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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妃

_27 杨千紫(当代)
我却知道,他心底的炽热。
更似他,四哥。
今夜,我专程带了一顶浑脱帽,身穿窄袖翻领长袍,穿两裆裤,足登高靿革靴,一身胡服,仿佛只是一个兰陵王身侧的普通胡人侍从。
此时,我拉低了帽沿,垂首而立,倒也无人注意我许多。
宴席即将开始,众人纷纷落坐,此时,我才发现我们的位置正对着北周使团。宇文宪唇角含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长梗遥致意,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W^w`w`.``k`x``o`m
“此人是北周齐炀王宇文宪,是北周皇帝宇文邕的五弟○看他年纪轻轻,却智敏过人,且又熟读兵书,善于调兵遣将,前途不可小觑将来,在战场上,我们与他交手的机会还会很多”长恭低声对我说,亦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朝宇文宪遥遥敬去。
我忙将帽子再拉低一点,几乎遮了眉毛,长果了酒,向我瞧来,不禁兴,道:“木兰,你在学北周柱国独孤信吗?”
“啊?”我一时不明。
他笑道:“北周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年轻时人称独孤郎,风采俊逸,玉树临风。有一次,他出城狩猎,黄昏返城时,城门将要关闭,他于是纵马疾驰,一不小心,让风吹偏了帽子,未曾想,独孤郎这无心之举,却引得众人效仿,以为斜戴偏帽为时髦之举”
我轻笑道:“不过是帽子偏了,偏偏引来你这胡诌乱编的典故”
“这可不是胡诌,实在是实有其事”长恭笑道:“不信,你问对面的周人去”
“懒待理你”我嗔怪着斜睨他一眼,依然低眉垂首。
正文 第287章:阿史那云珠 6
见我如此谨慎,长恭眸中有疑惑:“木兰,你在担心会遇到燕都王?木杆大汗不是说了吗,燕都王亲征嚈哒国尚未返回”他笑望着我,那双狭长秀美的凤眸,飞扬入鬓,“而且,就算燕都在,我亦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半分”
今夜,他一袭宽袖长袍,潇洒随意,风度翩翩,这世间,若有一个男子,能将缱绻柔情与英气迫人溶合一起的话,那么,唯有他,兰陵王高长恭。
他的从容不迫,从来,都能让我忐忑的心,渐渐澄澈,唇角,泛起笑意。
悄声道:“我没事,只是,不习惯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合罢了”
不多时,木杆大汗携王后一齐出现,木杆可汗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须,威风凛然▲木杆大汗的王后却是一位体态轻盈举止优雅的女子,眉目姣好,温柔娴美,一望便知不是异域之人,倒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灵秀。
长恭看出了我的疑惑,悄声道:“这位王后是南朝前梁公主萧氏,当年远赴突厥和亲,梁虽被陈灭,这公主却仍以王后之尊,深得木杆宠爱”
原来如此,难怪胺那公主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这时,木杆可汗高举手中的酒杯,环视众人,大笑道:“诸位佳宾,今日前来祝贺小女订婚之喜,本人不胜感激,先以此杯以敬各位,先干为敬”
在笑声之中,于是,众人纷纷举杯同庆,纷纷饮尽杯中之酒。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通传,只见胺那公主在侍女的簇拥下进入帐内。她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之中,端然往王后走去。
