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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馆

_14 艾西恩 (当代)
  沃勒显得毫不介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往桌上一放,“我就是去送这个。”米尔看得目瞪口呆,他刚才可是一直不肯说这个的。
  “有一万块吧,”萨姆兰瞥了一下,“为什么要送这么多钱呢,这可不是欠上一次两次的茶钱。”
  “两天前,也就是25日,我曾经找过一次麦瓦,希望他把关于20日晚咖啡馆的全部真相告诉我。但他什么也不说,似乎对我开出的上千美元也不感兴趣。我和他达成协议,付给他一万美元,他就把所有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警官,我可以告诉你,反正一会儿你就会问到,并不都是我的钱,有一部分是人家借给我的。至于是谁,我不想说。”
  心理咨询的收入颇高,警官是知道的,他也不对这个数目可能参与什么非法勾当感兴趣——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好的,你很坦率,但是,你从麦瓦那里得到了消息为什么不通知我呢?”
  “我说了,我认为玛莎女士确实杀了人,但那仅仅是我通过催眠得出来的一面之词,既算不上证据,也不可能对事实构成任何影响。不过,我相信这是真的,所以,我想调查这件事。你们警方有你们的办法,我有我的办法。”
  “哦?这似乎倒是,不过……沃勒医生,一万元可不是小数目,你开业不过一年,又是新搬到这个城市,租了一幢房屋作为诊所,还要开出安妮的薪水,所剩的积蓄应该不多吧,你刚才也说了,这里面还有借来的钱。为了玛莎女士杀人一事,掏出积蓄甚至借钱,这不是有点儿太不合情理了吗?我想知道支持你这么做背后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问题沃勒无法回答,他沉默了。
  等了几秒,萨姆兰岔开话题,“没关系,我们慢慢再谈这个,可以告诉你然后做了些什么吗?”
  “我下午四多半以后结束了咨询,拿着钱出来,不过没注意准确的时间。因为路途很近,我没有开车。我沿着南面的小路走,那样可以快一些。我在小巷子向东拐,这个小巷子通向史蒂文东大街,我在那里继续向东,有一条小巷子正好通向咖啡馆后面的通道……”
  “等一下,你说通道后面,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那狭长过道可以进入麦瓦咖啡馆的洗手间了。”
  “是的,我前天去过以后,每天都要到那边转转。”
  “去做什么?”
  “我本打算打算看看麦瓦老板和什么人可能有秘密来往,这可能对我调查的事情有帮助,但是很可惜,什么也没发现,除了这条小巷子。”
  “这有可能,但是……沃勒医生,你去咖啡馆要走后门吗?为什么不走正门。”
  “啊,这个嘛,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我是拿钱买他的消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也不打算给老板找麻烦,所以,就选择了走后面。”
  “请继续。”
  “我走到巷子口,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心想可别是麦瓦老板出了事。我就跑过去,看着一个穿雨衣的男人在铁门边用枪指着躺在地下的人头部。当时,我并没有看出那是卡洛斯警官。我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向那个人扔过去,石头打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枪就射歪了。然后他转身就跑,我原打算去追的,不过,一看见地上倒着的是卡洛斯警官,就放弃了,他头破了,看起来伤势严重,这时候卡莱尔小姐赶到了,我们正要送他去医院,你们就……”
  “好像是你救了卡洛斯警官呢。”米尔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想可以这么认为。”
  “但是,沃勒医生,你当时没有注意到卡莱尔小姐的车子停在附近吗?”
  “我想我没有注意到,因为那时心里也在想着事儿,听到惨叫声,我更不可能注意其他的东西了。”
  米尔已经对医生搜了身,那时候就没有发现武器,现在当然更不可能。不论打在地上的子弹出于什么手枪,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这把手枪都不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它真的被带在沃勒口中的犯人身上,离开了现场。现场附近的人们没有报告有人穿着雨衣经过,甚至在那段时间里都没有一辆车驶出。那个人带着包裹雨衣的提包和手枪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吗?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发生!
  沃勒是个聪明人,在他的叙述里只有过程没有任何辩解。反倒是萨姆兰在心中替他辩解,有人会不带枪而带着一万美元来杀人吗,但是,这会不会也是一个心理诡计呢,不,应该不会,他干脆不留在杀人现场更为妥帖。除非,除非……他不能逃跑……因为他独特的中国人相貌,仓皇逃窜会被人注意……
  警官又问了几个问题,医生一一做答。米尔警官说在他的律师没有到来之前,医生不能离开警局。不过萨姆兰没有这么做,他允许医生离开。理由是,既然他没有携带武器,你把他关在警察局里有什么意义?医生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弗莱德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嵌在土里的子弹出自汉克勒寇奇公司生产的可加消声器手枪,和尸体头部附近找到的子弹同出一枪。这种手枪后坐力小,加载消声器威力不大,但是,一枪中头,杀伤力十足。另外,这和凌晨发现的尸体体内的子弹也是同源,凶手暂时判定为同一个人——即面具杀手!
