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后来我们都哭了

_9 夏七夕(当代)
  林洛施你也开始玩矫情了,什么时候弄了个哥哥出来啊?是你新找的野男人吧?
  懒得跟你瞎扯,是我亲哥哥。
  亲哥哥?你妈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个哥哥玩啊?
  滚你大爷的!
  哈哈,好了好了,你带你哥哥一起来吃饭,在南苑路,餐厅名字叫一口香啊。
  我挂了电话,苏扬问我,有饭局?
  我说,是啊,是邀请我们两个的饭局。
  本来晚上还愁着要带苏扬到哪里吃特色的东西,这倒好,葫芦这个电话真及时。
  苏扬说,算了,我回酒店休息,明天早点去谈合同。
  走吧,我那群朋友都想见见你。我拖着苏扬。
  最后,苏扬被我无奈地拖去了一口香。我们到时,米楚她们已经到了。一看到苏扬,她们就开始打趣。
  米楚说,哇,洛施,你从哪里弄了一男人?
  千寻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吊死在陆齐铭这棵树上了。
  苏冽说,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我翻了她们一眼,乱说什么啊,这可是我亲哥哥。
  米楚鄙夷地看着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你有哥哥这回事。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改天跟你们慢慢说。我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米楚就举起酒杯说,洛施的哥哥就是我米楚的哥哥,我敬你一杯。
  我摁下她的手,滚你大爷的,你把灌别人的德行又操练出来了。
  操,我可是真心的。米楚争辩道。
  苏扬笑着端起酒杯,对米楚和苏冽她们说,第一杯应该是我敬大家的,初次见面,谢谢你们平时对洛施的照顾。
  米楚得意地斜睨了我一眼,跟苏扬碰杯。
  我无奈地举起杯子,担心地看了苏扬一眼,这可是一群妖魔鬼怪。
  但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苏扬喝酒一点也不差,一路下来,被他们轮番灌都没醉。
  最后还清醒地跟我们一起走出包厢。
  葫芦去结账,我们站在门口打打闹闹。
  正在这时,一口香的门又开了。在我们嬉笑打闹间,我回过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电视上经常有镜头定格的想象,而我,多希望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
  我回头微笑,陆齐铭突然抬头微笑,目光像是被一根紧密的线连在了一起。那一刻,旁若无人,时光漫长。我突然觉得,我的少年,又像最初的时候回到了我面前。
  直到我看到他身边那抹柔弱的身影,于是立刻收回了眷恋的眼光。
  陆齐铭带着客户来这边吃饭,而他旁边当初我站的位置,站着张娜拉。
  那个客户刚好是上次祝我们永结同心的秦老板,他一看到我,突然惊喜地叫道,咦,齐铭,这不是你家那位吗?
  这句话刚冒出来,周围人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万紫千红的了。张娜拉立刻一脸的不高兴。
  原来,陆齐铭还没跟他们介绍张娜拉。这样想着,我心里突然有说不清的快乐与酸涩。
  我冲那位秦老板疏离地点头微笑。秦老板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冲我招了招手说,我们先进去了。我点了点头。
  在陆齐铭跟我们擦肩而过时,我忽然觉得他特别凛冽地看了我身后一眼。
  直到回去的路上,苏扬才说,可能他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我笑了,怎么可能。
  苏冽打着方向盘说,怎么不可能?我觉得齐铭当时的神情可真悲伤。我琢磨着过几天他的婚都订不成了。
  我心里一紧,订婚?!是的,我都忘了,陆齐铭曾亲口宣布过他要订婚的事。
  [5]拥抱是最疏离的姿势,因为你永远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车窗外有小雨飘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天气,我竟然伤感起来。
  我想起曾经我跟陆齐铭计划过的未来。那时我们还年轻稚嫩,用同一个勺子吃饭,同一个耳塞听歌,还在纸上画房屋的布局,在上面设计林林总总的房间。
  年少时的爱情,就是欢天喜地地认为会与眼前人过一辈子,所以预想以后的种种,一口咬定它会实现。
  直到很多年后,当我们经历了成长的阵痛,爱情的变故,走过千山万水后,才会幡然醒悟,那么多年的时光只是上天赐予你的一场美梦,为了支撑你此后坚强地走完这冗长的一生。
  窗外的小雨里,我看到一个男孩背着一个女孩在走路,女孩不时地揪他的耳朵,男孩就蹦蹦跳跳地企图把女孩丢下来吓她,他们的笑容弥漫在雨雾里,天真懵懂。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陆齐铭。
  陆齐铭背着我走路,我俯在他的肩头唱歌:
  我只想要间小房子,能做你的小妻子。
  饭后你要帮我洗盘子,还要个胖胖的小孩子。
  等你长出了白胡子,坐在家中的老椅子。
  可会记得这好日子,和我美丽的白裙子。
  有眼泪积蓄在眼底,我曾以为,我会为陆齐铭唱这个歌,一辈子。
  苏冽把苏扬送回酒店后问我,要不要去喝一杯?
