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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馆

_4 艾西恩 (当代)
  “被面具杀了的第一个人听说不是很富有的吗?哈哈,还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比较好。你说是不是啊,警官。”麦瓦别有深意地笑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找你吗?”萨姆兰警官无意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昨天来你这儿的那个女人,自首说他杀了一个人,但不是她的未婚夫。”
  警官出去的时候,麦瓦还愣在那里,有些事真不是他能想明白的……
  房东和玛莎女士的家,是出了列文大街的下一个街区,一座二层的小楼。
  安东尼先生丧偶多年,儿女都住在其他州,他就以很低廉的价格把整个二楼租出去了。这样低价的出租房屋,对于艾利和玛莎这一对准备攒钱买房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他们很快就把二楼收拾成自己甜蜜的小窝。
  他们是安静的一对,这一点,令安东尼先生也颇为满意。生活一直很平静。
  直到昨天。
  安东尼先生为两位警官沏好水,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候问话。他六十多岁,花白头发,面目慈祥。
  这时候,莉莉西雅陪着玛莎女士散心去了。
  “抱歉,安东尼先生,在这个时候还要打扰你。对于令姐的不幸去世,我深表遗憾。”萨姆兰呷了一口水,表情沉重地说。
  “我还好,谢谢您的关心,警官先生。”
  “您能否告诉我,令姐是什么时候住进医院的。”
  “这个,是六天前,3月15号。”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吗?”
  “不,她比我只长一岁,身体比我还要好些。”
  “那么……”
  “发生了一起抢劫,她被歹徒扎伤了。”
  “抢劫?”两位警官面面相觑。
  “是的,抢劫。你们是侦探,可能没有机会处理这样的小案子。我的姐姐,在购物回家的路上被一个蒙面人袭击,抢走了身上的东西,还被刺伤了肺部,被路人送进了医院。”
  “安东尼先生,伤害令姐的凶手抓到了吗?”
  “不,没有,警官先生,还没有。因为没有目击者。”
  “没有人看到?”
  “是的,案子被搁在那里。前天夜里,她情况急转直下,院方是昨天上午九点左右通知我的。我就出门去看她,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所以,留下了字条。没想到,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艾利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啊。”房东先生很伤感。
  “你到了那家医院后就一直呆在那里?”
  “是的,我一直呆在肯德尔慈善医院。起先依莉萨姐姐住在市立综合医院,后来转院了。因为这里的收费相对合理些。今天凌晨四点,她过世了。我原本打算立刻回来的。但是院方担心我路上的安全,替我准备了一间休息室,我在那里呆到上午九点半。”
  “对不起,安东尼先生,叫您提起了难过的事。”萨姆兰安抚道。
  “生死有命啊,谢谢您,警官,请继续问别的问题吧。”
  “好的,那么,安东尼先生,你回来的时候,是否发现家里有什么异样,比方说丢失了什么?”
  “不,没有丢失什么,先前来过的警察说可能有人潜入我家里,那时候,我就检查过了。再说,这儿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您发现锁有被人撬过的痕迹吗?”
  “不,没有,就是有,我也看不出来,这个您要问检查的警察了。”
  的确,先前派来检查的警官报告说,没有撬锁撬窗户的痕迹,看来来人使用了钥匙或高级器械。另外电话上面没有发现指纹,甚至连话筒上可能残留的唾液痕迹都没有,表明经过了人为的认真擦拭,可能还使用了某些试剂,再蘸水取消试剂残留。
  “您丢过钥匙吗?最近。”
  “不,没有,我一向把钥匙带在身上,也很小心,不夸口的说,几十年没弄丢过了。”
  玛莎女士也没有报告丢失钥匙,当然,来人最有可能是从被害的艾利先生那里取得钥匙。(钥匙、手机等等都不见了。)
  “很好,先生,现在我想问您一些关于被害人艾利先生的问题。首先,您知道被害人可能结仇吗?”
  “不可能,至少在这个城市是不可能的。我们一起住四年,这四年里,我还没听说他和什么人有过严重的口角,顶多有时候抱怨一下。”
  “那些抱怨关于什么呢?”萨姆兰问话的时候,卡洛斯在屋子里走走转转。
  “我记得是买房的问题,他们不能总和我住在一起呀。艾利原打算过一年就买房的。但是,似乎难以实现。他们都不喜欢公寓式的高层住宅,买我这样的小建筑也比较贵。艾利有时候去看看二手房,但是都不理想。”
  “通过借贷也不可能买得起吗?”
