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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张毅 高孝先 译

_3 乔治•奥威尔 (英)
象萝卜一样被连根拔起。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动物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哭喊。
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风车毁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冲向现场。很少外出散步的拿破仑,率先跑在最前头。是的,他们
的全部奋斗成果躺在那儿了,全部夷为平地了,他们好不容易弄碎又拉来的石头四下散
乱着。动物们心酸地凝视着倒塌下来的碎石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拿破仑默默地来回
踱着步,偶尔在地面上闻一闻,他的尾巴变得僵硬,并且还忽左忽右急剧地抽动,对他
来说,这是紧张思维活动的表现。突然,他不动了,似乎心里已有了主意。
“同志们,”他平静地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做的孽吗?那个昨晚来毁了我们风车
的仇敌你们认识吗?斯诺鲍!”他突然用雷鸣般的嗓音吼道:“这是斯诺鲍干的!这个
叛徒用心何其毒也,他摸黑爬到这儿,毁了我们近一年的劳动成果。他企图借此阻挠我
们的计划,并为他可耻的被逐报复。同志们,此时此刻,我宣布判处斯诺鲍死刑。并给
任何对他依法惩处的动物授予‘二级动物英雄’勋章和半莆式耳苹果,活捉他的动物将
得到一整莆式耳苹果。”
动物们得知斯诺鲍竟能犯下如此罪行,无不感到十分愤慨。于是,他们在一阵怒吼
之后,就开始想象如何在斯诺鲍再回来时捉住他。差不多就在同时,在离小山包不远的
草地上,发现了猪蹄印。那些蹄印只能跟踪出几步远,但看上去是朝着树篱缺口方向的。
拿破仑对着蹄印仔细地嗅了一番,便一口咬定那蹄印是斯诺鲍的,他个人认为斯诺鲍有
可能是从福克斯伍德庄园方向来的。
“不要再迟疑了,同志们!”拿破仑在查看了蹄印后说道:“还有工作要干,我们
正是要从今天早晨起,开始重建风车,而且经过这个冬天,我们要把它建成。风雨无阻。
我们要让这个卑鄙的叛徒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破坏我们的工作。记住,同志
们,我们的计划不仅不会有任何变更,反而要一丝不苟地实行下去。前进,同志们!风
车万岁!动物庄园万岁!”
第七章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狂风暴雨的天气刚刚过去,这又下起了雨夹雪,接着又是大
雪纷飞。然后,严寒来了,冰天冻地一般,直到二月才见和缓。动物们都在全力以赴地
赶建风车,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外界正在注视着他们,如果风车不能重新及时建成,
那些妒火中烧的人类便会为此幸灾乐祸的。
那些人不怀好意,佯称他们不相信风车会是斯诺鲍毁坏的。他们说,风车之所以倒
塌纯粹是因为墙座太薄。而动物们认为事实并非如此。不过,他们还是决定这一次要把
墙筑到三呎厚,而不是上一次的一呎半。这就意味着得采集更多的石头。但采石场上好
长时间积雪成堆,什么事也干不成。后来,严冬的天气变得干燥了,倒是干了一些活,
但那却是一项苦不堪言的劳作,动物们再也不象先前那样满怀希望、信心十足。它们总
感到冷,又常常觉得饿。只有鲍克瑟和克拉弗从不气馁。斯奎拉则时不时来一段关于什
么劳动的乐趣以及劳工神圣之类的精彩演讲,但使其他动物受到鼓舞更大的,却来自鲍
克瑟的踏实肯干和他总是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我要更加努力工作。”
一月份,食物就开始短缺了。谷类饲料急骤减少,有通知说要发给额外的土豆来弥
补。可随后却发现由于地窖上面盖得不够厚,绝大部分土豆都已受冻而发软变坏了,只
有很少一些还可以吃。这段时间里,动物们已有好些天除了吃谷糠和萝卜外,再也没有
别的可吃的了,他们差不多面临着饥荒。
对外遮掩这一实情是非常必要的。风车的倒塌已经给人壮了胆,他们因而就捏造出
有关动物庄园的新奇的谎言。这一次,外面又谣传说他们这里所有的动物都在饥荒和瘟
疫中垂死挣扎,而且说他们内部不断自相残杀,已经到了以同类相食和吞食幼崽度日的
地步。拿破仑清醒地意识倒饲料短缺的真相被外界知道后的严重后果,因而决意利用温
普尔先生散布一些相反的言论。本来,到目前为止,对温普尔的每周一次来访,动物们
还几乎与他没有什么接触。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挑选了一些动物,大都是羊,要他们在
