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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

_8 科马克·麦卡锡 (美)
  “他在说什么? ”罗林斯问。
  约翰?格雷迪默不作声。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我知道那个婊子养的会说些什么。” “他说布莱文斯杀了三个人。”
  “全是他妈的瞎说!”布莱文斯说。
  罗林斯慢慢地坐在水泥地上。
  “这回我们可要完蛋了,我们活不成了。打从我第一次见到这 个冒失鬼,我就知道早晚要出岔子的。”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也无济于事。”约翰?格雷迪说道。
  “不,他们当中只有一个人死了。”布莱文斯说。
  罗林斯抬起头来,看着他,随即站起身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 坐了下来。
  “走路脚下当心!”那位老头用西班牙语说道。
  约翰?格雷迪转向布莱文斯。
  “我并没把他怎么着! ”布莱文斯说。
  “告诉我,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约翰?格雷迪逼问道。
  布莱文斯一直在东部距离此地八十英里以外的一个叫帕劳的 小镇为一家德国人打工。两个月之后,他带着挣来的钱骑马越过 帕劳沙漠,将马儿系于帕劳泉边的木头桩上。他身着当地乡村老 百姓的服装,去到镇上,在一家食品店前坐了两天,直到看见刚才 提到的那位死鬼从旁边走过。那个人身上系着一个破旧的用杜仲 胶涂过的防水布做的钱包,从皮带处显露出来。
  “那末你干了些什么?”
  “喂,你带香烟了吗?”
  “没带,我在问你,你干了些什么?”
  “我想你也没带。”
  “你都干了些什么?”
  “啊!主啊!若是能让我抽上几口烟,让我给什么,我都他妈 的情愿。”
  “告诉我,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我走到那个人的身后,从他腰带处抢走了他的钱包,这就是 我所干的事情。”
  “然后你就向他开枪。”
  “他当时向我扑上来了。”
  “他向你扑过来?”
  “是这样。”
  “因此你就向他开枪。”
  “难道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骏马边境I I |部曲?第|部
  “什么选择? ”约翰?格雷迪说。
  “说实在的,我并没想杀死那个狗崽子,那绝不是我的本意。” “那末,你后来又干什么来着?”
  “我刚要返回泉边准备上马,他们就向我扑上来了,那个被我 用枪打下马来的青年用猎枪将我打翻在地。”
  “后来呢?”
  “我没子弹了,原来的子弹全部打光。我真该死,后来只剩下 手枪子弹了。”
  “你打中了其中的一个老百姓?”
  “是的。”
  “当场击毙了?”
  “没错!”
  他们在黑暗中坐着,沉默不语。
  疒
  “我来此之前,本来可以在穆诺兹镇买下猎枪子弹,当时手里 还有钱。”布莱文斯说。
  约翰?格雷迪瞧了瞧他说你知道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
  祸?”
  布莱文斯没有吭声。
  “他们说要把你怎么着?”
  “我揣摩着,他们会把我送到州监狱去。”
  “我看不会吧。”
  “此话怎讲?”
  “他们绝不会那么便宜了你! ”罗林斯说。
  “我还年幼,还不够判处绞刑的年纪呢。”
  “他们可以谎报你的年龄啊! ”
  “别听他胡说,这个国家没有死刑。”约翰?格雷迪说。
  “你知道他们一直在追捕我们,是不是?”罗林斯问道。
  “我知道,可是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我给你们发一份电报
  哗”
  “约翰?格雷迪期待罗林斯回答,然而,罗林斯却没有吭声。牢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房监视孔上方铁格栅的阴影横七竖八地映在对面的墙壁上,宛如 孩子们用粉笔画就的棋盘,使得这个阴暗发着恶臭的小牢间都没 有真实感了。他叠好了毯子垫在身下倚墙而坐。
  “他们允许你出去走走放放风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动弹不得Z “你走不了啦!”
  “就是迈不开步!”
  “你怎么连步都迈不动了?”罗林斯问道。
  “他们对我好一顿拳打脚踢,结果就寸步难行了。”
  他们又坐在那里,没有人再吭声,不一会儿,房间昏暗下来。 坐在房间另侧的那位老头儿开始鼾声大作。他们听见远处村庄传 来阵阵的喧闹声,狗吠声,妈妈呼唤孩子的声音,还有不知从什么 地方的廉价收音机里,传来正在播放着的牧场音乐,其中夹杂着歌 手声嘶力竭的假声喊叫。在这难以言说的夜里,听了实在令人感 到痛苦不堪。
  那天夜里,他梦见高原上群马奔腾。春雨过后,绿草如茵,山 花似锦。放眼望去,蓝黄相间,色彩十分绚丽。他梦见自己在马群 中,跃马飞驰c高原上月桂树和栗子树长势茂盛,在阳光下闪烁着 亮光。在马群中,骏马飞身悬蹄,追逐着年轻的母马和小马,而小 马驹跟随着母马个个扬蹄奔驰,马蹄踏着吐艳的山花扬起团团的 花粉尘雾,在阳光照射下袼外晶莹而闪着金光。他们沿着群山奔 驰,马蹄声碎,宛如急流奔泻而下。马儿的鬃毛与尾巴在疾风中摆
  动,宛如漂浮在滚滚激流中的泡沫。马蹄的得得声在山谷中形成
  t
  的共鸣宛如一曲悠扬悦耳的音乐组曲。公马、母马,还有小马驹毫 无畏惧地在高原上这组乐曲声中奔驰着。这个自由空间与大自然 回声的结合就是世界本身,那是语言难以表述而只能靠音乐来赞 美的。
  翌日清晨,两个看守士兵打开牢房门,给罗林斯戴上手铐便把 他带走了。约翰?格雷迪站在那儿,询问士兵要把罗林斯带到何 处,士兵们不予置答。罗林斯本人则头也不回地跟着走了。
  上尉先生坐在写字台旁,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阅读三天前由 蒙特雷市出版的报纸,他抬起头来,用西班牙语说道把你的护照 拿来。”
  “我没有护照。”罗林斯说。
  “你没有护照?”上尉带着几分嘲笑而又惊讶的神气,扬起了眉 毛,“有身份证吗?”