  “好像是的,艾利一年前才有的工作,而且,年轻人嘛,花销难免大一些,攒不来太多的钱。”
  “他一直没有工作吗,靠着未婚妻一个人的薪水?”
  “那之前是的,警官,我经常见到艾利先生一个人在楼上打打稿子什么的,我想他可能靠着写短文章有一些收入,但是不会太多。”
  “他有可能从事一些非法的勾当吗?”
  “我想不会,他们收入不高,可是,花钱也从来不大手大脚的。我这里房租很便宜,其实主要也是我一个人住着闷的慌。两个人工作的地方都有一顿免费的午餐,晚上饭我们有时候也一起吃,生活应该不愁的。而且我看过艾利写的文章——觉得他有些怀才不遇的样子——那都是一些纸牌研究什么的,我不是很懂。他是一个老实的青年,出格的事情是做不来的。”安东尼先生带着些家长的味道,斩钉截铁的说,“警官先生,您可以想想,起初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有一些零散的收入;照例说脾气应该很坏才是,但是艾利从没有跟玛莎发过脾气,对我也很客气;玛莎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淑女,她很理解艾利。”
  “是这样吗,谢谢您,安东尼先生,您想得很周到。这么说,玛莎女士也不太可能有情人了?”
  “上帝,警官,即使是出于您的职业,这么说也是不恰当的。工作的时候我可能不知道,不过玛莎每天都是下班就回家,除了必要的购物。即使有时候出去玩儿,也差不多都和艾利一起。”
  “玛莎开车上班吗?”
  “不,通常是步行,您还记得三年前那场严重的流行性肺病吧。几乎所有的交通行业都瘫痪了,每个人都步行或是开私家车出门。玛莎就开始走着上下班了。当然,偶尔有加班的时候,艾利不放心会去接她。”
  “听说他们的汽车有故障了是吗?谁的车,他的,您的?”
  “艾利的汽车?二手的,可性能不错,偶尔也会闹点儿小毛病的。”
  “什么时候出的故障?”
  “昨天早上,艾利准备上班时发现的,他马上叫人来修理,好像一下看不出毛病,被人拉走了。”
  昨天?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一切都像安排好的!不管他是谁,一个考虑周全的凶手……但总会有破绽。
  “这么说来,艾利每天都要开车上班,只是昨天,他的车子出了毛病,那么他怎么上班的呢?步行吗?”
  “他搭考米尔先生的便车——噢,也就是我们的邻居,就住在旁边。”
  “嗯……”警官思索着。
  “我们可以看看他写的东西吗?都存在电脑里吧。”
  “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玛莎不在家,我想你们还是问问她吧。警官,我这里倒是有几本期刊杂志,上面登有他的文章。您可以看看,署名泰德尔的就是。”安东尼先生站起来,打开黑漆木柜,从里面拿出一摞杂志,递给卡洛斯。
  “房东先生,考米尔先生现在在家吗?”
  “恐怕不在,警官,还不到下午三点,他应该还在公司,他太太倒是可能在。”
  ……
  咖啡馆老板麦瓦还在为一件事绞尽脑汁,他犹豫着,却又止不住内心贪欲在蠢蠢欲动。
  终于,他放下了正在擦拭的高脚杯,拨打一个号码:“拉夫雷,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是的,是的。好处?拉夫雷,听我说,我最近的生意很不景气……200美元,对,只能这样……别,别,听我说,如果可能,后面还会有……对,安迪,你是个聪明人,250美元,不能再多了!拉夫雷,你可要听清楚了,就是那个列文大街上的心理诊所,名字我没看清的……是的,还有那个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个‘锁匠’……”
  麦瓦是个生意人,胆小的生意人,但也是个聪明人。
  他挂上电话,惴惴不安。
  他明白,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区区几百美元的投资是绝对值得的……
  第八章 隐形?
  “原来如此……”萨姆兰重新整了整旧帽子,点点头,说声告辞,和卡洛斯离开了安东尼的住所。
  “琼斯博士吗?”警官一出门就用车上的电话联系法医,“结果出来了吗?”