温普尔能听得到的地方,装作是在无意的聊天中谈有关饲料粮增加的事。这还不够,拿
破仑又让储藏棚里那些几乎已是完全空空如也的大箱子满沙子,然后把剩下的饲料粮盖
在上面。最后找个适当的借口,把温普尔领到储藏棚,让他瞥上一眼。温普尔被蒙骗过
去了,就不断在外界报告说,动物庄园根本不缺饲料云云。
然而快到一月底的时候,问题就变得突出了,其关键就是,必须得从某个地方弄到
些额外的粮食。而这些天来,拿破仑轻易不露面,整天就呆在庄主院里,那儿的每道门
都由气势汹汹的狗把守着。一旦他要出来,也必是一本正经,而且,还有六条狗前呼后
拥着,不管谁要走近,那些狗都会吼叫起来。甚至在星期天早晨,他也常常不露面,而
由其他一头猪,一般是斯奎拉来发布他的指示。
一个星期天早晨,斯奎拉宣布说,所有重新开始下蛋的鸡,必须把鸡蛋上交。因为
通过温普尔牵线,拿破仑已经承诺了一项每周支付四百只鸡蛋的合同。这些鸡蛋所赚的
钱可买回很多饲粮,庄园也就可以坚持到夏季,那时,情况就好转了。
鸡一听到这些,便提出了强烈的抗议。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过预先通知,说这种
牺牲恐怕是必不可少的,但他们并不相信真会发生这种事。此时,他们刚把春季孵小鸡
用的蛋准备好,因而便抗议说,现在拿走鸡蛋就是谋财害命。于是,为了搅乱拿破仑的
计划,他们在三只年轻的黑米诺卡鸡的带动下,索性豁出去了。他们的做法是飞到椽子
上下蛋,鸡蛋落到地上便打得粉碎。这是自琼斯被逐以后第一次带有反叛味的行为。对
此,拿破仑立即采取严厉措施。他指示停止给鸡供应饲料,同时下令,任何动物,不论
是谁,哪怕给鸡一粒粮食都要被处以死刑。这些命令由狗来负责执行。坚持了五天的鸡
最后投降了,又回到了鸡窝里。在这期间共有九只鸡死去,遗体都埋到了果园里,对外
则说他们是死于鸡瘟。对于此事,温普尔一点也不知道,鸡蛋按时交付,每周都由一辆
食品车来庄园拉一次。
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没有再见到斯诺鲍。有谣传说他躲在附近的庄园里,不是在福
克斯伍德庄园就是在平彻菲尔德庄园。此时,拿破仑和其他庄园的关系也比以前稍微改
善了些。碰巧,在庄园的场院里,有一堆十年前在清理一片榉树林时堆在那儿的木材,
至今已经很合用了。于是温普尔就建议拿破仑把它卖掉。皮尔金顿先生和弗雷德里克先
生都十分想买。可拿破仑还在犹豫,拿不准卖给谁好。大家注意到,每当他似乎要和弗
雷德里克先生达成协议的时候,就有谣传说斯诺鲍正躲在福克斯伍德庄园;而当他打算
倾向于皮尔金顿时,就又有谣传说斯诺鲍是在平彻菲尔德庄园。
初春时节,突然间有一件事震惊了庄园。说是斯诺鲍常在夜间秘密地潜入庄园!动
物们吓坏了,躲在窝棚里夜不能寐。据说,每天晚上他都在夜幕的掩护下潜入庄园,无
恶不作。他偷走谷子,弄翻牛奶桶,打碎鸡蛋,践踏苗圃,咬掉果树皮。不论什么时候
什么事情搞糟了,通常都要推到斯诺鲍身上,要是一扇窗子坏了或者水道堵塞了,准有
某个动物断定这是斯诺鲍在夜间干的。储藏棚的钥匙丢了,所有动物都坚信是斯诺鲍给
扔到井里去了。奇怪的是,甚至在发现钥匙原来是被误放在一袋面粉底下之后,他们还
是这样坚信不移。牛异口同声地声称斯诺鲍在她们睡觉时溜进牛棚,吸了她们的奶。那
些在冬天曾给她们带来烦恼的老鼠,也被指责为斯诺鲍的同伙。
拿破仑下令对斯诺鲍的活动进行一次全面调查。他在狗的护卫下,开始对庄园的窝
棚进行一次仔细的巡回检查,其他动物谦恭地在几步之外尾随着。每走几步,拿破仑就
停下来,嗅一嗅地面上是否有斯诺鲍的气味。他说他能借此分辨出斯诺鲍的蹄印。他嗅
遍了每一个角落,从大谷仓、牛棚到鸡窝和苹果园,几乎到处都发现了斯诺鲍的踪迹。
每到一处他就把嘴伸到地上,深深地吸上几下,便以惊异的语气大叫到:“斯诺鲍!他
到过这儿!我能清楚地嗅出来!”一听到“斯诺鲍”,所有的狗都呲牙咧嘴,发出一阵
令动物们胆颤心惊的咆哮。
动物们被彻底吓坏了。对他们来说,斯诺鲍就象某种看不见的恶魔,浸透在他们周
围的空间,以各种危险威胁着他们。到了晚上,斯奎拉把他们召集起来,带着一幅惶恐
不安的神情说,他有要事相告。
“同志们!”斯奎拉边神经质地蹦跳着边大叫道,“发现了一件最为可怕的事,斯
诺鲍已经投靠了平彻菲尔德庄园的弗雷德里克了。而那家伙正在策划着袭击我们,企图
独占我们的庄园!斯诺鲍将在袭击中给他带路。更糟糕的是,我们曾以为,斯诺鲍的造
反是出自于自命不凡和野心勃勃。可我们搞错了,同志们,你们知道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吗?斯诺鲍从一开始就和琼斯是一伙的!他自始至终都是琼斯的密探。我们刚刚发现了
一些他丢下的文件,这一点在那些文件中完全得到了证实。同志们,依我看,这就能说
明不少问题了。在牛棚大战中,虽然幸亏他的阴谋没有得逞,但他想使我们遭到毁灭的
企图,难道不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吗?”
