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你了吗?”
“不知道。”
“他是朝这边来的。”
“他可能看见我了。”
“我看咱们应当把他赶走。”约翰?格雷迪说。
罗林斯又回头看了看他，“我对那个狗娘养的小子总觉得有点 不放心。”
“我也是。”
“他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嫩。其实他并不嫩。”
“他现在干吗? ”约翰?格雷迪问。
“还在骑呗。”
“那你快下来，他可能还没看见我们。”
“他停下了。”罗林斯说。
“他在干吗?”
“又骑开了。”
他们索性等着他来。过了好一阵子，他们的马抬起头来，注视 着下面的溪流。他们听见骑马人踏进了小溪，听见了马蹄踩在石
头上嘎拉嘎拉的声响和马身上轻轻的金属叮当声。
罗林斯抄起他的卡宾枪，他俩沿着小溪走过去。那少年正坐 在大棕红马上，立在沙石滩旁的浅水里，朝着大河对岸暸望。当他 转过身来看见他们时，他用大拇指把帽子向后推推。
“我就知道你们还没有渡河，”他说，“河边有两只鹿一直稳稳 地站在那儿吃草，没人把它们吓跑。”
罗林斯在沙堆上蹲下，卡宾枪竖在前面用手握着，把下巴倚在 胳膊上，歪着头问他:“我们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孩子看了看罗林斯,又看了看约翰?格雷迪。“在墨西哥不 会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你们放心好了。”
“那就看你到底干过什么了。”罗林斯说。
“我没千什么。”少年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格雷迪问他。
“吉米?布莱文斯。”
“扯淡！ ”罗林斯骂道，“吉米?布莱文斯是电台的主持人。” “那是另外一个吉米?布莱文斯。”
“谁在追你?”
“没人追我。”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没人追我嘛!”
罗林斯看看约翰?格雷迪,又看看这少年。
“你带着什么吃的了吗? ”他问。
“没有。”
“身上有钱吗?”
“也没有。”
“你就是个吃蹭饭的家伙。”
少年耸耸肩，他的马在水中迈了一步，又停住了。
罗林斯摇了摇头，吐了一口唾沫，向河对岸看去。“你回答我 一个问题。”
“那行。”
骏马边境一 I f部曲.第部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少年没有回答，他坐在马上，看着这淡茶色的浊水从他们面前 淌过;也看着夕阳中柳条影子在沙坝上飘来荡去;他还远望着南方 那峰峦起伏的蓝色山岭。然后紧了紧工装裤上的背带，用大拇指 勾住衣边，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因为我是一个美国人。”他说了这一句话。
罗林斯转过身去，摇了摇头。
入夜后，他们在月光下渡河。天上一弯白色的上弦月赤裸裸 地显得苍白而纤痩，俯视着这些年轻的骑马人。他们各自把马靴 倒过来塞进两条牛仔裤腿中，再把衬衫、外套，放洗脸、刷牙、修面 等用具的个人杂物袋及少许弹药都塞了进去，在裤腰处用皮带扎 紧，最后把两条裤脚系在一起，松松地挂在各人的脖子上。他们没 穿什么衣服，只戴着帽子，把马儿牵到沙滩嘴上，松开肚带，然后上 马，用光脚丫策马下水。
到了河中央，水深及顶。马儿实际上巳经在游泳了。它们喷 着鼻息，把颈子从水中伸出来，长长的尾巴漂浮在身后的水面上。 它们很通水性，勇搏激流，横渡险滩。这些裸体的骑士们朝前俯下 身子，和这些骏马不停地说着话。罗林斯一只手还高举着他的卡 宾枪。他们首尾相接，一直朝着对岸前进，好像是一队劫匪似的。
到了河对岸，他们在浅水里进了一片柳林，成单行逆流而上。 经过几处浅水滩，又骑上一条狭长的沙石滩。大家在此停马，摘下 帽子，回转身看身后走过的地方，没人说话。突然，他们不约而同 打马疾驰，沿着沙滩向上游跑去，跑了一段路又掉回头，徐行而归 他们用帽子扇着风，快活地大笑着，高兴地用手拍着他们的坐骑。
“该死的，”罗林斯说，“你们知道我们到了哪里吗?”
月光下，他们坐在冒着汗气的马背上,面面相觑。然后默默地 下了马，从脖子上取下衣服穿好，牵着马走出柳林和沙石台地，来 到一块平地上。在这里，他们重又跨上骏马，向南进入墨西哥科阿 韦拉州的干旱的灌木林地。
他们在一片长满合欢树的平地边扎营。第二天早晨，他们烧
好了咸肉黄豆，用水和玉米粉自制了玉米饼，三人一面吃着一面望 着这片荒野。
“你上一顿饭什么时候吃的? ”罗林斯问这少年。
“两天前。”这个叫布莱文斯的少年回答。
“两天前？”
“是的。”
罗林斯又审视着他。“你的名宇不是布利费特,是吧?”