  “啊,我正要告诉你呢。那可怜的小家伙,被人用.35口径的手枪点到肚子,头上还被人猛砸了两锤子,头盖骨裂开了。嗯,真正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二分。萨姆,我个人的看法是,就算以最快速度被送进医院,活过来的希望也很渺茫。据我的推断,他是先被枪击后被钝器砸到,对此我不是很理解,就好像凶手不放心似的,可又不干脆要了他的命。由于经过了医院的处理,我无法说出他受伤的准确时间。很有意思的是,你们之前发现的被面具杀手干掉的四个人也是被.35口径手枪击中,不过都是一枪命中要害,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当然,弗莱德对子弹进行了检验,他们并不是从相同的枪口中射出的。至于你要我做的血液鉴定,其结果是,早上用于血字的血液也不是来自艾利的尸体……对,我的意思是说,一定有另一具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尸体!”
  “可是,琼斯,有没有可能那个人还活着?……嗯,我是说,凶手抽出了足够的血液,却并没有致他于死地。”
  “你说什么,”琼斯博士哈哈大笑,“萨姆,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你是这么的幽默!难道我有一天对着你说,‘萨姆,把你的血借我一点,我打算拿它写几个字,噢,萨姆,抱歉,我出错了,你看,这几个字我写得不漂亮。好了,夥计,让我重新来一次,好了,萨姆,就快完事了’等不到那时候你早就变成干尸了。很显然,没有人在失掉那么多血后还能活着,除非他庞大得好像史前巨兽!不过,嗯,萨姆,倒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血液并不出自哪个活人,而是从医院的血库弄出来的。你得派个人去查查。”
  对玛莎住宅的搜查是在去肯德尔慈善医院取证之后的事儿了。当然,医院那边的答复证实了房东安东尼的叙述。
  两位警官画花很大的力气仔细地查找遍了原本就不大的二楼,可就是没能发现那个曾经出现过的手枪。玛莎的态度还好,莉莉西雅则大发雷霆,她指责两位警官不人道的做法给她最好的朋友造成了严重人格伤害,声称要起诉他们,反而是玛莎和安东尼先生从旁劝说。对此,警官们选择了最好的方式——沉默。
  从邻居考米尔夫妇那里得到的信息与安东尼先生的诉说可谓完全吻合。
  听到艾利先生遭遇不幸的消息,考米尔太太还认真地哭了一鼻子呢。两个人也一致认定玛莎决不是可能伤害别人的人。侦查工作陷入困境。
  依照莉莉西雅和麦瓦的证言,玛莎女士不但没有作案时间,甚至连将那把手枪偷偷丢弃很远的可能都没有。出自房东和邻居的担保也都显示了她根本不存在谋害未婚夫的动机。那么,死去的艾利、消失的手枪还有那个被称为“史前巨兽”的尸体,到底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呢?
  会不会有人在说谎?
  麦瓦老板值得怀疑,莉莉西雅也是,他们都做出了对玛莎最为有利的供词。
  安东尼先生和考米尔夫妇看起来很诚实,但是他们就没有作伪证的可能吗?问题是,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们。
  刚才盛怒之下的莉莉西雅甚至主动出示了她在市中心购物后留下来的单据,并大声说要是怀疑她亲爱的玛莎,还不如将她也一起抓起来好了……
  在案件的侦破工作中,人证永远是第一位的,物证则次之。像现在这样人证物证全无,警方又能做些什么?
  奇怪的是,直到现在,玛莎仍然自称杀死一个男人,一个自称迪亚特的大学生。她前后几次的叙述毫无差别,实在不像编造。
  萨姆兰警官觉得眼前一片迷茫,看不到出口。他决定和卡洛斯一起,按照玛莎口中的线索寻找名叫迪亚特的青年。
  附近的大学只有两所,其中之一是工科学院——那里并没有法律系,另一所是波特兰大学。两个人找到法律系本科生秘书已是五点整。这位红发女人查了登记之后,告知并无此人,他们又查问了其他专业,甚至连那个工科学院都去过了,仍然一无所获。
  萨姆兰意识到自己绕了圈子,假设玛莎所言不虚(即真的有人试图强暴她,而她把他打死了),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企图强奸别人之前把自己身份都告诉对方——除非他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而这样一个准备充足的罪犯又不会轻易地被杀。
  两位警官商议一番,只得又返回安东尼的住所。
  “你们又来干什么,不会还要搜查吧!”莉莉西雅一见到二人就怒气冲冲。
  “你们好像感情很好啊!”萨姆兰笑着绕开了话题。
  “这你就管不着了!”
