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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馆

_7 艾西恩 (当代)
  “喂喂,警官,等等,找你的钱。”
  萨姆兰回头不好意思的接过零钱,老板不无玩笑地说:“瞧您忙的,这可是头一回啊,怎么样,我们还等着在报纸头版头条看到您的照片呢。”
  耽误了这一会儿,正巧碰见米尔警官开车上班。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卡洛斯闯祸了。”米尔一见到萨姆兰就这样说着,弄得警官有些摸不着头脑。
  卡洛斯被局长从桌子上弄醒,来不及反应背部的酸痛就被带到办公室一顿臭骂。局长这么早来可是稀有的事,卡洛斯心里清楚是因为什么。
  “你难道没长脑子吗?”局长拍着桌子大叫着,“看看晨报,‘为一颗毫无根据的所谓炸弹,警官深夜搅扰医院’!看看,看看呀,你他妈做得好事!”
  卡洛斯低头不语。
  局长喷出一口烟,“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我叫你跟着萨姆兰是破连环杀手的案子,不是叫你跟一具落魄作家的尸体过意不去!”
  “小声些,局长,可能叫鲁夫探员听到的。”秘书在一边小心地提醒着。
  “我没叫你说话,闭嘴!不过是联邦调查局一个小小探员,我怕他干嘛?”不过,罗伯特局长的声音倒是真的小了下来,“卡洛斯!我们不能输给一个FBI,知道吗?那个小案子你们象征性忙忙也就算了,不是还有米尔吗?你倒好,瞧瞧你弄得满城风雨!你是不是嫌我在这儿坐着太轻松啦!”
  “局长,是我叫他这么做的。”萨姆兰推门走了进来。
  “啊?萨姆,你说什么?这是,你的意思?”局长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他做这种事。”
  “我发现两个案子有些奇妙的关连,故而才……”萨姆兰上楼的时候也只是大致听说了昨晚上的事儿。
  局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坐在椅子上重重吸了一口烟。
  “罗伯特,这里面可能藏着巨大的秘密,我怕线索被人破坏,才叫卡洛斯赶去医院。时间很晚了,也就没时间通知你。”
  “噢,算了算了,”局长咽下一口气,“不过你,卡洛斯!你得注意一点,回去写一个报告上来。”……
  “那么,凶手破坏了艾利先生的汽车是吗?”萨姆兰问。
  “是的,维修人员说那是十分明显的人为破坏,不过普通人一下子也看不出来。你要不要听听他的说法?”
  “不了,我要去找弗莱德,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对了,这是给你的咖啡和汉堡,你昨晚睡在这儿?”
  “噢,谢谢你,萨姆,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呵呵,没什么的。”老警官笑了,“你做得对,警察有时候就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
  萨姆兰拎着纸袋又来到技术分析室。
  弗莱德差不多一夜没睡,眼睛熬得布满血丝,他接过咖啡,一脸不满地说,“嘿,警官,别拿这玩意儿糊弄我,你欠我的是酒。”
  “好了,别抱怨了,我也不能上班时候给你买酒。”
  “嗯,算了,这也不错,我真的很饿了。那么,警官,你打算先听听什么?是鞋印还是强奸犯?”
  “鞋印吧。”
  “好的,”弗莱德大嚼了一口,然后单击一个软件,“看看,警官,这就是你找来的右脚鞋印,它本来是不完整的,不过,我这个专家把它复原了。嗯,看这里,它有一点奇怪不是吗?我的推断是,他踩到了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确实踩到了。看看,它的纹路有些断裂不是吗?请注意,警官,人走路的时候会有两个着力点,前脚掌和脚跟。当我们走路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往往都是这两个地方最清楚,噢,平足的人除外。你这个鞋印是前脚掌鞋印,可是在这印记的中央却缺少一块,其他地方完好无损,这是为什么呢?我考虑了两种可能,第一,这个人踩到了大概是圆形的什么东西,并且很有可能沾到了鞋上。还有一种可能是他的这个鞋印因为某种原因被破坏了,你说过,楼上的女人有时往下泼脏水,里面可能混有什么东西,但是,我计算不出什么样的物体经过重力加速度可能砸坏这个泥引,不过,要是她之前还泼了一次水,将这个泥引稀释也是有可能的。”
  “再看看这个鞋印,它应该出自某种休闲鞋。我从其他州一位同事那里调来了全国鞋底纹的统计,不过不包括最近两个月新出的鞋。依照我按一般制鞋规格的重建工作,你现在看到了这个鞋印,它足足有26.5码,按理说,这么大的鞋,它的拥有者身材也不会矮小。但是,没有脚根的印记,所以我无法判断这个人是否有意穿了一双大鞋。过一会儿我可以请一位警员和我一起调查这鞋到底是什么牌子,以及它可能在什么地方被出售,你得明白,这活儿我一个人累死也干不来。”
  “很好,很好。”老警官满意地点着头,他在进行思维上的链接。
  “我们再来看看你要的强奸犯,这东西花了我一夜的时间。咱们这里可比不上英国内政部(下注:英国内政部,每年统计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发生的犯罪案件。包括年犯罪人数,累计人数和增长比例。并且得到皇家文书局控制者的准许加以整编)。我的统计工作烦杂得要死。因为你要找的是个‘样貌年轻的人’!我起初没有把三十岁以上有前科的人加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把年龄上限修订到三十五岁。你知道这活儿麻烦在哪儿吗?我他妈必须从十数年前查起!你看看,这是1993年的一个犯人,他当时不到20岁,我这里最小的犯人居然只有15岁,所以,我从十五年前累计到现在!起始点在1989年,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15岁小崽子!到了1995年,我要查的就是15-28岁之间的人,在理论上一直加到今年。上帝保佑,我得到的结果是惊人的。符合你要求的多达9112人次!我想了想,删除了现在还在监狱在押的犯人和因为某种原因死亡的,居然还有6559人次,这他妈可是咱们这个城市订了罪的。接下去又去掉那些有一次以上前科的重复数字,得到的结果是1835人,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居住的、官员们经常自吹自擂的城市里还有1835名自由的强奸犯,这里不包括因为证据不足、被害人撤诉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家伙,呵呵,上帝保佑我的老婆和女儿居然一次也没有碰到。怎么样警官,你那意思是一个一个得找他们问问?”
