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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都哭了

_11 夏七夕(当代)
  蒋言说,我脑袋里有装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最适合做这一行。
  他说这话时,是跟我们一起坐在酒吧里。白天的工作经常让我异常劳累,但晚上和米楚她们的夜生活依旧风生水起。蒋言也加入我们的阵营。这个金玉其外的家伙一坐进酒吧,就不停地有女生过来搭话,迫切的模样让我怀疑这些女生之前二十几年里没见过男人,见的全是两条腿立地的爬行动物。
  当然,前二十一年的时光里,我也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不过一看到蒋言装得跟个青年才俊一样龇着小白牙,对那些女生温柔地笑时,我就觉得浑身打寒战。
  你要是看见个整天不苟言笑的人突然笑得万紫千红,也会觉得害怕。
  不过蒋言从不理会我鄙视的眼神,面对美女时总是笑得温柔似水,含蓄腼腆。但一转身看我,他就会立刻面无表情。我觉得他会川剧里的变脸。
  其实我们一直都觉得蒋言加入我们吃喝玩乐的阵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想追苏冽。
  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美人如玉,难免不引人遐想。但是当我跟米楚把这个想法说给苏冽时,苏冽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我坚定而铿锵地说,除非地球上只剩我们俩。
  我和米楚惊奇,两个人站在那里明明就是男才女貌,般配至极嘛。谦逊笑我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说,苏冽跟蒋言熟得跟铁哥们儿似的,能有什么奸情。
  蒋言笑着说,对呀,她在我心里就是个爷们儿,还是纯的。
  苏冽斜睨了他一眼,淡定地对我们说,蒋言跟你们一样,是我最好的姐们儿。
  蒋言的回应没有苏冽的回应来得震撼,毕竟我们跟苏冽相处这么久了,有时候她面对生活以及工作的态度,的确跟个爷们儿似的。而蒋言,苏冽的一席话让我和米楚都沸腾了,我觉得我们受到了惊吓。苏冽前阵子不还说蒋言的女朋友抛弃他出国了啊?难道他因为太伤心,而改变了性向?
  我们惊魂不定地看着蒋言,而蒋言却跟酒吧里的调酒师说说笑笑,仿佛为了验证苏冽的话似的。调酒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时不时地凑在蒋言的耳边密语,而蒋言对调酒师也微笑着点头,偶尔也俯在他耳边密语……我跟米楚沉浸在蒋言带给我们的震撼里,无法自拔……
  不过别看蒋言现在这么平易近人,他也只限于跟我们一起到酒吧坐坐而已。
  喊他去KTV,他从来都是挑着眉毛说,我不喜欢对着每个人都喷过口水的话筒唱歌。我们一起去按摩,问叫不叫他。苏冽说算了吧,那个祸害,家里聘请的有专业的按摩师。
  我猜测他家里什么都有,除了没酒吧,所以他才愿意忍受跟我们一起坐在人声嘈杂的酒吧里。
  苏冽淡定地摇了摇头,错,他们家有酒窖,里面珍藏着无数款一瓶可以换你们去国外旅游一个月的红酒。
  我跟米楚又受到了惊吓。米楚说,姐也不是没见过钱,我那个没良心的爹也有钱,但姐没见过这么有钱的。
  我拍了拍胸口,淡定地说,幸好姐压根儿没见过钱,所以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听苏冽讲蒋言的家庭,就像听天方夜谭。
  [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伤,也有自己的疗伤方式。
  日子就是在我们这样腐败的日子里飞速流逝的,我每天的生活格外丰富,所以越来越少地会想起陆齐铭来。
  有时候城市很小,两个人走到哪里都能碰面,而有时候城市也很大,如果真的不想碰面,便真的再也碰不见。
  走在街上,五月天的新歌如火如荼,阿信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伤感,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我身上一直装着陆齐铭曾经送给我的房子设计图。千寻说,别惦记了,谎言跟誓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