  随后出来的尸体检验没有太大意义,尸体的死亡时间和发现卡洛斯被击倒的时间完全一样,尸体上没有出现别的特别迹象。留在医院的警察打来电话,说卡洛斯头部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生命没有危险,但是还在昏迷中。警官很是欣慰。
  安妮在家里不安地等待着,他接到沃勒的电话,他要多陪陪朋友,可能会晚一点儿才能回家。她还是不放心,便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可手机一直关着。最近连续发生的命案令她担心他会不会出事。洋子只好耐心地安慰着她。
  沃勒医生并没有回家,他打了一辆车,记程车带他回了自己的家。他没有开灯,走到了一楼的壁炉前,蹲下身来,伸手在里面掏着什么。不久,他拿出一个小黑盒,把盒子打开,那里面有一只转轮手枪,柯尔克巨蟒型转轮手枪(9mm口径,最大载弹量6发)。他把枪别进腰里,又把那个盒子照原样放了回去。他站在临街的玻璃前向外看着,确认无误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晚上七点半前后,市中心中央花园旁边的一家商店里,店主人正忙着准备打烊,一个电话打来了。有人要购买整箱的万宝路香烟,这可是难得的大主顾,店主人忙连连应承着,“好的,好的,您的意思……好的,我这就开车给您送过去,哦?您还打算多给一些小费,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知道了,我会的,请放心……”
  店主人关好门,扛着那一箱万宝路上了车。他心里唯一的一点儿担心就是,那个人会不会耍自己,会不会只是开个玩笑。他没有想的再多,他也不必想的再多,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店老板,有谁会图他这种人什么呢?他开着车,快乐地吹着口哨,踏上了不归之路……
  晚上八点,在安妮住宅的附近,沃勒医生头疼欲裂,在努力挣扎着。他把一个信封从门缝塞进去转身就走。
  他低着头,觉得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它活跃着,它要出来,它不甘心总是呆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它对抗着他的拼命压制,它知道这抵抗没有太大作用,他慢慢会失去力气的,是的,它等待着那一刻。
  沃勒有气无力地慢慢挪动着身体,他发现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不回家呢?沃勒医生,这不是安妮小姐的家嘛,你要去哪儿?”萨姆兰警官声音低沉充满关怀。
  沃勒费力把头抬起,感觉它太重了,他没有说话。
  “沃勒医生,我知道你有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也没关系,我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如果你有了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但有一种感觉,你并不是坏人,也许,我是说也许……你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作怪,我想……”
  “警官……离开我……”沃勒的声音有些古怪,他的嗓音沙哑,并且透出一股野性的味道,这是萨姆兰从未见过的。
  “你,没事儿吧。”萨姆兰走过去想要扶住他。
  “离开这里!警官……”沃勒发出一种低低的喉音,就像兽类遇到敌人时发出的警告,“快点儿……再晚就来不及了……快跑吧,警官……”
  萨姆兰惊讶地看到医生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变化,只是一转眼,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站在那里,不知进退。
  “快走!”沃勒发出巨大的吼声,他从背后掏出枪,对着萨姆兰,“离开我,快点儿。”
  萨姆兰看到沃勒的脸逐渐发生改变,他的右眼抖动,但是,左眼……散发出一股凶恶的光芒。警官开始后退,离他越来越远……
  他看到他退开,用抖动着的手重又把枪插回去,然后猫下腰,像一个野兽般地跑进黑暗中……
  晚上十一点多,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别墅里,关闭了电脑。现在无聊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这样想着站了起来,步出房间。
  在宁静的月光下,她伸了个懒腰,静静的注视着面前一片片的白色墓地,她喜欢这里,喜欢这个宠物公墓。她抽了一口烟,把浓浓的烟雾喷向前方,她爱死这个感觉了。唯有这样,她才可以看到坟墓的真实。
  她听见树丛里有哗啦哗啦的响声,便十分警惕地走过去。一个男人在草丛中爬动着,终于完全不动了。
  女人把那个人的头抬起来,不禁惊叫出来:“赛、赛斯·沃勒?!”
  第三十七章 严重失误
  围绕着是否应该搜查沃勒医生的住所这一问题,警局内部首次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萨姆兰警官、T.D.琼斯医学博士和夏威夷的昆虫学家让·高尔夫认为,目前尚无任何有力证据表明,(尤其是武器证据的缺乏)沃勒医生就是杀死麦瓦咖啡馆老板的凶手,搜查行动可能是人权的侵犯(请注意,这是罕见的警官为嫌疑犯开脱“罪名”行为)。而以米尔警官和鲁夫探员为首的绝大多数警官认为,人证远远大于物证,且当时赶到现场的两位警官和警员就是人证,他们确认在当时现场卡洛斯和沃勒医生是最近的人,卡洛斯警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沃勒理应成为第一嫌犯。并且现场附近没有报告有人逃离,那么,对医生的搜查是理所应当的。