  “不,不,我不会这么干。”警官也被这一事实惊呆了,这么巨大的数字实在也超乎他的预期,他想起玛莎说那个人比自己高一些。玛莎的身高是5尺6寸,按照玛莎的说法,这个男人至少有5尺8寸。
  “好的,弗莱德,把那些身高不足5尺8寸的人也删掉吧,上限定位6尺4寸。另外把现在年龄超过三十的也去掉,看看还剩多少人?”
  “嗯,”弗莱德熟练地敲击键盘,不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还有843,这么多也不可能查的。”
  “噢,谢谢,我不是要挨个儿查。”
  “警官,提醒你,这里面可还有我们统计不到的。据我估计,总共可能会有1500无前科的犯罪人潜藏在人群中,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是谁!”
  “性犯罪是使人上瘾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鲁夫探员,你来得好早啊。”
  “嗯,我看到报纸就早早过来了,”今天的探员看起来挺友好,其实他也可能是个不错的人,只是职业造成了他的矜持,弗莱德这么想。
  “包括鸡奸、强奸、乱伦猥亵儿童等等在内的全部性犯罪,在2002年这一年里,英伦半岛就发生了32529起。在里面只有15210起是对女性或是男性的猥亵侵害行为,也就是说,剩下的一大半全都是情节严重的性犯罪。你们这里得到的数字,相比这下还是比较好的呢。”
  “真的会叫人上瘾吗?”
  “是的,我的一位同行把强奸进行了系统的分类(下注:美国犯罪心理学家罗纳德·布莱克本在其1993年著成的《犯罪行为心理学》一书中提及了这一分类,即科恩、西格霍恩和卡尔马斯提出的四项分类观点。他们把强奸中的性动机和攻击动机联系在一起进行分类,这里借用。当然,对于强奸的分类不是一种,根据识别同质亚群体的尝试集中于动机的变化,格罗斯也对强奸进行过分类,还有一些社会学家也有不同的观点)。‘替代攻击型强奸’(Displaced aggression rape),强奸犯对妇女是抱有敌意的,这时候,性兴奋是很小的;‘补偿型强奸’(Compensatory rape)中,攻击是很少的,由于性无能感而寻求性满足;‘性-攻击结合型强奸犯’(Sex-aggression diffusion rape)中,攻击具有色情意义,导致性施虐狂(下注:中国对于性虐待最早的译称是‘虐恋’,由中国著名翻译家潘光旦先生于翻译霭理士的著名著作《性心理学》一书时首次提出);最后是‘冲动型强奸’(Impulsive rape)犯罪人有很少的攻击或性意图,强奸是一种机会性行为,常常出现在一些其他的掠夺性犯罪的过程中。第二种类型的数目是很少的,而且经过了一次的法律惩罚之后,足以令犯罪人记上很久;至于第四种,完全是一种伴生行为,也不是总能反复的。另外的两种就不一样了,不论是攻击欲还是性欲,一旦满足,犯罪人就会深深沉迷于其中。就像小偷很难通过管教而改变积习一样。”
  “另外还有一种分类,我想对你们是有所帮助的,在为数众多的强奸犯罪中,有一种占了相当的比例,即是上司对下属的强奸,这有可能是性骚扰的升级表现,可以从你们调查的人中排除。好啦,我也是偶尔路过这里,听说了你们要查的案子才顺嘴说说的,告辞了,你们继续忙吧。”鲁夫探员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他的分析确实是有帮助的,经过一番筛选,最后剩下625人。
  “弗莱德,你现在累吗……我是说,还有没有精力残余?”