  我笑着跟千寻说,其实我只是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他,就算是为我的整个青春历程做个了结。
  千寻摇头,跟佛看世间万丈红尘般,怜悯地看着我说,情痴。
  我没有反驳千寻的话,我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陆齐铭了,有时我觉得自己都忘了他的脸。我想或许有时我们只是惯性相爱而已,在一起,就相爱;不在一起,就没什么爱了。
  大多时候,我们或许并不是想念一个人,而是想念那些逝去的时光。
  是的,那段颠沛流离的青春里,有璀璨的阳光,有我们不知所谓的模样,还有我们经历过的悲喜与彷徨。
  我们的圈子里没有了陆齐铭和张娜拉后,又进了另外一对新情侣。
  唐琳琳和丑人男。有时唐琳琳喝醉酒我就觉得她又是原来的样子,她经常往邻桌的男人身边靠,拿着酒在酒吧里到处转,和一些男人打情骂俏。米楚有时看不下去,会低声说,操,又现“安妮女神”当年的风采了。
  而我想起唐琳琳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吸引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直让他觉得得不到你。
  唐琳琳虽然每次都能以一种新颖的方式来雷我们,但不可否认,她肚子里比我们要有墨水,当年的优等生不是白当的。更何况,她好像对感情身经百战,越挫越勇似的。所以对感情的感悟,她一点也不逊于千寻这个情感主持人。
  我想,她也只是一个对爱情没有安全感的女孩罢了。所以每次看到她的轻浮举动,也就随她去了。
  而丑人男,忽略他的长相后,我就总觉得他像另一个陆齐铭,因为他容忍唐琳琳所有的放肆。
  每次不管唐琳琳做什么,他都是微笑地看着她,我跟米楚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有一次,唐琳琳跟一个男人大跳着扭在一起,丑人男还是温柔地看着她,米楚撞了他一下,你怎么不管管她?
  丑人男砖头对我们眨了眨眼睛,说,只要她开心就行,她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何况,唐叔叔临终前,我曾答应过他,要照顾琳琳一辈子。
  唐琳琳的爸爸去世了?我们惊讶地看着丑人男。丑人男点了点头,琳琳退学后,他病逝了……
  这时唐琳琳扑过来拉住丑人男撒娇,老公,我头晕。说完她就俯在丑人男的肩头冲我们眨眼睛。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米楚、千寻和苏冽是否像我一样,对唐琳琳产生了深刻的怜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伤,也有自己的疗伤方式。所以,我们不应该轻视,而应该选择尊重。
  葫芦有很久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了,米楚说那傻×迷上了赛车,烧钱的玩意儿。
  我的腿也逐渐痊愈了,又可以蹦蹦跳跳了。蒋言看我开始嬉皮笑脸后,就间接地暗示主编,可以多给我加些任务了。
  我不是诋毁他,是我亲耳听见,并且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因为我负责的一本图书确实开始热卖了,主编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在她的办公室里开心地蹦跳。正在我乐呵着时,蒋言推门而入,我尴尬地停下动作,他看了下主编,又看了下我,然后把一叠资料顺手丢到主编桌子上说,林洛施最近挺闲的嘛!说完就关门走了。
  所以他不知道他这句话的举足轻重,转眼,主编便给我安排了一摞的任务。这也导致,一年一度的图书展览会,我需要跟公司的负责任一起去北京。
  米楚说,好事,去吧去吧,你也别说了,没新人参加这种展览会的。换言之,说不定是对你的提拔。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提拔个P,你见过让你工作得没白天黑夜的上司吗?
  不过,别说,这份工作做久了,我还真觉得自己挺文艺的。我转而淡定下来,有时吃份难吃的炒饭,都能想出一句文艺的话来。
  千寻说,难吃的炒饭和文艺有什么关联?
  有没有一份炒饭能够难吃得让你泪流满面?我严肃地说,这句话可以转化到图书宣传语里去——你手边,是不是永远都少这么一本书,会使你泪流满面?