  罗伯特局长左右为难,一方面,他绝对信任老警官萨姆兰的出色直觉和判断能力,另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政绩考虑,来自城里和外界的巨大舆论压力叫他难于应付,如果警方老是没有有力的行动,想必会遭到更多的抨击。
  面对局长的举棋不定,米尔和鲁夫分别抬出了杀手锏。米尔强调,除琼斯博士外,萨姆兰警官与高尔夫博士都与嫌犯有过密切接触,感情可能引起他们判断力的失误;鲁夫的说法更为可怕,他说在联邦调查局内部,有一个左手戴手套的中国杀手的传言。他曾经多次诡异地从他们的调查范围中消失,不久后又再度现身。这个人和沃勒医生已经不仅仅是“形像”而是“神似”了。这杀手销声匿迹不久后,沃勒医生就在这个城市出现并开了业,实在不能不引人怀疑。
  罗伯特局长终于决定了,于3月28日上午8时签署了对沃勒医生住宅连同诊所的大规模搜查。萨姆兰退出了这一行动。
  28日上午9时多,卡洛斯终于苏醒了。在他把昨天的一切回忆起来后,请护士帮忙拨打了警局的电话,但这个电话为时晚矣。无论卡洛斯如何强调是医生救了自己的性命,又是如何的杀手另有其人,米尔警官已经风风火火地带着人赶到了医生的住宅。
  搜查的结果是出人意料的,除了警方在壁炉里发现的小黑盒子(后经弗莱德检验里面曾经放有枪械)以外,他们在医生床头的抽屉里面发现了一盒火柴,这是致命的证据。
  火柴盒里有39支火柴,经过弗莱德的检验,与面具杀手在第三具被害者尸体身上留下的7支火柴完全一样。而这种类型火柴一般每盒装45-50支。米尔春风得意了,他认为这是时来运转的绝妙契机。在他的劝说之下,罗伯特局长签发了全市搜查令,并对提出线索者予以20000美元重赏。
  卡洛斯为沃勒医生的辨白变成他神志不清时的胡言乱语。米尔安慰着卡洛斯,要他安心养伤,这边的事情就由他代理好了。他只字不提萨姆兰,萨姆兰也仅是站在一遍冷冷旁观,高尔夫和琼斯则几乎发出了悲叹,这样的火柴每天有几百盒会被卖出啊!但是,没有人理会这些,警员们发疯般地搜寻着嫌疑犯,电视里也在广播沃勒的照片。当然了,会有一些人为医生鸣不平,除了安妮小姐、乔纳森先生、洋子小姐和医生曾经帮助过的部分来访者之外,那一对曾经接受过医生两千美元小姐弟也在他们的看护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警局(他们的母亲死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现在他们得到了孤儿院的悉心照料),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沃勒医生可能是那个惨无人道的面具杀手。
  安妮小姐哭了一次又一次,只有乔纳森和洋子在旁轻轻安慰。她提出的不在场证明得不到其他警官的信任,因为两人亲密相处,甚至已经发生了肉体关系。毕竟那盒火柴的发现是一条重大线索,也成为了沃勒医生最大的失误,他实在不该忘记把它带走的。虽然,用一盒谁都可能会有的火柴来解释医生就是面具杀手有些牵强,但沃勒医生不是惯用打火机的吗!他留下这样一盒火柴什么意思呢?加上里面的剩余数量,难道不能使人想到些什么吗?米尔警官有理由继续怀疑,随着搜查的进一步展开,他一定会找到更多疑点的,他本来就看医生很不顺眼,尤其是他摸着他的手的时候,米尔兴冲冲地计划着,等着吧,医生,我一定会摘下你伪善的面具!
  接下来的调查不支持对医生的怀疑,经弗莱德检验,从医生诊所和家里发现的医生亲笔书写的资料和面具的留言笔迹不符,甚至和那次“面具即将归来”的笔迹也有天壤之别。但这并没有影响沃勒和面具在米尔心中的等同性,他决不想放过这次平步青云的美好机会。甚至开始略带一点高高在上的口气责备了弗莱德的检验水平,这大大刺激了弗莱德的自尊心,使他彻底倒向了萨姆兰一边。萨姆兰对此很是高兴,老警官有许多地方想不通:拿安妮的证词来看,3月21日,萨姆兰第一次拜访沃勒医生,安妮还不知道自己是警官。沃勒曾说他送她回家并小坐了一会儿,对此,萨姆兰曾不经意问道安妮。那时候,安妮和沃勒只有雇用关系,安妮也不知道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想都不想地回答了同样的话,安妮不像是个随随便便喜欢撒谎的人(何况没有必要撒谎的事),那么沃勒本身就不存在杀害艾利先生的可能。后面的几次,医生的作案时间也不充分。即便昨天晚上,赛斯·沃勒展现了不为人所知的一面,但这也不能表示他就是面具杀手。
  卡洛斯躺在床上,却无心疗养——即使他还不能下地,头上裹着密密的纱布。如果他能出院,他一定第一个找到沃勒,帮他辩解。卡莱尔坐在床边,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沃勒医生如何如何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嘱咐她一件事,叫小埃迪把那幅一个中国人穿大衣的画儿收起来,他决不想再增加可以指认医生的东西。
  光线透出云层穿过若有若无的玻璃窗,洒在沃勒医生的脸上。他还在熟睡中,除了手套,身上空无一物。一个女人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的手里还有一把手枪。她在等着他醒来,她皮肤白皙,头发在身后随意地一扎。她也没穿什么,丰满的前胸挺立在医生额前。
  她是个没有太多欲望的女人,但是,此刻,她的目光游离,从医生坚实的胸部慢慢滑向凹陷的腹部,直至更往下。她觉得身体慢慢地发热,她喜欢昨夜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胳膊。能挨着他可真好,几年前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叫她老是思念着他又得不到他。相比之下,他给她的金钱报酬根本没有意义。
  她的手滑过他的右臂,停在了他肘部下面那个小小的文身上。那是个精巧的文身——一个妖艳女性的裸露像,噢,也许不是女性——因为她的胸部平坦,并且在纹身的下体,有一个蛇形物的突起。
  她和赛斯一样,也想弄明白这个文身的意义,因为,在她自己身上,也有一个文身,一个戴着王冠的女性形象文身。她注意过自己的文身,惊讶地发现它就像人的血管一样,在她大量消耗体力和脑力的时候,这个文身也会随之变得清晰。颜色最深可以达到紫红色,周围皮肤的颜色也会逐渐变深。她不记得这个文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照她母亲的说法,仿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想,自己又不是战神雅典娜……
