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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破坏师

蓝珑琼(当代)
【E.C.系列之一】E.C.心理破坏师
(原名:E.C.情感崩缘)
作者:蓝珑琼
文案:
“他所接手的案子,有一半以上的犯人精神崩溃甚至自杀。我们要比他更早找到犯人,不能给他跟疑犯接触的机会!”
这是重案组的队长李青所接到最棘手的任务。
这个叫蓝麟的男人从此成为最令他头疼的对手。
罪与罚的真实,人性的黑暗与光辉。
EMOTIONAL CRASH——
行走在善恶边际的心理诊疗师将带你走入情感崩溃的边缘!
本文涉及凶杀,很多场景描写不易儿童观看。建议18+。
剧情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千万别来找我,咱可是一纯洁又无辜的小老百姓。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都市情缘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麟 ┃ 配角:李青,董琪,秦晓琳 ┃ 其它:侦探,犯罪心理学,推理,emotionalcrash,emotion-crasher
☆、Case.1 蛤蜊
  中年男子抬手试图将自己的刘海捋到脑后,可惜黑黄的乱发像是跟他作对,别扭的晃悠几下再度遮住他的眼际。
  坐在他对面桌前的青年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可惜他的规整的发型跟额前用发胶固定的背头让他看起来老了几岁,多几分成熟的味道。青年的眼底没有年轻人特有的火热跟明亮,反而暗蕴着成人才有的圆润与智慧。仅凭他的外表,实在很难辨别他的真正年龄。
  “医生,我又做梦了。”
  中年男人缓缓说道,尾音带着些微颤抖。
  “哦,是怎样的梦?”
  “一只巨大的蛤蜊。我用手刨开它,里面包着一颗珍珠。之后……”
  “蛤蜊融化成了红色的水。”
  “医生,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吗?”
  “啊,是这样。”被称作医生的青年温润的笑着,“你之所以这么在意这个梦的原因是什么?”
  中年男人显得有些烦躁,他抬手扶住自己的头,十指插入灰黑交杂的发丝之中。
  “其实,我的妻子一直在城市里工作。我们夫妻每个月也只能见个一两次,这样持续了二十年。一直都是我十六岁的女儿帮我照看她的弟弟跟这个家。这一回我妻子说她已经完成自己的心愿,准备搬回来跟我们住。为了纪念我买了一枚珍珠胸针准备送给她。”
  青年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所以,自那之后你开始做噩梦?”
  “是的。医——蓝医生,是不是这个珍珠不吉利?我是不是不该送珍珠给她?”
  说着中年男人拿出珍珠胸针,递到青年的面前。
  青年没有接过胸针,仅仅是扫了一眼,轻轻的笑一声。
  “董先生,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做梦?”
  “……?”
  “在深度休息的同时,大脑仍然在运作,这就是梦的来由。所以梦的内容,其实是你在思考的东西。我不否认偶尔会出现一些由于外界干涉产生的特殊梦境,但是从您的情况来看,这个梦是您的潜意识所产生的。这枚珍珠所带来的影响与结果,您的潜意识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您自己的大脑还没有想到罢了。”
  “跟珍珠没有关系,那个梦所代表的含义,是您所担心的事物。”
  中年惊讶又不解:“担心?我没有担心什么啊?”
  “如果没有担心,您会为一个梦来见我——一名心理医生吗?那个梦,在其他人来看只是很普通的梦。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噩梦?您在害怕一些东西,对吗?”
  中年人颤抖一下,没有回答。
  青年站起来,头微微朝中年的方向探去。
  “其实您心里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怨恨着自己的妻子呢?二十年的分居生活,她根本已经不再是家庭的一部分。随性而为的离开,又随性的回来,没有考虑您跟您的儿女的意愿。作为纪念品的珍珠,其实买的也很不甘愿的不是吗?”
  中年猛的瞪大眼,却没有抬起头,任由汗水爬上自己的额头。
  “让我来为您揭晓您心中的迷宫。”
  “蛤蜊是双性体,意味着雌雄两体,父亲与母亲的含义。刀代表着纠葛与伤害。结合梦境来分析,您从本该拥有这枚珍珠的人——或者说,您认为本该得到这枚珍珠的人手上夺取了它。同时扮演父亲与母亲的角色,应该是替您一直照料家的女儿。在您心目中,她才是值得这枚珍珠的人。而如今您却不得不夺取她的荣耀,伤害她,将珍珠送给别人。”
  中年人抬起头,瞪大的双眼紧盯青年。
  “蛤蜊……是我女儿?我的行为……伤害了她?”
  青年摇摇手指:“不是我说的,是您的潜意识里这样的认为。您认为,自己的行为会令真正支持这个家,却一无所获的女儿崩溃。”
  中年人紧握双拳:“那么,我该怎么做?”
  青年笑了笑:“董先生,我只是个心理咨询师。我能解答的是您心中的疑惑,具体要怎样做,跟随您的心就好。在您心中,已经有了真正的答案。”
  当不知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跟随自己的心意就好。
  只是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意又是什么呢?
  ****
  三日后的清晨,心理咨询师蓝麟在去工作的路上,顺手从报摊拿起一张报纸。只见上面头版印着巨大的标题跟配图。
  “离奇死尸!在云风巷发现一具女尸,由于面容已毁去难以辨别身份。根据警方判断应该是来外地的游客,可能遇到抢劫事件遇害……”
  没有相关亲属认领,死者的身份是无法得到核实,将会当做无名氏来处理。
  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对于死者生前的关系网更是没有可能查得,这样的案子警方只能按照随机强盗事件分类,真相将永远石沉大海。
  究竟是谁心底的欲望煽动死亡的翅膀,是父亲,女儿,还是妻子本人?这些事他不清楚,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人心,真是一样有意思的东西。
  蓝麟笑了笑,搁下报纸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叮铃作响的古典音乐响起。
  “喂,我是蓝麟。啊,是您啊,很久没联络——协助重案组吗?没问题,我现在就过去。”
☆、Case.2 血色嫁衣(1)
  李青带领重案组办案多年以来,头次遇到这样的重案。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描述,那只有唯一的一个。
  地狱。
  某酒店二楼,整个楼层都被包下做为婚礼的举办场所。然而这圣洁之地已经被血色沾染,从来宾到做为主角的新娘,无一不躺在地上。鲜红的颜色已经变得浓稠黯淡,洒满地面跟墙上。
  十……不,将近二十具尸体铺散在地,就像一场由恶魔主办的血腥华宴。
  “都是刀伤,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听到呼救?”