“是布莱文斯。”
“你知道布利费特是什么？”
“什么？”
“一个布利费特就是十磅牛屎装在一个五磅的袋子里。”
布莱文斯停止了咀嚼。他向西看着原野，朝阳下，已有牛群四 处伫立着。他又开始咀嚼了。
“你们还没说你们的名字呢。”他开口说。
“你从来也没问过我们。”
“我不习惯那么做。”布莱文斯说道。
罗林斯阴沉地瞅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我叫约翰?格雷迪，这一个叫莱西?罗林斯。”
少年点了点头，继续咀嚼着。
“我们从圣安吉洛那边儿来。”约翰又说。
“我从未去过那儿。”
他们等着他说他是从哪儿来的，但他没说。
罗林斯用一把玉米饼渣擦净了盘子后，送进嘴里吃了。“假定 说，我们想把你这一匹宝贝马去换成一匹不会让我们挨枪子儿的 马，行吗?”
少年看了看约翰?格雷迪，又转过去看着那些晨光中伫立的 牛。“我不拿马做买卖3”他说。~
“你是不想让我们照应你了?”
“我自己能照应自己
“当然你能，我猜你带了一把枪，是吧?”
骏马边境111部曲.第I部
他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把枪。”
罗林斯从盘子边上拾起头来看看，又继续吃着玉米饼。“什么 样的枪?”他问。
“32—20型，科尔特公司出的3 ”
“狗屁! ”罗林斯喝道，“那是个来复枪子弹的型号。”
布莱文斯吃完饭，顺手抓了一绺草把盘子擦干净。
“给我们看看。”罗林斯说。
布莱文斯把盘子放下。他先看看罗林斯，然后又看约翰?格雷 迪。他把手伸进工装裤的上衣边，果真掏出一把手枪。他把食指 伸进扳机孔内，把枪转了一个圈，然后枪把朝前递给罗林斯。
罗林斯看看他，又看着枪，他把盘子放在草地上，接过枪，在手 上转着看。这确实是一把老式科尔特?比斯利手枪。用马来树胶 制的把手两侧的棋盘花纹都已磨得十分光滑，金属部分呈暗灰色。 罗林斯转着这枪，对着光线看清枪管上端的印字。上面印着: 32—20。他看了一眼布莱文斯，然后用大拇指打开枪膛盖①，把枪机 置于半击发状态，旋转弹膛V用排弹杆退出一粒子弹放在手心里看 着。少顷，他装回子弹，关闭枪膛盖，让击铁回归原位。
“你从哪儿弄到这样一把枪的？ ”他问布莱文斯。
“在弄枪的地方呗。”
“你打过吗?”
“打过。”
“你能用它打着什么东西吗?”
布莱文斯伸手去要枪。罗林斯在手掌上掂了掂枪的分量，然 后把它还给布莱文斯。
“你朝天上扔个东西，我就能打着它。”布莱文斯说。
“吹牛！”
布莱文斯耸了耸肩，将手枪又放回他工装裤的上身里c
“你说扔什么东西? ”罗林斯问。
①老式左轮手枪之旋转枪膛后的一块金属部件，装弹时向外旋开。——译注
■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随便你扔什么。”
“随便我扔什么你都能打着?”
“当然。”
“牛吹得可真不小。”
布莱文斯站起来，他在工装裤腿上来回蹭着用过的盘子，同时 看着罗林斯。
“你把你的小笔记本扔到天上，我能在上面打穿个洞。”他说。
罗林斯站着伸手到臀后裤袋里掏出了他的皮钱夹。布莱文斯 弯腰把盘子放在草地上，重新掏出手枪。约翰?格雷迪把勺子放在 盘子里，把盘子搁在草地上。他们三个人走到一块平地上，在早晨 斜射的阳光里活像要决斗的阵势。
布莱文斯背对太阳而立，拿枪的右手垂在裤边。罗林斯转身 朝约翰?格雷迪露齿一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个小钱夹。
4准备好了吗？我们的安妮?欧克利叱”
“等着你扔呢r
罗林斯狡诈地低手抛出那只钱夹。钱夹旋转着升上了天空， 在蓝天上显得那么渺小。他们注视着这个小点，等待着布莱文斯 射击。布莱文斯开枪了。钱夹急抖了一下，斜刺着划过天际，张开 了口，歪歪斜斜地跌落在地上，像一只被打伤的鸟。
枪击的声响立即消失在这无边的寂静中。罗林斯走过草地弯 腰拾起了钱夹。塞进袋内，返回原地。
“咱们最好赶快走。”他说。
“让我们看看钱夹。”约翰?格雷迪说。
“我们走吧。咱们得离开这河边了。”
于是他们牵过马来，套上鞍子，布莱文斯踢灭了火堆，三人上 马前行。他们并排骑着，互相留出空间，在开阔的沙石地上跑着， 曲折地沿着大河近旁的灌木丛边缘溯流而上。他们一路沉默不 语，这片新土地上的风光景色尽收眼底。一只鸢鹰从合欢树丛的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I部
①安妮?欧克利，美国历史上的女神枪手(1860—1926)。——译注
上端俯冲下来，沿着低湿地面飞翔，稍后又展翅升起，一直向东飞 入半英里之外的一株大树。当他们经过后，它又飞了回来。
“在佩科斯河，你把那支枪藏在衫衣里面，是吗? ”罗林斯问。 布莱文斯从他那硕大的帽檐下看了看他。说是的。”
他们骑在马上3罗林斯向前探身，吐了一口唾沫。“你当时是 不是想用枪干掉我?”
