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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镜

_8 席绢 (当代)
『当然不行。因为这种男人要是真的在我生活中出现了,会让我觉得很沙猪、很机车、很自大、很不可理喻,一定会一脚把他踩扁——你高兴了吧?』李想发现男人吃醋起来真是比三岁的小孩还难搞,但不好好按捺一番又不行。
这对她真是新奇的体验。这二十七年来,她无论怎么欺负张品曜,也没好声好气的安抚过他,都是用别的方法来暗中补偿自己某些做得太过火的行为,哪知当了他的女朋友之后,却要学着哄他了。
真没天理!
这好像有点角色颠倒吧?不是应该男朋友好声好气的、像妻奴似的有错没错都要一身揽着,并把『千错万错,女朋友不会错』的铁律给贯彻到底吗?怎么她一点尊容的感觉也没有呢?还得委屈兮兮的被一张判官脸给审问。好奇怪,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难道他们现在谈的不是正常的恋爱?
『现在还觉得阳赫比较好吗?』张品曜盯着她的脸问。
『如果我觉得阳赫好,你就打算去当阳赫了吗?』她没好气的问。
『不,我不当阳赫,我就是张品曜,我会烦你烦到你认为我是世上最好的为止。』他坚定道。
李想好气又好笑。从相逢以来,她常常觉得他变得成熟稳重,偶尔为此感到心慌,因为觉得他离得好远,她再也抓握不住,他就要变成陌生人了……可是,现在不会了,她的心安定了,因为他还是他,属于她的他。
『品曜,我不要你世上最好的男人,也许你以后会有很好的成就,可我一辈子也不认为你够得上「最好」的那个标准,你不要勉强了。我要的是现在这样的你,而不是变成阳赫那样活着哪个高高在上的世界名人。若你爬得太高的话,我就跟不上你了。』她双手勾住他劲子,身子软软的往床头柜靠去,也将他一同拉了下来。
张品曜想要伸手撑住身子,不让自己的体重全压在她身上。她摇摇头,对他道:『不用担心,你的重量,我承受的住。』
『小慧……』他凝视着她,笑得柔柔的。『小慧……』
他饱含情意的赤裸目光长长长长的看着她,终于让她觉得害羞,企图闪避他的目光。他由着她躲,因为他正忙着吻她。她好甜,甜得他都醉了……
※※※
『姒水,你是否忠于我呢?』优雅的声音。
『是的,主爷,姒水忠心于您,生生世世。』
『那么,给你一个任务。』
姒水恭敬的跪伏于地,静候指示。
『去说服李想,去感动张品曜,想办法让这两人对你心声怜意。』
姒水不解这是何意,身子微微动了动,但不敢问。
阳赫说的更明白——
『若你成为那边的李想,就是任务达成。』
姒水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的主人。由于整个人被话震的懵了,只能失礼的瞪着阳赫,而忘了一切礼节。
阳赫大方的不以为意,没将她的失态问罪,从座位上起身,缓步走下高台,立定在她身前,以手中的折扇扇柄轻轻托起她下巴,看着她,又似不是在看着她,只是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人。
『李想这个奇特的女人,该是本爵的。她只是生错了地方,现在,该回来了。』
※※※
『镜仙子,你不想见到我吗?』姒水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
『怎么会,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哈啰,好久不见,你好吗?』李想抬起手对镜子里哀怨的身影挥了挥。
她没有办法告诉姒水,说在这之前近一个月的时间,由于那名玄学教授坚持要在上面施咒,说是镇煞化恶什么的,简直拼了老命把他毕生所学的理论都尽数施展在上投了。
有没有用不知道,倒是教授年纪老大,又不服老的没日没夜作法,亢奋过头兼操劳过度,虚弱挂在研究室,被紧急送进医院打点滴去了。
张品曜见教授为了这面镜子废寝忘食成这样,实在过意不去,在教授夫人客气的坚持下,只能不理会病床上教授的哀呼,将铜镜取了回来。
这也是今天李想能够再见到姒水的原因。虽然说,她以为见到的会是阳赫,可是见到姒水也并不太惊讶就是了。因为她知道,即使见到的是姒水,那阳赫恐怕也在一样待着,若他不在,那么姒水能够站在镜子前,也肯定是阳赫的授意,回头还是得将对话如实禀报。
『我很好。你……变得不太一样了……』姒水怔怔的看着她。
『不一样?是吗?』李想自己倒不觉得。
『是的,你的神态、你的样子……啊!你手指上那是?』
『哦,这个?』李想抬起手掌放到镜子前,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是指环,我们这边叫戒指。你那边又不是没有。』
『我第一次见到你身上佩戴饰物,而且,它好美,我不曾见过……』
好美?李想的唇角微微抽搐。这叫美?难道只有她的眼光有问题?为什么她感觉却是随身携带着一颗昂贵的电灯泡?