  沃勒做了一个梦,这是他临睡醒时做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一种旁观的感觉:他在一个大房间里转啊转啊,打开一扇门,那一定是通向另一个一模一样房间的路口。
  他多次在完全相同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有一段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迷了路。这感觉,嗯,这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来回重复地“等待戈多”。
  他继续转着,没有压迫感,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思维。他看到了一座粉色的大门,这也许就是他要找的,他要着什么,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许这里面就藏着他要寻找的答案,但是,站在这个门前,他感到有些胆怯,他甚至不想推开门,也不想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好,他有着稳定的收入,有着可爱的女友,有着彼此尊重的朋友,他差不多幸福得像一个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他犹豫了很久,转身推开了旁边一个和以前一样的门。他选择了逃避,做出了大多数人在生活最经常做出的选择,他要维持这个平静,哪怕,只是在心里装作也好。
  他继续的向前走,没有岔口,一个接一个房间的走下去,没有目的,也没有终点。他惊讶的发现竟再一次置身于这个粉红色的大门前,他有些茫然,转身往回走。他推开了一个像以前一样没有颜色的大门,第一次看到屋子里不再是空无一物——墙壁是没有颜色的,在屋子的正中央,有一个从天花板上连接下来的巨大圆柱状容器,那里面有一个胎儿,一个差不多十个月大的胎儿,它泡在红色的液体里。
  沃勒好奇地走过去,那个胎儿闭着眼,神情放松。沃勒笑了,他感到一股温暖在小腹升起。他知道那个胎儿就是自己,它的右臂有和自己一样的文身。它也在笑,它正开眼看着他。它缓缓转动,它的左臂上也有一个文身,只是很不清晰。沃勒抚摸着柱状容器的外壁,它也伸手隔着玻璃摸着他,温暖的感觉再次传到他的手上。它小小温润的嘴唇一张一翕,它想要说什么。沃勒摇了摇头,说:“孩子,过去的都已过去了,我现在是赛斯·沃勒,一个心理医生,一个快乐的人。你的出现只会妨碍我的生活,继续待在这里吧,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你将和我一起死去。”
  他慢慢退开,它的表情急剧变化,它张开嘴,露出里面尖利的獠牙。
  他依旧报以微笑,“再见,我的Id!”
  他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和那只手枪,他轻轻呼唤她,“那加”。
  第三十八章 本我
  沃勒几乎不正眼看那把对着头部的手枪,他的目光纯净,没有害怕也不感觉好奇。他和她一样没有穿衣服,觉得这样坦诚相见也不错。
  女人可不觉轻松,她依然指着他的头,“你到底是谁?”
  “西格P-210,手枪中的神品,”沃勒答非所问,“像你这么用可真是糟蹋了。这把枪标志着单动击发设计原理的最高升华。1938至1946年期间研制,发射9mm手枪弹,通过更换枪管、复进簧、套筒后还可以发射7.62x22mm和.22LR两种口径的子弹。它的性能绝对可靠,一般手枪打了上万发子弹后寿命基本终结,但这种枪不但没有严重磨损,设计精准度依然远高于其他新枪。看样子你手里这把是1型枪,1949年为瑞士军方采用,命名为M49手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的。”
  “回答我的问题!”女人把手枪晃了晃,“不然我打烂你的头。”
  “哼,如果你想杀我,何必等到现在?我刚才说了,你这么用枪简直是糟蹋。P-210最大的优点是精准度,一名优秀的射手可以用它和AK47对抗,要是你真打算开枪,请你离远一点儿,另外……”沃勒用左手轻轻拨开那把手枪,吐了一口气,“另外,下一次你打算杀人时,请不要忘记装上弹夹。”
  女人惊讶地望着沃勒,“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能看得出来就是了。”沃勒坐起来,无奈地耸耸肩。
  “你是情人还是沃勒?”
  “沃勒,心理医生赛斯·沃勒,我从来也不是情人,如果你说的是我失忆的那段时间,我也只能告诉你,那个也是我,沃勒。”
  “可是,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和现在毫不一样,说话的口气也不一样的。”
  “呵呵,我不知道,那加,你愿意听听我记得的事情吗?”
  那加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我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我一个月大的时候被人扔到医院门口,被一对好心的中国老夫妇捡回家,他们没有孩子,就把我当作亲生儿子。很快,我的养父母就发现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除了我双臂上的文身样胎记以外,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我不会哭。我从来不哭,好像也不会觉得饿,但那不是真的不饿,只是我感觉不到,我能活下来全靠养母的悉心照料。长成一个小男孩儿,我没有挨过一次打,倒不是养父母舍不得,是我从来没有做出过有理由挨打的错事。对了,那加你知道人格层面包括什么吗?”