公主虽换了衣衫,却依然是一袭红衣,佩饰琳琅,灼灼耀眼,此时的她,华丽而高贵,已不同于下午时遇到的那位娇嫃可人的少女。那双美丽的大眼,睫毛扑闪,美丽勾魂,在红衣的衬托下,是火一般的异域风情;然而当她娇矜安坐于木杆王后身侧时,红唇如樱,巧笑倩兮,却又呈现江南女子的水样柔美。
所有男人的目光皆被其吸引,美色当前,每一位男子,尽皆神魂颠倒,早已不知此今锨何夕?见此情景,木杆可汗捋须浅笑,神情颇为自得。
我亦在心中暗叹,这位胺那云珠公主,虽然年幼,塞外的风沙,却丝毫不妨碍她出落得美艳不可方物,更兼身份尊宠,确也值得齐周两国国主倾尽国力一讨欢心。
“木兰,你这样望着公主,若不是知你是女子,我简直要怀疑你爱上她了”长恭轻声取笑我,我轻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公主是此等佳人长恭,倒是你,为何不欣赏美人,反而只顾饮酒?”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胺那公主,悄声笑答:“美人如花,却隔云端,倒不如喝酒更为畅意爽快”我不禁莞尔,差点笑出声来。他又轻声道:“更何况,真正的倾城佳人,早已坐在了我的身侧”我脸一红,一抬眸,却见胺那公主正望向我们这儿
正文 第288章:阿史那云珠 7
胺那公主倚在母亲怀里,美目四顾,最后视线落在长恭身上,她抿嘴轻笑,靠在她母亲耳边,母女两人细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胺那站起来身来,她单膝跪立,倚在木杆可汉身边,笑道:“父王,女儿想献上一支舞,送给今晚在座的尊贵来宾,望父王允许”
木杆可汗的眼神充满慈爱与纵容,显然,他对这个最小的女儿非常宠溺。听得公主的请求,木杆可汗心情大悦,哈哈笑道:“难得我的宝贝女儿有此雅兴,准了”
于是,胺那公主偕众侍女们退下,展眼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骑装,只见她立于在大帐中央,纤腰盈握,长身鹤立,颇显飒爽英姿,手中握有一条长鞭,约有丈余。
随着一声长哨,歌者嘹亮的歌声与马头琴声一齐响起。
这是草原上的歌声,高亢悠扬,意境悠远,如月圆之夜,苍穹之上,一轮明月缓缓起升,照拂着广袤的大草原,月下的少女,悠然舒展着妙曼身姿,随着琴声,她轻轻抖动着肩膀,少女的脸庞,刑如花。
众人皆痴痴然,目光追随着这青春少女的舞姿,不舍得眨眼。心,随着少女灵动的舞姿,沉,沉入了草原皎洁的月色;随着歌者苍茫的歌声,飘,飘飞至无边的苍穹。
尾音轻颤,万籁俱静。W^w`w`.``k`x``o`m
人皆不能自拨,突然,急促的鼓点响起,舒缓的音乐变得急促,清扬的歌声更加高亢,胺那公主身姿疾旋,舞动全场,手中的那条长鞭,如游龙惊凤,霹雳生风,那道蓝色的身影,在鞭环下,衣袂飘飘,宛若飞仙,众人张大了嘴巴,目不瑕接,简直疑是天女下到凡尘。
她是满场舞动的精灵,修长的双腿舞动,宛若草原上奔跑的麋鹿。一位侍女捧了美酒侍立在侧,胺那纤手一伸,已经取走酒樽,展眼,她已旋舞至我与长恭的座前。
此时,音乐喀然静止,胺那公主身姿站定,腰肢微倾,脚尖轻踮,她俯身向前,脸颊红润,手中的酒杯伸向长恭,杯中之洒竟然滴毫未洒,少女的双颊笑意盈盈的,眼睛晶莹愉悦,却漾着水般柔情,那条长长的马鞭垂落在她脚边。
喝采声有如雷动。
胺那公主定定的望着长恭,轻声道:“兰陵王,本公主敬你一杯”
长恭起身,长身玉立,抱拳道:“谢公主”说罢,他接过酒,一饮而尽。
胺那脸颊飞红,羞赧转身,奔至她的母亲身侧。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渐渐,生出酸意。
对面,北周使团的众人,亦一个个面露不悦。
宇文宪神情不变,依然浅笑饮酒。
这夜宴,似乎一下子,静了。
正文 第289章:偏爱 1
“啪,啪,啪”
帐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兰珠儿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众人皆望向金帐外,当侍从掀起垂帘,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战甲未卸,似乎是刚从战场上归来,眉梢眼角尽染风尘。然而,高大的身姿,披散的辫发,左耳饰以绿松石,右手圈以长鞭,绿眸深邃如玄潭,仪容粗犷而贵隽,霸道狂妄的气势丝毫未减。
