了堤坝上,她有些后悔跟来了,这里可是刑事案件高发区,就在这堤坝上,已经发生好几起抢劫和强奸案了。
到了堤坝上,张少宇停了下来,偷偷打量着跟在身后的她。这丫头倒真是个美人胚子,满头乌黑的秀发,柔顺而亮丽,五官精巧,排列有序,看上去就舒服。特别是薄薄的嘴唇,这时紧紧的抿着,平添了几分性感。再加上粉色的无袖T恤,白色的紧身休闲裤,美女!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或许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令人郁闷的沉默。
张少宇转着眼珠子,算计着该怎么开口。自己理亏在先,是不是该先跟人道个歉呢?也怪昨天喝高了,弄出这荒唐事儿来,想想,真是对不起人家。恐怕这丫头的男朋友已经跟她闹翻天了,唉,造孽啊。
“那个……”张少宇刚起了个头儿,马上闭上嘴,因为他看到,赵静哭了。两行泪水从她白皙的脸庞上滑落,她一支手抱在胸前,一支手掩着嘴,轻轻抽泣着,见张少宇神色慌张的看着她,她把头一扭,偏了过去。
张少宇有个软肋,他最怕女人哭,以前他和张莉之间出了什么事儿,就要张莉一哭,他就没办法了。某人说得好哇,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可眼前这丫头未免太夸张了吧,什么预兆都没有,说哭就哭?难不成?跟男朋友分手了?
顾不得去擦额头的汗,张少宇俯身趴在了身边的栏杆上,苦思对策。
堤坝下面的涪江蜿蜒流淌,象一根玉带似的绕过县城。此时太阳初升,灿烂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泛起令人炫目的光芒。江中央有几条渔船,渔夫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计,吆喝着号子,卖力的划着船,船头站着几只鸬鹚,正欢快的拍打着翅膀,突然一个跟头栽进水里,水面上立时泛起阵阵涟漪。
“对不起。”张少宇开口了,咱是个男人,有错就得承认,就得担着。
赵静没有理他,仍旧低低的啜泣着。她委屈啊,你说到火锅店吃个饭,招谁惹谁了?怎么就碰到这么一个活宝,平白无故的把头伸过来说什么谢谢,你说就得了,为什么偏偏把那一盒东西给扔在厕所里。
结果,跟她一起出来的哥哥冲进去一看,大发雷霆,任凭她怎么解释,就是不相信。说什么爸爸妈妈让你去读大学,你就学会了这些,你还要不要脸了?最过分的是,回到家以后,哥哥居然把这事儿告诉了父母,两个老人家是心急如焚啊,你说这么个宝贝丫头,人又漂亮,成绩又好,眼看大学毕业,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了,怎么能这么堕落!于是乎,家里的三堂会审就开始了。
赵静也是个火爆脾气,看家人怎么说也不相信她,气得她摔门就冲了出来。哥哥不相信也就算了,连爸爸妈妈都不相信,真的让她伤心了,走在大街上,正寻思着找几个姐妹出来喝酒,经过一家旅馆前面时,突然在一家旅馆前面瞧见昨天跟那坏小子在一起的人。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前一把给逮住,大声嚷嚷说他勾搭了自己妹妹,反正那丫头也落跑了,死无对证。经这么一闹,总算把罪魁祸首给逼了出来。
“能告诉我,你和男朋友出了什么事儿吗?”张少宇像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静停止了哭泣,伸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张少宇一见,急忙在身上摸索着。赵静一见,知道他这是自知理亏,在争取表现,也就等着他掏出面巾纸来。可那家伙掏了半天,最后神色尴尬的摊开双手:“没有。”
正文 第五章
“说吧,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儿?”张少宇一跃,坐上了栏杆,开口向赵静问道。
后者擦干了眼泪,轻轻叹了口气,望了望堤坝下面蜿蜒流淌的涪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对一个还认识都谈不上的男人说这种话,被拒绝的可能性在90%以上。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家人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自己的。
再三思量之后,她还是开口了:“能请你帮我一个忙么?”