  罗林斯用戴着手铐的手在左边裤后袋里摸着,他能摸着口袋, 但手却伸不进去。上尉向士兵点头示意。士兵立即走上前,从罗 林斯口袋中掏出皮夹,递给上尉,上尉仰靠在椅背上说给他打幵 手铐!”
  士兵摇着钥匙向前,握住罗林斯的手腕,打开手铐,又退后几 步将钥匙挂回腰带上。罗林斯站在那里揉搓着手腕。上尉用手颠 了颠那个被汗水溃透而变黑了的皮夹子,看了看皮夹子两面,然后 仔细端详着罗林斯。他打开皮夹,掏出几张卡片,和一张贝蒂?沃 德的小照。还从皮夹中翻出一些美钞及墨西哥比索。钞票完好无 损。上尉将翻出的这些东西平摊在桌面上,自己靠着椅背坐着,将 两手合拢,用食指轻轻弹着下巴颏,望着罗林斯。这时,罗林斯可 以听见外面山羊的咩咩声和孩子们的喧闹声。上尉用一个手指转 了一圈说广转过身去!”
  罗林斯转过身去。
  “脱下裤子!”
  “您说什么?”
  “我叫你脱下裤子。”
  “您究竟要干什么?”
  上尉看来肯定是又做了另一个手势,因为士兵立即走上前去, 从身后掏出一根包着皮的棍子,照着罗林斯的后脑勺就是一击。 罗林斯只觉得顿时眼冒金花,房间变成白茫茫一片,接着双膝一弯
  骏马辺境三部曲.第I部
  倒下来,整个身子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罗林斯趴在粗糙的木地板上,全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击倒 的。地面散发着一股粮食和尘埃的气味。他勉强地撑起身来。上 尉和士兵只是在一^旁等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罗林斯终于站稳了脚跟,面对着上尉,感到一阵恶心。
  “你必须同我们合作,”上尉说,“你才不会吃苦头。转过身去, 脱下裤子!”
  罗林斯转过身去,解开腰带,把外裤一直脱至膝盖处,最后,连 在拉维加一家军人腋务社购买的廉价棉布裤衩也脱掉了。
  “你把衬衫举起来! ”上尉命令道。
  罗林斯举起衬衫。
  “转过身来!”上尉命令道。
  罗林斯又转过身来。
  “穿上衣服!”
  罗林斯将手中衬衣放下,一把拉过裤子穿上,系好扣子又扎好 腰带。
  上尉从罗林斯皮夹里掏出他的驾驶证,问道:
  “你的生辰年月?”
  “我生于1932年9月26日。”
  “出生地点P
  “美利坚合众国,得克萨斯州,尼克勃克镇第四街。”
  “身高多少?”
  “五英尺十一英寸。”
  “体重多少?”
  “一百六十磅。”
  上尉用手指弹了弹桌上的驾驶证,又瞧了瞧罗林斯。
  “你的记忆力不坏啊!你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哪个人?”
  上尉拿起那份驾驶证,指着照片说:
  “名叫罗林斯的这个人。”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罗林斯咽了一下口水。他瞧了瞧士兵和上尉,说道广我本人 就是罗林斯。”
  上尉阴郁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罗林斯站在那里,两只胳膊垂着。
  “为什么我不是? ”他说 “你为什么跑到这个地方来? ”上尉问道。
  “您说跑到哪儿来?”
  “这儿,这个国家。”
  “我们是来这里打工他用西班牙语说道。
  “请你说英语,你是来这里购买牲畜的吗?”
  “先生,不是的。”
  “不是?你没有进出境许可证,对吗?”
  “我们只是来这里打工。”
  “到普利西玛牧场来打工吗?”
  “随便什么地方都行。我们正好在这儿找到一份工作。”
  “他们付给你多少工钱?”
  “每月挣二百比索。”
  “在得克萨斯,同样的工作,那里付给你多少工钱?”
  “不知道,或许一个月一百元。”
  “是的,先生。”
  “那就相当于八百比索了?”
  “我想是这个数目。”
  上尉又笑了。
  “那末,你们干吗非要离开得克萨斯州不可呢?”
  “我们不过离开家乡出外转转,并不是非去不可。”
  “请告诉我,你的真名实姓!”
  “莱西?罗林斯。”
  他用衣袖擦了檫额头,随即又后悔不该做这样的动作。 “布莱文斯是你兄弟?”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不是,我们之间毫无瓜葛。”
  “你们偷了几匹马?”