大家都怔住了。比起斯诺鲍毁坏风车一事,这一罪孽要严重得多了。但是,他们在
完全接受这一点之前,却犹豫了好几分钟,他们都记得,或者自以为还记得,在牛棚大
战中,他们曾看到的是斯诺鲍在带头冲锋陷阵,并不时的重整旗鼓,而且,即使在琼斯
的子弹已射进它的脊背时也毫不退缩。对此,他们首先就感到困惑不解,这怎么能说明
他是站在琼斯一边的呢?就连很少质疑的鲍克瑟也或然不解。他卧在地上,前腿弯在身
子底下,眼睛紧闭着,绞尽脑汁想理顺他的思路。
“我不信,”他说道,“斯诺鲍在牛棚大战中作战勇敢,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战斗
一结束,我们不是就立刻授予他‘一级动物英雄’勋章了吗?”
“那是我们的失误,同志们,因为我们现在才知道,他实际上是想诱使我们走向灭
亡。在我们已经发现的秘密文件中,这一点写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负伤了,”鲍克瑟说,“我们都看见他在流着血冲锋。”
“那也是预谋中的一部分!”斯奎拉叫道,“琼斯的子弹只不过擦了一下他的皮而
已。要是你能识字的话,我会把他自己写的文件拿给你看的。他们的阴谋,就是在关键
时刻发出一个信号,让斯诺鲍逃跑并把庄园留给敌人。他差不多就要成功了,我甚至敢
说,要是没有我们英勇的领袖拿破仑同志,他早就得逞了。难道你们不记得了,就在琼
斯一伙冲进院子的时候,斯诺鲍突然转身就逃,于是很多动物都跟着他跑了吗?还有,
就在那一会儿,都乱套了,几乎都要完了,拿破仑同志突然冲上前去,大喊:‘消灭人
类!’同时咬住了琼斯的腿,这一点难道你们不记得了吗?你们肯定记得这些吧?”斯
奎拉一边左右蹦跳,一边大声叫着。
既然斯奎拉把那一场景描述得如此形象生动,动物们便似乎觉得,他们果真记得有
这么回事。不管怎么说,他们记得在激战的关键时刻,斯诺鲍曾经掉头逃过。但是鲍克
瑟还有一些感到不自在。
他终于说道:“我不相信斯诺鲍一开始就是一个叛徒。他后来的所作所为是另一回
事,但我认为在牛棚大战中,他是一个好同志。”
“我们的领袖,拿破仑同志,”斯奎拉以缓慢而坚定的语气宣告,“已经明确地—
—明确了,同志们——声明斯诺鲍一开始就是琼斯的奸细,是的,远在想着起义前就是
的。”
“噢,这就不一样了!如果这是拿破仑同志说的,那就肯定不会错。”鲍克瑟说。
“这是事实的真相,同志们!”斯奎拉大叫着。但动物们注意到他那闪亮的小眼睛
向鲍克瑟怪模怪样地瞥了一眼。在他转身要走时,停下来又强调了一句:“我提醒庄园
的每个动物要睁大眼睛。我们有理由相信,眼下,斯诺鲍的密探正在我们中间潜伏着!”