“说来听听,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不违背做人的原则,不违背江湖侠义,我一定答应。”张少宇说得很诚恳,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开玩笑的神情,甚至他的双眼中,都透露出真诚的目光。
赵静有些乐了,这世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在耍贫嘴,可他却一本正经,甚至从眼睛也看不出来他在耍宝。这样一个乐观派的人,在昨天厕所那一幕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赵静向张少宇的身边移了移,开始在心里打着腹稿,力求把话说得委婉一些。可这一下,可就苦了张少宇了。本来他坐在栏杆上,面向着涪江,正瞧着河里的渔人在捕鱼。刚刚转过头来,可看到这一幕让他再也不想把视线移开了。
赵静就站在他身边,因为他坐在栏杆上,赵静站在地上,所以他就比赵静高出了一段,看赵静的目光,自然是从上而下。可这一看去,赵静粉色的无袖T恤紧紧的贴在身上,裹着那浑圆饱满的胸部高高耸起,从张少宇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看见那隐隐约约的乳沟,哦,就像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可它通向的,是那春色的无边的世外桃源啊。
上帝造人真是不公,给了这丫头俏丽的容貌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了她如此娇好的身材。坦白讲,什么超级无敌海咪咪,张少宇是见得多了,眼前这个女人身材说不上霸道,可贵就贵在匀称,比例好,稍微有点经验的男人都知道,女人不一定要大,比例好是关键,这样一看起来,那就是,舒服,养眼。
“我的思想太肮脏了,我是个色胚……”张少宇一边在心里检讨着自己,一边仍旧不愿意把目光移开。
“我想,请你,去我家一趟。”赵静总算说了出来,说完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好烫,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上窜下跳,尴尬得她把头头深深低了下去,不敢去看张少宇。
“什么!”张少宇差点从栏杆上摔了下去,当他身体已经倾斜之际,若不是赵静一把拉住了他,他有可能真就摔到下面去了。心惊胆战的坐了回来,才发现赵静白皙的玉臂还抓着他呢。赵静似乎也发现了,赶忙抽回手去。
“我说,我没听错吧?你说,让我去你家?”张少宇当然不会YY到以为赵静是要他去见家长,他大概猜出来赵静想干什么。这女人可真是心黑,想让我去给你男朋友道歉,说明情况?就他昨天那牛逼哄哄的样儿,没揍他已经是看你的面子了。
“嗯,你想想,昨天你那么一闹,我哥以为我们两个有什么暧昧关系呢,再加上你扔在厕所里的那些,那些东西,我怎么解释家里人也不相信,你要是不帮我,我可就回家也不回不了了。”赵静说得有些心虚,自己是从家里跑出来了,不是被赶出来的,这连家也回不了一说,实在是为了博取同情。
张少宇心中一动,哥?难不成,昨天那牛高马大的哥们不是她男朋友?
“哎哎哎,那个,赵静。”想了半天,总算想出来这美女的名字,“你是说,昨天跟你一起,想揍我那哥们,是你大哥?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赵静这次可真乐了,摇摇头笑道:“不是,他是我亲哥,我哪儿来的什么男……”说到家里,她停住了,没有必要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事儿吧。况且,这个男人是那么的让自己讨厌,若不是有求于他,真不想和他多待上半分钟。
可张少宇听出来了啊,照这么说,这丫头可能还真像小强说的那样,是个极品呢。难得,真是难得,这年头儿,这类女人已经被归纳为国家级保护对象了。当下,他以倾斜四十五度角,满怀仰慕的目光向赵静看去。漂亮,真是漂亮,T恤很绷,以至于看得清楚小腹上一片平坦,没有丝毫赘肉,胸围至少有C罩杯,最要命的是下身穿着紧身的长裤,美妙的曲线展现无遗。张少宇渐渐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了,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再看哥们得犯错误。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赵静感觉到张少宇的目光有些异样,再一看,又发觉他看的地方,不对,自己低头一看,顿时恍然大悟,连忙紧了紧领口,低声骂道:“色胚!”