  “我们从来没偷过人家的马!”
  “这些马匹怎么没有标记
  “因为这些马儿是我们从美国带来的。”
  “你们有没有证明这些马归谁所属的证件?”
  “没有,这些马是我们自家的马,无须要什么证件。我们从得
  克萨斯州的圣?安吉洛一路骑来的。”
  t
  “你是在哪里越过边境?”
  “从得克萨斯州兰特里那个地方出来的。”
  “你一共杀了几个人?”
  “我从未杀过人,我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偷过人家的东 西。我说的全是真话。”
  “你带枪做什么?”
  “这是打猎用的枪。”
  “你说什么?”
  “我们是猎手。”他用西班牙语答道。
  “你们是猎手,罗林斯在哪里?”
  罗林斯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说您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真是 活见鬼了!”
  “那末,凶手布莱文斯的真名实姓是什么?”
  “不知道。”
  “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我不认识他,我对他一无所知。”
  上尉将椅子推到后面,站起身来,他拉一下上衣的折边将皱折 弄平。他瞧了瞧罗林斯,说你这个人真蠢,干吗要自找这许多麻
  烦呢?”
  他们让罗林斯走进牢房。他滑倒在地板上,顺势坐了一会儿。 又弯下身来侧卧着,稍事休息。
  约翰?格雷迪坐在那儿,牢门开时突然透进的亮光使他眯着眼
  Ok
  骏马边境一 1 |部曲?第|部
  望着他们走进来。看守士兵向约翰?格雷迪钩一下手指。他便站 起身来,低头看看罗林斯。
  “你这个混蛋!”
  “喂,哥们,你尽管拣他们愿意听的话说好了!”罗林斯压低嗓 门说道,“没什么关系!”
  “走吧! ”士兵用西班牙语喊道。
  “你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告诉他们,我们是盗马贼和杀人犯,你也这么说。”
  就在这时,看守士兵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约翰?格雷迪的胳膊, 将他推出门外,而另一看守士兵随即将门关上,推上插销,上了挂 锁。
  他们走进办公室,上尉仍如先前一样坐在那里,头发刚刚梳理 过,显得油光水滑。约翰?格雷迪站在上尉面前。办公室内除了写 字台和上尉坐的一把椅子外,靠着对面墙还竖着三个金属折叠椅, 此外就别无他物了。办公室显得空空荡荡,好像人去楼空,又好像 期待中的客人因故不能前来,给人惆怅不安的感觉。墙上挂有一 幅蒙特雷市一家老字号种子公司的挂历。在一个角落里,一只金 属制的空鸟笼子悬挂在颇有巴罗克式灯台风格的落地支架上。
  上尉的写字台上放着一盏玻璃油灯,灯罩已经熏黑,此外,还 放有一个烟灰缸和削尖了的铅笔。“给他打开手铐!”上尉用西班 牙语说道。
  看守士兵走上前去,打开他的手铐,此刻,上尉正向窗外观望。 他拿起铅笔轻叩着下牙齿,又转过身来在写字台上敲击两下后,便 放下铅笔,这个动作如同会议主持人宣布会议就要马上幵始了。
  “你的那位朋友已向我们全部交待了。”上尉说。
  约翰?格雷迪抬起头来。
  “你会发现只有彻底交待才是上策。这样才不会有麻烦。”
  “你们没有理由拷打那个小伙子!”约翰?格雷迪说。“我和罗 林斯都不认布莱文斯这个人。他只是在路上碰见我们,要求与 我们一道同行,仅此而已。至于那匹马,我们一无所知。我们仅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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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那匹马走失了。这匹马后来又在此地 露面。一切麻烦从此开始。我们两人与此事毫无牵连。我们一直 给一位名叫罗查先生的打工,在普利西玛牧场工作了三个月之久。 你们去到那里向他胡诌了一大堆谎话。莱西?罗林斯同刚离开汤 姆?格林县时一样,一直是个好小伙子。,’
  “他就是罪犯史密斯。”
  “他的名字不叫史密斯,而叫罗林斯。他也不是个罪犯。我们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同一所学校。”
  上尉靠坐在椅子上,解开衬衣口袋,把装在袋子底部的烟盒往 上推推,从中拿出一支香烟,又系好衬衣口袋钮扣。他的衬衣剪裁 得体,是军服式样,紧紧地裹住他的腰身,口袋里的香烟盒将口袋 绷得紧紧的。他仰靠在椅背上,从上衣中拿出一只打火机,点着了 香烟,将打火机放回到写字台上铅笔的一侧。他用一个手指将烟 灰缸拖过来,身子向后仰靠着,竖起胳膊抽起烟来,燃着的香烟距 他耳廓只有几英寸之遥。这种吸烟姿态似乎与他本人很不相称, 或许是他欣赏这种姿势[ft]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你年龄多大? ”上尉问道。
  “十六岁。再一个半月我就十七岁了。”
  “杀人者布莱文斯的年龄有多大?”
  “我不知道,关于他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说他十六岁,不过,我 倒觉得他顶多不过十四岁左右,或者说十三岁左右更合适些。” “他身上没有长着毛吧?”
  “你说他什么?”
  “他身上没有长着毛吧。”
  “我对此不感兴趣,我也不愿了解这些事儿。”
  上尉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他一口一口地喷着香烟,将手放 在写字台上,手心向上“啪”的一声弹了一下手指,用西班牙语命令 道:
  “把你的皮夹子给我!”