  我点了点头。
  苏冽打着方向盘只奔后窗,我们平时经常去的一家酒吧。我打电话给米楚和千寻,她们正在逛街,接到电话后也一起来了。
  我觉得我的人生除却吃喝拉撒,只剩下两件事——上班和跟这群祸害鬼混。
  我们常常一天一小聚,三天一大聚的。从以生日为由到周末为由,再到国庆啊,放假啊为由地聚,到最后连什么植树节、世界卫生日、国际反毒品日都蹦了出来。弄得到现在,一群浪荡的人,索性不再找理由。
  我常常觉得这座城市很小,因为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能撞见陆齐铭和张娜拉那两张阴魂不散的脸。
  我们刚落座没多久,便看到陆齐铭带着吃饭时碰到的秦老板那群客户走进来,张娜拉一脸微笑地挽着他的手臂。
  苏冽说,洛施,你跟陆齐铭谈了四年恋爱,最大的收获就是两个人心有灵犀地跟事先约好一样。
  我苦笑,这座城市本来就不大,更何况两个人的朋友圈又相同。
  我不敢看他们,靠在千寻的肩膀上,眼睛瞟向别的地方。每逢这些寂寞的夜晚,陆齐铭的出现都会让我更寂寞。
  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又不由自主地假装不在乎地看四周,搜索他们的位置。在与我们相隔几张桌子的地方,陆齐铭的脸在灯光幻影下显得有点模糊,并无悲喜。
  我闷头喝着酒,米楚和千寻到处窜着,因为这里的熟客居多,所以和旁边的人也极熟,大家嘻嘻哈哈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再抬头假装蓦然地扫过陆齐铭时,突然发现米楚竟然站在他们那一桌,我吓了一跳。苏冽在酒吧的靡靡之音中半眯着眼抽烟,发短信。
  我拽了苏冽一下,指了指陆齐铭那边。苏冽抬头瞟了一眼,也有点惊讶。
  这时,我看到米楚端起酒杯冲张娜拉扬了扬,而张娜拉则得意地朝这边望了一眼。我迅速移开目光,不想让张娜拉知道我在关注他们。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再转头看他们,就听到整个酒吧一阵混乱躁动。我寻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在陆齐铭那边。米楚等人被攒动的人群围住,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我和苏冽立刻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当我挤进人群,挤到米楚身边,才看到陆齐铭捂着胸口,他的胸口前是一张白纸。
  米楚愤怒地说,你他妈的就是个傻×,还护着这个贱人!看看自己的头顶戴了几顶绿帽子吧。
  我挤进人群的时候,陆齐铭的眼睛朝我这边看过来,他的眼光一暗,我的心就痛了。这时,酒吧的老板也挤了过来,一看是我们几个熟人,便拍着我的肩膀说,哎呀,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呢。走,有什么事去包厢说。
  说完,他把人群分散,带我们去了包厢。
  外边的热闹突然被隔离了,那些醉生梦死的声音隔着门隔着墙隐约传进来,不过已经失去了那种味道。
  包厢里一片尴尬,秦总那群客户在外边被酒吧老板招待着,所以包厢里只剩下我们几个。陆齐铭拿着那张纸,低下头。
  灯光下,他的脸在看到那张纸后有些黯然。他把纸递给张娜拉,张娜拉看完后,眼圈立刻就红了。
  米楚冷笑道,骗人有风险,所以说谎要谨慎。
  张娜拉拉住陆齐铭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齐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的QQ前几天就被盗了。
  当这句话从张娜拉嘴里蹦出来时,我听到身后的苏冽轻轻地笑了。如果没看到陆齐铭伤心的脸,或许我也会因为这句话发笑。
  可是我看到陆齐铭站在原地,单手插在口袋里,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所以我看不到他的眼眸。但我知道,他的眼睛里一定有漫不开的忧伤。
  我拉了拉米楚,说,我们走吧。
  米楚却掏出手机拨她前男友的电话,并说,洛施,今天谁都不要拉我,你受的委屈,我他妈今天非要替你讨回来不可!