布莱文斯也吐了一口，“我可不想玩命。”
他们骑马穿过一片长满胭脂仙人掌和蒺藜丛的小山包。上 午，他们走上一条布满马蹄印的小径便折向南行。正午，他们骑进 了墨西哥的里福玛镇。
他们成单行沿着一条二轮马车道走着。这算是一条街，有五 六座低矮的泥砖墙的房舍已经散了架，眼看就要倒塌似的。还有 几处用柴枝和泥巴涂抹起来的房屋及木柱搭成的畜栏。几匹大脑 袋的劣等马站立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们这支马队通过。
他们在一家小泥屋商店前下马，拴好马后走了进去。屋子中 央有一个铁皮炉子，炉旁有个姑娘正坐在一把靠背笔直的椅子上， 借着门口射进来的光读一本连环画册。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 看他们，又看着画册，想了一想又抬起头来。终于她站了起来，向 小店后扫了一眼，那里有绿色的帘子垂下来。她把书放在椅子上， 走过夯得很结实的泥地，到柜台后面转身站定。柜台上排列着三 个大土瓮。两个是空的，第三个上面覆盖着一个猪油桶上的马口 铁盖，铁盖上刻了一个U形口子，可以伸进一柄长把的搪瓷勺。 她身后沿墙立着三四个薄木板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罐头、布匹、 针线和糖果，另一面墙边有一个自制的松木板食物箱。箱子上方 有一张日历，用一根小木棍钉在泥墙上。除了一个炉子、一把椅 子，这就是商店里的全部东西。
罗林斯脱下帽子，用前臂擦了一下额头，再把帽子戴上。他看 着约翰?格雷迪她这儿有什么喝的吗?”
“有什么可喝的吗? ”约翰?格雷迪用西班牙语问。
“有。”姑娘答道。她来到瓮后把上面的铁盖打开。三个骑手
骏马边境一 一 一部曲?第一部
站在柜台旁看着。
“那是什么? ”罗林斯问。
“苹果酒。”姑娘说。
约翰?格雷迪看着她，“能讲英语吗? ”他问。
“噢，不。”
“这是什么?”罗林斯又问。
“苹果酒。”
罗林斯朝瓮里看了看。“我们喝点，”他说，“给我们倒三杯。” “什么？”
“三杯，”罗林斯试着用西班牙语说，“三杯。”他竖起三个指头。 罗林斯取出他的钱夹子。墨西哥姑娘走到身后的木架旁，取 下三个大平底杯放在板上，拿起长柄勺，从瓮里g出一种浅棕色的 液体，盛满三个杯子。罗林斯把一元美钞放在柜台上。这张对折 过的钞票两头都有一个洞。他们伸手取过杯子。约翰朝着钞票努 努嘴:“他差不多一枪正打着你钱夹的正中心，对吧! ”
“是的。”罗林斯说。
他拿起杯子，他们喝着。罗林斯站着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不 知道这鸟水到底是什么，不过对一个牛仔来说味道真是好极了 3 咱们每人再来一杯。”
他们放下空杯，姑娘又给斟满了。“我们该付多少?”罗林斯
问。
姑娘不解地看看约翰?格雷迪。
“多少钱? ”约翰?格雷迪问她。
“一共?”
“是的。”
“一比索五十分。”
“多少钱? ”罗林斯问。
“大概三美分一杯。”约翰?格雷迪解释道。
罗林斯将那张美钞推过去。“让你老爹来付钱吧!”