  “得了,警官,有话直说。”
  “我想在请你帮个忙,把这里625人的头像做成一个浏览器,在下面注上号码,我想请人来看看。”
  “好吧,好吧,好人做到底!不过,这得再花上半天时间的!”……
  麦瓦老板打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电话,还是拨给那个神秘人;“听我说,夥计,我可绝对不是不想给你钱,你要非想现在得到的话,我这就给你送到老地方……我希望你能帮我再查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奇怪……是的,这非要借助你的化装能力不可了,你不会叫我失望的,对吧?啊,还有,夥计,你还要帮我查查那个老警察到底在干些什么……至于钱的事情,你开价好了……恩,好的,2500美元,好的,我们就说定了,你可不能再往上加了,弄不好这是蚀老本的……”
  麦瓦无心打扫咖啡馆,也懒得理会平时总是反复擦拭的杯子。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似乎考虑清楚了某些事,尽管还有些地方想不通。通知警察这想法,也曾经在他脑子里闪现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排除了……
  这时候,卡洛斯警官专心致志地写着报告,还好有米尔帮忙,要不,这也是一件难办的差事。
  第十六章 追迹者
  为了避免尴尬,卡洛斯留在局里协助弗莱德的工作,萨姆兰一个人开车前往肯德尔慈善医院。
  主要负责护理房东姐姐依莉萨太太的费尔玛小姐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据她的回忆,3月20日凌晨3点左右,她正在休息室看小说,猛地听到墙上的报警灯响了起来,她连忙赶向依莉萨的单独病房,“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警官,医生说她正在慢慢康复,我见她的气色也不错。但是,当那天我进屋的时候,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依莉萨太太满头大汗,面色青灰,双手不停地在床边抓挠着——后来洗单子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单子都被抓破了。”
  “那样子就像……”
  “对,警官,就像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惊吓。她努力地用手抓着,应该是要摸到床头的报警灯。”
  “可是,为什么她按了报警铃之后,还没有从惊吓中解脱出来呢?”
  “警官,我是听到报警后才赶过来的啊!”
  “护士小姐,你好像说过,在你从休息室赶来的路上,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是的,一个男的,说实在的我有些纳闷,他戴着大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而且我当时也没心思去注意这个。”
  “那么,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探望病人的家属多吗?”
  “按理说不多的,不过……警官,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我们这家医院叫做慈善医院,各项收费都比市里其他医院低了不少。来就诊的大多是上了岁数的人,您知道,他们中不少缺人照顾,也付不起高昂的治疗费用,因此才来我们这家医院……我的意思是说,警官,这家医院的医疗条件和管理制度都不是太……嗯,是这样的。拿依莉萨太太来说,如果不是好心的安东尼先生慷慨解囊,我想她可能连这个医院都住不起的……不过,您也别想得太糟,这里好歹也是一家市级综合医院,所以,对病人不负责任的事情好像不会发生……嗯,你说的是银行里面装的监视系统吗……是吗?别的医院都有啊,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听说过,那一定要花不少钱吧……好的,警官,但愿对你们破案有所帮助。”
  告别了费尔玛护士,萨姆兰再次找到依莉萨太太的主治医生。这个黑人医生带着颇不耐烦地态度看着警官:“您怎么又来了?昨天那个小孩儿(卡洛斯)我记得就是您的同事吧……什么,你打算要我说多少次,依莉萨女士的死因是呼吸功能丧失,我们已经全力抢救过了……死者脸上的异常,呵呵,警官,对案件你可能是行家,不过在医学上就不行了,因为窒息造成的死亡原本就很痛苦,死者可能有的面部抽搐也绝对是正常现象!”