  李青目光依然紧盯现场喃喃自语道。
  “音响一直在播放音乐——据说新娘新郎都是很爱玩的类型。而且根据店主所说,新郎曾经包过几次酒楼开聚会,把店砸得乱七八糟,但是之后都有三倍赔偿,店主也乐得他们胡闹。”
  “……看得出来。”
  听过部下刚录完口供回来的小周解释,李青扫一眼新娘那身暴露得夸张,已经被血色渗透的西式婚纱点头。
  “作为一场婚礼来说,参与的人不有点少吗?”
  李青继续问。
  “听说婚礼应该是在明年举行,但是昨天他们两人办了公证,所以今天先包了酒店找相识的朋友庆祝。”
  “他们有什么仇人?”
  “还不清楚。这对新人是来本市上大学的学生,在校园认识。每周末的晚上他们都去夜间酒吧玩,认识的人比较混杂。排查需要一定时间。”
  “李头儿,过来一下!”
  一个正在勘察现场的警员挥手,李青连忙走过去。
  “看这里!”
  顺着警员的手指,李青看到一具女尸。尸体似乎是赤.裸的,本该穿戴在身上的衣服被零散的丢在一旁,但是她的身上整齐的盖着一件单薄而染血的婚纱裙。李青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一件完整的裙子,而是从完整裙子上割下来的一层。他站起来再度走回新娘的尸体旁,将尸体小心翻开,果然本该穿着完整婚纱的新娘背后一片裸.露的雪白。原来新娘身上的婚纱只是盖在她的身上的一层,背部其实什么都没有。
  不出意外,那女尸身上的婚纱应该与新娘的婚纱是完整一体。
  这意味着什么?
  还没等李青深入思考,突然他接到一个电话,正是他的上司刑警队的警司曹亮。
  “好。是的。是的——您说什么,协助办案人员?”
  “没错,李队长。这个案件的性质极其恶劣,你们重案组需要跟特别侦查组合作。考虑案件的特殊性,我们将聘请一位专业人员进行协助。他叫蓝麟,有法医执照跟心理诊疗师专业资格。他刚从美国回来,曾经在国外协助FBI办案,对罪犯进行心理侧写的准确率很高。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李青刚想说什么,对方电话已经压下。
  “啧,合作?连怎么联络都没说呢。心理诊疗师?呵!”
  不能怪李青觉得奇怪,因为国内对于心理学的研究并没有跟国际完全接轨。在李青脑海里,对心理诊疗师的认识,局限于电影里演的。谁说过来着,学心理学的大都本身就不大正常,否则谁会学这么古怪的学科,跟疯子接触呢?犯罪心理学他可以理解,抓犯人要了解犯人的行动模式嘛。可是对罪犯进行心理侧写什么的在他看来跟胡诌乱蒙一样没什么逻辑可言。
  是领导也觉得只有疯子才能做出这种事,所以派一个研究疯子的来协助?李青不由暗自腹诽。
  “其实心理医生没人想的那么可怕。社会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承受着一些心灵上的压力,医生只是给他们比较专业的建议,帮助他们保持健康的心理状态,寻找正确的宣泄压力出口而已。”
  李青闻言回身,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微笑的看着他。只一眼,李青就看出这个人当过兵,要知道军人的那种动作行为再怎么柔和都带着硬朗的气质很难掩盖。一对硬挺的剑眉更显得这个人英气蓬发,大概是想让自己更显得学究一点,此人特意梳了类似大学教授的发型,将额前的头发背顺在脑后。
  “你好,我是蓝麟,很高兴见到你,李队长。”
  “显然你们的工作不到位,有的人找到比花钱跟你们聊天更好的发泄方法。”
  李青没有回握对方的手,他扫一眼现场,冷淡的说道。
  蓝麟收回手,很自然的为自己戴上胶皮手套。
  “谁说不是呢,所以才需要我们的存在。”
  一个半小时过去后,李青不得不承认,蓝麟的加入的确对破案有所协助。
  以往重案组鉴证科的法医顶多交代一下死者的死因,周围发现的可疑物质,死亡时间等等。而这个男人仅靠翻动两下尸体,对血迹跟现场残留痕迹进行分析,已经重建部分的现场。
  “从血迹的分布,跟喷洒形状来看,当时这名受害人站在这个位置。”蓝麟比划一下音响的旁边,“凶手从他背后,以这个角度割断他的咽喉。”
  “紧接着是这名受害人。”蓝麟又指了一下躺在音响旁侧的另外一具尸体,“她遭到正面袭击,凶手直接用刀刺入她的胸口。一击毙命。”
  李青皱眉。太奇怪了。两个一击致命可不是巧合,尤其是用刀这种容易割伤自己的武器快速袭击敌人。
  “手法很专业。”蹲在一旁的正在验尸的王华法医接话,“看起来很像军用猎刀。当然还需要回到实验室对比伤口。”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所有尸体里应该都有迷幻剂之类的成分。”
  李青皱眉,猛的瞪过去:“为什么?”
  蓝麟弯下腰,从音箱旁边的女性死者手中抽出麦克风。
  “喂——”
  很大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酒楼二层,其他正在勘测现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扭头看过来。
  “音效很好。就算还放着音乐,遭受正面袭击后立即呼救的话所有人还是可以听到。但是这么多人没有来得及逃走不是很奇怪吗?”