  米楚跟千寻无语地看着我。
  其实我挺不想去北京的,因为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远门。我晕车。坐一次车对我来说,比让我去蒋言面前跳个舞都痛苦。
  记得高二跟陆齐铭私奔去开封那年,我坐在车上吐得天昏地暗,而他拿了个一次性袋子,一直不离不弃地举在我面前。
  我跟米楚说的时候,她一脸恐慌地说,林洛施,你住口好吗?多恶心。
  可是那时的陆齐铭一点都没有嫌弃我的表情,每过一站停车休息时,他就下车把袋子丢进垃圾箱。
  就这样,我吐了一路,他拿着袋子在我面前举了一路。
  我当时在车上一直捂着胸口不敢说话,脸红得跟喝醉了酒一样。我一直想问我妈怎么把我生得这么矫情,不是晕车就是酒精过敏。我竟然当着陆齐铭的面吐,别说当年年少,就是现在脸皮厚了,让我当着一个人的面吐,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好。
  可是面对公司铁一样的安排,我只能从命。
  所以临去北京的那个晚上,我扯着米楚、苏冽和千寻陪我通宵,喝完酒去唱歌,唱完歌去大街上游荡。总之,我不睡,我打定主意第二天在车上睡一天。
  但是,第二天当我背着包晕晕地赶到公司时,蒋言的助理小莲就急吼吼地来找我说,你昨天晚上电话怎么不通,带身份证了没?
  我迷茫地点点头,带了。
  太好了。蒋言的助理小莲眉开眼笑,我昨天晚上才想起没通知你带身份证,就怕你忘了带,那我就罪过大了。
  我疑惑地问,有事吗?
  是啊,一会儿登机要用啊。
  嗯?我意外地看着她,登机?
  于是,那天我本来打算躺火车上好好睡一觉的,谁知道接到通知,公司订的是机票,这就导致我在飞机上刚眯了下眼睛,还没清醒就被人扯着下机了。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我疯狂,让我抓狂的是,打车到酒店后,我迷迷糊糊的就立刻寻找自己的房间去补觉,小莲却走到我面前,腼腆地说,那个……洛施,要不你跟我挤一张床吧。我……那个……又忘了你……你没房间……酒店又满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心里默默地哀号,不会这么惨吧!我不是公司的负责人,就别带我来呀。带我来了,让我去睡大街吗?
  正当我无语地站在原地看着小莲,一脸“你对我有意见?”的表情时,蒋言回过头来,指着我说,你跟我一间吧。
  我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他,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我的是套房。
  主编偷偷地笑起来,戳了戳我的头,你这个小女孩。
  [4]我跟你说,葫芦出事了!
  那天我到蒋言的房间里面后就朝沙发上一躺,蒙头大睡。
  蒋言说,你先去床上睡吧,我不休息,一会儿出去见客户。
  我以为他心疼我,便受宠若惊地道,没事没事,这个沙发比我家的床都软。
  他拿着笔记本坐下,无视我的激动,低头敲键盘,我有事,你打扰我办公。
  ……
  我不知道蒋言有没有去见客户,反正我醒来时,屋里亮着灯,窗帘外昏黄一片。
  蒋言坐在电脑前,我还以为他在忙工作,所以轻手轻脚地下床,不敢打扰他。但当我站在桌边端起水杯喝水时,无意间瞟了一眼他的电脑,才灵魂出窍地发现,他竟然在玩游戏?!
  而且,那个熟悉的画面竟然是火山!他正在玩的游戏是《天堂》!
  ……
  也许是蒋言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所以回过头看到我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抱着水杯朝他走过去,问道,你也玩《天堂》啊?
  偶尔。
  你在几区啊?我举着杯子装作喝水,压抑住内心尖叫的冲动。
  哦,九服。
  你叫什么?我边问边急切地低头趴在电脑前看他的名字。
  哦,焰,火焰的焰,跟我的名字同音。蒋言慢吞吞地说着,与此同时,我也俯身看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人物。
  我觉得我要经常捂着胸口看蒋言,因为我再次受到了惊吓,他就是九服的灵魂人物——焰?陆齐铭曾多次跟我提过的职业游戏玩家——焰?陆齐铭和葫芦在游戏里唯一崇拜的人——焰?并且某次在火山扔给我回家卷轴解救过我的焰?
  我……我激动地问道,你记得我吗?你救过我,我……我……也在九服,我叫迷路的鲸鱼。
  一直专注于游戏的蒋言听到我的话,终于抬头给了我一个正脸,抬头的同时,他轻松地解决了我们组队才能解决的BOSS。
  我期待地看着他转了转眼睛,希望他能够回忆起我的名字。但是,他的下一个动作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滴眼液说,玩一会儿游戏就眼睛痛。
  我风化在原地,恨不得立刻变身为苏冽,揪着他的耳朵大吼,去死吧!去死吧!