  和费尔玛护士的说辞相反,看大门的保安信誓旦旦地说这家医院的保安措施是严格而有序的。没有人会在家属探望时间结束后可能停留在重病房。同时,他说自己在那天夜里瞪大眼睛看着大门,也就决不可能有什么人走进来,至于那个什么穿大衣戴帽子的男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警官无意与他纠缠,也知道来人根本不必走大门,这里低矮的围墙和栅栏门基本上形同虚设。
  在得知尸体尚未下葬的时候,萨姆兰最想做的就是来一次尸检,当然这一行为必须得到死者家属的同意。警官决定先不回警局,绕道去找安东尼先生。
  警官九点四十离开医院,半小时后到了安东尼先生的住处。
  接下来的事情弄得警官十分头大,安东尼先生表示,如果警方觉得有这个必要,他同意进行尸检。但是,由于依莉萨太太在其他州有子女,这件事也必须征求他们的同意才是。然而,这一对在母亲住院期间一个大子儿都没花过的儿女坚决不同意尸体解剖,并要求警官作出合理解释。
  警官硬着头皮在电话中费尽口舌,他们就是不同意,理由是必须保持母亲身体的完整性,并且警告萨姆兰他们不日即将到达波特兰参加母亲的葬礼,如果那个时候发现警方对尸体的破坏行为,将提出诉讼。
  警官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继续劝说。最终的结果是,对方勉强同意,警察可以带法医来看看,但是决不许伤害尸体一根毫毛。
  警官十点多离开安东尼家,因为心里有事,他并没有注意到从离开警局时就一直跟着他的那辆出租车,它正停在离警官车不远的地方。车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萨姆兰,看着他上车,并驾车远去。他为了跟踪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为了这个,还有身上这身衣服,他也应该再多得一些钱。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自己觉得十分把握了,才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阳光撒在他崭新的警服和警徽上面,他走向安东尼的家。
  ※※※
  “警官,萨姆兰警官!”警局接待处的办事员叫着萨姆兰,“过来这里。”
  “噢,珍妮,你今天可真漂亮。你看,我忙着案子,没有注意到你。”
  “嘿,警官,我可不是为了向你炫耀这身穿了多少年的制服。喏,警官,你的笔!”珍妮递给萨姆兰一只金笔,萨姆兰有些茫然地看着。
  “噢?你送我的?很好看,谢谢你。不过,为什么要送我?”
  “咦?”珍妮不相信的看着警官,“别逗我了,这是你的笔啊。”
  “我的?我没有这样的笔!”这回换是萨姆兰吃惊了。
  “可那位先生说……是这样的,早上来了一位先生,他拿着这只笔,问你的办公室在哪儿。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在路上看到这只笔,正巧你在前面走,他喊了你两声,发现你没听到,直接进警局了。他说这应该是你掉落的,就送来了。不过他不知道你在几楼办公,才拜托我转交。”
  “什么样的人?”
  “很和气,人长得也很帅气,嗯,别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我说我可以帮他转交给你,他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
  “可这确实不是我的笔。他有没有留下姓名?”
  “没有。”
  “噢,那先搁在你这里吧。”
  “那可不行,警官,人家是给你的,放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你就先拿回去吧,能用不能用的留着也好。”
  “好吧,谢谢你,珍妮,我上楼去了,”萨姆兰走到楼梯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转了回来,“珍妮,那位先生认识我?”
  “啊?”
  “不然他就算看到我掉了笔,也不会知道该给我送到警局来啊!”
  “噢,你说这个呀。那位先生说了,你可是这个城市的大英雄啊。他看到你的时候,还不敢认呢,不过他问了边上的小卖店,就确认了啊。那位先生很有意思的,他说要是别人的就不还了,是你的可不行。”
  萨姆兰点点头,一边看着笔一边上楼了。这只笔不算名牌,不过,至少是支金笔,也要值几十美元吧。
  萨姆兰推开办公室就看见爆破组的瓦里森正在和卡洛斯说着什么。看到老警官进门,瓦里森说:“噢,萨姆,回来得正好,我上午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个,你看看。”
  萨姆兰把笔揣进口袋,接过那个小猫样的东西,“这是个闹钟啊。”
  “曾经是个闹钟,不过被人改造过了。这就是卡洛斯昨天在修理厂发现的,起初我也没当回事。不过,再看看就发现这家伙的改造技术相当不错。对于制造一颗炸弹而言,想把它弄得巨大并不困难,那些低等土制炸药往往就很巨型。但是在这种巴掌大的玩意儿上面做文章,就需要精密的技巧了。当然,现在这东西还只是一个引爆装置,称不上真正的炸弹,不过,照这个家伙具备的机械知识来看,他想完成一枚杀伤力巨大的炸弹也不困难。我想卡洛斯昨天的举动是正确的。”
  瓦里森又说起一些专业知识,包括炸弹的基本制法,特别是液体炸弹的威力如何如何之类的。两位警官一知半解地听着。
  “弗莱德的浏览器是不是做完了。”等瓦里森走后,萨姆兰问道。
  “不,我想还没有,”卡洛斯答道,“他找了两名警员帮忙,倒是把我解放出来了。另外,他对鞋印的追踪结果出来了,给你开列了一个名单,本市一共有31家商场和估计超过50家的小商店可能销售过这种鞋。”
  “噢,太多了。”
  “我想也是,你那边怎么样?”
  “依莉萨女士生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不过还没证实,但可能是导致她病情急转直下的主要原因。我想进行尸检,可家属不同意。”
  “安东尼先生?”
  “不,不,如果是他就好办了。是依莉萨的儿女坚决不肯。我们也没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她的死因是他杀。”
  “那不就是没戏了。”
  “不,倒也没有那么惨,家属同意法医去看看。”
  “看看?!”
  “对,看看!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不过看看也好,只是不知道琼斯对此什么态度……”
  T.D.琼斯医学博士果然火冒三丈,“看看?!要是尸体都是用看的,那还用解剖干什么!这是谁说的混帐话?”