  约翰?格雷迪从臀部口袋中拿出皮夹,走上前去,将皮夹子放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到桌上后,又退回到原来站定的地方。上尉朝他瞥了一眼,俯身拿 起皮夹打开,从中掏出钱,几张照片和卡片。他将掏出来的东西一 溜儿摊开在写字台上,然后便抬起头来说:
  “牧场主发给你的执照呢? ”
  “我没有执照。”
  “你把它销毁了?”
  “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执照c”
  “凶手布莱文斯没有证件吧?”
  “可能没有。”
  “他怎么会没有证件呢?”
  “他丢失了衣服。”
  “他丢失了衣服?”
  “是的!”
  “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偷马?”
  “不,那匹马是他自个儿的马。”
  上尉靠着椅背吸着烟。
  “那匹马不是他的马!”
  “好了,你自己不知道,还硬要坚持己见,我也没办法。”
  “你为什么这样讲?”他用西班牙语问道。
  “据我所知,那匹马确实是属于他的马。在得克萨斯州,那匹 马就在他的身边。我曾亲眼看见他骑那匹马越过大河,后来又将 这匹马带到了墨西哥。”
  上尉坐在那里,咚咚地用手指轻弹着坐椅扶手说:“我才不相 信你讲的这些鬼话呢!”
  约翰?格雷迪不吱声了 o “你讲的这些话不是事实。”
  上尉将转椅转了半圈,目光投向窗外。
  “事实不是这样!”他边说边转过身来。目光从肩头越过看着 这个羁押犯。
  “在这里你要讲真话,现在还来得及。过三天后到了萨尔蒂略
  骏马边境I I |部曲.第部
  镇,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到那时,真 理就掌握在别人手中,明白吗?在这里,我们可以搞清真相,然而 一旦离开此地,机会也将失去,SU那时候,一切都悔之晚矣。那时 你们会落在另一伙人的手里,鬼知道那个时候,真理又会是什么样 子?!到那个时候,你只能自作自受了。”
  “可是,真相只能有一个。”约翰?格雷迪说,“真相就是实际上 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是出自某些人口中的编造。”
  “你喜欢这座小镇吗? ”上尉问道。
  “还不错。”
  “这里非常安静。”
  “是的。”
  “这个小镇的人都很安分守己,每个人一直都是那么安分守 己。”他俯身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
  “后来,一等到杀手布莱文斯来到这里,就出现了什么盗马啊, 杀人啊……这究竟为什么?你说他本来是个安分守己的小伙子, 从未伤害过别人,可是来到这里后,他怎么竟干起盗窃和行凶这样 的勾当来了? ”
  上尉又在座位上向后靠着,摇着头,还是刚才那种怏怏不乐的 神情。
  “不! ”上尉摆动着一个手指头,说,“他不是。”
  他注视着约翰?格雷迪。
  “实际情况是这样,布莱文斯根本就不是一个老实的青年,他 一直就是另一种类型的家伙,一直如此!”
  这时,看守士兵将约翰?格雷迪带回,又把布莱文斯带走。布 莱文斯步履蹒跚,走起路来相当吃力。挂锁“咔嗒”一声将门锁上, 震得房门格格作响,房门晃动了一会儿才逐渐停下来。约翰?格雷 迪面对着罗林斯蹲下。
  “你怎么样?”他问道
  “还可以,你呢?”
  “我还不错。”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你跟上尉都说了些什么?”
  “我告诉上尉,你讲的话全是扯淡。”
  “你没有去洗淋浴吧?”
  “没有! ”
  “我看你去了好长一段时间。”
  “是的。”
  罗林斯有件白上衣挂在墙上的挂钩上。他取下来披上身,又 用一根细绳系在腰上。
  约翰?格雷迪点了点头,又向坐在那儿的老头儿瞧了一瞧。老 头儿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尽管他不讲英语。
  “布莱文斯生病了 !”
  “是的,我早知道了。我觉得我们要启程去萨尔蒂略镇了。” “去萨尔蒂略镇做什么?”
  “鬼知道
  罗林斯倚着墙挪动一下身子,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 ”约翰?格雷迪问道。
  “还可以。”
  “我觉得他要同我们做一笔交易。”
  “你指的是上尉吗?”
  “正是。还能有别人?”
  “是什么样的交易呢?”
  “叫我们闭上嘴巴。就是那种交易。”
  “可能我们还可以有某种选择。要我们对什么事情保持缄默
  呢?”
  “当然是对布莱文斯的事了 !”
  “对他的什么事情默不作声呢?”