姑娘从柜台下面一个雪茄烟盒子里找零钱。她把一些墨西哥
駿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硬币摊在柜台上。罗林斯放下空杯子，做了个手势，又付了三杯的 钱，然后拿走剩下的零钱，三个人端着重新斟满的杯子走到外头3 他们坐在用木柱和灌木枝子搭起的凉棚底下呷着那饮料，看 着中午时分笼罩在这小路口上的死一般的寂静。这颓败的泥草房 子，布满灰尘的龙舌兰草，还有那光秃秃的石头山。淡蓝色的阴沟 水在小店门前的泥槽里缓缓流过，一只山羊站在压满车辙的路上， 呆呆地看着他们的马C
“这地方肯定没有电。”罗林斯说。
他咂了一 口饮料，又看着眼前这条土路。
“我担心这地方连汽车也没来过。”
“鬼知道车从哪儿开到这里来。”约翰?格雷迪说。
罗林斯点点头。他把杯子举到对光的地方晃了晃，仔细看着 说:“你们看这东西里面是仙人掌的水还是什么?”
“谁知道，不过这酸水倒有点后劲,是吧? ”约翰?格雷迪说道。 “我也觉得有点。”罗林斯说。
“不该让那小子喝太多。”约翰?格雷迪又说。
“我喝过威士忌，”布莱文斯道这东西不算什么。”
罗林斯摇了摇头。“在古老的墨西哥喝仙人掌水!”他又说: “你们想想，家里那些人这会儿正说什么呢?”
“我想他们正说咱们跑了的事。”约翰?格雷迪说。
罗林斯把腿伸到前面，两只靴子交叉着，帽子盖在一个膝盖 上，他看着这片异乡的土地，连连点头。“我们是跑出来了，不是
吗！”
他们饮过马，松松马肚带，让它们透透气，然后沿着这条 路——如果这也叫路的话——继续向南走。他们成单行穿过尘土 飞扬的小镇。一路上都可以看到牛、野猪、鹿和小狼的踪迹。下午 后半晌，他们乂经过了一处聚居的茅草房子，但再没有停步，继续 前行。他们脚下的路被雨水冲出道道沟渠，有些地段冲成深沟，沟
里可以见到过去在干旱中死去的牛畜残骸——当然只剩下散乱的 骨头和干硬发黑的牛皮了。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这个国家你还中意吧? ”约翰?格雷迪问罗林斯。
罗林斯倾了倾身子，吐了一口唾沫，没有回答。
晚上，他们行至一个小牧牛场，在栅栏前停下马。面前有座房 子，旁边是个木柱支的畜栏，栏里有两匹马，再向后看还有几座房 舍散于四周，两个身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院中，看着这些陌生的骑 手们，然后转身跑回屋里，马上一个男人出来了。
“晚上好!”他说。
他走出栅栏门，打着手势请他们进院，指点着饮马的地方。 “请进。”他用西班牙语邀请着。
他们在昏暗的油灯光里坐在油漆过的小松木桌旁吃东西。周 围的墙上挂着过时的日历和旧杂志上的画片。有一面墙上钉着一 幅铁框镶着圣母马利亚的画。画下面有块木板被两只打进墙里的 木楔子架着，板上有个绿颜色的小玻璃杯，杯里放着一段发黑的残 蜡烛头。这几个美国人在桌子一头肩靠肩地坐着,那两个小女孩 坐在桌子另一头，大气不敢出地盯着他们。女主人低着头在吃饭。 男主人和客人们打趣说笑，一面把盘子递给他们。他们吃着黄豆 和未发酵的玉米饼，还有从一个泥罐子里舀出来的用山羊肉做成 的辣味混合食物。他们用搪瓷小铁杯喝着咖啡。这时，男主人又 把大碗推到他们面前，使劲地打着手势说你们应当吃些饭。”
他很想知道美国——这个向北去三十英里即可到达的国家。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去过一次美国，是在阿库纳过的河。他 有两个哥哥在那里干过活。他还有个叔叔在得克萨斯的尤瓦尔迪 住过多年。但他想他早已经死了。
罗林斯吃完了盘子里的饭谢过了女主人。约翰*格雷迪对她 解释了他说的意思。女主人听了后面带微笑，很庄重地点着头。 此时，罗林斯哄着两个小女孩玩，表演怎么把手指拽下来，又怎么 再安上。布莱文斯吃完，把餐具交叉着放在盘子上，在袖子上擦了 擦嘴，然后坐在桌旁朝后一靠。但条凳上没有靠背，他一时失控， 接二连三地甩动了几下手臂，终于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板上。他 双脚从底下踢着桌子，把桌上的杯盘震得哗啦啦直响，还差点把也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坐在条凳上面的罗林斯和约翰?格雷迪一起带倒。两个小女孩立 刻站起来，拍起小手尖声欢叫着。罗林斯幸亏用手抓住桌子才没 有摔倒，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布莱文斯，“真他妈的该死! ”他骂道， 又紧接着向女主人道歉真对不起，太太。”
布莱文斯从地上挣扎起来，只有那位男主人扶了他一把。
“你没事儿吧？”他问。
“他没事儿。”罗林斯说，“笨蛋是伤不着的。”
女主人弯下腰把杯子扶正又让孩子们平静下来。她井没有嘲 笑别人的闪失，但她眼里闪烁着的愉悦神情却没能逃过布莱文斯 的眼睛。他跨过条凳又重新坐下。
“你们不准备走吗? ”他小声探问着。
“我们还没吃完呢! ”罗林斯说。
他很不自在地环顾四周，“我不能坐在这儿。”
他低头坐在那里，嗓音沙哑地嘀咕着。
“你为什么不能坐在这儿? ”罗林斯问。
“我不愿意被人家笑话。”
罗林斯看看两个女孩。她们已经坐下，眼睛睁得大大的，面容 严肃。“嗨，”他说道，“她们只是些孩子。”
“我不愿意被人笑话嘛! ”布莱文斯坚持小声说着。
男主人和女主人都面带关切之色望着他们。
“要是你不愿被人笑话，就别出洋相。”罗林斯说他。