  “息怒,老夥计,看看总比什么都看不到还要好些吧。”
  “呸,鬼才信。光凭肉眼看看尸体的外表要是有一个人能准确判断出死因和死亡时间,我就再也不干这行了!”
  琼斯博士生气归生气,还是跟着萨姆兰走了,卡洛斯留在局里继续分析艾利先生的文稿,弗莱德则继续热火朝天地编制浏览器……
  仅只一眼,琼斯就断定死者脸上过度的抽搐决不只是由于窒息,这一点,也叫他先前的“看看有什么用”的说法有些难于自圆其说了。
  萨姆兰又找来了费尔玛小姐,她说死者在这样的状态下,又苦苦撑了一段时间,才于3月21日凌晨4时去世。有一句话,琼斯没有当面骂出来:那不是她在苦苦支撑,而是你们拿了钱,用那些仪器苦苦撑着!
  琼斯的尸体进行全面的触摸检查,因为死者已被存放了至少一天,这些结果不可能太准确。琼斯坚信这可怜老女人在死前一定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他无法想象是什么会把一个人吓成这样。
  琼斯咒骂着医生的不负责任,同样的,那位黑人医生也听说来了一个法医,而用更加恶毒的词语漫骂着……
  离医院不远的地方,那个跟踪者已经离开了安东尼先生家,向着下一个目标出发了……
  第十七章 幸福的安妮
  在沃勒心理诊所里,助理安妮小姐的绝大部分时间是自由支配的。她的全部工作就是,接听电话,帮助医生预约时间、打扫一下卫生,和偶尔才会有的打字工作。
  作为雇主和男人,沃勒医生很心疼这位唯一的女雇员。整个二楼的卫生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打扫,除了出诊的时候。多数的表格和资料也都是自己打好或是拿回家里,只有实在忙不过来了,才转交安妮小姐。然而他付给安妮的薪水,却比其他从事类似工作的人要多得多。
  在这之前,赛斯·沃勒也曾雇过一位女助理,因为她对他手套下的左臂过于感兴趣,他把她辞退了。但是,必须有人来做这份工作,于是,医生在报纸和互联网上公开招聘。他差不多是一眼就看上安妮的。那一天,她穿着米黄色的运动上衣,下面衬一条浅蓝牛仔裤,透出青春的气息。她淡黄的头发撒在肩上,浅浅地微笑着。对,就是她,很好的女孩子。
  安妮小姐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她从不多问什么,所有的意见也只是出于对医生太晚还要出诊的默默担心。他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份多于工作的感情,他也很喜欢她,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表露自己的感情。
  安妮做得很出色,她对这个工作十分满意,也喜欢呆在沃勒医生身边。她温和的、耐心的询问,打消了许多犹豫不决的来访者的怀疑,他们多次在医生面前夸奖她。这令他也深深感到欣慰。曾经有一位超过六十岁的老华侨,居然正式建议医生娶安妮小姐为妻。在医生不知如何答复的时候,这位老先生仿佛悉穿了一切似的,提出要为安妮做媒。这使得沃勒不能再保持暧昧的态度了,他婉言拒绝老先生的好意,并希望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安妮。是的,他不想伤害她,也不能伤害她。
  除了上面这一点美中不足之外,安妮小姐幸福地生活着。她不是一个有太多要求的女孩子,也因此比很多人更能看到生活中原本无处不在的快乐。安妮在闲着的时候会看看小说,或者打开电视。不过她一般是不看电视的,怕声音太大打搅楼上工作的医生。啊,对了,还有马克,它经常会来串门,靠在她的脚边“呼呼”地伸着舌头。
  安妮不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恐怖小说更是不感兴趣。她喜欢爱情故事,最爱看的电影是《西雅图夜未眠》,看过好多遍,仍能感动的留下眼泪。
  在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最开放的国家里,安妮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还在两年前上大学的时候,她看见同宿的女生在看一本名叫《O的故事》的书(下注:此书是世界上著名的描写性虐待的著作之一,被多数人当作色情文学。一部分学者出于对虐恋亚文化的研究提出了关于这本著作的观点。)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对方答是一本爱情小说。安妮拿起来看了半天,却觉得不伦不类。但是,也就在那个时候,朦朦胧胧对爱情的渴望和性的冲动渐渐弥散开了。
  安妮是心理学学士毕业,不过让人怀疑她究竟是怎么通过那些严格的解剖学和生理学考试的,令人惊讶的是,她各门学科的成绩都在良以上。
  一般来说,心理学是一门残酷的学科,特别是对那些虔诚的基督教信徒而言。曾有那么一种趣谈,在自然科学界的三大发现,是对人类神性的巨大侮蔑:第一,医学解剖证实,男人的肋骨数目和女人一样多,上帝从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做成了夏娃的说法不再成立,这一说法令教徒们深深恐慌,他们忙不迭地改造神造女人的方法;接下来一个叫达尔文的混蛋提出了进化论,他说作为神的复制品的人类其实不是出自上帝之手,而是由低贱的猴子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一点点进化来的,这就更恐怖了,连神造的男人也无法幸免;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奥地利一个名叫弗洛伊德的疯子(他居然还治疗别的疯子)说人类有着极其阴暗的一面,叫做本我,在这一点上,人和其他所有的哺乳动物甚至和虫豸是一样的,这观点一下子完成了对神学的究极污蔑。不过安妮对此毫不在意,在众多的课程中,她最喜欢的是“心理咨询与治疗”。但也不是里面的全部,精神分析太残酷,行为主义过于机械,她最喜欢的是马斯洛提出,罗杰斯实践的人本主义疗法。她希望,有那么一天,她也能用这个方法解除来访者的痛苦。