  那加茫然地摇摇头。
  “那是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提出的,他说每一个人的人格都包括三个部分,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简单地说,本我象征着人类的一切欲望,一味追求快乐,中国人老早说的‘食色,性也。’就是这个意思。新出生的婴儿几乎全部都是本我,它除了吃不知道别的,一旦这个愿望不能得到满足,它就会哭。当然,随着人的成长,本我层面会通过学习而不断增加。比如发展出获得奖赏的欲望,青春期时出现性的欲望,还有虚荣欲等等,作为本我,它只会满足这些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就要释放能量。但是,如果不对本我加以约束,世界就会陷入真正的混乱,当然个体也不可能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这时,人格的后两个层面开始发挥作用。首当其冲的是自我,自我是受法律和规定约束的。举个简单的例子,走在大街,你忽然觉得嗓子不舒服,想要吐痰,如果依照本我的快乐原则,你会想也不想一口吐出来。但是,你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呢,因为你想到一旦被人看到吐痰,你可能会被罚款。这就是自我,害怕受到惩罚的想法使人们没有做出违反社会道德的事情。但是超我就不一样了,它不受法律约束而是道德上的要求。还是刚才的例子,你没有吐痰,不是因为你害怕受惩罚,而是你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做出不道德的事情,这就是超我在起作用。当然,为了对抗本我的冲动,时常要自我、超我两者共用。但是,我发现自己的人格层面缺失了一部分,那就是最重要的本我部分。我没有食欲,但是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秘密,我有规律的进食时间,很少改变,以免忘记。16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永远不可能有本我,我抽烟喝红茶完全是习惯。我和女孩子在一起,会有生理反应,但是我却不想做什么。有一段时间,我完全相信灵魂和肉体可以分开的思想,因为我连疼痛都感觉不到。我通过书籍学习人类的爱憎观念和生活习惯,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养父母教给我的。但是,16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我和我的一个姐姐外出,也许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吧,四个流氓围了过来。我被打得半死,躺在路边,姐姐被他们撕掉了裙子,她在哭喊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书本以外的犯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就在那个时候,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觉得身上疼痛,也没有胆怯和任何感情。我只是一个永远打不死的人,我走过去,几乎杀死了那四个人,我一直没有停手,活活掰断了他们的胳膊。因为属于正当防卫,我也没有受到惩罚,从那之后,我就学会了对同等的人类的侵犯行为,对此我也没什么感觉。我以为自己是人格分裂或是双重人格,但是后来查书发现那是错误的,因为我没有失去意识,我就是平静地做出我想做的事。至于我是怎么来到美国,我不记得了。一年半以前我被人从一条船上发现,那条船上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把手枪,一个皮箱,里面装了我的证件和一些现金。我从里面找到了一张IPPA的心理咨询师认证,上面除了印章以外,还有我的导师签名,我按着这个签名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杀死了。然后我来到这个城市开了诊所,不管是你口中的情人还是现在的我,无疑是一个人,那就是在你面前的我,你喜欢怎么叫我都没关系。只有一个要求,我对过去不感兴趣,消失的本我也不想找回了,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现在看来,这一点也很难做到。那加,你的身上有着和我同样的文身,你也像我一样没有本我吗?”
  “不,我只是性欲很淡,我对你的身份也不了解,只是你以前会来找我帮忙调查一些资料,这把枪就是你三年前送给我的。”
  “呵呵,”沃勒一笑,“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看看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吧,为了正常的生活,我必须揪出面具杀手。”
  那加站起来,走到医生的面前,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脸对着他的脸,“我有一个疑问,你笑得很迷人,这个也是从书上学来的?”
  “不,天生就只会笑。”沃勒再一次笑了,“你这样子比我初见你时还要美。不过,还是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吧。”
  “你不能穿原来的衣服,会被人认出来的,你现在可是全城通缉的嫌疑犯。”
  “嗯,事情发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些,一旦我左手的秘密被人拆穿,受到通缉是难免的。不过,我想知道他们现在的理由是什么?”
  “在你住所发现的一盒火柴。”
  “是吗,萨姆兰,米尔他真的是这样做的吗?”卡洛斯靠在病床上。
  “嗯,是的,现在这个案子已经由他全权负责了。上午九点多发现了一具尸体,身份还没有查明,我被调到那个案子了。过不了几天我也就要退休了……”萨姆兰忽而笑了,“哈哈,不说这个了,我想尽快联系到沃勒医生,这一辈子什么样的罪犯都见过了,就是不能相信他那样的人会是坏人。”
  “萨姆兰警官,你请吃一点儿吧。”卡莱尔小姐端过来削好的一盘苹果。
  “啊,谢谢,有你在他身边照顾,我就放心了,不过……卡莱尔小姐,你可否出去一下,我有点儿话想跟卡洛斯单独谈谈。”
  ……
  “这么说来,火柴是你忘记带走了?”那加拿来了几件衣服,“这是我今天早晨出去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那身衣服我藏起来了。”
  “啊,谢谢,”沃勒一跃而起,他的体形很像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大卫。他挑出一套黑色的,穿在身上刚刚好,那加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套裙。
  “那么,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现在还说不好,我觉得有点儿奇怪。老板麦瓦被杀的时候,我的出现可能超出了杀手的算计。我那天中午就去过咖啡馆,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跟踪的话,把我嫁祸成为凶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为什么卡洛斯警官也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并且赶在我前面到达咖啡馆呢?我从杀手手里救出了卡洛斯,这样说来卡洛斯反倒成了我的证人,奇怪……等等,卡,卡洛斯会不会有危险……”
  “是这样吗,你的意思是我在医院里可能会有危险?”
  “是的,卡洛斯,我有这种感觉,虽然局里的人不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的证词确实对医生的嫌疑形成了一种开脱,这对凶手是不利的,我想他有可能除掉你这个碍手碍脚的人。我不想增加卡莱尔小姐的担心,所以才单独跟你谈。警局方面不肯派太多人来医院这边,我也不能总呆在这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萨姆兰把卡洛斯的手枪递过来,“我也知道这似乎不合乎医院的管理制度,不过,你还是带着吧。”
  “警官,探视时间结束了。”护士小姐跑进来。
  “那么,我走了,你一定多注意!”