张少宇一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是以欣赏在眼光在看你啊,这就跟欣赏人体艺术一样,你若不是心里总想着不好事儿,那一副副裸体,可实在是绝佳的艺术品啊。”
赵静当然不会傻到相信他,这样的色胚,她可是见多了,当下赶紧的离他远一点儿,冷哼道:“你倒是挺象艺术家的。”
“艺术家?哈哈……”张少宇觉得这话挺招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说他像艺术家,可回头一想,那艺术家多半都长得不怎么样,这小丫头是在拐着弯骂我呢。
也正巧这会儿那菜刀别在背后不舒服,干脆一把扯了出来,放栏杆上一放,指着它说道:“见过带着菜刀出门的艺术家么?”
到底是女孩子,一看到张少宇抽出一把菜刀来,赵静就有些害怕了。本来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想想家人怀疑和失望的样子,她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张少宇没有马上回答,歪着头作沉思状,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这事儿是因为你才闹成这样的啊。你总不能……”看到那把菜刀,赵静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因为没有必要。你想想,我和你本来就八杆子打不着,所谓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信不信,你完全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若是往你家里一跑,说不定越描越黑,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对不对?”张少宇这倒是心里话,本来嘛,自己的女儿和妹妹都不相信,这叫什么家啊。
眼见事情无望,赵静可不想再跟这流氓多待一会儿,连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走。张少宇一见,立马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喂,你等我把话说完,喂!”刚跑出几步,想着菜刀还在栏杆上放着,中午外婆还等着它切菜呢,于是回去拿上菜刀,又追了上去。
赵静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居然提着菜刀追了上来,吓得她拼命逃跑。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了。一位漂亮的女青年在前面花容失色的逃跑,后面一二十来岁,大热的天儿穿着西装的小伙子,手提菜刀拼命追赶。如果你看到这副景象,你会怎么认为?没错,你一定认为,神经病在砍人。
张少宇绝想不到,就因为这把菜刀,不,应该说是因为这个女人,让他的生活起了极大的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影响了他的一生。
正文 第六章
有的人注定一辈子会和另一个人纠缠不清,无论你怎么逃避,命运终将安排你们相遇。
从派出所出来,张少宇发誓,要是有一天再让他碰到赵静,他一定要让她好看。或许是流年不利的原因,张少宇提着菜刀没追几步,就被在街上巡逻的民警发现。
这一个月县公安局发了红头文件,鉴于近几个月刑事案件的发生率居高不下,全县公安系统决定开展一次严打行动,全力打击各种刑事犯罪。
而城南派出所的民警们最近正郁闷,半个月过去了,罪犯们好像收到什么风声,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连附近中学平日里最爱偷看女生上厕所的色狼们也安分下来。
看来,这次想要评先进单位,是没有希望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真让他们逮着一个人,此人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提着菜刀在大街上追砍年青女性。摆明了与人民为敌,顶风作案,性质极为恶劣!