  毕业以后,安妮的一些同学继续往下学习,一些同学到了医疗机构,还有一少部分和安妮一样,成为诊所的助理。不论是出于学习的态度,还是获得一定收入的务实原则,安妮觉得都挺好。有趣的是,她现在的收入是全班最高的,这另以前的同学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世界本来就是这么千奇百怪的。
  3月22日上午十点半,安妮像平时一样看着小说。她注意到外面天阴得很厉害,就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垫子铺到了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么一折腾,她的心思全不在书上了。她想起了昨天,觉得有点儿遗憾。她又想到自己还不是很了解医生,为什么一看到他就会那么开心呢?她不知道他在哪儿出生,不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不知道他的好朋友都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他在这里工作,他在这里居住,然后,然后,他还是独身……他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就是专心地对待自己的工作。唉,他的手怎么了,那一定有伤,肯定很吓人的,但是,那也没什么,我会帮他换好药的,我不在意那里有什么……她想得出了神,都没注意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Hi,安妮小姐,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沃勒太太了。”莉莉西雅亲密地抱住安妮。
  “哎呀,是莉莉西雅,瞧瞧我,都没注意你们进来,你又变漂亮了。”
  “哈哈,是吗?是不是想医生太专心了。来,我介绍一下,她是我的朋友玛莎,这位是沃勒医生的助理安妮小姐。”
  安妮看着玛莎,好一位美人啊。
  她把两个人让进接待室。
  “谢谢你,安妮小姐,你很漂亮。”玛莎接过倒好的水。
  “啊,我,我哪儿有……”安妮红了脸,像一抹酒晕,迅速扩散开来,“啊,很久不见,莉莉西雅小姐,你这次是来找医生的吧,你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恩,多亏了医生和你啊。我已经没事儿了,这次我带我的朋友来看看医生,不知道现在他有没有空。”
  “啊,医生现在正在忙呢,你们还要等上半小时,可以吗?”
  “咦?我记得医生不是这个时间休息的吗?”
  “恩,今天病人不多,上面的这位先生有一点儿事要处理,反正没有病人,预约的时间就推迟了一会儿。
  “噢,是这样啊。哈哈,不过也没关系,咦?好漂亮的狗狗啊。”
  马克是个招人喜欢的家伙,它高兴地跳到安妮的身上,安妮抱着马克,莉莉西雅在一边摸摸,马克舔舔她的手。
  “是你新养的吗?好可爱啊。”
  “不是啊,是住在附近的老先生家的,它很喜欢这里,医生每天中午都喂它呢。对了,莉莉西雅,这位玛莎女士怎么了?”
  “啊,她呀,老是做恶梦……”
  瑞文先生是一位商人,现年44岁,因为对女人有选择性阳痿,在三个月前找到沃勒医生。他的这种症状来自于他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环境,尽管对于与妓女和那些社会经济文化背景落后的妇女,他是具有性交能力的。他还怕成为一个同性恋者,并且对工作中的人际关系问题也感到恐惧。他还是个酗酒者,这于焦虑有关,这种焦虑与他同妇女的性行为有关。
  在分析的前期,沃勒医生使用了催眠疗法,了解到了事实背后的原因:瑞文先生的父亲是一个极端的性虐待狂,定期地鞭打他自己的孩子。母亲是个忧郁症患者,长期的发牢骚却又是个柔顺的人。瑞文先生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保护孩子们所作出的无效的努力。作为父亲的攻击目标,和母亲悲惨的同情者,他体验到了自身。
  沃勒医生作出的诊断评估显示出他带有一种严重的偏执人格、边缘障碍人格以及一种强烈压制的同性恋冲动。于是,医生继续采用精神分析疗法,每周会面三次。起初时候,来访者总是一种医生看来很不友善的含糊方式评论了几次,并且提到了一个误会。对此,医生花了很大气力成功使他相信,只有通过两个人的共同努力,治疗才会向着好的方向走去。渐渐的,治疗开始出现效果了,瑞文先生的态度明显地转好了。他正在向医生报告,上一周,他曾成功地和一个在舞会上认识的寡妇亲热了三次。
  “祝贺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呵呵,夥计,你做到了,不是吗?通过你和我的不懈努力,我们终于做到了。这就是我一开始反对给你开药的原因,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问题,并不等同于精神病,更不是人们嘴里说的疯子,通过适当的方法,我们会逐渐改变自己的。瑞文先生,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沃勒笑着摊开双手。
  “太棒了,真的太棒了,你知道,医生,我有十年没有和正经女人做过爱了。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知道,嗯,我以为我这后半辈子算是完了。现在我的工作危机好像也不见了,前天有一个家伙说他喜欢和我一起工作呢。”
  “很好,瑞文先生,真的很棒。你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当我对你表示理解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爱上我了。其实,你只是感激我站在你的立场上而不是与你对抗,是吗?”