四天以后,在下午的晚些时候,拿破仑召集所有的动物在院子里开会。他们集合好
后,拿破仑从屋里出来了,佩戴着他的两枚勋章(他最近已授予他自己“一级动物英雄”
和“二级动物英雄”勋章),还带着他那九条大狗,那些狗围着他蹦来蹦去,发出让所
有动物都毛骨悚然的吼叫。动物们默默地蜷缩在那里,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拿破仑严厉地站在那儿向下面扫了一眼,接着便发出一声尖细的惊叫。于是,那些
狗就立刻冲上前咬住了四头猪的耳朵,把他们往外拖。那四头猪在疼痛和恐惧中嗥叫着,
被拖到拿破仑脚下。猪的耳朵流出血来。狗尝到了血腥味,发狂了好一会儿。使所有动
物感到惊愕的是,有三条狗向鲍克瑟扑去。鲍克瑟看到他们来了,就伸出巨掌,在半空
中逮住一条狗,把他踩在地上。那条狗尖叫着求饶,另外两条狗夹着尾巴飞跑回来了。
鲍克瑟看着拿破仑,想知道是该把那狗压死呢还是放掉。拿破仑变了脸色,他厉声喝令
鲍克瑟把狗放掉。鲍克瑟抬起掌,狗带着伤哀号着溜走了。
喧嚣立即平静下来了。那四头猪浑身发抖地等待发落,面孔上的每道皱纹似乎都刻
写着他们的罪状。他们正是抗议拿破仑废除星期天大会议的那四头猪。拿破仑喝令他们
坦白罪行。他们没等进一步督促就交代说,他们从斯诺鲍被驱逐以后一直和他保持秘密
接触,还配合他捣毁风车,并和他达成一项协议,打算把动物庄园拱手让给弗雷德里克
先生。他们还补充说斯诺鲍曾在私下里对他们承认,他过去几年来一直是琼斯的特务,
他们刚一坦白完,狗就立刻咬穿了他们的喉咙。这时,拿破仑声色俱厉地质问别的动物
还有什么要坦白的。
那三这曾经试图通过鸡蛋事件领头闹事的鸡走上前去,说斯诺鲍曾在她们的梦中显
现,并煽动她们违抗拿破仑的命令。她们也被杀掉了。接着一只鹅上前坦白,说他曾在
去年收割季节藏了六穗谷子,并在当天晚上吃掉了。随后一只羊坦白说她曾向饮水池里
撒过尿,她说是斯诺鲍驱使她这么干的。另外两只羊交待道,他们曾经谋杀了一只老公
羊,一只十分忠实的拿破仑的信徒,他们在他正患咳嗽时,追着他围着火堆转来转去。
这些动物都被当场杀掉了。口供和死刑就这样进行着,直到拿破仑脚前堆起一堆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样的事情自从赶走琼斯以来还一直是闻所未闻的。
等这一切都过去了,剩下的动物,除了猪和狗以来,便都挤成一堆溜走了。他们感
到震惊,感到害怕,但却说不清到底什么更使他们害怕——是那些和斯诺鲍结成同盟的
叛逆更可怕呢,还是刚刚目睹的对这些叛逆的残忍的惩罚更可怕。过去,和这种血流遍
地的情景同样可怕的事也时常可见,但对他们来说是一次要阴森得多,因为这就发生在
他们自己同志中间。从琼斯逃离庄园至今,没有一个动物杀害过其他动物,就连老鼠也
未曾受害。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小山包上,干了一半的风车就矗立在那里,大伙不约而
同地躺下来,并挤在一起取暖。克拉弗、穆丽尔、本杰明、牛、羊及一群鹅和鸡,实际
上,除了那只猫外全都在这儿,猫在拿破仑命令所有动物集合的时候突然失踪了。一时
间,大家都默默不语,只有鲍克瑟还继续站着,一边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一边用他那
又长又黑的尾巴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抽打着。偶尔还发出一丝惊叫声,最后他说话了。
“我不明白,我真不愿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庄园里,这一定得归咎于我们自己
的某些失误。要解决这个,我想关键就是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从今天起,早上我要提前
一个小时起床。”
他步履沉重地走开了,走向采石场。到了那儿,他便连续收集了两车石头,并且都
拉到风车那里,一直忙到晚上才收工。
动物们挤在克拉弗周围默默不语。从他们躺着的地方,可以俯视整个村庄,在那里,
动物庄园的绝大部分都尽收眼底。他们看到:狭长的牧场伸向那条大路,耕种过的地里
长着茁壮而碧绿的麦苗,还有草滩、树林、饮水池塘,以及庄园里的红色屋顶和那烟囱
里冒出的袅袅青烟。这是一个晴朗的春天的傍晚,夕阳的光辉洒在草地和茂盛的丛林上,
荡漾着片片金辉。他们此刻忽然想到,这是他们自己的庄园,每一吋土地都归他们自己
所有,这是他们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发现这里竟是如此令他们心驰
神往。克拉弗看着下面的山坡,热泪不禁涌上眼眶。如果她有办法说出此时的想法的话,
她肯定就会这样说,现在的情形可不是几年前他们为推翻人类而努力奋斗的目标,这些
可怕的情形以及这种杀戮并不是他们在老麦哲第一次鼓动起义的那天晚上所向往的。对
于未来,如果说她还曾有过什么构想,那就一定是构想了这样一个社会:在那里,没有
饥饿和鞭子的折磨,一律平等,各尽其能,强者保护弱者,就象是在麦哲讲演的那天晚
上,她曾经用前腿保护着那是最后才到的一群小鸭子一样。但现在她不明白,为什么他
们现在竟处在一个不敢讲真话的世界里。当那些气势汹汹的狗到处咆哮的时候,当眼看