  约翰?格雷迪望了望门上的方格亮光,又望了望亮光斜映在老 头倚坐的墙壁上方的光影,接着,他看着罗林斯说道:
  骏马边境三S曲?第一部
  “我想,他们企图干掉他,他们企图杀死布莱文斯。”
  罗林斯呆呆地坐了许久。他将脸转过去,头倚靠在墙壁上。 当他又再看着约翰?格雷迪时,眼睛湿润了。
  “或许他们不会杀他! ”他喃喃地说。
  “我想他们会的。”
  “他妈的! ”罗林斯骂道,“真是他妈的活见鬼! ”
  士兵把布莱文斯带回牢房,他在犄角处坐下一声不吭。约翰? 格雷迪在与那位老头儿聊天。老人的名字叫奥兰多。他自己也不 知道被指控犯了什么罪。人家告诉他只要他在官方文件上签字画 押,即可获释。然而他目不识丁,又无人愿意给他读这个文件。连 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他记得是在冬天什么时候 进来的。他们正谈得热闹,看守士兵又进来了,老头儿只得闭上嘴
  巴。
  士兵们打开房门,将两个提桶连同一堆搪瓷盘子一起放在地 上。其中一个士兵向水桶里瞧了瞧,另一个士兵拎起墙角的污水 桶,他们便一道走出牢房门。他们那种敷衍塞责的神态,活像是习 惯于照料牲口的饲养员。他们刚一离开,犯人们便围坐在提桶周 围。约翰?格雷迪开始分发盘子,一共有五个盘子。仿佛牢房内还 期待着另外一位不为人知的囚犯。他们没有其它餐具,只得用玉 米饼当勺,从提桶中舀取菜豆。
  “布莱文斯,”约翰?格雷迪喊道,“你也来吃点吧! ”
  “我一点都不饿!”
  “还是给你盛点吧!”
  “你们吃你们的,不要管我!”
  约翰?格雷迪将菜豆舀进一个空盘子里,盘边放一个玉米饼。 他起身将盘子递给布莱文斯后,又坐回原处。布莱文斯坐在那里 将菜盘置于膝上。
  过了一会儿,布莱文斯问道关于我,你们跟上尉是怎么说
  的。”
  罗林斯停止咀嚼,看了一眼约翰?格雷迪。约翰?格雷迪又瞧
  骏马边境三部曲_第|部
  了瞧布莱文斯。
  “我们当然要向他们讲明真相了!”
  “对! ”布莱文斯答道。
  “你觉得我们所说的话能对上尉他们的最后决定产生多大的 影响吗?”罗林斯问道。
  “至少你们还能尽力拉我一把。”
  罗林斯望着约翰?格雷迪。
  “起码为我说几句好话。”布莱文斯说。
  “说几句好话? ”罗林斯问。
  “替我说两句好话又不破费你们一分钱。”
  “你给我闭上嘴!”罗林斯嚷道。“住口!你再说个没完,我就 去一脚把你屁股给踩扁了,你听见没有?看你敢再说他妈的一个 字。”
  “算了吧!别理他!”约翰?格雷迪说道。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崽子,你还以为那个上尉不知道你是何许 人吗?他在没见到你之前,甚至在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就已经 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了,他妈的!该下地狱的狗东西!”
  罗林斯几乎要流泪了。约翰?格雷迪手扶着他的肩膀,说道: “莱西,少说两句,算了吧!”
  下午,看守士兵又走进牢房,放好污水桶,拿走了用过餐后的 盘子和水桶。
  “那些马怎样了?”罗林斯问道。
  约翰?格雷迪摇了摇头。
  “那些马,”老头儿用西班牙语插言道,“在养马人手里。”
  在一片寂静中,他们坐在那里,留神地谛听着村子里的喧闹 声,大路上还传来嗒嗒的马蹄声。约翰?格雷迪询问老头在这里受 没受到苦刑折磨,但老头儿挥一下手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说他们 倒也没怎么找他的麻烦。他说这里的伙食毫无营养,老年人只有 忍气吞声的份儿!他还说,痛苦对老年人来说也已不足为怪了。
  三天过后,太阳刚刚露脸,他们被带出牢房,照得他们眨着眼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I部
  睛穿过院落和校舍来到大街上。街上停着一辆载重一吨半的福令TT 牌平板大卡车。犯人们胳膊夹着毯子,站在大街上,个个蓬头垢 面,龌龊不堪,他们有许久都没有刮过脸了。过了一会儿,一位看 守士兵打着手势,让他们爬上卡车。另外的士兵走出房来,犯人们 被重新铐上了用旧了的电镀镣铐,还被盘在车前备用轮胎上的链 条系在一起。上尉走出来站在阳光下,一边呷着咖啡,一边摆动着 脚跟。他腰上系着用白粘土涂过的皮带,皮带上套有一个手枪皮 套。左腰上还系有一只枪托朝前里面装有四十五发子弹并处于全 击发状态的自动手枪。上尉跟看守士兵讲了几句话,士兵便扬起 胳膊,向车前方示意。站在卡车前保险杠处的一个男人从机舱间 探出头来,打着手势,又说了几句话,便又缩回发动机机罩里继续 修车。
  “他都说些什么? ”布莱文斯问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卡车车板前方堆放着捆扎的物品和木板 箱,此外,还有容量大约五加仑的军用汽油箱。镇上的人们带着大 包小裹相继而来,把小纸条递给卡车司机,而司机则一声不吭地将 纸条塞进自己的衬衣口袋里。
  “瞧!你那些姑娘们又站在那儿呢,”罗林斯说。
  “唔,我看见她们了。”约翰?格雷迪说道。
  两位姑娘站在那里,互相依偎着。一位姑娘紧抱着另外一位 姑娘的胳膊。她们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哭起来。
  “她们这般啼哭有什么意义?”罗林斯问道。
  约翰?格雷迪摇了摇头。