  我说,米楚,我不需要……
  米楚并没有听到我的话,因为她的电话接通了,她刚说了句,喂,我米楚。
  旁边的张娜拉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地扑了上来,伸手抢过米楚的电话,歇斯底里地冲电话喊道,你是谁?你为什么陷害我?你不要想破坏我和齐铭的感情……
  然后她就抱着电话哇哇地哭起来。她说,我的QQ你可以盗走,但是不要陷害我,我和齐铭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
  张娜拉对着电话的愤怒和乞求让我有点看不下去,或许她的QQ真的是被人盗了。我朝后面千寻的身边靠了靠,却看到陆齐铭走上前,拉住张娜拉的手,低沉地说,不要哭了。
  张娜拉回身扑进陆齐铭的怀抱,哽咽地说,齐铭,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世界上最亲密的姿势,其实不是拥抱。拥抱是最疏离的,因为你永远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就像现在这般,当张娜拉扑在陆齐铭的怀里时,陆齐铭却朝我望来,他的眼里有我猜测到的忧伤,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蜗牛一样,背着陆齐铭留给我的回忆,一步一步地慢慢爬行。可是当我就要爬到墙头时,他回望的这一眼,却让我一下子跌落了下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怀里靠的别的女子,湿了眼。
  僵持间,包厢的门开了,身后传来一声急急的“洛施,出什么事了?”的问候。我回过头,看到本来已经回酒店的苏扬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我的泪水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再也关不了闸,我喊了句“哥”,然后就扑到了他的肩头。
  苏扬抱着我说,乖丫头,不要哭不要哭。
  而这时,我却听到身后陆齐铭问,你刚刚叫他什么?
  我回过头,泪眼模糊,看到陆齐铭已经拉开在他怀里哭泣的张娜拉,静静地看着我,定定地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苏扬伸出手说,你好,陆齐铭,我是洛施的哥哥。
  陆齐铭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仿佛跌落的风筝一样晃了晃,脸色突然亮白一片。
  张娜拉慌张地拉住他喊,齐铭,齐铭……
  而陆齐铭却莫名地掉下眼泪来。
  第八章
  [1]我的心像大雨将至,那么潮湿。
  米楚曾说过,就是一枚炸弹放在我和陆齐铭中间,都炸不开我们。
  而我忘了告诉米楚,有些东西的引爆力往往会比炸弹来得庞大。比方说,回忆,比方说,我们未曾参与对方的过去。所以有一天,当这些过去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时,我们便被会打得措手不及。
  我总以为我的那段身世并不需要人人知道,毕竟它已经丝毫不能控制我的生活。但是我却从未想到,它出现之后便将我的生活毁得一团糟。
  昨晚,当陆齐铭得知苏扬是我的哥哥后,不顾众人愕然的眼神,拉着我便朝外走去。我回过头,看到张娜拉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而葫芦对我比画着口型说,我会送她回去。米楚、千寻、苏冽她们也都一副先去看看是什么事的表情。