  “收起你的侦探理论。在这里说话要看事实,等验尸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李青直接梗一句,然后再度走到那具盖着染血婚纱的女尸前。
  不可否认蓝麟说的很有道理,一群爱玩的青年,庆祝婚礼包下酒楼,然后喝高了,把从前在酒吧玩乐的习惯带出来,吸了一些迷幻剂开始狂欢作乐。这也跟之前店长说过砸坏店子的事实相吻合。
  于是,就在这期间,凶手出现。他毫不费力的杀死这些根本已经昏头转向的青年,然后从容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根据店长所说楼下餐厅平常也很繁忙,根本没注意有谁下来上去。如果不是一个小时后送菜的小伙子发现自己上错菜,临时上去换菜道歉,恐怕到明天都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这具女尸又是怎么回事?
  赤.裸着身体,从新娘尸体上撕下一半的婚纱。
  “凶手应该跟她认识,去查她的身份!”
  李青一声令下,其他队员立即行动起来。
  很容易推测,服了迷幻剂的青年们开始纵情乱来,情形开始失控。这个女孩遭遇了什么可想而知。但是有一个人来了,那就是凶手。由于来的晚没有服用迷幻剂,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出离愤怒!于是直接宣泄他的愤怒——用所有人的血!
  认识者女孩的人,还接受过专业培训——军人或者业余格斗爱好者,他就是凶手。
  “是吗,在我看来凶手认识她的可能性不高。”
  李青差点没直接骂回去,怎么你小子敢在我的现场指手画脚?被我顶了几句不服气了开始跟我对着干?
  蓝麟此时已经走到另外一具尸体前,蹲下翻看。
  “二十四个人,全部一击毙命。与其说是谋杀不如说是处刑。一般而言由愤怒产生的冲突,或多或少都有多余的伤痕,就算已经杀死对方仍然忍不住多刺几刀来泄愤。但是在现场没有任何这样的痕迹。”
  “而且女孩胸口的伤也是一击毙命。大概在凶手的预测中,这女孩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完全的局外人。但是不得已,必须杀了她。为表示自己的无奈与惋惜他遮住了女孩的躯体。在我看来,这场屠杀是经过精心策划,针对性很强的杀意。凶手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目标都有谁。”
  “惋惜?你是说干出这种勾当的人渣牲畜?!”李青气得有点口不择言。
  “啊,谁知道呢。要看证据说话,李队长。”
  那个叫蓝麟的男人再度笑了,又那么一瞬李青感觉自己头皮猛得一炸。
  这家伙异常讨厌。
  这是李青跟蓝麟第一次接触后的印象,也是两人携手合作的第一个案件。
  很久以后李青回想起来,自己对那个叫蓝麟的男人这样反感的原因,大概是身处被罪恶的颜色所渲染的地狱里,那名穿着青色风衣的男子的存在却显得异样自然融洽,仿佛本就该是这地狱景绘中的一部分。
  
☆、Case.2 血色嫁衣(2)
  尸检正在进行中,同时警方对死者的家属亲友进行通告,排查。
  忙碌中,李青逐渐冷静下来。他察觉自己有可能被耍了。
  搞什么,自己可是重案组大队长,寻找凶手靠的是证据而不是推测。根据他办案多年的经验,过于主观臆断只会将案子引入偏差——心中有了推测,人会趋向于收集自己所想要的证据,反而遗漏重要的客观因素。
  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人都有成为凶手的嫌疑,绝不能直接从现场推测来得出结论,这是作为一个办案人员必须铭记在心的铁则。可今天他偏偏受到那个该死蓝麟的挑衅忘得一干二净。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自己部下小王跟蓝麟的对白。
  “真的能知道犯人的特征?”小王惊讶,“就跟电视——CRIMINAL MIND(犯罪心理学)上一样?老外的破案技术就是先进!”
  “没有那么精确。与其说是心理学,不如说是一种科学手法进行统筹。一般犯下此类罪案,做出此种行为,现场留下这类细节的人大多数是怎样的性格跟特征,我们就是根据这些来进行心理速写。不能当做证物,总的来说帮助警方有个开展调查的方向。”
  李青装作不在意,其实在认真的听着两人交谈。
  “从现场的状况可以推测出受害者与被害人的心理。凌乱的现场一般意味惊慌与恐惧,损坏严重的物品暗示暴力倾向,跟罪犯愤怒的情绪。诸如此类。”
  小王忍不住皱眉,他回想起这起案子的现场,对比蓝麟所说异常的不自然。哪里不自然又说不上来。
  “那么过于整洁的犯罪现场呢?你该不会来一句是职业杀手干的。”李青不冷不淡突然冒出一句。
  听头儿这么一说,小王恍然大悟。果然,这起案子的现场明明有这么多受害者,损毁的物品却很少,现场也不算特别凌乱,简直像是没有任何人抵抗,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杀一样。还有尸体——尤其新娘的尸体跟那具女尸,简直跟特意摆成艺术的造型似地。
  蓝麟转过头,微妙的挑下眉。
  “过于整洁的现场往往意味着犯罪者冷静过人,清理过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犯罪者倾向于计划型,而非临时起意。在这个案子里,比较特别的是还未找到的杀人凶器——几乎所有受害者都是被刺杀。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是一般而言,就算是一个彪形大汉连着用刀刺杀十多个人也会疲惫。执意用刀——刀是凶手擅长使用的武器。”
  李青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小子说的有道理。一个普通经过训练的人,例如军人,在对付十多个人的时候一半情况会用拳脚制服对方,甚至可以空手拧断对方的喉咙。就算可以利用刀,也是刀跟拳脚并用来达到目的,在这起案子里所有人的致命伤都是刀伤显得非常不自然。
  犯人应该擅长使刀,或者因为什么原因执着用刀来杀死其他人。
  “又或者,刀是最合适犯人的武器。”蓝麟打断他的思路加了一句。
  没错。譬如女人,孩子跟老人,臂力上不及成年男人,刀更容易使用操作。但是李青基本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在外,很难想象这类人群进行这种血腥屠杀,更何况做到一击毙命必须是对人体跟格斗有相当熟悉了解的人。
  现在连李青都不得不犹疑之前蓝麟的推测,犯人血洗这场聚会是有计划性跟目的性的。他冷静狡猾,他知道什么时候这帮人将出现在哪里,他像一个猎人悄悄的等待着,等到合适的机会猛得咬碎猎物的喉咙!