着自己的同志在坦白了可怕的罪行后被撕成碎片而无可奈何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反叛
或者违命的念头。她知道,尽管如此,他们现在也比琼斯在的时候强多了,再说,他们
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防备人类卷土重来。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要依然忠心耿耿,辛勤劳
动,服从拿破仑的领导,完成交给自己的任务。然而,她仍相信,她和其他的动物曾期
望并为之操劳的,并不是今天这般情景;他们建造风车,勇敢地冒着琼斯的枪林弹雨冲
锋陷阵也不是为着这些。这就是她所想的,尽管她还一下说不清。
最后,她觉得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措词,而只能换个方式来表达,于是便开始唱
“英格兰兽”。围在她周围的动物跟着唱起来。他们唱了三遍,唱得十分和谐,但却缓
慢而凄然。他们以前还从没有用这种唱法唱过这支歌。
他们刚唱完第三遍,斯奎拉就在两条狗的陪同下,面带着要说什么大事的神情向他
们走过来。他宣布,遵照拿破仑同志的一项特别命令,“英格兰兽”已被废止了。从今
以后禁止再唱这首歌。
动物们怔住了。
“为什么?穆丽尔囔道。
“不需要了,同志们,”斯奎拉冷冷地说到,‘英格兰兽’是起义用的歌。但起义
已经成功,今天下午对叛徒的处决就是最后的行动。另外仇敌已经全部打垮了。我们在
‘英格兰兽’中表达的是在当时对未来美好社会的渴望,但这个社会现在已经建立。这
首歌明显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感到害怕,可是,恐怕还是有些动物要提出抗议。但就在这时,羊大声地咩咩
叫起那套老调子来:“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持续了好几分钟,也就结束了这场争议。
于是再也听不到“英格兰兽”这首歌了,取而代之的,是善写诗的梅尼缪斯写的另
外一首歌,它是这样开头的:
动物庄园,动物庄园,
我永远不会损害您!
从此,每个星期天早晨升旗之后就唱这首歌,但不知怎么搞的,对动物们来说,无
论是词还是曲,这首歌似乎都不再能和“英格兰兽”相提并论了。
第八章
几天以后,这次行刑引起的恐慌已经平息下来后,有些动物才想起了第六条诫律中
已经规定:“任何动物不得伤害其他动物”,至少他们自以为记得有这条规定。尽管在
提起这个话题时,谁也不愿让猪和狗听见,但他们还是觉得这次杀戮与这一条诫律不相
符。克拉弗请求本杰明给她念一下第六条诫律,而本杰明却像往常一样说他不愿介入这
类事情。她又找来穆丽尔。穆丽尔就给她念了,上面写着:“任何动物不得伤害其他动
物而无缘无故”。对后面这五个字,动物们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记得了。但他们现在却
清楚地看到,杀掉那些与斯诺鲍串通一气的叛徒是有充分根据的,它并没有违犯诫律。
整整这一年,动物们比前些年干得更加卖力。重建风车,不但要把墙筑得比上一次
厚一倍,还要按预定日期完成;再加上庄园里那些日常性活计,这两项合在一起,任务
十分繁重。对动物来说,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现在干活时间比琼斯时期长,吃得
却并不比那时强。每到星期天早上,斯奎拉蹄子上就捏着一张长纸条,向他们发布各类
食物产量增加的一系列数据,根据内容分门别类,有的增加了百分之二百,有的增加了
百分之三百或者百分之五百。动物们觉得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尤其是因为他们再也
记不清楚起义前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了。不过,他们常常觉得,宁愿要这些数字少一些,
而吃得更多些。
现在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斯奎拉,或者另外一头猪发布的。拿破仑自己则两星期也
难得露一次面。一旦他要出来了,他就不仅要带着狗侍卫,而且还要有一只黑色小公鸡,
象号手一样在前面开道。在拿破仑讲话之前,公鸡先要响亮地啼叫一下“喔——喔——
喔!”据说,这是在庄主院,拿破仑也和别的猪分开居住的。用他在两头狗的侍侯下独
自用餐,而且还总要德贝陶瓷餐具用餐,那些餐具原来陈列在客厅的玻璃橱柜里。另外,
有通告说,每年逢拿破仑生日也要鸣枪,就向其他两个纪念日一样。
如今,对拿破仑给不能简单地直呼“拿破仑”了。提到他就要用正式的尊称:“我
们的领袖拿破仑同志”,而那些猪还喜欢给他冠以这样一些头衔,如“动物之父”,
“人类克星”,“的羊保护神”,“鸭子的至亲”等等。斯奎拉每次演讲时,总要泪流
满面地大谈一番拿破仑的智慧和他的好心肠,说他对普天之下的动物,尤其是对那些还
不幸地生活在其它庄园里的受歧视和受奴役的动物,满怀着深挚的爱等等。在庄园里,
把每遇到一件幸运之事,每取得一项成就的荣誉归于拿破仑已成了家常便饭。你会常常
听到一只鸡对另一只鸡这样讲道:“在我们的领袖拿破仑的指引下,我在六天之内下了
五只蛋”,或者两头正在饮水的牛声称:“多亏拿破仑同志的领导,这水喝起来真甜!”