“你们都原谅我吧。”布莱文斯说。
他说完便跨过长凳，拾起帽子戴在头上走了出去。房子的主 人有些担忧，俯身对约翰?格雷迪耳语着问些什么。两个女孩坐在 桌旁两眼看着自己的盘子。
“你看他会自己上路吗?”罗林斯问。
约翰?格雷迪耸耸肩。“我看够呛。”
房子主人们似乎在等着他们两人哪一个起身去追布莱文斯， 但是他们谁也没去。一直到喝完咖啡，女主人清理了桌子后，约 翰?格雷迪才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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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边境I _ I部曲‘第|部
他发现布莱文斯坐在地上像是在沉思。
“你在干什么? ”他问道。
“没干什么。”布莱文斯回答。
“那为什么你不回屋去?”
“我在这里挺好。”
“他们请我们在这里过夜。”
“我们去吧。”
“你打算干什么？”
“没什么。”
约翰?格雷迪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好吧，”他说，“随你的便吧。” 布莱文斯没有再说话。约翰?格雷迪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们睡觉的房间是在房子后面。房间很小，无窗，里面有一股 干草的味道。地上有两个草苫子，苫子上铺着粗麻袋布，上面罩着 彩条的毛毯。他们接过主人递过来的油灯并谢过了他，主人低头 退出低矮的房门向他们道着晚安。他并没有问及布莱文斯的事。 约翰?格雷迪把油灯放在地上，他俩便坐在地铺上脱靴子。 “我可累死了。”罗林斯说。
“我知道。”约翰答话。
“那个老头说这一带有活干吗?”
“他说在谢拉?德尔?卡门那边有一些大牧场。离这儿大概有 三百公里吧。”
“那该有多远？”
“一百六十，不，一百七十英里吧。”
“你看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像一伙亡命徒。”
“不知道，如果他认为我们像坏人还对我们这么好，那他太好
心了。，’
“是啊。”
“他把那地方说成像大罗克糖山?那么美，说那儿有湖，有流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I部
W
m
52
①大罗克糖山，美国儿童读物中的快乐世界，美丽、富足之地。一译注
7jC，还有长得到马镫那么高的青草。从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情况,我 可没法把那地方想象得那么好。你说呢?”约翰说。
“他大概是想法让我们往前走。”
“可能吧。”约翰脱下帽子，仰面躺下,拉起毛毯盖在身上。
“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睡在院子里吗?”罗林斯问。
“可能吧。”
“也许到早晨他会自己跑掉。”
“也许吧。”
约翰闭上眼睛。“别让那盏灯烧完了，会把屋子熏黑的。”他
说。
“我一会儿把它吹灭。”罗林斯应道。
约翰躺在那J L听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你在那干什么?”他问。 “没事Z罗林斯回答。
约翰睁开眼睛。他看见罗林斯正在毯子上打幵他的那个破钱
夹。
“你在干什么? ”约翰问他。
“你来看看我这倒霉的驾驶证。”
“你在这里用不着它。”
“这是我的弹子房出人证，也挨了一枪。”
“睡觉吧。”约翰说。
“你看看这个臭小子，一枪正打在贝蒂?沃德的眉心”
“她的照片怎么在这儿？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她。”
“是她送我的照片，是她学生时代照的。”
一夜酣睡，到了早晨他们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还是在那 张木桌子，有鸡蛋、黄豆、玉米饼等。谁也没去找布莱文斯，也没人 问到他。女主人热情地用布给他们包上午饭。他们谢过她。和男 主人握了手，便在晨寒中走出屋子。他们注意到布莱文斯的马不 在栏里。
“你觉得我们有这么走运吗？”罗林斯问道。
约翰?格雷迪没有把握地摇了摇头。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他俩备好马，执意要付给主人家饭钱。但男主人皱起眉头显 出不高兴的样子。他挥着手叫他们走。于是他们又握了手。男主 人祝他们一路顺风。他俩上了马，沿着一条压满车辙的小路继续 向南而行。一只狗尾随着他们跑出一截路，然后站住，望着他们的
背影远去。
这天早晨格外清冷，空气中飘着柴火烟。当他们骑上第一个 高坎，罗林斯厌恶地吐了一口口水。“你看那边Z他说。
布莱文斯正坐在他的大棕红马上立在路旁。
他们放马慢行。“你看他到底有什么毛病?”罗林斯对约翰说。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狗屎!”罗林斯骂道。
当他俩骑马过来时，布莱文斯正对着他们笑。他正在嚼着烟 叶，侧下身子吐了一 口，又用手腕内侧去擦嘴。
“你傻笑什么?”罗林斯问他。
“早上好! ”布莱文斯问候着。
“你从哪儿弄到的烟叶?”罗林斯又问。
“那个男的给我的。”
“那个男的给你的？”
“对,你们一直在哪儿?”