  可是,我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自顾自地滴完滴眼液,然后站起身边取外套边说,不记得了。我在游戏里碰到级别低还要跑到怪多的地方凑热闹的人,都会扔一张回家卷轴。
  我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一片省略号。
  蒋言说,要下去吃饭了。
  吃过晚饭后,小莲已经办事效率极高地帮我另开了一间房。
  她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停地对她点头说“谢谢谢谢”,于是我们两个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局面。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我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吭声。
  我是真的谢谢小莲,终于可以不用跟蒋言那个恶魔同在一个屋檐下了。我终于可以自由地……自由地……说话,而不必时常处于无语状态了。
  晚上,我躺在房间的床上自由地伸懒腰,从这头蹦到那头。
  发泄完在蒋言那里受的言语上的屈辱后,我开始给葫芦打电话,我要把“蒋言就是焰”这个消息告诉他,我相信他会比看到一只狗开口说话都感到稀奇。
  但是我打了几遍葫芦的电话,那边都是关机状态。
  我疑惑地打米楚的电话,刚接通,那边米楚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她说,操,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我跟你说,葫芦出事了!操,这个傻×,哪里不好开车,偏跟着那群祸害开到市里。
  我听得晕晕乎乎,说,你他妈激动什么啊,说慢点,到底怎么了?
  米楚说,葫芦跟那群一起飙车的朋友本来经常在偏僻的地方飙车,但是那天,那群朋友却打赌跑到市里飙。葫芦这个技生的人也忍不住他们的忽悠,跟他们一起飙到了市里,哦,也不是市里,就是市郊,总之是人不少的地方,然后撞死一人。你想葫芦是谁啊,不,他爸是谁啊,虽然葫芦爸可能把这件事压小了,但是挡不住市民的舆论,今天下午两个小时内,这起事件就在整个市蹿红,各大门户网、学校论坛,都在讨论这个事。
  [5]有些时候,人原来不是那么在乎道德。
  我挂了米楚的电话后,就立刻打开房间的电脑。
  门户网上最醒目的位置果然挂着“市主任儿子飙车,引发血案”的字眼,我点进去看,下面人的回复不是幸灾乐祸,就是义愤填膺。总之各个都对葫芦不利,而且网站上还有葫芦模糊的照片。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慌,虽然电话里米楚跟我说,没事没事,葫芦只是躲了起来,估计葫芦爸这几天就会帮他解决。
  我打苏冽和千寻的电话,她们也一一对我肯定了这个事,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没事,葫芦爸无所不能。
  可是,我听出了她们的口气,她们在安慰我的同时,也在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这件事闹得这样大,要想轻松脱身,是很困难的。
  葫芦的事,导致我在图书会上心不在焉。不过幸好,蒋言只是带我来见见世面,我根本不用讲什么话。
  我一安静,就总会想起葫芦。
  从陆齐铭把葫芦介绍给我认识后,我们就基本处于三人行的状态。米楚经常笑言,三人行,必有奸情。
  但是这么多年,怎么说呢,不管我跟陆齐铭有什么事,都会第一个去找葫芦哭。陆齐铭对我与苏扬的误会解除的那天晚上,还苦笑着对我说,葫芦去找他打了一架。
  我很惊讶,葫芦为了我会去跟结交了十年的好友陆齐铭打架。
  陆齐铭说,葫芦是一个特别讲义气的人。
  在我心里,总觉得葫芦是一个为友情活着的人,不管我们对他说怎样过分的话,他都不生气,我们几个不管谁出点什么事,他都第一个出现在我们身边。他就像每个女孩小时候想拥有的那个保护自己的哥哥一样,妥帖,安稳,只要有他在,你就会觉得一切都可以过去。
  从北京回来后,我就马不停蹄地朝时光吧赶。
  米楚、苏冽、千寻已经到了,我赶到时,没想到陆齐铭和张娜拉也在。许久不见陆齐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葫芦出事的缘故,看到他和张娜拉时,我竟然没有太浓重的感觉了。
  我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当你不在乎一个人时,最好的态度就是无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到,但是我知道,见到他时,我是真的不那么难过了。
  我们坐在包厢里点菜,葫芦不同以往地沉默着。米楚说话活跃气氛都没活跃起来,我们问他现在事情怎么解决了。
  葫芦说他爸爸帮他找了个人顶替他去坐牢,给了那个人一笔钱。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曾对葫芦他们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新闻播报之类的东西。