学校年轻的女老师只看到它的品牌叫蒂芬妮;中年老师看的是它三克拉的车灯、净度、颜色;当然,讨论得最热烈的就是这些种种条件堆积起来的昂贵价格——一百八十万!
本来张品曜他爸决定买五克拉,阿公说还是不够,决定跑到欧洲去订更大的,说是这样在婚礼上才有面子。幸好被张品曜及时阻止了,李想也坚定的拒绝,所以失望的阿公只好沉痛买下这只三克拉的『便宜货』、『小到用放大镜看都看不到哪里的钻石戒指』,然后抱怨至今。
这是订婚戒指,很贵的订婚戒指。星期天被通知要回家文定,两个人一身休闲服上台北,被抓去化妆换装,迷迷糊糊的套戒指、拍一堆相片、吃办桌,然后据说订婚就完成了。
回来后,手上就多了一枚戒指,想脱下来放保险箱,但张品曜请求她至少戴到他把特地定做的三环戒取回来,再换下来。只要再戴四天就可以解脱了,忍耐吧。虽然说相较于她夸张的婚戒,他手上那只白金素戒是让人忌妒了些,但想到订婚那天,阿公打造了一面一斤重『张家之光NO.36』金牌颁发给他,命令他挂在脖子上献宝给亲朋好友看,不得取下,那时他脸上青笋笋的菜色,也足堪告慰她的郁闷了。
『这是你那边的主爷送你的吧?』姒水问着,目光迷离的定在李想手上。
『别叫他主爷,他只是个普通人,人生没你家主子精彩,一生都会平凡过完。』
『他并不平凡……』姒水突然直直望着李想。『他也是主爷,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主爷。』
李想心中一突,正色的打量姒水,并不言语。
姒水被李想探索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略略的闪避着目光。
『姒水,你主子与我男人,真是长得像,并不是同一人。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不应该犯下胡乱错认的错误,那是对你一片真心的讽刺。』
『不……不是这样的。其实……我认为……主爷和张主爷是同一人,只是一个是高贵威严的面相,一个则是温柔多情的面相,所以我……没有违背我的真心。如同你,是强悍骄傲的我,而我,是温顺忠心的你。我们四人,无论是怎样的替换,仍是对自己的真心没有违背的。』姒水坚定的说完,发现李想看她的目光很冷、很沉,令人感觉惊慌,有些无措的问:『怎么了吗?你为何这样看我?』
李想摇了摇头,微微叹道:
『原来背叛自己真心的理由可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没有背叛,我忠心的、爱的,始终是主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从来不是同一人,而是不相干的两人,顶多长得相似一些而已,那你轻易对张品曜动心,要做如何的解释,才能让你忠心爱主的心意得到合理的说服?』
『请你不要这么说!他们都是主爷,只是你拒绝承认而已。』姒水向来温顺的声音高扬了起来,整张柔美的脸胀红得像是快要爆炸了。
李想没有被她的激动情绪感染,还是冷静地道:
『姒水,你是真的喜欢上张品曜?还是你的主爷要求你去喜欢上张品曜,所以你忠心的执行命令?』