  “别这样,莉莉丝。是的,警官,我们很要好。你们是不是还有问题。”
  “啊,是的,对不起,我想一定影响你们用餐了。的确,诚如这位小姐所说,我们确实没有怀疑您的任何理由和证据。我这次来是有一些问题的。”
  “有问题,有问题,你们每次来都有无尽的问题!还要我说多少次,像凯瑟琳这样的淑女是绝对不会杀人的。”尽管警官松了口,莉莉西雅依旧得理不饶人。
  “很抱歉,但这是我们得工作,凯瑟琳,可以么?”萨姆兰仍然礼貌有加。
  玛莎点点头,她的挚友只好坐在一边小声嘟囔。
  “是这样,作为艾利的未婚妻,您一定比别人更加了解他。您是否注意到他最近和什么人有矛盾吗?”
  “不,没有,艾利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很少和人吵架的。”
  “您说的是很少,那么还是有的,是和谁?”
  “有时候会和编辑。”
  “编辑?”
  “是的,他写一些文章,也的确发表过。可他毕竟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年轻作者,所以,并非艾利所有的作品编辑都同意发表,他有时候就会生气。但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他有了工作以后,差不多放弃了写作的念头。”
  “我们可以看看那些著作吗?”
  “当然可以,一会儿我带你们上楼,都在电脑里。现在您还是请您继续提问吧。”
  “好的,那么,您看过他的书吗?都是关于什么的?”
  “看过,我一直是艾利小说的第一读者。他经常写些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那么,他是否有和别人通信的习惯。”
  “不,没有,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萨姆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次的杀手就有和人通信的习惯,“您想不到什么人可能会杀害艾利是吗?”
  “是的,我不知道。”
  大概是想起了平时这间屋子里的欢声笑语,玛莎女士的眼圈红了。安东尼先生叹了口气,至于莉莉西雅,又抱起了仇视的目光。
  “啊,凯瑟琳,昨天是你的生日,让我们来祝你生日快乐吧。”萨姆兰突然端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酒杯,对着玛莎,“来,我敬您一杯吧。”
  玛莎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莉莉西雅大笑了起来:“警官,你真是太幽默了,你端的是玛莎的酒杯啊。”
  “啊?哈哈,是吗,是吗?那么,不好意思,玛莎女士,您请,哈哈。”
  气氛就这样暂时缓和了,两位警官保证会尽最大努力抓获杀害艾利先生的凶手。
  众人喝了一杯酒,卡洛斯将电脑里全部的WORD文件用软盘拷贝好。足足有4兆之多,当然里面也包括下午从安东尼先生那里拿走的已发表的文章。
  “对了,刚才忘记了,凯瑟琳,艾利是怎么找到工作的呢?”
  “哦,那还是莉莉丝的前男友介绍的啊。是一家大化妆品公司的经理助理,实际的工作相当于秘书吧。是吧,莉莉丝?”
  “那么说莉莉西雅的男朋友相当有能力的啦。”
  “他确实很能干,不过我们分手了。”莉莉西雅随口回答。
  警官们走向汽车,再次向三人致谢。
  萨姆兰原本还想说他们没有找到那个迪亚特的事,观察玛莎的反应,但是,话被硬生生地忍下了。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反常,萨姆兰真的觉得奇怪,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老了吧。
  正好在晚上六点半,警车停在麦瓦咖啡馆附近,两个人决定暂时分开。卡洛斯先回警局,综合现有的资料,把杂志上的文章复印出来。萨姆兰有点老花眼,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可够戗,软盘里的资料需要打印成文稿。
  当警官推开麦瓦咖啡馆大门的时候,老板攥着手中的电话,一脸的错愕。
  “警、警官先生,您怎么又来了?”