他们骑马从两边上来超过了他，布莱文斯落在后面。
“你们有什么吃的吗?”小伙子问C “带着女主人给我们备的午饭。”罗林斯说。
“都有什么?”
“不知道，没看。”
“那么，咱们看看好吗?”
“现在是你吃午饭的时间吗?”
“乔，你让他给我点东西吃吧。”
“他的名字不叫乔，”罗林斯说，“再说，就算是伊夫林?还健
骏马辺境三部曲?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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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伊夫林，英国日记作家。——译注
在，他也不会在早晨不到七点钟的时候给你吃午饭的。”
“狗屁。”布莱文斯骂道。
他们从早晨到中午，又从中午到下午,一路骑行。一路上景色 单调，除了荒野还是荒野。唯一的声响便是始终如一的马蹄嗒嗒 声和布莱文斯时时咀嚼烟叶和吐口水的声音。罗林斯骑乏了，索 性把一条腿横搁在马背上，身子前倾，沉思地抽着烟，观望着这乡 间。
“我好像看见三角叶杨林子在前面。”他说。
“我好像也看见了。”约翰?格雷迪也说。
他们在一小片沼泽地边缘的树荫下吃午饭。三匹马站在湿软 的草地上静静地吮着草间的浅水。女主人是用一块四方的平纹细 棉布包着食物的。他们在地上摊开布，任意挑选着各人所好。有 肉末玉米饼卷，塞了千酪的半圆形卷饼，还有硬饼干等。他们此时 像一伙在野餐的人，用胳膊肘子支着，仰卧在草地上双脚交叉在前 方，悠闲地咀嚼着食物，一面观察着马儿。
“很早以前，”布莱文斯说，“这里可能就是科曼奇人埋伏着准 备袭击你的地方。”
“他们最好带着纸牌和棋盘在这儿慢慢等！这个鬼地方整年 都不会来个人,他们等着袭击鬼去。”罗林斯说。
M
“从前这儿有很多旅行者。”布莱文斯说。
罗林斯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灼热似能燃烧岩石。“从前， 从前你懂个臭狗屎!”
“你们两个还吃不吃了？ ”约翰?格雷迪插话道。
“我肚子都吃撑了 ！ ”罗林斯接h话。
约翰?格雷迪把包饭布扎好，站起来开始脱衣服。他赤条条地 从草地上走过，经过马身边，蹚水过河，走到齐腰深的地方。他展 开双臂，朝后仰进水里便不见了。连马儿都注视着他。稍过片刻， 他又从水里钻出来，把头发朝后抹抹，擦拭一下眼睛，就坐下了。
当晚，他们就在路旁的一个干河床上宿营。他们升起一堆篝 火，坐在沙地上，看着火中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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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布莱文斯，你是个牛仔吗? ”罗林斯问。
“我喜欢当牛仔。”
“人人都喜欢当。”
“我不敢自吹是高手，但我会骑马。”
“真的吗? ”罗林斯问。
“当然啰，在那边的那个人也会骑马! ”布莱文斯朝火堆那边的 约翰?格雷迪扬扬脸。
“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就是会骑嘛，就这么回事！ ”
“要是我告诉你他刚刚学骑马呢？要是我告诉你他连女孩能 骑的马都没上过呢?”
“我看你在开玩笑。”布莱文斯说。
“那我要是告诉你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骑手呢?”
布莱文斯朝火里吐了一口唾沫。
“你不信?”
“没有，我没不信，就看你都见谁骑过马了。”
“我见过布格?雷德0骑马来着，怎么样? ”罗林斯说。
“你真见过?”布莱文斯问。
“当然见过。”
“你觉得乔能骑过他?”