  “噢,上帝,医生,快别提这个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您知道吗?我那时把您看成是与我父亲真正相反的人,您成了渴望中的、理想中的、温暖的、给予的、父亲意想的化身。我慢慢才发现对您的感情不是爱,呵呵,医生,我不知道这么表达是不是准确。而且,您比我要小,我真的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到的。对于您,我的看法是,你慢慢接受了这种感情,不是吗?在您真正理解了一个父亲的形象时,您就知道,对那些给您关怀的男性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您所担心的其实是不必要的。”
  “是的,医生,您是对的。噢,医生,我要告诉您,我打算再婚了。”
  “嗯!这可真是个惊人的好消息,和谁?那个寡妇?”
  “不,不是,请您参加婚礼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不是?”
  “呵呵,医生,有些事情您可能不是那么理解。嗯,我只是那寡妇的一个男朋友,她还有其他不少的年轻玩伴,怎么说呢,我是她最秘密的一个。因为,和我这把年纪、相貌又算不上优雅的人一起出入那些场所是会叫人难堪的啊。不过,她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这个,成熟的男人总是充满了技巧啊,她显然很喜欢这个,不过我在那之前一直都是和妓女……”
  寡妇(好像面具杀手的被害人有一个就是寡妇)……成熟男人(杀手?!)……技巧……秘密……?!
  “医生,沃勒医生。您在听我说话吗?”
  “噢,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儿走神了,”沃勒医生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真的很抱歉,您请继续说。”
  “啊,医生,不必抱歉,您一定是太累了,我想我也不该再打扰了。那么,医生,我可不可以先告辞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不过,既然您差不多恢复了,我们的咨询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了。您可以回家快乐的生活了,从今天算起,过一个月,如果您愿意,就再来一次,要是那个时候您觉得很有什么反复的话。不过,您那次可以不用付费。”
  “谢谢,医生,我记住了。我该怎么感谢您呢?”
  “不必的,先生,你回复正常就是很大的感谢了。”
  沃勒送瑞文先生下了楼,出大门的时候,瑞文执意留下一个月的费用,医生也就没有再劝阻。出门的时候,两人友好地握了手。当然,医生伸出的是右手,他不希望带给任何人不快的感受。
  “好久不见啊,莉莉西雅小姐,你还好吗?”医生回到接待室,热情地打着招呼。
  “亲爱的赛斯!”莉莉西雅小姐给了沃勒一个拥抱,“托你的福,我交了新的男朋友。玛莎,跟安妮小姐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跟医生谈谈。”
  莉莉西雅上了楼,不无感慨地说,“上帝,这里还是老样子,半年了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要是这里叫你想起不快,我们可以到别的房间。”
  “不不,医生,这里就很好!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战胜那个和虫子做爱的混蛋了。”
  “呵呵,你这么说真残酷。”
  “本来就是,一想起那个家伙和我亲热之前非要踩死一两只肉虫子,我就恶心。而且每天至少来上一回!(这又是一个真实的案例)”
  “不过,你也不用感谢我,我并没能帮上多少忙。”
  “哼,一想到那个混蛋和我分手就叫人痛快,你虽然没治好他,可是,倒叫我下决心离开他了啊。”
  “这就是我不很理解的地方,我几乎没做过这样的反面动员呀。”
  “那是你的个人魅力啊,我本来就是要追你的,不过,一想到安妮,还是算了吧,你跟她才真是一对呢。”
  “呵呵,你又提起这个了。好了,告诉我,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我的那个女朋友啊,”莉莉西雅一下子严肃了很多,“你看见她的脸色了吗?”
  “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被什么吓到了吗?”
  “是的,她昨晚一直在做恶梦,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医生,你不会觉得我下面的话是在开玩笑吧?”