  我和陆齐铭面对面地坐在酒吧街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些被误解的过去像宣纸上的一团浓墨,铺陈开来。
  那天下午,妈妈的电话像窗外的雷电一样霹碎了我的世界。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洛施,你爸爸出事了……他的手臂在工厂里被机器打断了……镇上说要换到市医院,我们在路上……
  刚在医院看到陆齐铭和别人牵手的我,接到电话后,来不及有任何思考和伤感,便疯了一般朝市医院赶去。家里一直不富裕,而且我一直在念书,学费生活费使得并不富裕的家庭入不敷出,全家只靠爸爸一个人工作养家糊口。本来已是力不从心的家,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妈妈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声,更证明了爸爸的手臂一定伤得不轻。
  在路上,我开始给苏扬打电话借钱。那天,是赶来后的苏扬送钱给我,我才能安稳地安置爸爸在医院做手术。
  当爸爸的手术结束,医生确认已经无大碍时,我才缓了口气,送苏扬去酒店休息。
  爸爸截肢给我带来的悲伤,已经使我忘了刚刚那些痛彻心扉的难过,也忘了我深爱的陆齐铭就在同一家医院。
  所以,我至死也不会想到,我与苏扬一起走进酒店时,身后会有一个男孩眼睛红得像小白兔一样。
  我一直觉得我跟陆齐铭之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有时候,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
  就像在妈妈打电话前,我风尘仆仆地从旅游的地方赶回来看陆齐铭,却看到他牵着张娜拉的手一样。
  陆齐铭告诉我,其实张娜拉和他小时候是玩伴,后来因为搬迁两个人分开了,已有许久未见。而那天发烧发得走路已经迷迷糊糊的他,来医院打针碰巧遇到她。
  她看到陆齐铭也特别开心,得知陆齐铭病了,便自告奋勇地照顾他。而那天她好像刚失恋,心情抑郁,聊着聊着就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睡得格外不沉稳。陆齐铭说她小时候就有个毛病,睡觉时一定要知道旁边有个人,这就使得她经常抓住他的手不放。
  而那天,陆齐铭隔了十年再次遇到她,一时怜悯,就轻轻地把手放在她手边让她牵着,安稳地睡。
  陆齐铭说,洛施,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娜拉,我是把她当亲妹妹对待的。给你发短信时,我是怕你多想,才说跟葫芦在一起的。
  只是你不知道,其实我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对吧?我淡笑着回道。
  陆齐铭低下头,他善意的谎言报复了他。
  电视里演的,两个人多年的误会解除后,往往会抱头痛哭。
  可是昨晚,我和陆齐铭讲述着那些事,却异常平静。就连得知事情的真相时,两个人也依旧是面对面地坐着。在咖啡馆氤氲的钢琴声中,我看到陆齐铭眼里的忧伤一波又一波,突然明白了苏冽说的大悲无言的含义。而我心底的忧伤也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可是我却动弹不得。
  事情的真相,使得我全身无力。我到底是该笑呢,还是哭?