  那两位姑娘打从卡车开始装货,看守士兵肩扛步枪坐在旁边 吸烟的时候起,便一直站在那里观望。过了一个小时后,卡车开始 启动,机罩闭合时,两位姑娘仍旧站在那里,直到卡车开始颠簸前 行,车上披伽带锁的犯人们的身体互相挤撞着,卡车沿着狭窄的泥 土路驶向远方。那两位姑娘一直目送着他们,一直看到卡车后面 掀起一团团烟尘,从视野中消失为止。
  卡车车厢上有三个看守士兵。这些从乡下人伍的小伙子,身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上穿着不合身的满是皱折的军服。他们事先一定接到上级的不准 与犯人攀谈的指示,因此,他们小心在意,避免与犯人的目光接触。 卡车顺着尘土飞扬的马路向前行驶。士兵们不时地向站在房门过 道上他们所熟悉的人们频频点头或庄重地挥手致意。上尉同司机 坐在驾驶室里。几条狗跳出来追赶卡车。司机猛地拐弯企图将这 些狗碾死。卡车上的士兵在狂颠的车板上胡乱地用手抓挠着能抓 住的东西,以保持身体的平衡。司机转回头来,透过驾驶室的后窗 瞧见车上士兵们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士兵们也忍不住 纵声大笑,并且互相推搡地闹着。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手持步枪, 一本正经地端坐在车上。
  卡车顺着狭窄的大路急转直下,来到一幢湛蓝色房舍前便停 下了。上尉俯身按了一下喇叭,一会儿工夫门开了,走出一位先 生,身着精美考究的传统骑手装。这位先生围着卡车转了一圈。 上尉走下车让这位先生上了驾驶室入座,自己随后也爬了上去,关 上车门。卡车便又开始启程了。—
  卡车驶过最后一幢房舍及几处畜栏和泥土砌的栏圈,沿着大 路向前驶去。它穿过涉水可过的浅滩,滞缓的溪水在阳光下如同 油珠一样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彩。卡车驰过后,车胎上的水珠还 没有干,溪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卡车艰难地爬出了浅滩,碾过 路径上伤痕累累的碎石。随着地面逐渐平坦起来,卡车便在上午 九点左右,在晨光曦微,万物轮廓不甚分明之际,穿过荒野向远方 驶去。
  犯人们看见卡车轮下扬起的一团团尘雾,在路面上沸腾翻滚 着,又慢慢地散落在荒野上。他们用劲踩住粗糙不平的栎木车板 以防身下垫着的毯子滑落。大路前方有个分岔口,卡车转而驶往 通向库阿特罗?西埃那卡斯的公路。再向南拐驶出四百公里就是 萨尔蒂略镇了。
  布莱文斯把毯子平摊在车板上,伸开四肢躺下来。他将脑袋 枕着双臂,仰望着荒野上方蔚蓝色的苍穹。天空中没有飞鸟,万里 无云。他开口讲话时,由于后背受到车板的颠簸,使得他的声音好
  骏马辺境一 11部曲?第I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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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也颤抖抖的了。
  “哥儿们!这可是长途旅行啊!”
  大家看了他一眼,又彼此瞧了瞧,对他的话未置可否。
  “那位老头儿说,到那里需要走一整天。”布莱文斯说,“我问过 他,他说需要一天的工夫才能到。”不到中午,卡车驶上了通向边塞 城镇博圭勒斯的主要公路,他们沿滨海公路向前行驶,中途经过桑 圭勒默、圣米格尔、坦奎埃尔利渥斯等印第安人的部落村庄。路面 炽热,多有沟渠,迎面驶过的车辆扬起一团泥土沙石的暴雨。车上 的人们立即转过身去,将脸藏到肘部衣袖遮挡的内侧。卡车在奥 卡波镇停下,卸下几箱农产品和邮件之后,继续向埃尔欧索镇驶 去。过了中午,卡车在路边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住。看守士兵爬下 车,杠着步枪走进餐馆。犯人们仍然戴着伽锁坐在卡车上。这时, 在灰暗色的土院子里有些正在玩耍的儿童停下来看着他们。一条 骨瘦如柴的白狗似乎早就期待着这辆卡车的到来,这时便跑过来, 对着卡车后轮胎撒了一泡长尿,之后,便夹着尾巴跑回原地。
  看守士兵走出餐馆,一路有说有笑,还卷着香烟。一个士兵手 拿三瓶橘子汽水,递给犯人们喝,然后站在一边等着收空瓶子。等 到上尉在门道上露面时,士兵们便都返回车上。这时,那位回咖啡 馆退瓶子的士兵、那位身着考究的传统骑手装的先生以及司机都 相继走出餐馆,大家各就各位。上尉从门道的背光处走出,穿过砂 砾土道,钻进驾驶室,卡车又继续上路了。
  在库阿特罗?西埃那卡斯镇,卡车开始行驶在铺着沥青的路面 上,向南直驱托雷翁市。一个士兵站起身来,扶着同伴的肩膀,回 头瞧瞧路标后又坐了下来。士兵们向犯人们瞥了一下,就坐着向 外望着路边的荒野。这时,卡车开始加足马力高速行驶。又过了 一个小时,卡车完全离开了公路,穿越绵延起伏的旷野,沿着泥抒
  晚,蜡烛色的野牛跳出干涸的沟壑,仿佛外来的主人一样啮食地上
  肥嫩的青草。这时,夏日雷雨前常见的积云已堆聚在北方天际,布 莱文斯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观察着一道道金属丝般的闪电的光,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I部
  并且研究着尘埃的走向以此判断风向。砂石河床宽阔而干燥,在 阳光下泛着白光。这时卡车又驶进一片草地,青草长势茂盛,与轮 胎一般高。在卡车车轮碾压下的青草窸窣作响。卡车驶进一片乌 木树丛,惊起了正在营窝筑巢的一对山鹰。卡车继续行驶,来到一 座被遗弃的牧场的院子里便停下来了。这是一座四方形的院落, 周围全是泥土盖的房屋,还有几处羊圈的断垣残壁。
  车上的人纹丝不动。上尉打开车门,跳下车便说咱们走
  吧!”