庄园里的动物们的整个精神状态,充分体现在一首名为“拿破仑同志”的诗中,诗是梅
尼缪斯编写的,全诗如下:
孤儿之至亲!
辛福之源泉!
赐给食料的的恩主!
您双目坚毅沉静
如日当空,
仰着看您
啊!我满怀激情
拿破仑同志!
是您赐予
您那众生灵所期求之一切,
每日两餐饱食,
还有那洁净的草垫,
每个动物不论大小,
都在窝棚中平静歇睡,
因为有您在照看,
拿破仑同志!
我要是有头幼崽,
在他长大以前,
哪怕他小得像奶瓶、像小桶,
他也应学会
用忠诚和老实待您,
放心吧,
他的第一声尖叫肯定是
“拿破仑同志!”
拿破仑对这首诗很满意,并让手下把它刻在大谷仓的墙上,位于与“七诫”相对的
另一头。诗的上方是拿破仑的一幅侧身画像,是斯奎拉用白漆画成的。
在这期间,由温普尔牵线,拿破仑正着手与弗雷德里克及皮尔金顿进行一系列繁冗
的谈判。那堆木材至今还没有卖掉。在这两个人中,弗雷德里克更急着要买,但他又不
愿意出一个公道的价钱。与此同时,有一个过时的消息重新开始流传,说弗雷德里克和
他的伙计们正在密谋袭击动物庄园,并想把那个他嫉恨已久的风车毁掉,据说斯诺鲍就
藏在平彻菲尔德庄园。仲夏时节,动物们又惊讶地听说,另外有三只鸡也主动坦白交待,
说他们曾受斯诺鲍的煽动,参与过一起刺杀拿破仑的阴谋。那三只鸡立即被处决了,随
后,为了拿破仑的安全起见,又采取了新的戒备措施,夜间有四条狗守卫着他的床,每
个床脚一条狗,一头名叫平克埃的猪,接受了在拿破仑吃饭前品尝他的食物的任务,以
防食物有毒。
差不多同时,有通知说拿破仑决定把那堆木材卖给皮尔金顿先生;他还拟订一项关
于动物庄园和福克斯伍德庄园交换某些产品的长期协议。尽管是通过温普尔牵线,但拿
破仑和皮尔金顿现在的关系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对于皮尔金顿这个人,动物们并不信
任。但他们更不信任弗雷德里克,他们对他又怕又恨。夏天过去了,风车即将竣工,那
个关于弗雷德里克将要袭击庄园的风声也越来越紧。据说危险已经迫在眉睫,而且,弗
雷德里克打算带二十个全副武装的人来,还说他已经买通了地方官员和警察,这样,一
旦他能把动物庄园的地契弄到手,就会得到他们的认可。更有甚者,从平彻菲尔德庄园
透露出许多可怕的消息,说弗雷德里克正用他的动物进行残酷无情的演习。他用鞭子抽
死了一匹老马,饿他的牛,还把一条狗扔到炉子里烧死了,到了晚上,他就把刮脸刀碎
片绑在鸡爪子上看斗鸡取乐。听到这些正加害在他们同志身上的事,动物们群情激愤,
热血沸腾,他们不时叫嚷着要一起去进攻平彻菲尔德庄园,赶走那里的人,解放那里的
动物。但斯奎拉告诫动物们,要避免草率行动,要相信拿破仑的战略布署。
尽管如此,反对弗雷德里克的情绪还是越来越高涨。在一个星期天早上,拿破仑来
到大谷仓,他解释说他从来未打算把那堆木料卖给弗雷德里克。他说,和那个恶棍打交
道有辱他的身份。为了向外传播起义消息而放出去的鸽子,以后不准在福克斯伍德庄园
落脚。他还下令,把他们以前的口号“打倒人类”换成“打倒弗雷德里克”。夏末,斯
诺鲍的另一个阴谋又被揭露了,麦田里长满了杂草,原来发现是他在某个夜晚潜入庄园
后,往粮种里拌了草籽。一只与此事件有牵连的雄鸡向斯奎拉坦白了这一罪行,随后,
他就吞食了剧毒草莓自尽了。动物们现在还得知,和他们一直想像的情况正相反,斯诺
鲍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一级动物英雄”嘉奖。受奖的事只不过是在牛棚大战后,斯诺鲍
自己散布的一个神话。根本就没有给他授勋这回事,倒是因为他在战斗中表现怯懦而早