  “嗯?麦瓦先生,您好像并不欢迎我啊?”萨姆兰警官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不,不,哪儿的话,快请坐。您要威士忌还是……”
  “咖啡就好,要加奶的。”
  警官坐在那个临近玻璃窗的位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第九章 安妮的爱情
  看着已经黑下的天色,窗外的景物也都罩上了阴影。萨姆兰警官静静坐在咖啡馆里,大脑里的齿轮飞速地转动着,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必须理出一个头绪来。
  警官出众的头脑使他从未忘记任何案件的复杂线索,但却依然保持了良好的记录风格,这一点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叫做韧性。
  他向老板借来了笔和纸,开始罗列心中的疑点。在荧幕上,那些描述FBI或是美国警察探案的影片中,我们很少能见到他们像中国或是日本警察那样写写画画的,但在实际中,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麦瓦挂上了电话,静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站在柜台里。曾有那么几次,老板欲言又止。
  整个儿案件结束以后,心理医生赛斯·沃勒如是说:“麦瓦在赌博,我也一样,而我对赌博的诠释是,冒着输光的风险在做着赢钱的打算。”
  警官列出来的疑点是这样的:
  1.艾利先生是出于什么原因被人杀害?警方在把辨尸后的玛莎送回来后,曾去第一知情人——艾利工作的化妆品公司进行调查。据经理诉说,艾利确是一位好好先生,平时和同事们关系融洽,也从不多说少道,显得很乖巧,颇得老板赏识,不大可能招人怨恨。另外米尔警官调查了这家公司的运营状况,没有亏空,也不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不像有什么黑手把赃事推给艾利的样子。嫌疑最大的当属玛莎了,可咖啡馆老板和莉莉西雅的证词,对玛莎不在现场的时间形成了用力的证明,使玛莎不具有独立杀害艾利的可能。而房东安东尼先生和邻居的说法又显现不出玛莎可能有谋害未婚夫的动机——艾利没有留下不菲的遗产,玛莎女士在时间上不大可能拥有情人。对于玛莎住所的突击检查没有收获,看来玛莎与人协同的可能性也很小。那么,凶手杀害艾利的动机又会是什么?
  2.艾利是怎么被凶手袭击的?这里有一个重大疑点。因为艾利是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的,所以无法通过尸斑等其他科学手法推断他被人发现的地方是否就是第一现场,也就是说,艾利有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被人枪击而后又带到废弃工厂。法医曾提到艾利身上的伤口共有三处,一处枪伤、两处钝器击打,但都不致命。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两次的伤口是不是接连完成?目的何在?
  3.艾利遭到袭击的客观事实!按照同事的说法,艾利并没有吃午饭,借了同事的车去百货公司购买了送给玛莎的礼物。昨天是玛莎女士的生日,两人约好在麦瓦咖啡馆见面。但是,艾利的车子出了故障,可能找辆记程车。问题是,艾利抱着送给未婚妻的生日礼物——一个很大的礼品盒,不可能坐在副驾的位子上,那又为什么腹部会中弹?会不会是凶手把他拉到什么地方后实施暴力呢?这好像也难以解释得通,因为艾利急于见到未婚妻,怎么还会对车子偏移指定目标毫不在意呢,也许,艾利先生被人以某种方式控制了?(萨姆兰警官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起了之前被面具杀手袭击的所有被害人也没有任何反抗迹象!)
  4.玛莎女士的供词里有不能理解的地方。第一,这段时期,(萨姆兰再次抬头看看窗外),在媒体大肆渲染面具杀手即将出现的城市里,人们都早早回家了。玛莎为什么只身在这个咖啡馆里呆了那么久?当然有可能是她在为自己未婚夫的迟到而担忧,她当时的样子确实很焦急,并且连续打了不少电话。第二,也是最大的疑点,玛莎所说的枪在什么地方?如果它真的存在,并且被她丢弃了,那么它现在在哪儿?第三,那个叫作迪亚特的青年查无出处?他又是谁?和连环杀手案件有没有必然联系?
  5.玛莎接到谎称房东的电话,那时是八点二十分左右,为什么?这个电话的目的?
  6.血字的出现是在九点左右,什么人写了这些血字?它是否仅仅是无聊人的恶作剧,还是有所指。目前所知的是,这些文字并非出于面具杀手,那又会是谁?它的出现与艾利的被发现,玛莎的自称杀人,在时间上形成了延续,为什么?
  7.血字的血液出处?还没有医院丢失血液的报告,又不属于我们已经发现的数具尸体。这又与玛莎女士的自首形成联系。
  8.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麦瓦咖啡馆所在的史蒂文东大街、玛莎女士避雨的左德大街以及出事的马克小超市所在的列文大街,在地理位置上自东向西是平行的三条大路。而这三个事发具体位置,在地图上几乎可以连成一条直线。这种近似巧合的地点,一定隐藏着现在还没有找到的线索。
  9.如果玛莎真的杀了人,而且是用一只大号手枪。这把手枪又是怎么出现在玛莎的挎包里的?玛莎说去洗手间之前曾经打开包,里面并没有出现什么。此刻,萨姆兰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麦瓦一眼,叫老板有些发毛。当然,警官不忘了补上一条,这是在玛莎完全说实话的基础上建立的假设。
  10.赛斯·沃勒何许人也?