  突破口应该就在那具女尸上!身上盖着的新娘礼服,凶手一定跟她有什么关系!
  ……糟糕,又被那混蛋的思路拖进去!不能靠主观臆断,要看证据说话!李青愤愤的提醒自己。
  “头儿,检验结果出来,凶器应该是短刀,从伤口看刀刃长度约15~20厘米,可能为军刀或猎刀。”
  听完报告,蓝麟有点惊讶。
  “没了?”
  报告的警员点头,没了。
  “从割伤的角度应该能判断出犯人的大约身高吧?还有从伤口的切割对比应该能参照出凶器具体的刀型。如果是稀有的刀型,那么就有了追查方向。”
  小王干咳一声:“嗯,蓝医生,您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不大清楚。在我国的法医检测还没那么先进。的确能对比出刀型,但那需要搜索大量的刀具切口来通过照片一一比较,不是像电视上演的老外直接输入电脑就能出来。我们才刚接到案子不久,需要时间。”
  “关于那具女尸查到什么?”李青追问。
  报告情况的警员显得有点为难。
  “这里就很奇怪了。受害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但是婚姻办理机构的同志说她才是那个昨天下午跟新郎登记结婚的秦某。可是我们拿照片到校方对比,她并不是在校学生,身穿新娘礼服的死者才是真正的秦某。对比过指纹跟身份证,学校的档案没错。”
  李青奇怪:“也就是说,这位身上盖着婚纱的女尸还是无名氏?而这个无名氏昨天跟新郎一起,以新娘秦某的名义注册结婚?”
  探员点头。的确,婚姻管理机构有一定的管理漏洞,审批结婚公证的人看到有一个女人,拿着秦某的证件,自称秦某跟新郎一起登记结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秦某本人。在没有经过规范的严格审核下,暂时给他们做了登记。
  “他们的婚姻公证人呢?”
  “……两个,都是新人的朋友,他们也都是受害人。”
  李青纳闷:“有什么理由要让其他人代为登记结婚?不过这也证明这个女人跟这对新人非常熟悉。我们要对受害者的朋友亲人询问,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不少人走进办案临时基地,领头的一个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精干的短发,年龄依然无法遮掩的俏丽面孔,都令人难以想象她所从事的职业与他们一样。
  “你好,李队长。我是董琪,特别行动组关于本次案件所指派的总指挥。让我们能共同合作,抓住真凶。”
  李青伸手,刚与同志握手,就听董琪惊讶的说了句——
  “你是……蓝麟?”
  “很久不见,小琪。我刚回国不久。”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温和的声音说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对那小白脸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赶快给我一起干活破案抓住那个狗娘养的!
  这是李青当时心里的残念。
  
☆、Case.2 血色嫁衣(3)
  董琪的惊讶跟李青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心理诊疗师蓝麟在国内并不是很有名。但是若在国际上提起犯罪心理学大师Doctor Brant(布兰特),每个行内人都会忍不住惊叹——就是那个协助破获连续杀人案的布兰特医生吗!最了解犯罪者心理,对罪犯侧写吻合率高达70%以上的DR. Brant!
  按理说在这个业界这样出名,未来的前程可以说是异常通顺。但是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蓝麟选择回到自己的祖国,从事心理诊疗师这个行业。面对这样的人才国家当然是持才适用,这也是为什么遇到重大案件领导调动关系,让蓝麟从旁协助的缘故。也只有李青这样从不关心国际时事动向的人对于蓝麟的底细毫不清楚。
  也不怪李青,又有谁对着那张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左右的脸,联想得到他是Dr Brant。
  “听说你最擅长的是解读罪犯的心理。怎么样,从现场发现什么?”董琪问道。
  “连续杀人案的话可以从现场共同点来推测犯罪者的行为模式,但这里只有一个现场,得到的线索很少。我需要收集更多情感的碎片,来还原犯罪者的心理。”
  在蓝麟脑海,再度浮现起现场鲜血弥漫的场景。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姿势优美到不自然。从血迹看来,凶手在杀人之后移动过尸体,让他们成为被发现时的样子。有的人被整体移动过,有的则仅仅转过了头。‘他’想让他们看起来死亡得样子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死后的姿势更舒服一些。
  新郎的尸体除外,他的双目紧盯天花板,似乎死后没有被移动过。新娘的尸体在新郎不远处,从位置看来正在跟另一个受害者喝酒聊天。但是酒杯碎裂,她的尸体斜倒下去,碎裂的玻璃还割伤了她的脸。凶手翻过她的尸体,用刀割下婚纱上的一部分,再将她翻回来,重新盖好衣服。然后走到离他们二十步左右远的无名女尸旁,将婚纱盖在上面。
  现场非常混乱,很难辨别女尸身上的衣服是之前就被褪去丢在一旁,还是凶手杀死她之后褪去的。但是盖上染血的婚纱之后,不堪入目的裸尸仿佛成了第二个新娘。像是一幅巨大的图绘,搭着染血嫁衣的‘新娘’成为点缀。
  “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点提示。在这个现场——有条不紊的凶杀,盖在女尸身上的礼服跟刻意布置的现场。阐述两种不同的情感:冷酷,与悲伤。凶手是名思维缜密,很有秩序的人。喜欢将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对时间的管理非常严格,大概曾经从事过工作行程紧密的职业或者有轻微的强迫症。曾经目睹,或者经历一些事,使得他的心里承受着巨大的悲伤。”
  是的,那是由死亡绘制的绝妙艺术。
  跟任何一种艺术品一样,往往表现出创作者的真实想法。
  从这场红色渲染的地狱场景中,他听到了作者的悲痛;一种近似绝望的悲鸣。
  “凶手曾经目睹过亲友的死亡,或者类似的恶性事件。在杀人后,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愧疚,而且也对被害人假冒身份登记结婚的事有所了解。”
  调查组的办公室有那么一段时间格外寂静。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男人带有感情的叙述与说辞之中。尽管在他们听来这些推测没有逻辑也毫无道理,就跟巫术占卜没有两样。但是男人的语气跟声调让他们仿佛感受到了凶手的伤痛跟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最新的验尸报告出来,正如他们在现场所看到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被刀刺死。
  几乎。
  唯有那具身份不明的女尸除外。
  她的死因是脑部撞击地面造成颅骨折,刀伤是死后创伤。另外她的身上也有几处瘀伤与死前搏斗的痕迹,跟在她附近的几具男性尸体上的擦伤痕迹所吻合。显然她与那几人发生了纠葛,死于意外。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无名死者,查清女尸的真面目已经成为破案的关键。然而从所有的联系人中,都无法找到这名死者的身份与她跟新人伙伴们的关系。调查陷入胶着状态。
  就在这时候,董琪突然想起什么。
  “婚纱照!”