于是乎,神警的人民警察奋不顾身,冒着被罪犯砍伤的危险,迅速制服歹徒,制止了一起凶杀案。
审讯室里,张少宇被拷着双手,蹲在地上,头深深的埋下。并不是他想这样,他总认为,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下高贵的头,无论哪个头都不行。
可这是坐在他面前一张办公桌前的民警同志命令他这样,罪犯,就得向人民低头。这审讯室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最多就十个平方,什么摆放也没有,就一张办公桌,两根凳子,放在屋子中央。屋里是又黑又暗,一盏昏暗的吊灯悬在办公桌上面,整个屋子看起来阴森恐怖。张少宇的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姓名?年龄?住址?职业?”办案经验丰富的民警同志拿着笔敲了敲桌面,向地上正蹲在那儿东张西望的嫌疑犯问道。
张少宇抬起了头,满脸堆笑的叫道:“警察叔叔……”
“打住!这儿没你叔叔,我也没你这样丢脸的侄子。回答我的问题!”民警同志义正严辞的说道。
张少宇眼珠一转,又笑嘻嘻的叫道:“那警察大哥,您听我说……”他立马住了嘴,因为他看到那位威严的民警同志拿出一根警棍,重重的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旁边的茶杯颤个不停。
“张少宇,21岁,大学生,住在人民街干部宿舍三单元三楼一号。”张少宇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对于进派出所,他有丰富的经验,碰到警察,能跑就跑,如果没有跑掉,不幸进了派出所,那就得老实,问什么答什么,千万不要和警察对着干,没你好果子吃。
别的不说,触你两电棍,或者把你拷在窗户的铁栏杆上,这些可够你受的。以前他一哥们进了派出所,让人给拷在窗户栏杆上,掉了整整一天,大小便全撒在裤子里,别提多丢人了。
“哼,还是大学生。”民警一边作着笔录,一边冷哼道。
这如今啊,年青人犯罪率呈上升趋势,是时候好好打压打压了。要不然,这些混小子们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可看眼前这小伙子,斯斯文文,既不像神经病,也不像黑社会啊。怎么提着菜刀在街人追砍行人呢?
“交待吧,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民警正想向犯人交待一下政策,可犯人已经抢先说道:“知道,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我一定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这一点请警察叔叔放心。”
民警点了点头,这小伙子认罪态度倒是不错,可以酌情给予宽大处理。当下指了指面前的小凳子,说道:“嗯,看你态度还不错,坐吧。”张少宇千恩万谢之后,方才坐在了凳子上。
民警正待继续询问,忽见张少宇神色黯然,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好像是哭了?这会儿才后悔,晚啦。唉,失足的年轻人啊。办了十几年的案,这种年轻人见得太多了,总是到了派出所之后才知道后悔,可这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卖?是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别哭了,坦白交待犯案经过,争取党和政府的宽大处理,就算判了刑,你就好好改造,出来之后,社会仍旧会接纳你的。”民警同志其实也心痛啊,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处在人生的黄金阶段,却因为法制观念的淡漠,触犯了法律,他的人生,可能都会为此被蒙上污点,影响一辈子啊,唉……
张少宇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我呸,乌鸦嘴,你才去好好改造呢。哥们大好的青春,正当享受人生的时候,你他妈别咒我行不行?
“警察叔叔……我,我后悔呀!”张少宇颤抖的声音响起,双手不停的抓扯着头发,像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不要激动,说吧,怎么回事儿?”民警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犯人明显已经放弃了抵抗,心理防线已经崩溃,打算坦白交待了。这会儿不能再措词严厉,得慢慢来,引导他坦白交待。
张少宇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扬起头,怯生生的问道:“叔叔,能给我一根烟吗?”
虽然审讯程序上没有这一条,但是为了让犯人尽早交待犯案经过,民警还是掏出了自己包里的红梅烟放在了办公桌的边上,说道:“过来拿吧。”看这小子也挺可怜的,吓得脸得白了,手也抖个不停,民警也不想再吓唬他了。
张少宇使劲儿的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旁边,瞧了一眼那只剩下半包的软红梅,吞吞吐吐的说道:“叔叔,这个,我不习惯抽红梅,劲儿太大,有娇子,中华什么的吗?”
“嘿!我说你小子还挑三拣四的?有红梅抽就不错啦!”话是这么说,但一切为了破案,民警还是极不情愿的掏出另一个包里的中华,这可是今天专门买的,就为了给所长说说宿舍分配的事儿,自己还没舍得抽一支呢。
张少宇打开包装,抽出一支点上,惬意的吸了一口,咂巴着嘴品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警察叔叔,你这烟味儿不对,好像是假的!”