『我当然是……』姒水脱口而出理所当然的答案,但那话也只冲出了四个字,就戛然而止,被自己混乱的心思给淹没。顿了半晌,一字一字地道:『他们都是主爷,我爱的、忠心的,是同一个人。』
不是说不通,而是姒水必须这样对自己催眠,否则她无法对自己的心交代。李想心中叹了口气……这姒水,竟是被张品曜迷住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张品曜根本没跟这两个人见过几次,而且他对于这种生活现实五官的镜花水月灵异事件,不怎么感兴趣,每次来到她这儿,都是拉着她聊天、出门约会,再不就是把他最新迷上的电玩游戏硬教会她——因为她是那种任何东西一上手,随便玩玩就运气超好的那类人。所以他总是缠着她陪他练级,或者干脆求她玩他的帐号……生活过得如此充实。老实说,还会挂念镜子里的世界的人,就只有她李想一个人了。
阳赫想要得到她,已经很奇怪了。
而,对阳赫忠心到可以为他死的姒水,会倾心于张品曜,李想无言得连叹气都没力。
那么美丽的明淳国,怎么养出这种对现实生活不满意的人种?
『姒水,你们国家有什么问题?你们对生活有什么不满?让你跟你主子宁愿把日子过得这么不切实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懒得解释太多,反正企图扭转别人的思想本来就是异想天开的蠢事,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上个月,当我开起这面镜子,初初可以看到不同的世界时,我是惊喜又惊奇,觉得你那边好得不得了,觉得你很完美、阳赫很完美,你们的国家更是美丽得不可思议,不像我这里满世界天灾不断,搞得像是地球下一刻就要毁灭……总之,我曾经非常羡慕你那边。但羡慕这种情绪,其实只不过是对生活中许多不满的牢骚,念念也就算了,并不会真的处心积虑去想办法成为另外意中人,或真的把现在这种平顺却有点无聊的生活改成另一种。这么说吧:姒水你很好,可是我不会想成为你;阳赫很高贵,但我要的人还是那个不高贵的张品曜。这就是现实,这也叫惜福。你们那边缺的,就是对现有平静生活的感恩。』
『不是的,你不懂——』姒水拒绝被说服,甚至想要说服李想。
可李想已经不想听她说话了。
『姒水,再见。』冷淡的说完,手指点向镜面中央,画面消失。
李想盯着黄铜铜的镜面,叹了口气,觉得这一切变得好快。曾经以为这是桩奇遇,将感受到一段安全而新鲜的奇异经历……虽然她是把镜子当成电视影集在看的,但因为里面有姒水、有阳赫,一切都像是美梦那般的理想,所以她非常关心,无比沉迷。
不过,事情发展至此,她心情很闷,觉得疑惑。自己为了什么而经历这一切?她有什么条件经历?而这份奇遇又想让她感受什么心得?
『那声音』曾在她的梦中自吹自擂说这是幸运的机缘,要她好好享受把握。把握什么?难不成说可以将这经历化为现实?还是要让她年轻时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www奇lvsetxt書com网,在真实的验证之后,学会认命,学会珍惜平凡吗?