  “——?”
  在场的男士们迷惑不解的看向她。
  “登记结婚前,一般新人都会去拍婚纱照。去找他们的摄影师,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特别行动组的总指挥董琪的提示为案件带来新的启示。从新人的家里果然找到照相馆取相片的票据,根据它找到了为这对新人做相册的摄影馆。摄影师不仅认出这对新人,也认出那个一直在案件中极为特别又格格不入的无名氏。
  她是秋莲,从外地来本市打工的保姆。通过朋友认识新娘跟新郎,偶尔帮他们打扫家做零工。 对于代为登记结婚的事摄影师也不大清楚。
  “原来如此。”
  得到情报之后,董琪却似明白了什么。
  “总指挥?”李青忍不住出问询。
  “从一开始接到这个案子我就怀疑,前一段时间诈骗婚姻跟保险案件非常猖獗。他们的作案手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很常见的婚姻欺诈,用伪造身份接近对象,以结婚为幌子骗取金钱。另一种则是从不法手段获取他人的信息,伪装成当事人办取离婚——再婚公证。然后刻意制造事故造成被害人受伤,再以配偶身份领取保险金。”
  李青之前也听说过这种案件,据他所知很少有普通的犯罪团伙采取这种手段,一般更倾向于黑帮人用此类手法来诈取高额保险。由于此次案件的受害人都是普通民众,李青一下子没联想到这方面上。如今经过提点,他不由想起秋莲替代办结婚公证的行为——普通情况下有哪个新娘愿意让别人替自己办公证,尤其是结婚这种大事?
  如果牵扯到犯罪团伙跟黑帮,其中有善用刀,类似杀手角色的人参与进去并不奇怪。
  李青不由对这位年轻的总指挥刮目相看,虽然是名女性,办案经验老道,直觉也异常敏锐。不过内心深处他还是有点不得劲,自己先接下的案子,让一个刚加入办案的指挥大人专美于前,总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正想着,董琪已经安排人手准备彻查秋莲的底细,并准备动身去秋莲在城内的住所搜查。李青正准备带人一起跟上,一直默不作响的蓝麟突然开口。
  “那么,接下来就看你们的,各位警员。希望你们早日捕获凶手。我可以先走了吗?”
  开什么玩笑!李青为蓝麟不合时宜的请求而恼怒。虽然他也不认为蓝麟留下能帮什么忙,但是既然是专业顾问,怎么说也等待他们确凿抓住犯人再说,露个面就抽身算什么协助调查?!
  总指挥大人却微微皱眉,竟然点头答应了!
  等蓝麟刚一出去,总指挥就命令李青:“你的任务是暂时留在这里,跟蓝麟一起行动,监视他的动向。”
  不等李青吃惊,总指挥吐露出一个更为令他惊讶的事实。
  “他在国外的确以极高的破案率跟高度吻合的心理侧写出名。但是他还有一个外号——心理破坏师。”
  EMOTION-CRASHER,将人心与感情一同损毁的心理破坏师,这才是那名表面温和的男子真正面目!
  “他所接手的案子,有一半以上的犯人在遭到逮捕前后精神崩溃甚至自杀。我们要比他更早找到犯人,不要给他跟疑犯接触的机会。”
  李青觉得不可思议:“破坏人的精神,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犯罪,为什么他没有被逮捕?”
  董琪叹口气:“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毋庸置疑的是他的敏锐观察跟对人心的揣摩都对破案有很大协助。我曾经跟他合作过一次,当时的犯人莫名其妙的自首,三个月后在监狱里绝食死亡。如果不是遇到影响极大的重案,真不希望他参与进来。”
  “可是——”李青还想说什么。
  “我们只要利用他抓住犯人,之后不要让他跟犯人接触就好。FBI能做的,我们也可以。李青,你一定要看好他。看刚才他的反应,应该是注意到一些我们还没注意到的证据。你的任务是找出证据,比他更快的抓住犯人的尾巴!”
  
☆、Case.2 血色嫁衣(4)
  李青在跟踪蓝麟。他坐在车内,眼看穿着青色风衣的男子走下出租车,直接走进一家商店内。将自己的车停靠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走出来——如果不是他盯得仔细,说不定就被对方这样脱身。
  放下额前用发胶固定的头发,随意拨弄两下看使其看起来显得更加自然凌乱。换□上的职业装,穿上紧贴的黑色短衫。整体看起来,本来就略显年轻的蓝麟给人的感觉整个都变了,像是一个才二十左右,带点书生气的普通学生。
  不,与其说是学生,更像是公职人员之类的。哪怕是随意穿在身上的普通服装,都平整而贴身,凝固出一种端庄禁欲的气氛。
  蓝麟的改装让李青腹诽这混蛋装嫩的同时,也让李青更加相信总指挥的判断——这家伙绝对有猫腻。乔装改扮,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很快李青知道了答案,这里离案发现场那家酒店只隔了两条街,蓝麟走得正是那个方向。为防止被发现,李青开车直接抄近路先到酒店附近停下,然后耐心等待。果然不一会蓝麟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酒店门前。
  据李青所知,现场刚刚解除封锁,但是还未来得及清理,所以酒店的二楼尚未营业。蓝麟再度回到案发现场,果然是发现什么他们没有察觉的证据?
  坐在车里等绝对等不到什么结论。李青最终决定直接出击。他停好车,走进酒店之中。
  “刚才进来穿黑色短衫的男人在哪里?”
  出示自己的证件后,李青询问门口的服务人员。
  “你是说牧师先生?店长带他去二楼了。”
  “牧师?”