  因为里面报道了太多我不能忍受的心酸,因为有太多的拐卖、虐待、第三者、杀人放火等血腥的字眼。而我最讨厌的一类,便是有钱或有权的达官显贵利用金钱或职权做着肮脏的事。
  直到此刻关系到我最好的朋友,我才突然发现,有些时候,人原来不是那么在乎道德。
  因为当意识到葫芦没事时,我是真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在心里为死者觉得不公平,可是眼下,我只顾及我最好的朋友,他无事便好。
  那端饭吃得异常沉默,但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在葫芦送我回家,我下车时,他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洛施,我好后悔,好愧疚,我想去自首。可是,我父母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
  我听了葫芦的话又坐上车,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说,葫芦,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葫芦打断,他说,洛施,你知道,我毁了两个同我们年龄一样的男孩,一个是刚从书店出来的优等生,一个是家庭破败的男孩。他们一个是被我撞死的,一个是为我定罪,下半生要面对监狱里四面冰冷的围墙的……我……
  葫芦没说完便哽咽了,然后便有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了我的手上。
  我轻轻地移过去,把肩膀放在葫芦的下巴下,此刻的葫芦有我从未见过的迷茫,他像一个无辜被人抛弃的小孩。
  他说,葫芦,有些时候,我们对一些事真的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离别,还有行尸走肉的存活。
  因为葫芦是被他爸爸保释出来的,所以他必须低调地待在家里等待法院的判决书。
  转眼,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天气有点凉,我开始穿起了开衫,戴针织帽。因为葫芦出了事,大家都觉得难过,所以很少出来聚。
  米楚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工作得有点不分昼夜了。看着窗外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有点微微泛黄的模样,我突发感慨,从夏天到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却为什么像过了三年一样?!米楚的生日会,像是三年前那样久远。氤氲的时光里,模糊得看不到从前。
  米楚说,都一周没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我趴在桌子上,无力地应着,工作,上班好累啊。
  我说,你呢?
  我在学校上课、睡觉、看碟、玩游戏啊。我觉得我最近出家了,过得清心寡欲的。
  我笑她,说的也是,让你这个夜猫子过正常的生活还真不容易。
  米楚说,得,那一会儿出来吃个饭吧。我刚在小区外看到苏冽的车了,待会儿我跟郑玉玺要过钱后,让她一起载我过去。你叫上千寻。
  行。刚好你敲诈过你爹后,我们就可以敲诈你了。我跟米楚说说笑笑。
  这时,我听到她那边“叮咚”一声,米楚边摁门铃边跟我发牢骚,妈的,下次老娘配把他的门钥匙、车钥匙和保险箱钥匙,每次都这么摁门铃,累。我是他女儿,他也不说给我一把钥匙,你说……
  我说什么啊?米楚那边突然一阵沉默,我边用笔在纸上乱画,边惯性地应着她。
  但是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我连着“喂喂喂”了几声,以为她摁了门铃进屋后连再见都忘了说,于是嘀咕着“这个傻×”正准备挂掉,却听到那头米楚轻飘飘的声音。
  她说,你说,我怎么在郑玉玺这里看到了苏冽?
  ……
  
  第十章
  [1]理想男朋友的条件就是,带得出去,带得回来。
  米楚的话让我突然为之一振,我立刻拿着电话坐直身子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可我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边便断了线。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刮过了一阵狂风,我觉得这股狂风仿佛要将我身边手牵手,像大树一样的朋友连根拔起。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屋子转悠,我拨电话给千寻,千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跟她如是这般地说了一下,她也愕然了。她安慰我说,别急,米楚又没说苏冽在她爸那里做什么,说不定只是生意场的朋友。
  可是,千寻,你会带生意场的朋友到家里吗?你看了那么多人情冷暖,难道比我更不明白此时的状况吗?