无论怎么说,都不对劲,显得走调了。
算了……
没有必要多想。反正这些事,再也与她无关了。
叮叮叮——手机的和弦铃声突然想起,打断了李想正要将梳妆台装箱打包的动作。
『我是李想,哪位?』
『小慧,啊不是,是李想,对不起,我又忘了。』
『随便啦,我已经无所谓了。』李想现在已经不再那么介意被叫的是哪一个名字。『孝琳,你回国了吗?』
『是啊,我昨天晚上到家,刚才睡饱了才打开计算机,收到你的邮件,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了。你说那座梳妆台坏了?是什么情况?你失手砸了它吗?』王孝琳急切又肉痛的问着。
『没有。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她扬眉,从老同学急切的语气中,嗅闻到一直以来隐隐觉得不对劲的气息……那铜镜绝对是有来历的,所谓的有来历,就表示那可能是以『百』为计年单位的古物。想到这里,李想拉长了声音:『孝——琳——』
『小、小慧,虽然说鬼月快到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玩女鬼的角色扮演?这声音让人听起来很毛耶。』发抖的声音。
『孝琳,你老实说,这座梳妆台真的是仿货吗?』
『……不是。』不敢欺骗。声音回得不必蚊子大声。
『是真货?真的是古董?』虽然不意外了,但还是感到不对劲。
『……是。』
『确切的数字不知道,不过二十五万应该跑不掉……』
『什么!要二十五万?!那你卖我八千是什么意思?』
『又不是我买的……』
『王孝琳,你不要再吞吞吐吐的了,把话全给我说清楚。』低喝。
『……在我坦白之前,小慧,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一下,你……最近,跟品曜的关系怎样?』
李想一惊,声音高扬半度——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那是张品曜买来放你哪里,让你卖给我的?!』
『啊,哈哈哈,你猜到了哦,那我就不用多说了,可见你进来跟他感情突飞猛进。很好很好,恭喜恭喜。哈哈哈。』干笑完,决定闪:『欲知详情,请洽你的青梅竹马,我去忙了。』
『等等!把钱快还我!』李想赶忙叫。
『做梦!那是我的劳务费、情报费、伸介费、红娘费,不还!』说完,不留情的挂断。
『发什么火啊……』李想讪讪的收线,搔了搔头。看向桌上那面镜子,与箱子里的那座梳妆台,觉得一切好……好荒谬?还是好神奇?『居然是他买的。啊,是了,他说过回来之前去了趟北京,买了些不知真假的古董,看来这也是其中一样了……不,应该说,他是为了买它而跑过去的。』她笑了笑,低头看着右手上的订婚戒指,轻道:『难怪原本说不可能有货,后来竟是调到了,还这么精美……这个小对象,竟然要二十五万元?不,一定不止,那是专家可以买到的价格,至于凯子嘛,没有花到五十万就算他好运了。』
手机再度响起,这次音乐是『张三的歌』,是他。她懒洋洋的接起——
『喂?』
『小慧,你现在在干嘛?』
『我现在……』她还是看着戒指,轻声道:『在想你……』
※※※
很熟悉的梦,虽然熟悉,却没有见到『老朋友』的欢乐感。李想只想叹气。
她已经告诉张品曜,不想将这个灵异的古董放在家里,请他尽快拿走。虽然全世界六十亿人口里,确实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缘可以看到另一个空间的风景,所以她有幸看到,应该感恩。但她确实觉得索然无味了,不想再看见那铜镜,也决定忘掉明淳国的种种,阳赫、姒水这些人,都当是一场幻梦吧。
……你不想知道那是真实的世界,还是纯属你潜意识里的幻想吗……
『不想。』李想回道。
……你是本使见过,欲望最少的人……如果本使告诉你,这是一面可以心想事成的镜子,只要你顺意,开头的一切都会是真的,你可以过去,你将会享受到身为一个女性最尊容的一切,名利、地位、专宠、子孙满堂皆有成说……
『你一定活了很久了吧?』李想完全把那声音的诱哄当成耳边风,反而问道。
……以人类的算法而言,本使可说是几乎存在了永恒……
『难怪你的思维如此陈旧。』
……怎么说……(不悦的口气)