他行至木杆大汗面前,手托一帛,行屈膝礼,道:“燕都恭贺王兄,嚈哒女主已献上降书”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嚈哒,族为大月氏人后裔,国力强盛,更胜当年曾称雄草原的柔然,嚈哒人曾征旁国波斯√盘、罽宾、焉耆、龟兹¤勒、姑墨、于阗、句盘等国,开地千余里,成为几乎控制整个西域的强国。
去岁,突厥与波斯结盟,木杆大汗率铁骑十万亲征,共讨嚈哒,并大败嚈哒人。然,因攻齐之事,突厥并未乘势追击,嚈哒得已重整国力。今年年初,突厥虽在攻齐之战中惨败,木杆回国后,却仍未放弃征战嚈哒,此次,他虽未亲征,却派出了自己的亲弟弟,突厥燕都王,率兵征战嚈哒国。
此时,木杆闻燕都之言大喜,他亲下王座,双手接过帛书,一目十行,继而哈哈大笑,手扶燕都双肩,道:“好太好了,燕都,你做得好”
在座众人皆肃然起身道:“恭贺大汗再胜嚈哒”
自木杆大汗继位以来,突厥灭柔然,走契丹,并契骨,如今,又胜嚈哒。开疆辟域,东至辽水,西越咸海,北达贝加尔湖,南至长城。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处代起突厥的狼头大纛。国力强盛已达极至,真正成为称雄西域塞北的嗷嗷之狼。
数十万突厥大军,似闪着白灼寒光的狼牙,一旦越过长城,齐周边境,必将锋烟千里,生灵涂炭?我想,此时,无论是齐使,抑或周使,心中,皆是沉甸甸的吧
而,那刑如花的胺那公主,成为了齐周两国皇帝争夺的筹码。
哪一方,都不愿在这场迎亲战中失败
“叔父”胺那公主一脸欣喜,她奔至燕都身边,亲热的挽起燕都的胳膊,娇嗔道:“叔父,你可回来啦云珠儿好想你”“云珠儿又长高了”燕都刮了一下公主的俏鼻,宠溺娇纵的眸光,仿佛变了一人,“云珠儿,你的贺礼叔父已经备下,是一匹上好的大宛宝马,纯白色,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瑕疵”
“当真?”胺那公主一脸欢喜。W^w`w`.``k`x``o`m
“当真”
“多谢叔父”公主俏皮的屈膝行礼。
木杆捋须笑道:“燕都,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摄图呢?”
“战事已经结束,贺尔米斯达行事繁琐,有叶护留在乌浒与他周旋即可,如今摄图也能独当一面了,我又何必留在那儿?”燕都慵然一笑,道:“更何况,兰珠儿订婚,我答应过要送贺礼的”
胺那公主调皮的笑:“叔父,听闻嚈哒女主献上公主和亲?”
“兰珠儿,你倒是消息灵通,嚈哒公主,我已经带回来了,任凭你父王疵”
胺那公主眼珠一转,笑道:“父王已经有母后了,这美丽的嚈哒公主,不如叔父你自己留下吧”——
注:叶护室点密Istami)为征嚈哒副帅;贺尔米斯达波斯王储);摄图木杆之子)。
正文 第290章:偏爱 2
“那就留给你做侍女吧,嚈哒的公主我并无兴趣”燕都举目而顾,视线穿过众人,轻易的落在我身上,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话锋一转,“不过,北齐的贺礼,我倒是很有兴趣”绿眸凝笑,若暗夜流光,更似旷野里的狼眸,一旦盯中的目标,就绝不会轻言放弃。
仿佛,只需用目光,就能结成一张密织大网,将我网罗其中。
我想要避开他那灼灼之目,他却大步向我走来。
“燕都王”长恭举起酒杯,挡在我与他之间。
燕都一怔。
两人相视而立。一个是宽袖白衫的俊美名将,举止潇洒,神情自若;一个是战甲披风的塞外之王,傲慢贵隽,狂野若风。在战场上,两人虽数次交手,但燕都却并未真正见过长恭,他们的每一次相遇,长恭的面容皆掩在面具之下,然而,燕都很快便认出了他,“兰陵王?”
“正是小王”
燕都笑容扬起,道:“传言不虚,兰陵王果然容颜绝代,俊美无双”他望着立在长恭身后的我,道:“兰陵王身后之人,不正是齐主新封的翎麾将军?”