  “啊?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哦,对了,我可不是在跟你逗着玩儿,她说她自己杀了人,用一把手枪杀死了一个男人。我觉得她是在胡说的,但是她好像坚信不移。更可怕的是,她的老公昨天被人杀死了,她好像受了很大刺激,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她是不会杀人的,医生,请你给她看看。喂,医生,医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刹那,沃勒医生的瞳孔放大了……
  第十八章 齿轮已经开启
  赛斯·沃勒是一名心理医生,并不是警察,也不是慈善家。对玛莎女士的首次咨询是极为小心的,他不想操之过急,也不想拿出什么样子的安慰来——一如他平常——耐心地倾听,小心地使用沉默技术。
  他清楚,一个人对他的朋友大力推荐,很多时候并非好事,特别是在特殊情况下,更会增加人们的怀疑。玛莎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简单的开场白仍不能使医生判断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有一种可怕的情境伴随了未婚夫的神秘死亡,在这个年轻女人心里笼上了巨大的阴影。玛莎女士目前的状况是除了自己可以信任的人以外(莉莉西雅和安东尼先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医生很谨慎地选择适当的回答。
  沃勒医生绝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他很想赶快弄清楚玛莎女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不过,他不是警察,对罪行毫无兴趣,他对她深表同情,却又不能把这种感情带进咨询中来。
  沉默算不上高级的资讯技术,可是在很多时候都能派得上用场,就相当于一种等待,等待来访者进一步吐露心声。不过,沉默是要有时间限制的,无节制的等待下去会让来访者觉得医生是个白痴,同时也会增加双方的压力。
  这次的沉默是有效力的,沃勒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想说什么却又难于启齿,他打算给她一点鼓励。正巧玛莎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电话是卡洛斯警官打来的,赛斯不愿意偷听谈话内容,就出去回避。
  楼下的莉莉西雅赶紧过来询问,医生没有和她说得太多。他想使用催眠,不过,现在这时候还不妥当;他首先得叫她相信他是可靠的,以至她以后还会来咨询。
  医生想到了玛莎女士的另一个难处,她在那个雨夜正是在自己的诊所下面避雨,才碰到那个迪亚特的。人有一种类似爱屋及乌的反面感情。对于这个她的厄运的起始点,她一定克服了相当大的阻力,才会同意跟莉莉西雅来这里的。他有了和她深深的共情,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叫他想起了过去……
  医生没有跟玛莎和莉莉西雅透露萨姆兰警官曾经找过自己,并要求他帮忙分析。他不能给她一个警察同伴的印象。他整个咨询过程都在围绕着这样一个主题,即玛莎是否应该继续咨询。玛莎对此是持反对意见的,她坚持自己没有病,她只是很难受,很害怕。
  这是一种自我防卫机制,他想,随后他就开玩笑说,她该坐在他的对面(玛莎一开始选择坐在医生右手的沙发上)。她惊讶地问为什么。他说他的来访者都不选择坐在医生的对面,可她是个正常的姑娘,不是吗?玛莎就真的坐到了对面。
  来访者是一个微妙的称谓,这原本是人本主义疗法对有心理问题人们的称呼,却被赛斯·沃勒用在了需要树立医生权威形象的精神分析疗法中来。沃勒医生有自己的考虑,这个世界人与人的关系原本就在拉远,他不想进一步造成医患之间的差别。一切有利于工作的事情,他都喜欢。
  在咨询的最后阶段,玛莎终于开始叙述她的两个恶梦(玛莎后半夜还做了一个恶梦,不像前一个那么恐怖,只是很莫名其妙,她也没有被惊醒)。医生用心地听着,记着。
  沃勒医生面对的一个难题是,他既不能赞同玛莎关于自己没有问题的说法,又不能轻易表示自己知道她遇到了困境。她没有说,所以,他也不能说,没有人能根据手头有的那么一点点信息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不能暴露他和警察的某种联系。这让医生感到棘手。
  在咨询结束的时候,他这样说,“玛莎女士,我不敢确定你的问题是什么。我想说的是,这里就好像你的一个避难所,一旦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来找我。这儿是随着你的意愿自由出入的,没有任何人会强迫你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你可以来玩儿,哪怕只是看看安妮和马克都没有关系。你甚至可以要求和莉莉西雅还有我坐下来随便谈点儿什么。你的梦,我看到了无助和愤怒,我希望你不会被那些东西所左右,我同样知道,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不确定那是什么,直到你觉得有必要说。那么,玛莎女士,祝你好运。”沃勒的眼睛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令玛莎深为感动。
  卡洛斯警官的车子一直等在门外。当萨姆兰听说玛莎在沃勒心理诊所咨询的时候,他就不打算现身了,同时因为和沃勒心理诊所的又一次因缘际会而感到惊讶。
  因为已是中午,卡洛斯开车带着两位小姐到附近的高档餐厅用了午餐。费用是卡洛斯和萨姆兰自己掏的腰包,局里的经费为了这个案子花掉了太多,他们也不想增加上面的负担。
  席间,莉莉西雅很想展开一个轻松的话题,不过只开了一个头。玛莎沉默不语,这让另外两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谈得太热烈。侍者对两位漂亮女伴的恭维不讨好地迎来卡洛斯恶狠狠的一眼,但他还是礼貌地付了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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