“我肯定他能。”
“也许他能，也许他不能。”
“你连稀屎和苹果酱都分不清。”罗林斯说，“布格?雷德早就死
了。”
“别管他了。”约翰?格雷迪说了话。
罗林斯又把双脚交叉起来，朝约翰?格雷迪点着头说:“这小子 不吹吹他自己就不甘心。”
“他懂个狗屁! ”约翰?格雷迪说。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I部
①布格?雷德:美国南部有名的牛仔。——译注
“你听见了？”罗林斯问布莱文斯。
布莱文斯朝火堆扬起下巴，啐了一口说广我真不明白你怎么 能说谁是最最好的。”
“你明白不了。”约翰?格雷迪说，“他什么都不懂，行了吧？”
“天底下有的是好骑手。”布莱文斯又说。
“很对，”罗林斯说，“天底下有的是好骑手，但最好的只有一 个，而这个人正好就坐在那里。”
“别惹他了。”约翰?格雷迪又说。
“我并没有烦他呀，”罗林斯说，“我让你烦了吗?”
“没有布莱文斯回答。
“你告诉乔我没烦你。”
“我说了你没有。”
“好了，你就让他自己呆着吧。”约翰?格雷迪说道。
此后的几天，他们三人一直在群山里骑行。这日黄昏，他们蜿 蜒曲折地骑过乱石巉岩，又骑进一个荒芜的风坳口。在这里，他们 向南遥望着这片广袤的土地。太阳已经西沉，在天边斜飞的彩云 间泛起血红色，清风徐来，朦胧的暮色迅速笼罩了大地。远处的山 脉在地平线上绵延伸展，愈远愈淡，从淡青色到浅蓝色，最终融人
天际。
“那个伊甸园到底在哪里? ”罗林斯问。
约翰?格雷迪脱下帽子让山风吹凉脑袋。“你不在一个地方扎 下就不会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儿。”他说。
“那这国家肯定有不少宝地了？”罗林斯又问。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约翰?格雷迪点着头。
“我明白了，老弟。”
缝里长着长青涔，柿子树和山橡胶树。一只老鹰从他们脚下飞起， 在愈来愈浓的阴霾中盘旋着又俯冲下来。山势险峻，他们下鞍推 着马小心翼翼地踩着页岩曲折而下。天刚擦黑，他们就选了悬崖
骏马边境三部曲.第一部
上一大块突出的扁平岩石搭帐宿营。那夜，他们听到了过去从未 听到过的声咅。西南方传来三声凄厉的嚎叫，过后又是一片沉寂。
“你听见了没有? ”罗林斯问。
“听见了。”约翰?格雷迪答道。
“是狼嚎吧？”
“是的。”
约翰?格雷迪平躺在毛毯里遥望着帐外一弯上弦月有如镰刀 吊在山巅。在这微弱的月光里，金牛宫七星像灯盏升上夜空，一时 使其他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了。还有像大钻石一般的猎户星和仙后 星穿过像刺水母般磷光闪闪的夜幕也款款登场了。他躺着，半天 睡不着，听着两个伙伴酣睡的鼻息声，思索着四周那不开化的蛮荒 之地，也思索着他自己体内的那种野性。
山崖上度过的这一夜是够冷的了。天才微明约翰?格雷迪和 罗林斯就醒来。而布莱文斯早已起身，并且在地上点了一堆火，他 穿着单薄的衣服，蜷成一团伏在火边。约翰?袼雷迪爬起身，穿上 靴子和夹克走到帐外去细看这个新的天地，曙光冲破黑暗使万物 展示出各自的形态和姿容。
他们拿出最后的一点咖啡，把少许辣酱油倒在玉米面包上充 作早餐。
“下山得走多久?”罗林斯问。
“干吗操这个心，走就是了。”约翰?格雷迪回答。
“可你那位伙伴看起来有点发愁呢! ”罗林斯指的是布莱文斯。
“他是担心咸肉不够吃的了。”约翰?格雷迪说。
“你我也不够吃的Z罗林斯说。
他们站在悬崖上欣赏着太阳从脚下升起。站在高台上吃料的 马儿们也抬起头，观望着。罗林斯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光，倒掉杯子 里的残渣又到衬衫口袋里去掏烟。
“你觉得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太阳不再升起?”
“会的，”约翰?格雷迪说，“到了世界末日。”
“什么时候才到世界末日呢?”
骏马边境| _ |部曲?第|部
“这得由上帝来决定。”
“世界末日，”罗林斯还在念叨，“你相信这个吗?”
“不知道，但我想还是信的，你呢?”