W^w`w`.``k`x``o`m长恭笑凝着我,拉着我手,将我扯至身前,道:“正是”
好罢,躲亦躲不过了,我一咬牙,冲燕都扬起笑容,道:“燕都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的眸光,落在我与长恭紧握的双手上,笑容犀利凌人,举杯道:“我说过,我们终会再见”
是的,清晰的记得,在那个风雪夜,他曾经说过,终有一天,我会再落在他的手里。
彼时,曾惊惧莫名,然而此时,我的手,被长恭紧握在手心,心是如此澄澈安宁,只因知道,长恭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兰陵王,木将军,你们认识我叔父?”胺那公主讶然问道。
长恭微微一笑,道:“公主,我与燕都王不仅相识,而且还曾在战场上交过手”“哦,”公主大感兴趣,追问道:“那么,最后,是谁赢了?”
长恭轻笑道,“本王承燕都王相让而已”
胺那公主眼珠一转,立即明了,笑道,“我叔父可是突厥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不是我叔父相让,兰陵王你定然不能赢得”慧黠的公主,是想为她的叔父挽回颜面,燕都却豪爽大笑,道:“兰珠儿,战场上没有常胜的将军,输便输了,输给骁勇善战的兰陵王,亦不算得什么”
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转而凝望着我,绿眸深邃,自信的笑容扬起,“只是,本王,终会再赢回来”
“是吗?”长灌一饮而尽,笑得若无其事,道:“小王,却从未输过,将来,亦不会输”
正文 第291章:偏爱 3
一夜,辗转难眠,终于在黎明时分沉沉睡去。
清晨,被帐外清脆的笑声吵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然而长恭却不在帐中,我起身掀开帐帘,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在初升朝阳的光晕里,一顶顶洁白的毡帐,星罗棋布,点缀着绿色的草原,勤劳的突厥女人们已经开始在帐外挤奶,喂食,开始一天的劳作,而骠悍的男子,骑马挥鞭,赶着羊群马群离家放牧,他们高声唱着嘹亮悠扬的古老牧曲,听得一只牧羊犬亦竖起了耳朵,却在主人的吆喝声中,汪汪叫着飞奔追去,转眼,又调皮的与同伴扑倒在碧莹莹的草地上,欢跳嘻闹。
我伸臂舒展,深深呼吸这带着碧草清香的空气,却在望到长恭之后,笑,凝结唇边。
长恭正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窈窕的少女,一袭红衣,笑声如铃,此时,她手执马鞭,莹洁的手,桥一匹通体雪白的大宛马,而长恭的座骑‘焰风’亦在身旁,一红一白两匹骏马,皆矫健俊美,极具风姿。她与长够齐轻抚马鬃,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于是,她那轻脆的笑声再次扬起。W^w`w`.``k`x``o`m
“木兰”长恭望见了我,向我招手。
胺那公主转过身来,笑道:“木将军,你可真懒,睡到此时才起身我都来了好一会了”
我笑着走过去,长恭自然的替我绾起鬂角一丝乱发,柔声道:“见你睡得沉,所以没叫醒你”我脸微红,望向胺那公主,所幸她懵懂天真,却笑问我道:“木将军,昨晚我跳的舞好看吗?”
我赞道:“公主的舞技赢得满堂喝彩,自然是极好的”胺那公主面露得色,满脸骄傲,道:“那是母后教的,你是没见过我母后跳舞,那才叫真正的好看呢”
我蜃点头,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木兰虽然无缘得见王后一舞,但是,透过公主的舞姿,亦能够心生联翩浮想了”
“那支舞,”胺那公主抿嘴一笑,她望着长恭,道:“昨晚那支舞,我是献给兰陵王的”朝阳轻柔,映着胺那公主红扑扑的双颊,如蔷薇一般美好,她笑望着长恭,美丽的脸庞熠熠生辉她那对明亮灵动的双眸,流露出少女的痴恋。