『如果你对现代的情况有所了解,就该知道这个年代就算当上了皇后王妃,也不能说是一生尊容与幸福的代表。去查查英国的戴安娜王妃、去看看日本的雅子妃,你就会知道阳赫身边的位置,对于我们这边的人而言,并不是那么吸引人。』
……虽然不太了解你这边的情况,不过我可以理解为:你不为名利所动是吗?……
『我是个教师,当然重名,希望自己有一生清誉;至于利,当然也重,不过钱财这东西,我可以自己赚,就不用麻烦白马王子施舍了。』
……这应该就是阳赫不管怎么请人施法,都无法将你的魂魄转换过来的原因吧?李想,你实在是个太任性、太固执的人了……
『如果你已经没事的话,可否离开我的梦境了?』李想客气的下逐客令。
……不急,在享用了明见心境的功能之后,你不会以为不想要它了之后,就能轻易甩闭吧?你们这儿有句话叫『使用者付费』,也就是说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你该明白……
『什么意思?』李想立即警觉起来,严肃问着。
但那声音再也没哟响应,像是已经飘远……
『喂?!』李想叫。
『小慧!』张品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李想发现自己『存在』了,她看得到自己了,也看得到别人了,一身西装笔挺的张品曜朝她走来,模样像是刚下班赶来台中。
不过,周遭都是灰蒙蒙的颜色,证明此刻她依然在梦中。她眨了眨眼,还是没办法让视线更清晰一点,当她正想朝张品曜走过去时,后面突然传来另一道张品曜的声音,也相同的在唤她——
『小慧。』
她倏地转身,看到了另一个张品曜,从穿着到声音,全都丝毫不差,那个张品曜也正向她走近。
她一怔,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脑海中就浮现『那声音』不怀好意的说道:
……任何事都有其规矩,你就好好的选择你未来的人生伴侣吧……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李想本想走动,却发现自己双脚好象被三秒胶给黏住,竟然一时无法移动。她诧异的低头,看到自己双脚站在一个红色的圈圈里。这是怎么一回事?
……谨慎些呵,李想。这两个男人,你只能选一个,选完后,就一生再不能更改……
『不要做这种无聊事!』真不敢相信这种老掉牙的烂把戏,竟被这个老古董拿来玩她!
……怎么会无聊呢?这可是有关着……你醒来之后,人是在明淳国的阳赫身边,或是台湾的张品曜身边呢……很有趣……不是吗……
『你!』李想气到连话都骂不出来。
……再见了,李想……你是本使遇过最难缠的寄主……但愿下一个能正常些,也好让本使满足一下被敬畏不拜的感觉……
那家伙是在抱怨吗?李想没好气的想。
……还有,李想,本镜叫明见心镜,不是电视屏幕,做人不要太过分。有生之年,若你为着你的生活不顺遂而感到后悔时,记住这一切都是你活该!本来你可以经由本镜而美梦成真的,这种数十亿分之一的幸运,竟就被你挥霍悼了,你要一辈子在后悔里反省!……
脑海中的声音渐远,但留下来的火气旺到让李想觉得整个脑袋都烧得发痛。
说到底,那声音是个什么东西,她至今搞不清楚,也许是镜子上的镜灵吧,一个很后悔被她与张品曜唤醒的镜灵……
算了,那个已经不重要了,还是眼前的事情比较麻烦。
如果那镜灵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眼前这两个张品曜,其中有一个是阳赫。如果她抓住的是阳赫,那么等她醒来,将会身处明明淳国……
那么……李想忍不住要想:此时的张品曜,在他的梦中,是否也被相同的试验所困扰着呢?
在他梦里,是不是也有两个李想,正等着张品曜选对或选错……
思及此,李想发现自己手心直冒汗。
如果这是那面镜子对她将它当成电视屏幕的报复,而且诅咒她会为此后悔的话……是的,她后悔了。果然这种灵异的东西,沾上了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发誓,若她还有机会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话,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那梳妆台拿去灌成水泥柱,沉到太平洋海底,让它再也不能出来祸害世人!