罗林斯把烟叼在嘴角上点着，把火柴甩掉说我也不知道，也 许信吧。”
“我知道你是不信教的。”布莱文斯对着罗林斯说。
“你知道个屁！你还是闭上嘴，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罗林斯 说道。
约翰?格雷迪站起身，走到马前备好鞍，把毛毯往肩上一搭，转 身对他们说.?“咱们走。”
上午，他们下了山，又骑马踏上了大平原。平原上长着可以饲 马的垂穗草,还有阿福花状的旱叶草3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第一批 骑马的人。少年们勒住马，停下来看着，大平原上这一行人离他们 还有一英里远。可以看出是三个骑马的人带领着一队驮兽,驮着 空袋子。约翰?格雷迪他们不由停下来观察着。
“你看他们是干什么的?”罗林斯问。
“我们不应当停下来，”布莱文斯说，“如果我们能看见他们，他 们也能看见我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林斯问。
“如果你看见对方停下来，你会怎么想?”
“他说得对，”约翰说，“咱们别停下来。”
来者是几个墨西哥的牛仔,是进山去采集中国药草的。如果 他们看到美国人在这个国家骑马而感觉惊奇的话，他们并没有表 露出来。来者问约翰?格雷迪他们是否在山里面看见他们的一个 兄弟带着妻子和两个大女孩。约翰他们说没看到过。墨西哥人坐 在马上，慢慢转动着他们黑色的眼睛看着这几个美国人和他们的
污和汗水染出道道斑纹，靴子上补着生牛皮。他们骑用的还是老 式的方边马鞍子，皮面磨损露出了里面的木头。他们用一条条的 玉米皮卷烟，再用装在空弹药箱里的火石、铁块和一团团的软绒毛
駿马边境三部曲?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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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点烟。其中一人的腰带上别着一把用得挺旧的科尔特左轮手 枪。他们的身上发出一股股烟气、汗臭和油脂味，看起来就像他们 所在的这块土地一样野蛮和古怪。
“你们都是从得克萨斯来的吗? ”他们问。
“是的约翰用西班牙语和他们对答。
他们点点头。
约翰抽着烟，一面看着他们。尽管衣衫褴褛，但他们都骑着好 马。约翰注视着这些黑眼睛，想从中看出他们想些什么，但什么也 没有看出来。他们谈到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气候，还谈到现在 山里仍然很冷。没有人主动下马。墨西哥骑马人始终在看着四周 的地域，好像这是他们的一个问题，一个尚未决定的问题。他们身 后带着的几匹小骡子在他们刚停下马时就站着睡着了。
那个领头人抽完了烟，把烟蒂扔到路上。“好吧，”他说，“我们
走
他朝美国人点点头。“祝你们好运。”他说，然后用靴刺上的长 齿轮夹了一下马就上路了。那些紧随身后的小骡子用眼瞟着停在 路边的美国马,跟着主人移动起来，一面摆动着尾巴，尽管这个地 方根本没有什么苍蝇可驱赶的。
下午，约翰?格雷迪他们一行在一条从西南方流下来的清澈的
小溪里饮了马，自己喝了水并装满了水壶，然后沿溪骑行。在大约 两英里之外的平原上他们看到一些昂头而立的羚羊。
他们又骑进了山谷。平坦的谷底草木茂盛，还有不少牛畜，皮 毛五颜六色:从家猫似的雪白，到玳瑁壳般的黄褐色还有一种印花 布似的斑驳色彩，……牛群在名叫“臭李子”的小乔木丛中不时移 动着，有几头牛站在一块通向东方的髙地上,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 经过。那天晚上他们就在低矮的小山丘中宿营，还烧烤了一只布 莱文斯用手枪打到的大野兔。布莱文斯当场用小折刀给它放了 血，连皮把它埋在一片沙土下面，然后在上面升起一堆火。他说印 第安人就是这样的吃法。
“你这样吃过野兔吗?”罗林斯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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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还没有。”
“你最好多弄点木头来烧它。”
“一会儿就熟了。”
“你吃过的最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我吃过的最奇怪的东西，”布莱文斯说，“我想，是牡蛎。” “是山蛎子还是海蛎子?”罗林斯又问。
“当然是海蛎子。”
“怎么个做法?”
“根本不用做，它们就躺在壳里，你往上面倒辣酱油就行了。” “你吃过?”
“我吃过：
“味道怎么样？”
“要多好就有多好。”布莱文斯答道。
他们又坐着观火，罗林斯问道，“你是哪里人，布莱文斯?” 布莱文斯看看罗林斯，又看着火。“尤瓦尔迪县，”他说，“就在 萨比纳尔河上游。”
“你为什么跑出来?”
“那你为什么呢?”
“我已经十七岁了，我可以自己决定去哪儿。”
“我也一样。”
约翰?格雷迪两腿交叉着倚鞍而坐，他一面抽烟一面说你早 就跑出来了，是吧?”
“是的。”布莱文斯承认。
“他们怎么啦，要抓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