这双美丽而毫不掩饰的瞳眸,让同样身为女子的我,轻易的明白了。
正文 第292章:偏爱 4
我怔怔的望着他,那眉梢眼角,与他的大哥如此相似,一样的气质恬淡,一样的清新雅饬。
仿佛又望见了当年的宇文毓,仿佛又望见雪地里那道清冷的身影,仿佛又回到那个梦魇般的回忆,我看着他消失,却无力阻止,他亦有自己的理想,却只能抱憾早夭,不得善终,而带给他这一切,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弟弟。
在那段回忆里,我的心中早已没有了爱,只余永难消逝的恨
“齐王殿下,请你放手”我声音凄冷,已有一丝狠绝。
“齐王”长恭的声音冰冷,“放开她”
“齐王”燕都双眸掠过的那道光芒,犀利如鹰鹫。
然而,宇文宪却视若无睹,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我的手腕,那么紧,那么紧,仿佛,一松手,我就会化做泡影,幻灭。
“你如今封了王了,怎么还是这般随意?”我轻声的问,眸中,一滴泪,静静坠落,落在他的手上,唇,轻轻颤抖,笑容凄冷:“被人家瞧见你这是的样子,可不关我事”清泪如珠,一颗颗,不可抑止。
“灵儿”他凝望着我,笑,仿若哭,手,却终于松开。
长够把攥紧我的手,道:“木兰,我们走”说罢,他拉着我,在众人的目光子下,他甚至未向木杆大汗告退,就这样拉着我,大步走出了金帐。身后,宇文宪被燕都伸臂拦住,绿眸深邃,若有所思。
一路上,长够言不发,唯有背影,泄露了他心中的愤懑。
痴痴然随他回到驿所,却发现,自己满脸皆是泪水。结结巴巴解释道,“我,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伤心……”
“不准再想着他”
“不准再想宇文邕,不准再想宇文宪,不准再想宇文家的任何人”
长恭的声音里有隐隐怒意,他双手一带,将我紧搂入怀,“哪怕是伤心,也不允许”
这一夜,他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一次次狠狠的吻,带有惩罚的掠夺,仿佛要深入到我的内心,所以,不管不顾的侵入,直至,弄痛了我。
正文 第293章:偏爱 5
终于在黎明时分沉沉睡去,直到被帐外清脆的笑声吵醒,才发现,天,完全亮了,长寡经不在帐中。当我起身穿衣时,才发现身子,布满了密集的吻痕,如雪地里,盛放的,紫色花朵。
起身掀开帐帘,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在初升朝阳的光晕里,一顶顶洁白的毡帐,星罗棋布,点缀着绿色的草原,勤劳的突厥女人们已经开始在帐外挤奶,喂食,开始一天的劳作,而骠悍的男子,骑马挥鞭,赶着羊群马群离家放牧,他们高声唱着嘹亮悠扬的古老牧曲,听得一只牧羊犬亦竖起了耳朵,却在主人的吆喝声中,汪汪叫着飞奔追去,转眼,又调皮的与同伴扑倒在碧莹莹的草地上,欢跳嘻闹。
我伸臂舒展,深深呼吸这带着碧草清香的空气,却在望到长恭之后,笑,凝结唇边。
长恭正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窈窕的少女,一袭红衣,笑声如铃,此时,她手执马鞭,莹洁的手,桥一匹通体雪白的大宛马,而长恭的座骑‘焰风’亦在身旁,一红一白两匹骏马,皆矫健俊美,极具风姿。她与长够齐轻抚马鬃,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于是,她那轻脆的笑声再次扬起。
“木兰”长恭望见了我,向我招手。W^w`w`.``k`x``o`m
胺那公主转过身来,笑道:“木将军,你可真懒,睡到此时才起身我都来了好一会了”
我笑着走过去,长恭拉过我的手,自然的替我绾起鬂角一丝乱发,柔声道:“见你睡得沉,所以没叫醒你”我脸微红,望向胺那公主,所幸她懵懂天真,却笑问我道:“木将军,昨晚我跳的舞好看吗?”