  “嗯,好吧,你在警局那边也很不好做吧,别太勉强,唉,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一旦自己的利益摆在眼前,别的一切就都看不见了吗,真是利己的生物啊。”卡洛斯一阵怅然。
  “所以才得活下去……”萨姆兰留下这局耐人寻味的话,步出病房。
  第三十九章 纸牌的秘密
  “喂,快一点啦。”高尔夫的大肚子前面顶着一个花篮,不耐烦地回头叫着琼斯。
  “啊,啊,就来了,就来了,真是的,一进医院,准是被大同小异的病房搞得稀里糊涂的。”琼斯抓抓稀少的白发,一阵小跑。
  “刚才不是问过护士小姐了嘛!你真够……好了,好了,跟着我吧……嗯,不过,这是几号病房?”高尔夫盯着一间病房看了半天,原来还是搞错方向了。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拐弯时候,正好一位小姐迎面疾步走来,和高尔夫撞了个满怀。小姐手中托着的一摞衣服全掉了,两个老头赶忙一边道歉,一边帮着捡起来。
  “啊,谢谢您,您真是一位和蔼的绅士。”小姐冲高尔夫嫣然一笑,顺着楼梯下去了。
  “看到没有?琼斯,你要跟我多学着点儿,好一个漂亮的姑娘,在夸我呢!”高尔夫憨憨地笑着。
  “你脑子有问题吗?人家是在笑话你的老不正经,多大岁数了,还像年轻人一样弄个耳环。”琼斯博士嘟哝着。
  “耳钉,是耳钉!钻石耳钉!我就不明白了,你那些解剖知识是怎么装进脑子里的,哼……”
  两个老头一唱一和,赫然发现竟然再次走错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病房,卡洛斯已经睡过午觉了,卡莱尔喂他吃一些新鲜的蔬菜汁。
  “hi,夥计,还好吗?要不是跟着这个家伙乱跑,十分钟前我们就到了。”琼斯进来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哎呀,你还是挺幸福的嘛,美人相伴呢。”
  卡洛斯急忙撑着要坐起来,卡莱尔扶起他,把枕头立在腰后面。她听见琼斯的话,稍稍有些脸红。
  “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美国首席法医昆虫学家,我以前提过的让·高尔夫教授,这位是我们警局最年轻的卡洛斯警官。”
  “啊,你好你好,我来了两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说起来你还真是勇敢呢!”高尔夫的脸圆圆的,胖墩墩的一双大手伸了过去,“来,这是给我们光荣负伤的年轻警官的。”
  卡莱尔把花篮接过去,放在一边。卡洛斯想凑过去握握手,被高尔夫一把拦住,“唉,何必那么客气呢,这位是美丽的卡洛斯太太喽。”
  卡莱尔红了脸,卡洛斯也哈哈地笑起来。这时候,也就是3月28日下午2时15分,病房里响起了手机的铃声。
  “咦?你的手机吗?”卡洛斯看着卡莱尔。
  “不,我没有带手机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手机铃声逐渐变大了,四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桌上的花篮。高尔夫有些紧张地提起花篮,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和那个女人相撞了。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上面的花儿,看到一个精巧的女士手机。他犹豫了一下,他们都紧张地看着他。
  “喂,你是谁?”高尔夫还是接了那个电话。
  “你好慢啊,高尔夫。”对面传来了平静而纯正的英语,是沃勒医生。
  “赛,赛斯?!”高尔夫大声叫出来,周围的三个人都是一惊。
  “小一点儿声,我现在可是通缉犯,你们正在卡洛斯的病房?”
  “啊,是的,你在哪儿?”
  “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很安全,卡洛斯他还好吗?”
  “嗯,他很好,你要和他说话吗?”
  “是的,不过,那是呆一会儿的事。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当然这要得到琼斯博士的同意,我希望能得到面具杀手,不,是最近这一段时间里所有被杀人的全部详细资料。”
  高尔夫把手机凑过去,琼斯也听见了。他小声说了一句,“问问他为什么。”
  “啊,是这样,为什么你要这些东西。”
  “这和我的逃走是同一个原因,实际上警方对我的调查是没有意义的。仅只发现了一个火柴盒,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高尔夫,你可以想想,面具杀手至今割下了六张脸皮,那么,这些脸皮在哪儿?我相信这几乎就像个人收藏品,杀手决不会弃之不顾的。我昨晚上离开家的时候遇到萨姆兰警官了。”
  “啊?他并没说啊。”
  “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我怎么转移那些脸皮呢,把它们装进口袋吗?警方在我家里搜到的火柴盒也不是我的,它是某一天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诊所的废纸篓里的,确切地说就是21日的早上,我当时没有把这个和面具杀手联系在一起,只是很奇怪,就把它带回家了。”
  “你是说有人栽赃你。”
  “是的,虽然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
  “嗯,这是出于另一个原因,我已经被警方怀疑杀死麦瓦先生了,而我的左手又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被泄露,我会有很大麻烦。”
  “那么,你要那些资料……”
  “我要为自己洗脱罪名,本打算直接来找卡洛斯的,不过我现在是通缉犯,虽然化了装,但也只限于远距离,一旦离近恐怕会被人拆穿的。正巧你们来了,我的朋友就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使我们能得以联系,这恰恰是我最需要的。请你们相信我,如果我是杀死麦瓦的人,或是我雇人杀死麦瓦,我都没有必要留下卡洛斯作为活口,反而把自己陷在命案现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嗯,我明白。”
  “还有,我原本打算找萨姆兰警官的,但是,根据他昨天晚上和我说话的情形分析,我断定提出搜查我家的人不会是他。我猜测是别的某位警官做出的,而且,因为他找到了所谓的证据,很可能取代了即将退休的萨姆兰成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这样,萨姆兰警官本身面临很大的麻烦,我也就不能再找他了。”
  “好的,琼斯答应帮你的忙,不过,我们怎么把材料给你呢?”