“不会吧,我就在派出所门口的烟摊上买的,谁敢在派出所门口卖假烟?”民警吃了一惊,连忙拿过烟盒抽出一支,张少宇识相的拿起打火机替他点上。
那民警抽了两口,没觉得什么不对,疑惑的说道:“没有什么啊,这是真的吧?”
张少宇坚决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警察叔叔,真不是我骗你,我经常抽中华,那烟不是这味儿,你这肯定是假的!我瞧你这烟动也没动过,想必是自己舍不得抽吧?哎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就是那种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警察,买这包烟,一定是为了什么事儿吧?啧啧,看看,叔叔你今天年少说得奔四张了吧?还是基层民警,唉,我还是真为感到不值啊。”
张少宇说着说着,人就靠在了办公桌上,这蹲了半天,腿都酸了,得好好伸展伸展。
其实他这话也就是瞎蒙,可谁想到,正说到那民警心坎儿上了。这哥们干了十几年警察,因为不懂官场的规矩,至今还是个基层民警,就说这次单位分宿舍吧,还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份儿呢。在老婆的提点下,决定去跟所长说说情,一狠心,花了三十多块买了一包中华,谁想还是假烟,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正文 第七章
“谁说不是呢,小伙子,你这么年青,不知道好好读书,你是不知道,生活是多么艰辛啊。社会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老老实实做人不好吗?”刚说到这儿,猛得瞧见张少宇抽完一根又拿了一根点上,慌得那民警赶忙抢回烟盒揣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这烟我都没舍得抽,你倒还抽上瘾了!”
张少宇嘿嘿笑了笑,伸过头去小声说道:“叔叔,现在像你这样两袖清风的人可太少了。你是真正的人民警察,一心为人民啊。就你这样的人,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个局级干部才对。唉,这社会啊,太黑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闭着双眼,不住的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真为别人鸣不平的似的。其实这小子就想蹭别人烟抽,这可是正宗中华,平时哥几个在一起的时候,最奢侈也就买包红塔山,抽中华,还是头一遭。所以,他是想方设法跟这警察饶圈子,好多抽几根,总不能让自己白来派出所蹲一趟吧。
“恩?你什么时候趴到办公桌上来的?”民警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你小子可是犯人,居然趴在老子办公桌上聊起家常来了!当下虎着脸把张少宇给赶了回去,让他马上交待犯案经过。
抽完最后一口,张少宇把烟头给弹了出去,爽快的说道:“成,我交待。叔叔,你作好笔录啊,可别有什么遗漏啊。”民警让他给弄得哭笑不得,这种犯人还是头一回碰上,还提醒起我来了。
“事情啊,是这样的。”张少宇略一思索,开始“坦白交待”了。“那女的是我一朋友,我们今天约在堤坝上见面,那菜刀其实是我带着防身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上说,不允许携带管制刀具,可没说不准带菜刀吧?后来,她要回家,我让她等一会儿,她偏不,还跟我闹脾气,扭头就走,我就追了上去,谁想,就被你给抓住了。”
民警仔细的作了笔录,抬起头等待着张少宇的下文,可等了半天,那小子居然不说话了。
“怎么?没了?”民警瞪大眼睛问道。
张少宇的眼睛瞪得更大:“是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啊。”
“啪!”民警使劲儿的合上了笔录本,他总算明白了,这小子根本就没想过要交待犯案经过,跟他这儿绕圈子呢!看来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不给他点厉害尝尝,是不会老实的。
张少宇脸都青了,他看到民警拿起了桌面上的警棍。慌得他连忙伸出双手拼命摇道:“哎哎,叔叔,您别激动,您听我说,哎哎哎,叔叔!叔叔!”