尾声+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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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合家团圆烤烤肉、吃吃月饼的节日。
中秋节,合家团圆提灯笼、赏灯会,抬头顺便看看嫦娥今天当不当值、玉兔有没有认真淘药、吴刚与桂树的恩怨情仇到底写到完结篇了没的节日。
中秋节,这个国人永远记得要欢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节日里,张品曜与李想结婚了。所以从今以后的每一个中秋节,也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张品曜对这个日子没有意见,这么好记的结婚纪念日,多么省事,每年都不会忘。就算忘了纪念结婚,也可以借着吃月饼来达到庆祝的目的,多好不是?!
李想对此就有一点意见了。她讨厌节日,尤其讨厌元宵节、中秋节这种在晚上热闹的节日。
不过少数服从多数,李想还是只能在这一天披上婚纱,成为张家三嫂。婚姻这事,从来就不是小两口的私己事,他们早就认了,随便大人高兴啦。
阿公与她老爸还真请人从乡下运送了两头牛和两辆牛车上来,将亮晶晶的豪华嫁妆摆在上头,就这样牵着牛车,饶着饭店广场走了无数圈,风光无限,不止经过的路人都特地停下来拍照,后来居然连记者都来了!简直把天生爱现的张家老太爷给乐坏了,觉得这辈子就今天最风光。
『我看阿公快醉趴了。』喜宴才开始桌,但从早上见人就大喊干一杯的阿公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张品曜偷偷凑到李想耳边道。
李想从敞开的大玻璃看出去,阿公竟然跑去牵着正要下台一鞠躬的牛只,说他要唱歌,然后就咿咿呀呀的扯喉唱着——一只牛要卖五千块,五千块要买一只牛……
『他说要帮阿财伯把牛牵去卖。』
『牵去那里卖?』李想偷笑问。
『北京。』
『为什么?』喷笑、惊问。
『因为阿公说,牛牵到北京还是牛,那就不用担心会变成猪了,价格差很多呢。』忍住笑,保持着一本正经的精英样子。
『请问一下,牛牵到什么地方会变成猪?』阿公果然醉了。
『谁知道,等阿公酒醒之后,再问他老人家好了。』
由于亲人们都跑到饭店外面去制止阿公的行为,所以他们身边的家人桌一时全都清空,都在外头演起三立的八点档了,玩的不亦乐乎,不时摆POST照片一下,都忘了要回来,被遗忘的新郎新娘倒是没怎么感觉到哀怨,自个儿闲谈起来。
『品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吗?』
『因为你的名字,先是因为「元宵灯会」、「中秋灯会」被同学笑。后来咱们有个总统叫「李登辉」,不幸与你的名字有谐音之缘,从此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八五八书房。你这么骄傲的人,是无法容忍被人取笑的,可是你的成绩实在太好,对此很介意的同学也只能抓着这点气你了。』说到这里,张品曜对她扬了扬眉,问:『怎么?也是想要测试我是不是正牌的张品曜?』
『当你穿的太正式,打扮的很光鲜时,我总会想到阳赫。因为这是他的形象,不过我还是知道你就是你、不会是别人。』她拍拍他。
『当你打扮得很美时,我可不会想到另外一人。』他哼。
不给他醋意发作的机会,接着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字叫李想吗?』
『我想了很多年,从你二十岁改名字那年开始想。』他看着她:『刚开始,总不免臭美的幻想着:你是不是在想我——唔!』被缒了。『我就说是幻想嘛,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想想也不行吗?』
她瞪他。这人,如果是阳赫假扮的,那就见鬼了。
『后来,从你只报考中南部高中的教师征聘,而完全不考虑北部,我就隐约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讨厌那个被取笑的名字,你更讨厌在张李两家中,李家所担当的身份表示——被帮助的、依附别人的、没有自我的……』
『家仆。』李想点头。
他摇摇头,无言。就算他否认这个说法一万遍,她还是这么认定也没用,所以就不说了。
『你想要成为不须要被帮助的人、你想要独立,想要和张家彻底切割、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感觉自己找会了身为人的尊严与自信。所以,你,李想,告诉自己,这一生的梦想就是这些,你将为他们而努力。』