  “用邮件,abetter2000@m,我再说一遍,abetter2000@m,尽快把资料发给我。还有一件事,卡洛斯作为我唯一的证人和目击凶手的见证人,很有可能会被凶手找上,警方对医院疏于保护,我想这是一个麻烦。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尽可能长时间呆在他的身边,守着他,直到他出院为止,你看可以吗?我这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会小心行事的。”
  “嗯,我明白了,你跟卡洛斯说话吧。”高尔夫把电话递过去,当时琼斯就告辞了,回警局整理资料,当然,这一行为是要保密的。
  “卡洛斯,很高兴你没有大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去麦瓦咖啡馆。”
  “这个,”卡洛斯脸上发热,“这个,是因为……我,我当时怀疑你。”
  “嗯,有可能,说说你的理由。”
  “是这样的,医生,我看到了埃迪画的画,他说那就是3月20日晚在马克水果店写下留言的那个人。画上的人和你一样黑头发,还有一件和你一样的大衣。”
  “嗯,这副画我很早就看过了,我怀疑那个人化了装。他可能就是在我诊所留下火柴的人。”
  “现在看来似乎是的,但我当时没那么认为,他和你的侧影太相似了。还有让我怀疑的一点就是催眠。”
  “催眠?你说我对玛莎女士进行的催眠?”
  “不,不是那个,那可能是工作需要。问题是我们发现的前四具尸体,第一、二和四具尸体还好解释,毕竟是老人和柔弱女性,第三个被害者可是绰号白牙的杀手,他居然也被人十米之内打穿了胸部,都不用补上一枪就死掉了。这是一个常理不能想像的问题,所以,我以为,可能会是催眠。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后来去了‘龙手’,听那里的老板说,你在之前也去了,还杀了他们一个人。所以,这些都重合在你的身上之后,我就打算找你谈谈,但是你不在,安妮小姐告诉我你去了咖啡馆,我马上想到似乎藏着秘密的麦瓦老板。”
  “这样啊……‘龙手’的人并不是我杀的,是那个穿白西装的男人干的。嗯……那个叫做白牙的杀手尸体上也没有检验出毒品和麻醉剂的残余吗?”
  “没有,他连反击都没有就被人一枪干掉了,所以我们才会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会有精神力量的作用。”
  “嗯,我明白了,你到了麦瓦咖啡馆,碰见了杀手正在行凶是吗?”
  “是的,但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眼看着麦瓦倒下的,杀手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开了几枪。对了,我见他从尸体旁捡起了一件东西,似乎是一盒纸牌。”
  “纸牌,那个时候麦瓦的保险柜也是打开的吗?”
  “是的,我从那里经过。会不会是杀手逼迫麦瓦把这盒纸牌从保险柜中取出,在老板打开保险柜的时候将其杀害,或者……”
  “或者,老板正打算把纸牌放进去的时候,杀手恰好来了。”
  “你也这么看吗,医生。”
  “嗯,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麦瓦一定是掌握了杀手的某些秘密,甚至知道杀手的真实身份。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害怕成那个样子报警呢。前两天,他还为了出卖情报向我开价10000美元,才不过两天,我凑齐了去找他,他却死了……这样吧,卡洛斯,我在外面调查,如果有什么消息会告诉你的。你要多加小心,不要一个人单独呆着。这个手机你收好,不用给我打电话,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可是医生,你……”卡洛斯听见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沃勒放下电话,看着边上的那加。
  “有什么消息吗,我们下一步去哪儿?”那加问。
  “还不知道,先回去等着邮件吧,你的人都安排好了?”
  “嗯,做到24小时守着医院,不过想一直呆在里面是不可能的,那就要看你的那位朋友了。”
  沃勒发动车子,他想起了昨天的第六名被害者,那个人和麦瓦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一直琢磨那个被杀手拿走的纸牌,它有什么意义呢?