民警拿着警棍走到张少宇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冷笑道:“小子,你要是不老实交待,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少宇突然变了脸色,刚才还一脸的诚惶诚恐,这会儿已经波澜不惊,稳如泰山。这一招倒是把民警给唬住了,这小子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了,刚才还怕得要死,一副马上就要招供的样子,这会儿跟一大爷似的,冷冷的盯着他。
“我说,警察同志,别怪我没提醒您,公安部三令五申,严禁刑讯逼供,您要是动我一下,那可就是违法呀。或许你会说,这是大爷的地盘,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我告诉你,我外公脾气不好,又特别疼我,你要是把我怎么着了,他老人家可跟你们所长很熟啊,这个,嘿嘿……”张少宇这话只是想吓吓那民警,他可不想让人打成猪头,于是胡编瞎编了这一番话,虽然不一定管用,倒至少能拖延些时间,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可那民警民心里不这么想啊,瞧这小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儿,说不定真认识所长。要是这样的话,打了他在所长那儿可不好交待啊。再说这两天正有事儿求所长,不行,这事儿得弄清楚。想到这里,他扔下警棍,回头对外面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小刘,请所长来一趟。”
张少宇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心里“格登”一下,完了,本来以为所长指不定在哪儿腐败呢,怎么他偏偏就在所里啊。这下子慌言一揭穿,不得挨得更凶?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张少宇心里暗叹,赵静,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子跟你没完。要再碰上你,老子把你强奸一百遍啊一百遍!
“叔叔。求您个事儿,等会儿动手,请你别打脸。”张少宇低着头,小声叫道。
不到两分钟,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纪四十左右,头顶有些秃,略显富态的中年警察走了进来。张少宇暗叫完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候一轮暴风雨了,辣手摧花啊!
“老张,什么事儿?”所长进来之后,看了看脸色死灰的张少宇,向那民警问道。
民警赶忙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了所长,笑着叫道:“所长,您来了。有点事儿麻烦您。”
所长点了点头,指了指张少宇问道:“这小伙子犯了什么事儿?”
“哦,就是他,提着菜刀在大街上追砍女青年,幸好我及时制止,才没有酿成血案。我这儿正审讯他呢,可他说……”民警说到这里停住了,把头伸了过去,在所长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张少宇心里都提到嗓子眼了,所长大人啊,冤枉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所长听完话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张少宇走去,他每走一步,张少宇就觉得心里被揪了一把。所长来到张少宇面前,仔细打量起张少宇来。
张少宇把头低了下去,戴着手铐的双手有些颤抖。
“少宇?”所长试探着叫道。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晴天霹雳,劈得张少宇的头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奇迹?所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不成,他真认识我?可在我记忆里,没这么个人啊?
“你叫张少宇吧?”所长笑吟吟的问道。张少宇脑袋有些晕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是张少宇。”所长听到这句话,没有再问下去,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喂,老革命啊,是我啊,小陈,对,哎,您老最近身体还好吧?没别的事儿,就是少宇现在在派出所,您别着急,没什么大事儿,一点误会。好的,好的,我把他给您送回来。”
生平第一次坐警车,而且还是所长的专车,可张少宇心里没一点威风的感觉。不用说也知道,外公五几年就参加工作,最后在县委退了下来,现在县里的领导,除了外调来的,大多数都认识他,这所长搞不好当初还是外公手底下的小鬼。
从他刚才跟外公讲电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这下可好,真给外公长脸,所长亲自送他回去。完了啊,这次事情闹大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外公布满皱纹的脸因为生气而扭曲着,而外婆则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虽说这事儿是个误会,可外公会相信他么?还有,带着菜刀出门这事儿,给警察可以胡说,可对外公怎么说?