就受到谴责。有些动物又一次感到不好接受,但斯奎拉很快就使他们相信是他们记错了。
到了秋天,动物们在保证完成收割的情况下,竭尽全力,终于使风车竣工了,而且
几乎是和收割同时完成的。接下来还得安装机器,温普尔正在为购买机器的事而奔忙,
但是到此为止,风车主体已经建成。且不说他们经历的每一步如何困难,不管他们的经
验多么不足,工具多么原始,运气多么不佳,斯诺鲍的诡计多么阴险,整个工程到此已
经一丝不差按时竣工了!动物们精疲力尽,但却倍感自豪,他们绕着他们自己的这一杰
作不停地转来转去。在他们眼里,风车比第一次筑得漂亮多了,另外,墙座也比第一次
的厚一倍。这一次,除了炸药,什么东西都休想摧毁它们!回想起来,他们为此不知流
过多少血和汗,又克服了不知多少个困难,但是一想到一旦当风车的翼板转动就能带动
发电机,就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巨大的改观,——想到这前前后后的一切,他们于是就
忘却了疲劳,而且还一边得意地狂呼着,一边围着风车雀跃不已。拿破仑在狗和公鸡的
前呼后拥下,亲自莅临视察,并亲自对动物们的成功表示祝贺,还宣布,这个风车要命
名为“拿破仑风车”。
两天后,动物们被召集到大谷仓召开一次特别会议。拿破仑宣布,他已经把那堆木
料卖给了弗雷德里克,再过一天,弗雷德里克就要来拉货。顿时,动物们一个个都惊得
目瞪口呆。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拿破仑只是与皮尔金顿表面上友好而已,实际上他已和
弗雷德里克达成了秘密协议。
与福克斯伍德庄园的关系已经完全破裂了,他们就向皮尔金顿发出了侮辱信,并通
知鸽子以后要避开平彻菲尔德庄园,还把“打倒弗雷德里克”的口号改为“打倒皮尔金
顿”。同时,拿破仑断然地告诉动物们说,所谓动物庄园面临着一个迫在眉睫的袭击的
说法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还有,有关弗雷德里克虐待他的动物的谣传,也是被严重地夸
张了的。所有的谣言都极可能来自斯诺鲍及其同伙。总之,现在看来斯诺鲍并没有藏在
平彻菲尔德庄园。事实上他生平从来没有到过那儿,他正住在福克斯伍德庄园,据说生
活得相当奢侈。而且多年来,他一直就是皮尔金顿门下的一个地地道道的食客。
猪无不为拿破仑的老练欣喜若狂。他表面上与皮尔金顿友好,这就迫使弗雷德里克
把价钱提高了十二英镑。斯奎拉说,拿破仑思想上的卓越之处,实际上就体现在他对任
何人都不信任上,即使对弗雷德里克也是如此。弗雷德里克曾打算用一种叫做支票的东
西支付木料钱,那玩意儿差不多只是一张纸,只不过写着保证支付之类的诺言而已,但
拿破仑根本不是他能糊弄得了的,他要求用真正的五英镑票子付款,而且要在运木料之
前交付。弗雷德里克已经如数付清,所付的数目刚好够为大风车买机器用。
这期间,木料很快就被拉走了,等全部拉完之后,在大谷仓里又召开了一次特别会
议,让动物们观赏弗雷德里克付给的钞票。拿破仑笑逐颜开,心花怒放,他戴着他的两
枚勋章,端坐在那个凸出的草垫子上,钱就在他身边,整齐地堆放在从庄主院厨房里拿
来的瓷盘子上。动物们排成一行慢慢走过,无不大饱眼福。鲍克瑟还伸出鼻子嗅了嗅那
钞票,随着他的呼吸,还激起了一股稀稀的白末屑和嘶嘶作响声。
三天以后,在一阵震耳的嘈杂声中,只见温普尔骑着自行车飞快赶来,面色如死人
一般苍白。他把自行车在院子里就地一扔,就径直冲进庄主院。过来一会,就在拿破仑
的房间里响起一阵哽噎着嗓子的怒吼声。出事了,这消息象野火一般传遍整个庄园。钞
票是假的!弗雷德里克白白地拉走了木料!