  三点五十分,萨姆兰看着新的验尸报告。被害人是中央花园一家商店的老板,被人活活用棍子打死。他的货车在尸体现场停着,车上什么都没有。死者在生前驾车来到城西的居住区,没有人知道他大晚上来这里做什么。尸体的身份由家人提供,由于脸部没什么损伤,因此很好辨认。
  萨姆兰起初认为店主可能给什么人送货而中途被人拦截,抢走了货和钱。可是,有必要非要将老板杀死吗?当然,穷凶极恶的歹徒从来没有绝种过。萨姆兰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先是怀疑是观察者的人物被杀手干掉,而后唯一可能知道杀手秘密的老板麦瓦也难逃厄运,差不多就在两个小时之后,又一名商店主人又被人殴打致死,这些事件的衔接过于紧密。萨姆兰相当重视沃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本来中午去给麦瓦老板送钱,但是,那时候,他不在……”在五个小时以后害怕得要死的麦瓦,却在中午离开了他的生意,这里面暗含着什么讯息……
  萨姆兰决定先去中央花园商店,然后再去一次麦瓦的家,也许会有线索……
  第四十章 圆舞·华尔兹
  3月28日下午,波特兰市各大报纸争相登出了米尔警官的大幅照片,对于他如何果断地判断疑凶之报道一时充斥街头巷尾。每个人都急于了解让他们恐怖了一个月的面具杀手的真面目。
  尽管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里,没有人特别关注警官的头像,但这也足以令米尔飘飘然了。不错,萨姆兰即将退休,环视警局,真正能和自己能抗衡的警官不多。米尔的头脑灵活,他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社会里,在这个所谓一心为民众服务的机构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出身并不富裕,父母过早地去世又没能留下丰厚的遗产,妻子在家闲着,儿子有病,他有那么一段时间意志消沉。
  米尔幽默风趣,但是,这在他看来无非是取悦大家的最好的手段。现在的米尔紧紧抓住医生这支救命稻草。他同时知道,自己手头的证据和资料还不足够,那个杀人医师也还干脆逍遥法外,但是,没关系,他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在等待下一次幸运女神的降临。他已经成功地攻入一球,不是吗?全城的通缉已经下发,沃勒医生,我看看你能逃到哪儿!他满足地点燃一支雪茄,闭上眼睛,自在地吐吸。
  15年前,米尔初从警校毕业,那时候的他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志愿为这个城市的居民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在成功抓获一名凶手时,他的自豪感难以平复。岁月流逝,这些荣誉慢慢变得淡薄了,他看着那些原本是凶手的人,依靠辩护律师出色的辩驳,得意洋洋地走出法庭。他看着别人豪华的跑车,身边性感风骚的女人,大把大把的钞票扔向赌场,米尔感到失落。往日的荣耀在这些东西的面前变得一钱不值,4年钱的一起小案子,改变了他的人生观,那是他第一次受贿。红灯区的一名妓女涉嫌贩毒,等他赶到的时候,毒品已经部分转移。皮条客拉着警官的手,偷偷塞进500美元,他这样毫无惧色的看着他,他不害怕他,因为他在米尔的眼神里看到了他对钱的关注,他想要它,只是,还不敢要它。他在一边添油加醋,“警官,这个女孩子妈妈病了啊,你知道,穷人不容易啊。她不过是吃吃青春饭而已,您也就高抬手放过她这次吧……这些,您就收下吧,全当一碗茶钱……”他收下了,他没有继续搜查,回到家,有那么一刻钟,他觉得自己堕落了,他觉得自己不再会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了,他觉得……但是,500美元,货真价实的500美元……他把他曾经神圣的责任感丢在了一边。那个皮条客名叫雷恩……他一直觉得他是他警官生涯的一个重要阻碍……不过,最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雷恩的死简直就是女神的第一个微笑,她预示着他将成为时代的英雄……
  在警局的一干人等都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时,萨姆兰和弗莱德出发了。
  弗莱德除了出色的眼力,精准的辨别能力之外,他还是个很好的枪手。他很年轻,还不到35岁,一直以来,他是萨姆兰痕迹鉴定方面不可或缺的帮手。13年前的案子是他的小试牛刀,但就是那一次,他成功地塑造了萨姆兰的辉煌。他没有结婚,也不打算结婚了。他曾经为了“风铃草”那个案子把女朋友的约会忘得一干二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提出分手,他略感遗憾,她是个好女孩儿。也正因为此,他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而自己,不是给予她幸福的那个人。那之后的半个月内,她成了“风铃草”第14个牺牲品。那一刻,弗莱德才知道他有多爱她。她新交的男朋友很快就有了别的女人,有一次他看见他们出双入对,没有愤怒,没有惊讶,什么也没有,他知道她可以永远留在他的心里了,他一个人的心里。
  那段时间,萨姆兰每天晚上都会请他喝点酒,就一杯。弗莱德知道人的生命是不等值的,但那又有什么?作为一个警察,他希望尽自己的一生保卫那些穷苦的人,那些受难者。他甘于做一个幕后的分析者,就像萨姆兰也不喜欢记者的采访和媒体的大肆吹嘘一样。弗莱德唯一的乐趣,就是下班以后喝点小酒。
  对于弗莱德主动请求协助萨姆兰的调查工作,老警官是心怀感激的。在这个警局里,已没有太多人支持自己,他们宁愿让自己的大脑停止转动,也不愿意发现他们结论中的太多破绽和漏洞,他有些为他们遗憾……
  “那加,你听说过这个名叫‘白牙’的杀手吗?”为了防止记忆出现问题,沃勒把琼斯传来档案中的特殊内容抄到纸上。
  “嗯,听说过,他和我的一个客户挺熟的。”那加抱着双臂,站在医生背后。
  “那个人也是杀手吗?”
  “嗯,应该是,你想见见他吗?”那加走到了电话边上,“不过,为什么你会对‘白牙’感兴趣呢,这里有这么多被害者。”
  “因为区别,这里有明显的区别,杀手的前四个牺牲品应该隐含了他杀人的动机,后面的可能是迫于无奈或者其他什么不知道的原因。我希望通过对前面杀人的动机进行分析,至少要得出杀手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第三名被害者是‘清道夫’(职业杀手)这有点儿不能理解,杀死他不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选择这么麻烦的人呢?我总觉得是一种游戏性的动机,当然,割下他的脸皮和生殖器还是很有寓意。连环杀手可能会学到新的杀戮乐趣,我希望能在这里发现问题。”
  “你是说,面具可能采取了一些手段才将‘白牙’杀死的。”
  “是的,”沃勒从转椅上回过身来,“这里应该有追查点。”
  “可是,被杀死的麦瓦形成了对你的嫁祸,为什么不从这里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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