我赞道:“公主的舞技赢得满堂喝彩,自然是极好的”胺那公主面露得色,满脸骄傲,道:“那是母后教的,你是没见过我母后跳舞,那才叫真正的好看呢”
我蜃点头,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木兰虽然无缘得见王后一舞,但是,透过公主的舞姿,亦能够心生联翩浮想了”
“那支舞,”胺那公主抿嘴一笑,她望着长恭,道:“昨晚那支舞,我是献给兰陵王的”朝阳轻柔,映着胺那公主红扑扑的双颊,如蔷薇一般美好,她笑望着长恭,美丽的脸庞熠熠生辉,明亮灵动的双眸,流露出少女的痴恋。
这对美丽而毫不掩饰的瞳眸,让同样身为女子的我,轻易的明白了。
正文 第294章:偏爱 6
远处,传来了嘹亮欢快的歌声,数百名打着赤膊的突厥男子,正沿着高低起伏的草丘,拉着一车车圆木往东边逶迤而去,旋转起伏的长调,古老欢快的歌声,夹杂着草原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尽管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这豪爽、粗犷的歌声所传达的快乐,却仍然将我深深感染。
“他们是去筑高台,再过三天,就是五月初八了,这是我们突厥族人祭祀天神的日子”
胺那公主美眸璨灿,闪烁着兴奋光芒,道:“我们突厥人崇拜天神腾格里,认为天地万物,甚至妻儿子女,皆是腾格里所赐予】年的五月初八,东南西北四面可汗,还有各部首领,以及散落在草原各处的突厥族人,都将聚集在都斤山下的高台旁。那一天,我的父王将亲上高台,率领所有族人,望日出东方而拜,感谢腾格里赐于我们的一切”
原来如此。
公主继续道:“那一天,不仅是祭天的日子,还是草原上最盛大的节日,草原上所有的未婚男子,将齐聚在都斤山下,进行最激烈的赛马比赛,而获得最后胜利的骑士,可以自由的向他所心仪的未婚女子求婚,在腾格里的庇佑与子下,那位幸运的女子,将获得腾格里所给予的终生幸副
我好奇的问道:“若是那女子不愿意嫁呢?”
“获得胜利的勇士可承上天之意,他如果向自己喜欢的女子求亲,幸运的女子又怎会不愿意呢?这可是天神腾格里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拒绝”
这时,一直沉默的长恭突然开口问道:“公主虽然订了亲,也仍是未嫁之身,如果赢了的骑士,开口向公主你求亲,你也会答应吗?”胺那公主的脸顿时红了,她望了一眼长恭,眼波盈盈,道:“所以,兰陵王,木将军,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
我疑惑的望着长恭,长恭唇角扬起炫目的笑容,道:“好,那一天,我和木将军一定会去”
正文 第295章:偏爱 7
我神情一变,不明白长恭话里的意思。
胺那公主却欢欣雀跃,喜道:“兰陵王,你当真会来?”
“当真,小王绝不骗人”
公主闻言,绽放刑,美丽的大眼睛扑闪着,拍掌笑道:“太好了”她扯辔一跃上马,笑道:“我去禀告父王去,不,我还是先去告诉叔父,他昨夜与齐王喝了一夜酒,一定还酒醉未醒,我去吵醒他去”
她坐在马上,将要走,却又勒马,小脸红扑扑的,再次道:“兰陵王,你一定要来”
说罢,她笑着拍马而走,那匹纯白的骏马,踏绿了雪蹄,冲进了不远处的一群羊群里,羊群如炸开了锅,咩咩乱叫,公主的笑声如铃般传来。
我转身便往大帐内走去。
一个人正坐在榻上生闷气,长寡经跟了进来,他双手撑着榻沿,好笑的望着我,“你不开心?
“没有”我气呼呼的。
“还说没有,你的思绪,都写在脸上呢”
我狠狠的望着他,他的那双美丽狭长的凤眸,此时,溢满了笑意,我怒道:“好,我承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也会吃醋”
“吃醋?”长恭不解。
几乎忘记,吃醋是唐朝时房玄龄悍妻闹出的典故,他自然不知道。
“就是嫉妒”我恶狠狠的解释。
“哈。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他拉着我的双手,凑近我,轻柔的吻我,“不是恬淡的笑,而是使性子发脾气的样子,就好似现在这样,这样,我才知道,你在乎我”
“我哪有不在乎你”我小声的嘀咕,又怒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参加赛马,莫非,你当真想向胺那公主求亲?”
他笑道:“是的,我想向公主求亲,不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皇上”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将公主骗回邺城?”我恍然。
“傻瓜,当然不是骗,我们原本就是北齐的求亲使者,是为皇上求亲而来。W^w`w`.``k`x``o`m”
“但是,公主她”我轻声道:“公主心仪的人,是你”
“你想让我娶她?”
“不想”我立即摇头。
“那就行了”他黠笑,道:“公主再好,我亦不喜欢”
“可是,这样,对公主不公平,她还那么小,那么单纯”
“那好罢,我就娶她”
“你敢”我立即怒了,他却吃吃的笑,唇角一丝促狭的玩味,
又在捉弄我,我脸红如酡,“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他的吻从唇角渐渐移至细腻的雪颈,“我承认,这场迎亲战,我想速战速决,我不想再让你留在这草原上。无论是燕都,还是宇文宪,他们哪一个多看你一眼,我都恨不得剜去他们的双目”
衣领被他拉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我颈间紫色的吻痕,双眸黯淡,“木兰,对不起”
吻,轻柔的重叠在一朵朵吻痕上,最后,停留在耳畔,啮咬着我的耳垂,他轻声道,“如果可以将你揉碎,揉进我身体里去,那该多好?”