  萨姆兰警官看着最后一条,自己都不禁有些想笑,把它划去了。呵呵,那个神秘的东方人,彻底勾起了我的兴趣。
  警官又向老板要了一张纸,写下了昨天一天之内与两起案件有关的所有线索。
  他不停地补补画画。整个儿过程,差不多花去一个小时。
  他要了第二杯咖啡,静静地坐着,等待时间。
  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警官看看手表,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他沿着史蒂文东大街,慢慢向北走去。看到了几条向西的岔路,都没有拐弯。假设我是玛莎,我是玛莎!那么,我应该走哪儿呢?为了少走一点而穿过小路吗?不,不行,天色那么晚了,又不安全,我应该走大路……
  看着警官走远了,麦瓦重新拨了那个号码:“对,是我,刚才萨姆兰警官来了。放心吧,没事儿……嗯?你看清楚了吗?确实是黄种人……不,不,没什么,那个,那个锁匠呢……啊,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嘛……你是说他真的就是个锁匠,怎么回事……啊,不不,没什么,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好,没事儿了,我知道了。钱的事,明天你来我的店里,啊,不不,我们还是老地方见……”
  老板挂上电话,有一件事困扰着他,这可能吗?那种身份的家伙……
  警官已经身处左德大街,他远远看到了沃勒心理诊所,是有一个很大的屋檐,就在招牌下面,确实是躲雨的好地方。不过,这么晚了,屋里的灯怎么还亮着,医生这个时候还不下班吗?
  走到诊所门口的时候,碰巧门开了,安妮小姐从里面探出头来,“啊,是萨姆兰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去休息吗。是找医生来的吧,快,快请进来。”
  “啊,不是的……其实也算是。这个钟点诊所还不休息吗?”警官低头记下了时间。
  “呵呵,医生可是个大好人,他出诊去了。沃勒先生的原则是,只要还没有离开诊所,来访者的要求都是工作。”
  “哦?心理医生也要出诊吗?”警官好奇的问。
  “嗯,一般来说是不出诊的。因为如果来访者不是自觉自愿,心理医生无权干涉别人的自由。不过有时候就不一样啊,比如说小孩子,他们大多时候不情愿来这里,也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往往是父母觉得必要,这个时候,医生也有可能出诊。别的医生我不知道,反正沃勒先生出诊也是按照平时的收费标准,当然要加上车马费了。”
  “那么这一次也是小孩子喽。”
  “是啊,先生您请先进来啊,”安妮小姐将警官让进来,“是位父亲打来的电话。”
  “医生接的?”
  “不,是我接的。医生的房间里没装电话,只有一个内线,是我有事通知他的时候用的。医生很讨厌在咨询或是工作时被人打扰,所以外面打进来的电话全是我接。在咨询结束后转告医生,这也是我的工作。”安妮小姐耐心地解释着。
  警官点点头,“那么,安妮小姐,你的工作时间也是不一定的喽。既然沃勒先生不回来,你也不能回家是吧?”
  “不,我是自愿要等医生的。啊,我的……意思是说,我还可以收拾收拾屋子,嗯,医生是个爱干净的人。”
  警官仔细地打量安妮小姐,她算不上多漂亮,但是,姣好的曲线配上可爱的脸蛋(有那么一点点雀斑),也很迷人。
  此刻,她正低下头,等着脸上的红润褪去。警官笑了,年轻人真可爱呢!安妮小姐无疑是爱上了医生。
  “唔,萨姆兰先生,你来找医生有什么事吗?”安妮小姐觉得很尴尬,岔开话题。
  “喔,是有些事情的。医生什么时候出去的?”
  “五点半就走了,过了两个小时了,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我很担心啊,就开门看看,正巧看见了您。”
  那么久?不过也是有可能的,咨询本身也要花不少时间呢。
  “安妮小姐,我可以上楼上看看吗?”