  陆齐铭为了保护我的名誉不受伤害,没对葫芦吐露过一个字,关于他看到我与别的男人走进酒店的事。
  而我,为了保护他的名誉,也没对米楚她们说过一个字,其实我看到了他与别人牵手。
  我们到底是爱对方爱得太深,还是爱自己多一点,所以才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不愿意放下自尊去向对方求证一下,不愿意放下身价试图被伤害一下。
  这个单薄的真相在我们分开的这些时日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原来,我们只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便放开了对方的手。
  我想,这样的认知,让我们各自惭愧。所以,我们相对静坐到咖啡馆打烊,都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和好”这两个字。
  那晚,陆齐铭送我回家,种满花树的街道摇曳着芳香。
  此后我的记忆里,便一直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出现,陆齐铭和我走在中间。
  影子被路灯拉长,相聚在一起,又分开,又相聚在一起,再次分开。它们始终都像两个轨道的行星般,无法预测我们的未来。
  [2]爱情生活里,比找不到安全感更可怕的是找不到安全套。
  我正躺在床上想着往事,电话突然响起来。我看表,才七点。从昨晚回来,我一直没睡。
  我睁着眼睛如一具尸体般躺在床上,那些说不出口的难过和压抑埋在心底,让我恨不得拿刀子把心剜出来,才能停止那种难以忍受的痛。
  我有些疲惫地接起电话,米楚八卦地问,昨晚齐铭跟你说了什么?你看我这么大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电话,你就快告诉我吧。
  我握着电话,紧紧地握着电话,就像当初握着陆齐铭的手那般坚定。可是后来我们还是被吹散在风中,悲伤蔓延了我的全身。
  看我没说话,米楚在那头焦急地道,操,洛施,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米楚关怀的口气让我压了一个晚上的悲痛突然蜂拥而上,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像婴儿来到人间时那种隐忍许久后的哭声,久久都不能停息。
  我和米楚坐在早餐店,米楚听了我的讲述后一声不吭。
  而我,也因为长达一个小时的哭泣和对米楚讲述整件事的发泄,已经平静了下来。我的眼睛流不出任何泪水,心底终于不再压抑,只是好像被挖心掏肺般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力气。
  米楚催着我,先吃点东西,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我让苏冽帮你请假。我摇头,这段逝去的感情怎么换得回?
  如果我和陆齐铭仅仅是因为谁先转身而分开,或许我不会这么难过。
  因为我从一开始便坚信这个世上最伟大的是感情,但经历了这番波折挣扎后,我才无力地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直到米楚送我回家时,我都静静的,不发一言。米楚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送到卧室,直到看到我躺下,她才安心地去上课。
  临走前她对我说,洛施,有时我们太想爱了,反而更容易互相伤害。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富有哲理性的话,虽然我们相交了这么久,却从未讨论过感情。米楚自有她自己的苦情,但是她从来不说。
  她说,我只希望能看到你和陆齐铭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打闹,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看着你们一路走来,就好像是自己在谈情说爱。如果你们都不幸福,那你要我以后如何幸福呢?
  她说到最后那句话,有点哽咽。而我听着她锁门,走下楼的声音,眼泪才顺着脸颊开始滑落,滑落在耳朵里,凉透心扉。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我们年轻的脸。那时的我和陆齐铭手拉手,米楚、千寻和葫芦在我们身后打闹,苏冽微笑着看着落叶。
  我们一直沿着那条落满金色梧桐落叶的路走,一直走,一直走,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他们说要去参观我们的新家,我与陆齐铭相视微笑。
  我是从这片温暖的场景里猛地睁开眼睛的,我迅速地起床,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直到手里握住那张薄薄的纸后,我才仿佛舒了口气般地靠在床沿上。那张纸上,是陆齐铭画下的我们未来的新家的草图。最重要的是,右下角有我们两个的签名。
  我记得高三毕业那年,他给我办了生日宴会,送我这个礼物时,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惊叹。
  它仅仅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画着普通的图,但是陆齐铭说的话,却使它立刻变得价值连城。因为陆齐铭说,洛施,四年后,我要给你兑现一栋这张纸上设计的房子。
  那一刻,房顶有气球飘飞,周围有我的好友,在他们的口哨声和掌声中,我的眼泪落地。
  陆齐铭总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让我感动。