拿破仑立即把所有动物召集在一起,咬牙切齿地宣布,判处弗雷德里克死刑。他说,
要是抓住这家伙,就要把他活活煮死。同时他告诫他们,继这个阴险的背信弃义的行动
之后,最糟糕的事情也就会一触即发了。弗雷德里克和他的同伙随时都可能发动他们蓄
谋已久的袭击。因此,已在所有通向庄园的路口安装了岗哨。另外,四只鸽子给福克斯
伍德庄园送去和好的信件,希望与皮尔金顿重修旧好。
就在第二天早晨,敌人开始袭击了。当时动物们正在吃早饭,哨兵飞奔来报,说弗
雷德里克及其随从已经走进了五栅门。动物们勇气十足,立刻就向敌人迎头出击,但这
一回他们可没有像牛棚大战那样轻易取胜。敌方这一次共有十五个人,六条枪,他们一
走到距离五十码处就立刻开火。可怕的枪声和恶毒的子弹使动物们无法抵挡,虽然拿破
仑和鲍克瑟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集结起来,可不一会儿他们就又被打退了回来。很多动物
已经负伤。于是他们纷纷逃进庄园的窝棚里躲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透过墙缝,透过木板
上的节疤孔往外窥探。只见整个大牧场,还有风车,都已落到敌人手中。此时就连拿破
仑似乎也已不知所措了。他一言不发,走来走去,尾巴变得僵硬,而且还不停抽搐着。
他不时朝着福克斯伍德庄园方向瞥去渴望的眼光。如果皮尔金顿和他手下的人帮他们一
把的话,这场拼斗还可以打胜。但正在此刻,前一天派出的四只鸽子返回来了,其中有
一只带着皮尔金顿的一张小纸片。纸上用铅笔写着:“你们活该。”
这时,弗雷德里克一伙人已停在风车周围。动物们一边窥视着他们,一边惶恐不安
地嘀咕起来,有两个人拿出一根钢钎和一把大铁锤,他们准备拆除风车。
“不可能!”拿破仑喊道,“我们已把墙筑得那么厚。他们休想在一星期内拆除。
不要怕,同志们!”
但本杰明仍在急切地注视着那些人的活动。拿着钢钎和大铁锤的两个人,正在风车
的地基附近打孔。最后,本杰明带着几乎是戏谑的神情,慢腾腾地呶了呶他那长长的嘴
巴。
“我看是这样”他说,“你们没看见他们在干什么吗?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往打好
的孔里装炸药。”
太可怕了。但此时此刻,动物们不敢冒险冲出窝棚,他们只好等待着。过了几分钟,
眼看着那些人朝四下散开,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时,鸽子就立刻飞到
空中,其它动物,除了拿破仑外,全都转过脸去,猛地趴倒在地。他们起来后,风车上
空飘荡着一团巨大的黑色烟云。微风慢慢吹散了烟云:风车已荡然无存!
看到这情景,动物们又重新鼓起勇气。他们在片刻之前所感到的胆怯和恐惧,此刻
便被这种可耻卑鄙的行为所激起的狂怒淹没了。他们发出一阵强烈的复仇呐喊,不等下
一步的命令,便一齐向敌人冲去。这一次,他们顾不上留意那如冰雹一般扫射而来的残
忍的子弹了。这是一场残酷、激烈的战斗。那帮人在不断地射击,等到动物们接近他们
时,他们就又用棍棒和那沉重的靴子大打出手。一头牛、三只羊、两只鹅被杀害了,几
乎每个动物都受了伤。就连一直在后面指挥作战的拿破仑也被子弹削去了尾巴尖。但人
也并非没有伤亡。三个人的头被鲍克瑟的蹄掌打破;另一个人的肚子被一头牛的犄角刺
破;还有一个人,裤子几乎被杰西和布鲁拜尔撕掉,给拿破仑作贴身警卫的那九条狗,
奉他的命令在树篱的遮掩下迂回过去,突然出现在敌人的侧翼,凶猛地吼叫起来,把那
帮人吓坏了。他们发现有被包围的危险,弗雷德里克趁退路未断便喊他的同伙撤出去,
不一会儿,那些贪生怕死的敌人便没命似地逃了。动物们一直把他们追到庄园边上,在
他们从那片树篱中挤出去时,还踢了他们最后几下。
他们胜利了,但他们都已是疲惫不堪,鲜血淋漓。它们一瘸一拐地朝庄园缓缓地走
回。看到横在草地上的同志们的尸体,有的动物悲伤得眼泪汪汪。他们在那个曾矗立着
风车的地方肃穆地站了好长时间。的的确确,风车没了;他们劳动的最后一点印迹几乎
也没了!甚至地基也有一部分被炸毁,而且这一下,要想再建风车,也非同上一次可比
了。上一次还可以利用剩下的石头。可这一次连石头也不见了。爆炸的威力把石头抛到
了几百码以外。好像这儿从未有过风车一样。
当他们走近庄园,斯奎拉朝他们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他一直莫名其妙地没有参加战
斗,而此时却高兴得摇头摆尾。就在这时,动物们听到从庄园的窝棚那边传来祭典的鸣
枪声。
“干嘛要开枪?”鲍克瑟问。
“庆祝我们的胜利!”斯奎拉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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