算了,算了,躲是躲不过了,回去结结实实挨一顿骂,明天收拾东西回校吧,免得外公看着生气。
最近我他妈是碰鬼还是怎么了?什么破事儿全往老子身上撞!跟女朋友分手,又遇上赵静这灾星,唉,我他妈看来得离开这伤心地了。
“少宇啊,怎么了?”一旁开车的陈所长见张少宇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张少宇猜得没错,早些年,张少宇的外公在县委工作的时候,这陈所长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多得老前辈的提携,一直感恩图报,今天一进去,他就认出张少宇来了。在老革命家里看过这小子照片呢。
张少宇低头不语,心情坏到了极点。
“小子,男人别怕犯错,改了就是了。回去跟你外公好好承认错误,别惹老人家生气,啊。”
正文 第八章
八零年代以后出生的年轻人,与上一代之间,总会存在着观念上的差异,大人们把这称之为“叛逆”,而年轻人们则认为这是“个性”,于是乎,漠视一切。
其实张少宇在派出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回家结结实实挨一顿批评,他也决定不会顶一句嘴,任凭外公怎么说,自己承认错误就是了。可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他想像中那样发展。
陈所长将他送到家里,外公与他叙了叙旧,两个人在客厅里高声的交谈着。张少宇一进屋就低着头站在一边,等候着发落。但奇怪的是,外公并没有说什么,任由他站在一旁。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陈所长起身告辞,张少宇很有礼貌的谢过了他,并送出了门外。
“暴风雨要来了。”张少宇在心里暗道。
外公又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过茶几上的摇控板打开了电视,看了起来,似乎没有看见旁边站着张少宇。他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偶尔还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外婆说几句电视剧的情节。张少宇心里开始有些难过了,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也比这样对他要好啊。
二十一岁,一米七五的小伙子笔直的杵在那儿,是不怎么好看。张少宇神色平静的看着外公,看来,这一次得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了。深深吸上一口气,张少宇准备开口了。就在这个时候,外公突然拿起了花几上的电话。
张少宇感觉到自己心里突然收缩了一下,紧张起来,外公要给谁打电话?
伸长脖子看着外公拨着号码,张少宇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那是爸爸的手机!接下来的这段话,后来张少宇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那天外公的一番话,可以说是我二十一岁以来,最让我伤心难过的,因为那段话,我几乎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好像是爸爸,外公先问了他们的身体和工作情况,最后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让张少宇立马打了个寒颤的话:“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向你们道歉,对不起,我没能管教好张少宇。”
可以想像,电话那头的父亲听到这句话,反应会是何等的激烈,他大声的吼着,质问儿子又犯了什么错,连站在五步之外的张少宇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怒吼声。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落空的感觉,像是突然坠入了万丈深渊,掉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水里,那股寒意,是从心里升上来的。
正当张少宇手足无措的时候,外公拿着电话递向他,一句话也没有讲。
张少宇双手接过,又赶快退后两步,接了起来。
“爸……”还没叫出来,电话那头的父亲已经开始咆哮了。
“混帐东西!老子在外面做牛做马供你上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真有出息啊,居然连派出所也进去了,在咱们张家,你还是头一号!丢人现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的混帐东西,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还要不要脸了?”
“爸,您听我解释……”张少宇感觉得到父亲的愤怒,他想解释一下。可父亲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仍旧愤怒的骂着,话是越来越难听。
一股怒火渐渐从心底升起,慢慢的向上爬,最终,冲上了头顶。作为父亲,你除了给我学费,生活费之外,还做过其他事儿么?我二十一岁了,在记忆里,只见过你三面!试问普天之下,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愤怒归愤怒,可张少宇还算理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再不对,也不能顶嘴。于是,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紧紧咬着牙忍住就快要爆发的怒火,轻声问道:“爸,我想跟妈妈通话,可以吗?”
可那头的父亲正在气头上,哪儿会搭理他,他仍旧无情的谩骂着,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恶毒字眼。张少宇起先还对自己说,没关系,爸爸没读过什么书,骂人难免有些精俗。可后来,父亲居然骂出了“你简直连畜生也不如”这句话。张少宇真的怒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头已经被气得有些发痛,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团什么东西,闷得难受。
“爸,骂够了吗?”张少宇突然提高音量问道。
电话那头的父亲也突然停了下来,他大概没有想到,儿子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两父子都突然沉默下来,可这沉默,只是爆发前的宁静,片刻之后,一句影响张少宇一生的话,从父亲口里讲了出来。
“好,你小子还成精了,行,你不是很能耐么?有能耐以后别靠老子,有本你……”
这一次,不等父亲说完,张少宇接口道:“没问题,就这样吧,爸妈保重。”说完,将电话重重扣了下去。那一刻,张少宇的心里满是愤怒和哀伤,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父亲?为什么他不听我解释?难道在他眼里,儿子天生就是个坏胚?