  “这……尽管您是医生的朋友,我想这也不太好,医生不在。”
  “这个请您放心,您可以和我一道上去,我保证不碰任何东西。可以吗?安妮小姐,我只是好奇。”
  “那好吧,不过您不能呆得太久。医生回来我没法交代。”
  安妮小姐领着警官踏上木质楼梯,萨姆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脚步声,这个楼梯上为什么只出现安妮和我自己的脚步声?上午沃勒上楼梯的时候没有出一点声音,他是怎么做到的?
  “咦?您说医生之前从事的工作吗?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您不是以前就认识医生的吗?沃勒先生是一年前开业的,我也是那个时候应聘来工作的。不过,我想在那之前,沃勒先生应该也是从医的吧。他很了不起的,十年前就获得了IPPA的高级心理咨询师认证,那时候,他才只有22岁呢。”提到沃勒,安妮小姐又一抹红晕。她轻轻推开门,按动墙上的吊灯开关。
  这么说医生现在是32岁。警官并不了解心理学等级评定的运作,也就没想过那么年轻获得高级认证根本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18平米左右的房间和上午来时并无多大差异。斜对着大门的就是医生的办公桌,浅黄色的桌面感觉并不沉重。桌上简洁的摆放着几本书、两只笔还有可供来访者放松心情的花饰和毛绒玩具。
  医生坐椅后侧的窗台上还有几盆观赏植物,警官叫不上名字来,可能是从中国运来的。房门的左侧是一个大书架,整齐的罗列着医生需要随时翻阅的资料文献,在书架的上面挂着一只吊钟。房屋的东西两侧是两套沙发,也都是浅色的,显得明亮而舒适。除去摆在医生斜对面的软椅,墙边也还靠着几把折叠椅。屋子大致是方形的,窗户向南,白天阳光透射进来,该是温暖而亲切的。
  沃勒医生喜欢简洁,因而就布置得很简单,不像警官以前曾经见过的咨询室,墙上贴了很多振奋人性的话语。
  警官看到里面还有一个隔间,房门半掩,能看见里面有一张软床。
  “沃勒医生就住在这里?”
  “不,”安妮惊讶地注视着他,“医生自己租房子住。”
  “那么,里面的床是……”
  “哈,萨姆兰先生,您对咨询一点也不了解吗?那个是催眠需要的啊!总不能叫来访者坐在这样硬梆梆的椅子上进入放松状态呀。不过说起来,您是做什么的呀?”
  “啊,这个嘛……哎,对面也有住户吗?”警官顾左右而言他。
  “哦,是的,在我们这里的后面,有一户人家。不过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知道是做些什么的。”
  “深居简出?”
  “是啊,不过,那家的女主人有点不道德。她家的水管有些漏水,却迟迟没有修上,有时候弄得下面的土地尽是泥,反正不大好。”
  “哦?”警官走到窗前往下看着,他发现地上有什么在发光,那是……?
  “先生,萨姆兰先生,你干什么去呀?”看着警官冲下楼去,安妮小姐有些不知所措,也只好锁好房门跟着下楼。
  警官已经跑进那个过道,借着月光,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积水坑。警官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舀出那些水,就出现一个清晰的前脚鞋印。
  会不会是昨天有人在这个时候走过这里……走过这里?莫非就是在玛莎女士避雨的时候,这样说来……
  因为脚印踩得过深,雨水并没有打坏这个印记。凌晨左右,雨停了。这个地方慢慢干了,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半脚掌鞋印。
  白天的时候,警官并没有太在意玛莎女士的供词,也没有经过这个过道,所以这个鞋印被忽略了。真是上天所赐,我碰巧来到诊所二楼,而旁边的住房又有漏水,我才能依靠反光发现这个。(下注:一个有趣的事实是,美国住宅旁边的过道大多不是水泥地而是草坪,但假设草长得不好,也就会成为泥地,倘若遭人践踏就会形成空地。)
  萨姆兰如获至宝,他迅速又摘下手套,从怀中掏出袖珍数码相机,装上了闪光灯。这是萨姆兰第三韧性,他相信物证的损失或毁坏往往是没有经验的办案人员失手造成的。因此,他总是随身携带相机,拍下那些可能遗漏的证据。科技的突飞猛进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数码相机的简便快捷成为警方的新宠,以往等着冲洗照片的时间被省去了。
  好像还是嫌光线不够,警官吩咐着:“安妮小姐,有没有装备电池的电灯,最好是白炽灯,来帮忙照一下。”
  “有啊有啊,是为了停电的备用灯。”安妮小姐慌慌张张地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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