『是个怪名字吧?』她眨眨眼,觉得眼睛潮潮的,水气好重,所以垂下头,想要将上涌的激越情绪给默默眨掉。
『是,比李灯慧这个名字更怪。』他将她搂进怀中,没看她的脸,知道她此刻不会希望被任何人看见。
『怯!』她垂他。
『小慧,我不会让你后悔选我的。我不会成为阳赫,但是我会成为最好的张品曜。我知道当你决定跟我结婚,就表示放弃了你长期以来追求的目标,但我不会抱歉,我只会努力让你不后悔。』
『也不算放弃,我以后还是会赚钱买登记在自己名下的房子,我还是能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现在,也不过上多了个你,你是我的,我名下的所有物只有更多,没有减少。』她抬高下巴宣告,要他搞清楚状况。
『是!你说的对!』他只能坚定的点头,表示对她这番发言的拥戴。
怎么有人可以在一本正经的同时又欠扁成这样?李想瞪他。瞪着瞪着,也只有笑了。
『吃些东西吧,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他帮她挟了些好入口的菜到她盘子里。然后把无锡排骨这种她很爱、啃起来却会弄糊唇妆的美食给叉来自己的盘中,将骨头挑掉,仔细切割成适口大小,才放到她盘子里。
李想享受着张品曜的服务,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时,你怎么发现站在你身边的是姒水?』
『这有什么好问的?』张品曜看了她一眼,『就算她穿着你的衣服、学着你的说话口气,简直像是真正的你,但是我就是知道她不是你。当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我就更确定了。』
『她说了什么?』对于一个月前那场莫名其妙的试炼,虽然只历时一天,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辈子。
『她当时开口对我说:「品曜,我要吃上次你买的铜锣烧,现在就要吃。」』
李想低头『啊』了下。
张品曜笑道:『你这辈子从来没有对我开口说出「你要」什么,我就知道她不是你。虽然她将你那种即使不得理也不饶人的口气,学了个十成十,但姒水不知道,你这辈子最痛恨向别人开口要东西。』以前他要送她东西,还得想各种理由,最后结局都是被她气个半死。
『可是你还是带她去买铜锣烧了不是吗?』怪声怪调。
『因为我把她当成你的妹妹。而且我希望满足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之后,看在我招待她台中一日游的份上,乖乖回家去吧。你跟姒水算是朋友,她也不是个坏人,我不能让她怨恨你,那样,你会不开心。』他轻抚她。
『她最后是自己愿意回去的?』李想最好奇的是这一点。
『嗯。她说,她喜欢这里,但这里没有她可以立足的地方,所以她就回去了。』
『你说的真含蓄。』李想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缓缓纠正道:『姒水说的应该是,她喜欢你,但你的心没有她可以立足的地方。对吧?』
『她没说的这么明确,你又何必把她代入这个语意里?她反正是回去了,再也与我们无关了。』
李想听他这么说,为自己的咄咄逼人感到羞愧。她确实不应该这样,即使吃醋也不应该……
『我们应该感激她,如果她打定主意不回去,那面镜子还不知道会再弄出什么事端呢。』
提到那面铜镜,李想就没好气。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享受过魔镜的好处之后,就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还在梦中警告说她要慎重选出对的张品曜,不然醒来之后就只能面对选错的后果。结果咧?根本不是那面回事!
梦境只是个障眼法,是那面铜镜随便说来唬弄人的。害她在梦里焦虑老半天,对着两个张品曜无从下手,后来竟然就耗到两个都没选,她就醒了。
醒来之后,她人还是在台中,在她的床上,一切都很寻常,但她却有种不寻常的感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然后,门打开了,帮她买了早餐进门的张品曜对她微微笑,说道:『小慧,来吃早餐吧。』
『阳赫?』李想皱眉地问。
就见那个张品曜身子一僵,沉静的盯着她,许久,问:『为什么叫我阳赫?』
『因为你是。』她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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