“少宇,你……”外婆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张少宇知道,那是外公不许她说话。虽然外婆总是护着他,可外婆却必须得听外公的。
张少宇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走进房间里抢收起东西来。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他受够了,与其在这里受人漠视的目光,还不如早些离开的好。东西并不多,也就是几件换洗衣服,装进行礼箱,提着就可以走。
可是,突然瞥见箱子中一样东西,张少宇愣了愣。那是一张相片,静静的躺在衣服上面。照片上的张少宇笑得那么灿烂,他的怀里,小鸟依人般靠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那是张莉。
拿起照片,张少宇爱惜的擦了又擦,照片上的张莉那么的文静,典雅,几天以前,她还是自己的女友,可现在……哎呀,张少宇啊张少宇,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什么破事儿全让你给碰上了。
自嘲的笑了笑,把照片放了回去,利索的提上箱子,张少宇往外走去。
外婆一见他提着箱子出来,脸色大变,连忙从沙发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拉住宝贝外孙的手,失声道:“少宇,你这是要干什么?”
“放开他,让他走。”外公冷冰冰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像是一把剑,狠狠的插在张少宇的心脏上。他笑了笑,强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对外婆说道:“外婆啊,孙儿要走了。您老人家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您一向身体不好,千万记得吃药,我会回来看您的。外婆,我……”
实在说不下去了,看着只齐到自己胸口,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的外婆浑浊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张少宇心如刀割一般。
“乖,少宇乖啊,不要跟你爸爸和外公呕气,他们也是为你好,咱不走啊,听话。”外婆老泪纵横,摸着自己最心疼的外孙的脸哄小孩子一般说道。
张少宇拉着外婆的手,拼命挤出一点笑容:“少宇知道,外婆,我走了。”说完,提起箱子,转身冷冷的对外公说了一句:“外公,保重。”语毕,毫不犹豫的向外面走去。身后,传来外婆带着哭腔和外公的争吵声,张少宇听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让他走,让他自生自灭!
哀莫大于心死,家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温情脉脉的所在,可张少宇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除了外婆,好像这个世上并没有在乎他的存在,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他死了,会不会有人替他难过。
正文 第九章
走在从小玩到大的街道上,张少宇第一次觉得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起来。那街边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摆着身姿,发出沙沙的声响,上午还毒辣的太阳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躲在哪儿去了,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大片乌云压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哦,要下雨了。”张少宇喃喃的念道。
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儿去,只能拖着行李箱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街上的行人们都匆匆的往家里赶,眼看就要下雨了,回家,才是唯一的去处。
可张少宇不能回去啊,他没有家了,他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再回去了。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张少宇笑了。对,是笑了,不是哭了。笑得那么的无奈,那么的凄凉。
一滴冰凉的雨水正好落在他的鼻尖上,张少宇伸出手去,轻轻抹掉。却无意间触在另一样东西,带着一点暖意,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最后流进嘴里,竟是那么的苦涩。张少宇有些慌乱,他告诉自己,我不能哭,急忙抹去眼泪,他加快了脚步。
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挂起了一道无边的水幕,大雨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从天上掉落,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耳边只有雨声,哦,对了,还有,心碎的声音。无意之中,他又走到的公园广场,几天以前,就是在这里,自己遇上赵静,没想到,因为她,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虽然没有走多远的路,可他已经感觉太累了,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瓢泼似的大雨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可他似乎根本没有感觉,把箱子往旁边一放,坐在了公园里的长椅上。往日热闹非凡的广场,这时除了几个慌乱收拾东西的小贩外,再没有其他人。
张少宇伸出双手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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