  在国内这个名词可不怎么流行。李青脑子里一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据说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个基督教徒,自家酒楼出现凶杀他请牧师来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蓝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还借机乔装成牧师进入现场?
  李青二话没说上了二楼,刚走到包间门口就听到虚掩的门后平缓温雅的声音。
  “……他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我们坚信在他们身上有你的爱与旨意。您既把他们召唤回您的身旁,与天使及诸圣侍奉您,自有您的安排……愿他们的灵魂聆听主的教诲,阿门。”
  “谢谢您,牧师。”
  随着店主的声音,李青已经推门进去。猛的一下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眼前站着的的的确确是一位牧师跟一位虔诚的信徒。但是打量再三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蓝——”
  “啊,这位朋友也要在这里为逝者做最后的告别。请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店主看一眼李青,由于李青穿着便服,店主没有认出他是办案的刑警之一。只见他微微点离开,为李青跟蓝麟腾出谈话的空间。
  “你在搞什么名堂?”
  等店主走远,李青压低声音问。
  “要知道,很多信息民众不愿意与警察分享。毕竟谁都不想惹上麻烦。”
  蓝麟依然挂着伪虔诚的幌子,以温和的表情回答他。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冒充牧师随便进入现场!”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下午这里的封锁已经解除,所以这是公共场所。我以个人名义前来有什么不可以吗?”
  李青被梗得说不出话,恨不得拽住眼前这家伙的衣领狠狠揍他一顿。这个冒充神职人员的家伙,迟早要遭天谴!
  大概是李队长不忿的神情跟铁青的脸色充分的愉悦了对方,蓝麟笑一下,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
  “重建现场的工作一般都是拍照之后扫入电脑,然后由重建人员跟电脑软体来模拟重现现场。既然硬件设施不足,也只能将就请老板帮忙。我告诉他,为让死者安息,必须恢复现场成他们来时的样子,让我来为他们做祷告。”
  李青闻言扫一眼周围,果然桌椅摆放整齐,台面布置也妥当,与他当时所看到的凌乱无比的案发现场全然不同。他再度惊讶的回头看向蓝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办案手段跟思路都是自己未曾想到的。没错,只有知道原始现场的样子,才能知道案发当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靠刚刚目睹大量尸体,无比震惊的目击者很难做到完全复原。过了一段时间后,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询问当事人,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蓝麟随手将圣经放入兜里,走向不远处的讲台。说是讲台,其实也只是一足高矮的台阶。台上放着整套音响设施跟麦克风,李青记得在蓝麟现在所站的位置原先躺倒着两具尸体。
  黑发的青年站在台前,右手轻按胸前,微微冲台下一鞠礼。
  “接下来,让我带你走进凶手心中的迷宫。”
  轻轻合上眼,再度张开之时,站在台上的人神情完全改变。清冷而空洞的双眼,浸满淡淡的悲伤。像是一个迷途的少年在向着谁求救,又像根本失去了寻求生存的决心与渴望。
  “他失去了对他而言最重要,堪比生命的东西。”
  深沉,带点沙哑的声音缓慢说道,跟他外表所显现出的截然不同,一种无法扭转的固执与决绝凝入音色中。
  “他来到这里,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青年抬起微微握着的手——从手的姿势来看,似乎是握着什么。
  ‘猎刀——!?’李青心中一怔。他在扮演凶手的角色!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李青很想打断青年的自导自演,但是凝重的气氛与令人战栗的语调令他无法发出声音,就像被无形的什么捏着喉咙,不能动弹。
  青年将‘刀’横与眼前,又垂下手臂,略微蹲下,将‘刀’插在自己脚腕后的位置。
  “他们很快要来了,他必须在这里等待,等他们全部来到,放下戒心之后行动。”青年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是的,需要一个待在这里,却没人能察觉的地方。”
  李青与青年不约而同看向放置在台上的到人胸口高度的大音箱。
  对了,音箱!当初检查现场的时候,蓝麟用麦克风试了声音。的确有很大的声音,却没有常常听到的音箱回音(指音箱与麦克风过于接近,麦克风会接收到音箱传出的声音)——因为当时的声音只从布置在大厅的环绕音响里传出,布置在台上的巨大音箱并没有声音!
  的确,在已经包了场的私人派对中,如果谁突兀进入将异常瞩目。能在聚会之中进入还不被察觉的唯一方法是扮成服务生。然而在这家管理严格的酒店内,服务生都有名字标牌跟统一制服,外人很难混入。那么唯一潜入的方法,就是在二楼还对客人开放的时候进来,藏在某个地方,一直等到包场的人来到。
  场地里除了桌椅之外,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音箱!
  李青看着蓝麟走到音箱旁,掉转过音箱。只见蓝麟轻轻一扳音箱的后盖,裸.露出里面的空旷——这个音箱只有个别的几条电线悬挂在内壁,里面竟然是中空的!而且仔细看的话,里面并没有任何灰尘!
  “他躲在里面。”蓝麟从口袋中套出塑胶手套带上,从容钻入其中,“从里面合上盖子。”
  说着蓝麟真的伸手捡起盖子,将自己倒扣在里面。
  “……坐在里面一直等待着。”
  李青皱眉。隔着音箱,蓝麟的声音变得极小,他不得不不上前两步走到跟前才能捕捉到模糊的声音。李青二话没说伸手掀开音箱的盖子。
  “从外面听不到你说话。”
  蓝麟笑了。
  “没错,所以在里面的他也听不到。什么时候,来了多少人,根本听不清。”
  蓝麟抬手指向音箱盖上,一个小指甲大小的孔洞。
  “所以,他必须用耳朵紧贴盖子,探听外面的动静。”
  随着蓝麟比出,用手扶着透明的墙壁,耳朵紧贴的姿势,李青猛得一振!他立即翻过自己手中音箱盖的内侧,检查孔洞的附近,果然发现一组并不太清晰的指纹。
  在现场其他地方,警方并未发现任何能确定是凶嫌留下的指纹。因为是在酒店,有成百上千组指纹出现不足为奇。但是能在音箱内部留下指纹的只有凶犯!蹲在音箱里等待期间想必异常闷热,就算犯人曾经戴着手套也不得不摘下,因此马虎大意的在音箱内壁留下指纹!