  当然,他也能说到做到。大学时,他除了上自己的专业课,还选修了室内设计课。每次我没课就陪着他去当旁听,但是每次我都会听着枯燥无味的课程睡着。
  当下课后看到他记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时,我总会假装崇拜地说,你好厉害。
  陆齐铭就会拍拍我的头,微笑道,傻瓜。
  他喜欢叫我傻瓜,我一直抗拒这个称呼,因为我觉得这些年来一不傻的人天天听到别人叫你傻瓜,就会被叫傻。
  不然,我怎么傻得连话都不愿意问,就心甘情愿地和陆齐铭分开了呢。
  我不愿意自己一直沉浸在失去陆齐铭的悲伤里,我觉得房子里空荡得让我走动一步就会觉得寂寞。
  我看了下表,中午12点,起身刷牙洗脸,然后去楼下吃午饭,直奔公司。
  路上我接到苏扬的电话,他说他正在跟客户谈生意,问我昨天晚上的事情有没有解决。
  对米楚倾诉过的我,已经平静了许多,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对苏扬说,没什么事。苏扬放心地挂了电话。
  我刚到公司,唐琳琳就扑上来问,洛施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我冲她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时候,我觉得人有时候会心存芥蒂,比方说我和唐琳琳。虽然我们在一个公司,平时她也对我关怀备至,但是我始终无法做到的便是对她像对米楚和千寻那样交心。
  我不但对爱情没有过多的安全感,对友情也是如此。如今我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是结交三年以下的。
  我想起千寻说的那句笑话,她说,爱情生活里,比找不到安全感更可怕的是找不到安全套。
  固然千寻同我们一样只有二十一岁,但是她所接触的人与事,以及生活给予她的心态,早已到达了三四十岁,所以她带领我跟米楚也活得整天不拿自己当少女。葫芦曾说过,我跟米楚往人堆里一站,那绝对是俩淑女,但一开口说话,一个声音让人幻灭,一个讲话开放得让人幻灭。
  [3]我每天都给自己打气,不怕死,亦不怕活下去。
  我刚登上Q,便蹦出群消息,是米楚她们在讨论该怎么安慰我。我们的群名字叫“我们是害虫”。
  我说,都几个熟人,别搞那些假情假意的,晚上陪我去喝酒就得了。
  她们几个被突然蹦出来的我吓了一跳,争先恐后地问我怎么不在家里休息。我说,睡醒了。别担心我,我没什么事。
  我说完这句话,她们才开始朝八卦的方向靠拢,比方说,你打算以后跟陆齐铭怎么办呢?现在误会解除了,你们俩还干吗拖着不和好?
  我说,这个问题有待考证,你们就甭担心了,顺其自然吧。
  我说这话时,外边有阳光从窗户钻进来,我桌子上的仙人球格外绿意盎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我竟然觉得整个世界开始澄澈美好起来。
  但是这样的状况没持续多久我就蔫了下来,因为唐琳琳走过来说,蒋言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看不出来他的喜怒。
  我忐忑地走进蒋言的办公室,主编已经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了,压抑的沉默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我刚走到蒋言的办公桌前,他就甩出一本书给我,蹙着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主编,主编指了一下封底图书价格的位置。我扫了一眼,马上就在心里哀号起来,完了,我是彻底完了。
  图书价格本是25块钱,上面却清晰明白地写着“22”。这个错误是我在出片前就检查出来的,并且对美术编辑提醒过要改掉的,可现在……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这个,我有提醒美术编辑改正的……
  但是,当美术编辑到达蒋言的办公室,看到书上的错误时,立刻对我翻着白眼说,真服了你了,自己负责的书定价都搞错。
  我意外地看着她的反应,低声说道,我明明要你改过的啊。
  美术编辑听到我的话,不但没有领一点情,反倒突然大声嚷起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上次校对就犯了错误,害得我加班给你替换文件,现在又这样。你总是出这样的错误,让我怎么跟你合作!
  我知道美术编辑是公司的老员工,但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是让我当场就懵在那里。那一瞬,我听着她肯定的否认,竟然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她强硬的态度让我百口莫辩。
  我想起苏冽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作为一个新人,要适当地软一下。
  这样的僵局被蒋言打破,他说,你们先回去,林洛施你留下。
  蒋言说,林洛施,你是这本书的责编,所谓责编,就是这本书从头到尾,不管出了什么错,都要由你负责。你明白吗?
  我愕然地看着他,想要争辩什么,可是细细一想,他的话却合情合理。最后,我黯然地低下头,点了点头,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并不能帮你逃脱责任。蒋言严肃地说。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最后我脱口而出,那我辞职吧。
  我说完这句话,蒋言定定地没有说话。我以为他准会大发雷霆,可是我低着头等了一会儿,却听到了他的笑声。他说,苏冽跟我说,你特别英勇,现在看来,不过是缩头乌龟。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