  千寻沉默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我估计米楚一会儿会去找你,你看好她,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苏冽。
  我刚挂了千寻的电话,米楚果然打电话过来了,她问,洛施,你能请假出来陪我喝一杯吗?
  我说,好。
  我赶到蓝调时,米楚已经喝了很多酒。她看到我,抱着酒瓶就从吧台边冲了过来,说,洛施,你终于来了。
  她说这话时,眼泪鼻涕流得一塌糊涂。我扶着她穿过酒吧的后门,走到老板在另一边开的茶餐厅里。她始终抱着酒瓶,嘴里念叨着,洛施,你说怎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我知道她口里的“她”指的是苏冽,我不吭声,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跟苏冽在一起时,我便一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其实是有交男朋友的。只不过,这种男朋友跟我们的不一样。
  记得某次坐在酒吧,千寻跟我们开玩笑地说,理想男朋友的条件就是,带得出去,带得回来。
  千寻说这话的那天,我们都哈哈大笑,觉得她说的是真理,唯有苏冽显得很沉默,一个人喝着闷酒。最后在葫芦送我们回家的路上,只剩苏冽我们三个时,她曾靠在我的肩膀上,失意地说,洛施,你说,那么多理想男朋友,为什么我偏偏选了个最不理想的?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没爱之前,叫做孤单,而爱过之后,就是寂寞。
  而那晚的苏冽是异常脆弱的,她说这话时的表情,也格外寂寞。
  她好像冲我,又好像是冲自己,似是而非地念叨着,工作之前,为生活奔波;工作之后,为人际忧愁。走到了别人敬仰的位置,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你时,却为爱情伤神。你说,人的一生为什么这么累……可是……我又为什么那么怕死……
  那天晚上,直到苏冽摇摇晃晃地下车回家,我的耳边还回响着她低声哼过的歌,乞求天地放过一对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那是我们几个人都很喜欢的一首歌——少女的祈祷。我知道,苏冽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但是我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郑玉玺。
  我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我陪米楚、葫芦,以及葫芦女朋友在商场逛时,苏冽打给我的那个电话。
  她低声的哭泣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哭泣声的背后,带着仿佛电闪雷鸣般瞬间爆破的秘密。
  那时的苏冽,是不是在为这件事哭泣?
  而三个月后,望着眼前另外一个好友哭倒在我面前,我突然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这样的剧情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为什么这座城市大得我不想和陆齐铭相见便真的再也没见到,到此时却这么小?
  我给米楚递纸巾,米楚张张嘴,说不出任何话来。我拍着她的肩膀,表示我一切都明白。
  这时,我身上的电话响了,我看了一眼,是苏冽。
  于是站起身朝门边走去。
  苏冽问,米楚在你那里吗?我“嗯”了一声。
  苏冽说,好好照顾她。我挂了。
  苏冽……我叫住她,上次你打电话跟我哭时,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边的苏冽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哽咽地说,那天是我第一次去他家里,在他的床头看到了米楚的照片。我从来没想过……
  苏冽顿了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苏冽平静下来让我有点难过,因为我宁可她像以前一样哭出来,可是现在,她却只是憋在心里面。
  在我心里,米楚一直像一个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大声哭大声笑,从来不会自己拿主意,遇到事就跑来躲在我身边,问,林洛施,怎么办怎么办?而苏冽,她是一个大女孩,她像是我的姐姐,从来都不会让人操心,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张,即便被人误会,也从不会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她会替我摆平我遇到的一切不平的事而不发一言,不邀一句功,她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的生存状态,像躲藏在深海里的鲸鱼,总是一个人承受孤单,却要假装闲庭漫步。她是让人心疼的大女孩。
  就像现在一样,她什么矫情的话都不说,可是我知道,米楚难过,她比她更难过。
  她也曾伤心过,哭泣过,在那么多一个人的夜里。
  [2]操,你开二奶车也就算了,你他妈还当二奶!
  我挂了苏冽的电话走到米楚面前时,米楚已经停止了流泪。
  她只是抱着酒瓶静静地喝着,我说,其实,苏冽早知道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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