“那你想我了,怎么办?”我呢喃着。
“那就将你从身体里再拿出来”他声音暗哑,吻灼热的落下,大手顺势滑入我衣衫内,我脸飞红霞,推阻道:“长恭,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怎样?”我的抗议声,轻易的被他灼热的吻所吞没。
正文 第296章:偏爱 8
毡帐外,传来马蹄凌乱,在人声马嘶之中,侍从立于帐外禀告,“木将军,北周齐炀王来访”
我迅速起身,长恭随后而起,他替我掩好衣衫,凤眸冷凝,问道:“他来干什么?”
“齐王说是来向木将军告别的”
“告别?”我想了想,起身下榻,“我去见他”
“木兰,不许”长恭凤眸中未褪,双眉一蹙,一只手紧攥着我的手腕不放,我无奈又坐下,笑望着他,“你也在吃醋?”“你?”他狠狠吻我,道:“我不吃齐王的醋,但,我吃他四哥的醋,翎儿,我不消你我之间,还古一个宇文邕”
我摇头道:“长恭,我与宇文邕已经缘尽,昨夜,我亦仔细想过,或许终有一天,我会再遇见他,如果该来的终究要来,那么避亦避不过,倒不如主动去面对”
“所以,长恭,你要信我~~а^.ㄧ~.”
他终于松手,凝望着我,眸中渐渐露出温柔,点头,却又摇头,凤眸微睐,唇角的笑意扬起,“好。我答应你去见齐王,不过,不许太久”“嗯”我笑着点头,他于是拉着我一道起身,“正好,我要去拜访东面库头可汗,消我回来时,你与齐王,已经叙旧完毕”
我们双双走出帐外,只见宇文宪手扯马辔,正站在不远处,一队北周骑兵,等在更远的草地上。他望着我与长恭,眸中掠过一丝惊讶。长恭向他微微颔首后,垂首轻吻在我的发丝,辰角勾勒起一丝轻笑,在我耳畔轻语道:“记住,不许太久”
在众人面前,他的举动如此暧昧,我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轻轻点头,斜睨时,却望见,宇文宪那对清澈的双眸,渐渐变得迷离暗沉。
一声轻哨,‘轻尘’得得跑来,我翻身上马,道:“齐王,请随我来”
蓝色的天空,一朵朵雪白的浮云,压得很低很低,风,吹拂着乌黑的发丝,他很快追来了,我与他,一前一后纵马奔驰在草原上,云朵向身后迅速飘走,不知道,是云在动,还是心在动?
已近奔出王庭很远很远,远得可以看到都斤山下高架的高台,我与他一齐勒马停在一处高高的草丘上,任迎面而来的清风,吹舞起宽大的衣袂。
正文 第297章:偏爱 9
就这样的静静的并立,聆听,草原深处传来的嘹亮歌声,身边的男子,鬓发高束,神采俊逸,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只有那对双眸,依然清澈静谧如昔,仿佛是一泓清泉,凝眸一望,便能望进久远的回忆里。
他轻声道:“公主的订婚宴已经结束,我将要起程返回长安”
我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良久,才呐呐道,“末将,祝齐王殿下一路顺风”
“此次我随迎亲大臣来漠北,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这片突厥铁骑生活着的草原,究竟有着怎样的风光”他唇角凝了淡淡的浅笑,“如今看来,突厥人精于骑射,驰骋草原,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不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果然迥异于中原之军”
他凝望着我,道:“以突厥今日之盛,也无怪乎,周、齐两国,尽皆要争于结交”
“齐王何必对末将说这些?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各为其主”沉吟着这一句,他轻淡的兴,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袍角绣着的梅花,在风里翻飞,在荏苒的时光里,那十七岁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俊雅男子,而我,亦再也回不了当初。
“当年,你跌落山崖,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若不是我和六弟死死抱住,只怕四哥也要随你一起跳落下去这四年来,如若不是守着他当初对你的承诺,他又怎愿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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