  看守士兵持枪跳下卡车,布莱文斯举目四望周围这些坍塌的 房屋。
  “这是什么地方? ”他问道。
  一位士兵将步枪斜靠在卡车上,伸手去摸钥匙环,找到钥匙后 便打开枷锁。将松开的锁链一端扔到车板上,又拿过步枪,向犯人 们打着手势,让他们下车。上尉打发一个士兵去到周围侦察动静。 大家都站在那里等待那个士兵归来。身着考究骑士服装的那位先 生则倚在卡车挡泥板前,一个大拇指塞进带有雕花图案的皮带内 侧,嘴上叼着一枝香烟。
  “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布莱文斯道。
  “我不知道。”约翰?格雷迪答道。
  卡车司机没有下车,只见他一头倒在车座上,拉下帽檐遮住眼 睛,似乎已沉人梦乡。
  “我得撒泡尿! ”罗林斯说。
  他们走进草丛,布莱文斯也一瘸一拐地在后边紧跟着。没有 人看他们。那个观察动静的士兵返回向上尉报告,上尉随即从士 兵手中拿过步枪递给身着考究骑士服装的那位先生。那位先生将 步枪举了举,仿佛握着一枝猎枪。犯人们零散地相继返回卡车上。 布莱文斯一个人坐在一边。那位先生瞥了他一眼,随手将口中的 香烟扔在草地上,用脚踩灭。布莱文斯站起来向站在卡车后部的 约翰?格雷迪和罗林斯那里走去。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问道。
  骏马边境一 i 1部曲?第一部
  手中没有持枪的士兵向车后走了过来。
  “咱们走吧! ”士兵用西班牙语喊道。
  罗林斯听见便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说的是那个小伙子。”士兵用西班牙语说道。
  “咱们走吧!”
  罗林斯瞧了瞧约翰?格雷迪。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布莱文斯问道。
  “我看没什么大事! ”罗林斯回答道。
  布莱文斯又瞧了瞧约翰?格雷迪。约翰一言不发。那个士兵 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布莱文斯的胳膊,说道:“咱们走吧。”
  “请等一下! ”布莱文斯叫道。
  “你们两个先在这儿等着! ”那个士兵用西班牙语喊道。
  布莱文斯扭转身,从士兵手中挣脱开,坐在地上。这时,士兵 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向上尉所站立的卡车前部望了望。布莱文 斯用力从脚上脱掉一只靴子,伸手在靴里摸了又摸。他拔掉汗水 渍黑了的鞋底内衬,顺手扔掉,又伸手进去摸索翻找。士兵弯腰抓 住他痩削的胳膊,硬将布莱文斯拉起来。布莱文斯伸手试图将一 样东西递给约翰?格雷迪。
  “给。”他向约翰?格雷迪低声说道。
  约翰?格雷迪瞧瞧布莱文斯,说:“你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
  “你就拿着吧!”布莱文斯说。
  布莱文斯将一叠污秽而皱成一团的一比索纸币寒到约翰?格 雷迪的手里。士兵抓住布莱文斯的胳膊,将他猛然一推,便推着他 在前边走,他的靴子掉在地上。
  “等一等丨”布莱文斯嚷道,“我得穿上靴子呀! ”
  但是士兵连推带拽将布莱文斯从卡车旁带走。布莱文斯一颠 一跛地走开时,惊恐万分地回头看了一下没有说话,就跟上尉与那 位身着考究骑士服装的先生穿过那片林中空地走进树林里去了。 上尉还用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肩,一会儿又用手搂着他的后腰,宛如 一个和蔼可亲的监护人。那位先生手持步枪,跟在他们的身后。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随后,布莱文斯就在乌木丛中消失了。布莱文斯脚上只穿了一只 靴子,他那跛行的样子令约翰?格雷迪和罗林斯想起许久之前,在 那片陌生的田野上碰见布莱文斯的情景。那天早晨大雨过后,布 莱文斯也是像今天这般模样,一瘸一拐地从干涸的沟壑中走出来。
  罗林斯瞧瞧约翰?格雷迪,他的嘴巴闭得很紧。约翰?格雷迪 眼望着布莱文斯那身材矮小、衣衫褴褛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连同他 的押送人消失在密林丛中。“布莱文斯成为这些人泄忿的牺牲品, 看来并没什么充足证据,再说将他干掉也不足以给这些人的冒险 计划增添剌激。”
  “你什么也别说!”罗林斯说道。
  “好吧。”
  “你一句话也别说!”
  约翰?格雷迪转过身来瞅了瞅罗林斯,又瞧了瞧那看守士兵, 又四处望了望周围这块奇异的土地和头顶上那扑朔迷离的天空。
  “你放心吧!我会默不作声的!”