  还不等李青微微震颤喉结,吐露自己的发现,蓝麟的声音继续在叙述。
  “他听到混乱的声音。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可是,他听到女人的叫喊声。”
  李青脑海中浮现那具盖着婚纱的女尸。根据场景判断,死者生前应该跟其他的死者发生纠缠,衣服可能是那时被褪下的。吃了迷幻药的青年们有可能想找些‘乐趣’,意图非礼她,却失手推倒她,造成她意外死亡。
  “他忍不住跳出来。”说着,蓝麟从音箱中钻出。“然后,他听到有人叫嚷说——她死了。”
  “情形开始失控。他本来是想跟这群人好好谈谈——尽管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能够耐心听人讲述的人。他带着刀,只是想在发生万一的情况下自保,或者给他们一个教训。”
  一直沉稳的声音开始急促起来,连李青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可是眼前的场景刺激了他。他才失去重要的人——那个人,可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这些人竟敢‘再度’的‘谋杀’她!”
  李青的汗毛全竖起来,耳边的声音显得那样真实确切,充满悲戗的愤怒,就像是凶嫌本人的自白!
  “这时候站在台上的人扭头看到他!”
  蓝麟做出抽刀的动作,他冲着空中挥舞一下,紧接着朝另外一个方向双手握刀送去!
  在一旁观看的李青再度打个冷颤。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出刀动作太过自如,他甚至可以想象被刀所斩的两名受害人被袭击时的姿态,与倒落的动作!结合曾经看到台上两名死者的伤口,刚才的动作竟然与伤口完全吻合!仅仅是看伤口就知道是以怎样的手法行凶吗?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可怕!
  “这时候有人看到,尖叫。”
  蓝麟看着台下说道。
  “有的人选择转身逃跑,有得则选择冲上来。”
  李青不由打断:“冲上去?就算吃了迷幻剂神志不清,看到有人行凶的第一反应不是该逃走吗?”
  蓝麟略微一偏头轻笑道:“看来李队长对于迷幻剂的效用不太了解呢。我在美国曾看过吸了兴奋剂后,将朋友砸死吃掉内脏的案例。从验尸结果来看药物剂量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完全癫狂,但是失去判断能力的可能性很高。而且我所叙述的情况是从尸体躺倒的位置所作出的推断。”
  李青皱起眉,没有再插嘴。
  “更何况,凶手是一名让人看起来,或许能够制服的人。对于一名健壮青年来说,第一本能反应就不是逃跑而是搏斗了。尤其他们有要掩盖的事,必须让这个局外人受他们所控制——譬如死于意外的秋莲。”
  此时李青虽然不全信服,但是已经不像从前完全不当一回事。他认真听着,同时想象当时可能发生的场景。
  “凶手干掉扑上来的对象,”蓝麟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杀死的手势,“同时也不准备让其他的人逃走。”
  “于是,他拿起刀——”
  看着蓝麟甩刀出手的手势,李青惊讶。
  “不可能,这又不是武侠小说!”
  飞刀入木也许很多人能做到。但是飞刀确切的插入活动的身体之中,则需要比刺入静止物里更大的腕力。更何况还要刺入人体要害之中!
  “从那个位置所发现的尸体胸口的刀刺入深度来看,的确如此。”
  蓝麟指了一下台下曾经尸体所躺倒的位置。
  “要知道,刀刺入人体的时候,一般袭击者的重心在上方。”
  蓝麟做出一个双手持刀,刺入对方身体的姿势。
  “也就是说刀刃上方先进入人体,要比较深。刀刃下方相比较浅一些。”
  “但是包括秋莲在内,共有三具尸体刀口上下两侧的进入深浅相差无几。除非被害人像秋莲一样已经死去,平躺着让人刺伤。”
  李青脑中再度转过案发现场的情景,不得不承认蓝麟说的有道理。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一个人是如何杀死二十余人,还没有让任何一个受害者跑掉。飞刀的话由于受力均匀的确刀口上下两边深度类似,而且能够在同时用几把刀袭击多个被害人。这个理论很容易被证实,只要之后联络分析课,让他们检查各个尸体上的刀口,核对是否吻合。如果一样证明是同一把凶器,不同则证明蓝麟说的情况有可能是真的。
  “在杀死所有人之后,他走到女人跟前。”蓝麟走到被害者秋莲曾躺倒的位置,“他认出她是代领结婚证的人。他不能保证她是昏迷过去还是死亡。他救不了她,唯一能做的是——”
  蓝麟蹲下,再度作出一个用刀刺入死者胸膛的手势。
  “确保她已经死亡。”
  “接下来,有两种可能性。”
  “秋莲与凶手的仇恨无关。那样的话秋莲是唯一死去的无关者。尽管实际上没有,心理上凶手却杀死一个无辜的人。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所以他用东西遮掩住秋莲——从心理学上讲,这是凶手认识被害人,与被害人有过接触的标识。选择婚纱是因为他误以为秋莲是真正的新娘,认为她才是应该身着嫁衣的人。所以他从新娘秦某的婚纱上撕下一片,遮掩秋莲的身体。”
  蓝麟抬头,锐利的双眼对上李青。
  “另一种可能性,秋莲跟凶手的仇恨有关。凶手将婚纱盖在她身上,是为了讽刺她冒充新娘的行为。这样的话凶手不仅清楚知道秋莲刻意顶替正派去做结婚公证,更有可能凶手或凶手所认识的人就是这类诈骗手法的直接受害者。”
  “李队长,你认为——是哪一种?”
☆、Case.2 血色嫁衣(5)
  第二种。
  这是李青脑海里毫不犹豫选择的答案。
  只是找东西遮掩,就算撕破婚纱也不会割得那么仔细。现场盖在秋莲身上的婚纱,是从秦某婚纱沿着边侧整齐片割下来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整个婚纱。煞费苦心摆出这种场景一定有什么意义。
  可是假如真是第二种情况,就是说杀人动机很大程度跟替婚诈骗的事有关。现场的被害者们都跟此事有联系。那么秋莲的死又是怎么回事?窝里斗?而且新娘也在现场被杀,如果说是诈骗婚姻,新娘才是真正无辜的受害人不是吗?