  不知什么时候,司机已经下车去查看周围那几幢建筑,两位羁 押犯和身着满是皱皱巴巴军服的三位看守士兵站在那里。那没有 持枪的士兵蹲坐在卡车轮胎旁边,他们就这样等了许久。罗林斯 往后倚了倚,拳头放到车板上,前额向下俯着紧闭双眼,过了一会 儿,他又抬起头来,眼睛盯着约翰?格雷迪。
  “他们会不会把布莱文斯带到密林丛中把他枪杀了<
  约翰?格雷迪瞥了他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从乌木树丛中传来 一声手枪射击的声响,声音倒不大,只是闷声闷气“砰”的一声,接 着又是一声枪响。
  上尉他们从乌树林走出时,手里拎着那副手铐。“我们走吧!” 他叫道。
  看守士兵移动了几步,其中一个站在卡车轮毂处的士兵弯下 腰去拿放在车板上的伽锁,卡车司机从那座乡间别墅的废墟中走 出来。
  “我们总算平安无事了!”罗林斯向约翰?格雷迪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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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格雷迪默不作声,他习惯性地伸手想拉下帽檐,但蓦地 回过神来,帽子早已没有了。他转过身来,爬到车上坐在那里等着 再给他戴上枷锁。布莱文斯的一只靴子还丢在草地上,一位士兵 俯身拾起靴子,使劲一扔将靴子抛到草丛中去了。
  他们从那块林中空地迂回转过来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光。 残阳的余辉仍然照在荒原和沼泽地上,凹下去的低洼地面已经笼 罩在一片黑暗中。小鸟儿在暮色苍茫、凉爽宜人的晚风中,掠过一 望无际的旷野鼓噪着,觅食捉虫。它们一会儿在草丛间跳来跳去, 一会儿又鼓翼而飞。栖息在枯树枝头的山鹰,在晚霞的映照下轮 廓清晰分明,它们静候着小鸟飞过以便捕捉。
  他们乘车来到萨尔蒂略镇时,已是夜晚十点钟了。街上人群 熙熙攘攘,咖啡馆里宾客满座。卡车在大教堂对过的广场停下,上 尉下了车便穿过街道而去。在黄色灯光照耀下一排排长椅上坐着 一些老人,正在让人擦拭脚上的皮鞋。周围还插着几个小标牌,告 诫游人不要踏进那有人精心照管的花园。小贩吆喝叫卖着各种冰 冻的水果汁。少女们个个浓妆艳抹,三三两两,手挽手而行,还不 时地眯缝着黑眼睛回头顾盼。约翰?格雷迪和罗林斯仍坐在车板 上,身上裹着毯子,根本没人留意他们。又过了一会儿,上尉回到 车上,卡车接着又启动了。
  卡车驶过街道,不时地在昏暗灯光下的小门道、低矮的房舍前 停停站站,直到卡车上所有的大小包裹均已散发完毕,而又装上一 些新的货物包捆,当卡车最后停在位于卡斯特拉的一座古老监狱 的大门前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了。
  他们被带进一间石头地板的牢房,室内散发着一股消毒剂的 味道。士兵给他们解开手铐就走开了。他们将毯子披在肩膀上,
  这时,房门又被推开,上尉走进牢房,站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他 们。头顶天花板上只有一盏电灯,灯光暗淡没有生气。上尉没有 佩戴手枪,他向看守士兵抬了抬下巴,那士兵会意便退了出去并将
  骇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门关上。
  上尉用拇指顶着下巴,两手交叉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那里望 着约翰?格雷迪他们。他俩也抬起头来瞧着上尉,又打量一下他的 脚,然后把眼光移向别处。上尉仔细端详他们好一阵子。他们都 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好像旅客坐在火车上突然遇到中途停车的事 故3上尉处于另外一个空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空间,远离普通老 百姓之外的空间。这也是专属于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们所有的空 间。虽然这个空间内部还包括着更小的小世界,但他人无法进入。 现在上尉既然已经选定了这条仕途道路,他就再也无法脱身了。
  上尉在房中踱来踱去,一会儿又站住了。接着他幵腔了。他 说,身着考究骑手服装的那位先生在牧场废墟边的乌木丛林中,突 然神经失常起来。原来这位先生的兄弟就死在凶手布莱文斯的手 中。为此,这位先生已付出一笔钱作了某种安排,这种安排使上尉 本人都感到痛苦不堪。
  “那位先生来找的我,不是我找的他。他来找我向我谈论什么 应该主持公道的话。他还谈到他那个家族的荣誉。你们认为人们 真的需要这些东西吗?我倒觉得许多人才不稀罕这些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吃惊,非常吃惊。我们这里没有对 犯人处死刑的法律规定。因此,必须做出另外的安排,我告诉你们 这番话就是因为你们自己将来也得自己做出某种安排。”
  约翰*格雷迪仰起头来看着上尉。
  “你们并非是最先来此地的美国人,”上尉又说,“我在这里有 许多朋友,你们一定要和这些人们做出某种安有_,我可不愿看到你 们打错主意。”
  “可是我们身上分文没有! ”约翰说道,“我们不准备做出什么 安排!”
  “对不起,但你们必须得做出某种安排,你们简直什么都不
  懂
  “你把我们的马弄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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