  说不通……李青的思维开始混淆。
  他绝不承认有可能是第一种。在他看来第一个推测更不符合逻辑。仅仅觉得愧疚而花时间去布置现场,而不是选择逃走?这根本不合道理。
  啧,别想了,两种情形都只是蓝麟的推测。那家伙又不是刑警,所有推测都是没有证据的空想。唯一有用的线索只有音响内部的指纹,只要让鉴证科去核查一下刀痕就知道凶手是否使用超过一把凶器了。
  虽然猜想有时候的确给破案提供一些有用线索,但是破案讲究实际。过于主观就会看不到真实,最终被自己想看到的线索所蒙蔽。
  “一切都看证据说话,这是我的办案信条。既然你与我们合作办案,那么就请按照我们的方法办事。你的推测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根据,我们要看事实。不过还是感谢你帮忙找的疑犯的指纹。”
  说罢李青将音响盖子小心拿好,下楼找店主要了一些保鲜膜裹住,准备直接带回鉴证科。蓝麟跟店主打了声召唤,说了句新换的门锁不错云云。之后才从容的冲李青挥手。
  “那么,待会儿见,李队长。”
  李青气不打一处的盯着蓝麟:“你又准备去哪里?”
  谁晓得蓝麟一脸惋惜:“李队长,不得不承认您的确尽忠职守,为人民鞠躬尽瘁。哪里像我只是一个普通平民百姓,跟您不能比,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任何东西。”
  李青被他两句话噎住,只得告诉老板不要动那个音箱,再给鉴证科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来取,之后闷着气离开酒店开车回警局。
  行进在路上,李青不由回想起蓝麟之前的解说。非常有感染力的表现方式,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伙是职业演员。而且——那家伙的确是个危险人物。比起执法者,那家伙更接近犯罪者那一边啊……
  不过,蓝麟的解说还有一个破绽。在分析途中,蓝麟用了‘最初他只是想找他们谈谈’这类说法。但是躲藏在音箱里的行为符合蓄意谋杀。而且如果是临时起意,谁的身上随时带刀?
  让李青觉得别扭的是,这不像是一个从细微末节发现重大线索的男人所犯的低级错误。
  蓝麟是单纯的为凶手开脱吗?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凶手分明是蓄意谋杀,将所有被害人当做猎物。藏在音箱中苦苦等待的犯人,思维非常缜密。在确定要杀死所有人的情况下,他会直接大开杀戒吗?
  凶手必须确定没有人能逃走。
  李青脑中回顾蓝麟对店主随口说新换的门锁不错,店主没有否认!
  李青打个急转向,再度调车回头!
  是门锁!犯人对包间的门锁动了手脚!
  ‘那该死的混蛋,他早发现了,却故意误导我!’为了比身为警方的自己更早一步接近凶手!
  李青立即赶回酒店,此时蓝麟早已不见踪影。他三两步上楼查看包间的门锁,果然是新换的锁。李青从门锁内侧看到里面有细微类似电线的东西,推测它有类似遥控或者自动上锁功能。
  “这是什么时候换的?”李青追问店主。
  “大概三、四个礼拜前。”店主回忆了下,“有几个青年跑来大闹一通,踢坏门。不过他们找人修好了,锁也是那时候换的。”
  “还记得他们什么样子吗?”
  “当然。他们几个是我们这块儿有名的混混,每天泡网吧游乐场。往下两条街的游戏厅里挨个找就能看到他们。”
  根据店主的描述,李青二话没说回到车上。想到后车厢里作为证物的音箱盖子,李青犯了愁。目前他所面临的问题是必须尽快找到蓝麟,防止他跟犯人先行接触。可带着作为证物随便乱走又不是好主意。
  于是他不得不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便携式取证箱——刑侦部统一配备的取证设备。这东西自分配在他手里,基本没怎么用过。一般取证都是由鉴定科的专业人员完成,为防止有可能遗留的DNA证据不被破坏。如今李青却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青先用相机为证物拍照,并用专业配备的电筒式蓝紫光源照射,确认没有血迹、微量纤维等。之后打开装有荧光粉的粉盒,用磁性粉刷轻轻扑在指纹的位置上。之后再度用紫外线灯光照射,再度拍照存储指纹。
  遗憾的是这套装备里没有电子指纹仪,那是鉴证科的标准配备。不过他刚才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份照,顺手发给鉴证科了。
  做完这一切,稍微花去一些时间。但是总的说比自己将证物送回总部再回来要快一些。李青赶紧再度打包好证物开车赶去,果然在附近的游戏厅按照店主的描述找到几个青年。一开始他们还胡搅蛮缠拒不承认,后来在李青的威吓下不得不交代自己的确是故意踢坏酒店的门。
  原来一个月前,有个中年给他们钱,让他们弄坏门。至于后来换门锁什么的他们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哪个中年找人弄的。具体那人长什么样,他们也描述不清。只知道对方带着墨镜,寸短头发,蜡黄的肤色,脸圆圆的约莫三、四十来岁。
  李青询问他们之前有没有人找过他们?他们回答就在约莫几十分钟前有个青年人来找他们,问了类似的问题后就走了,不知道去哪里。
  李青无奈,不得不记录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以便过后找探员带他们去绘制嫌疑人相貌。
  有了证物,还找到证人,他却一点都不高兴。他最主要的任务没有完成,跟丢了蓝麟。更重要的是这些线索都是在那家伙的启示下所找到。当李队长身心疲惫的带着证物回到行动组,准备向总指挥汇报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景气得血涌上头。
  “回来了,李队长。一起吃吧,我刚为大伙叫了外卖。”
  坐在总指挥旁,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今天一直极力追踪的男人冲他摆摆手。
  李青一下子想起当初的那句:‘一会儿见,李队长。’
  混蛋——被耍了!
  “你回来的正好,”董琪指挥顺手递给他一个盒饭,“刚才我们有了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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