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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的事

_5 筱习(当代)
  “帮我倒杯水进来。”
  李晓晨起身靠着,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的墙角的浅绿色长形盒子,揪心的痛。下床光着脚走到盒子跟前,想蹲下将他们拾起。不料廖清和动作更快一步,将银簪和那张写着字的便签小心翼翼的装进了盒子,盖上,放进抽屉。李晓晨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变化而移动。
  “上床躺着。”
  李晓晨木木的上床,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温水。
  昨晚他们吵架了。
  第三十一章
  廖清和上班去了,李晓晨睡了一个上午。头有点晕,肚子有点疼,倒是没有想吐。廖清和早上煮了些瘦肉猪肝汤,吃了一点,剩下的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睡了一上午精神也好些了,热了些汤,就着电饭煲里微热的饭吃了一碗。下午廖清兰来看她,买了些菜和营养品。坐在床边和李晓晨聊天,安慰李晓晨。
  “不要想太多,你们还年轻,等调养好了不用说一个生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李晓晨噗嗤笑出声,把她当成什么了。
  “别笑,要不是计划生育,我倒还想生一个,多多一个人太孤单了。”
  “清和很想要个小孩。”
  “他这个年龄了肯定想要的。没关系,也不急于一时。刮宫痛吗?”
  李晓晨点头。
  “以后如果发现有了,就保胎。我生多多的时候也是差点掉了。”
  “多多放学过来吗?很久没看见她了。”她特别想多多,想她软软的小手,胖嘟嘟的脸庞,想她腻腻的叫着“舅妈”。
  “要不我现在去接她,晚上叫你姐夫也过来这里吃饭?”
  “好。热闹些。”
  廖清兰走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和廖清和聊聊天,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的大姑子对她很好,虽然隔着一层,却是真心对她的。看的出她很疼廖清和这个弟弟。
  赵青青说的没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和廖清和吵架了也不知道跟谁说。难过。拿起枕边的电话,调出赵青青的号码,拨出去。这个世界幸好有青青。听到她的声音,还没说话不争气的眼泪就掉下来,并且愈演愈烈。赵青青在那端听出了写端倪。问道;“怎么啦?”
  李晓晨没说话,继续抽泣。那边赵青青急了,“你倒是说话呀,一定是和你老公吵架了对不对?”
  李晓晨“嗯”了一声,哭声也没停止。
  “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哭了?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冷他几天就好了。”
  “青青,我怀孕了,可是又没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早上做了手术。”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老公人呢?”
  “上班去了。”
  “没人照顾你?”
  “她姐来了。”
  “你们干嘛吵架?”
  “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夫妻吵架就这样子,我和我老公也经常吵。床头吵床尾和,你也不要太在意。现在先调养好身体。”说着说着电话那端的音量又开始高起来,“和你说了吧,要和他们多联系联系,你就不听,现在好了吧?要不我让屈娟娟来看你?”
  李晓晨倒抽了口气,慌忙拒绝。孰不知屈娟娟和林跃是导火索。李晓晨无奈。早知如今,当初何必去参加什么聚会,不如不见。于林跃,于屈娟娟都是。不过得承认那只是导火索,没有屈娟娟也会有黄娟娟,许娟娟,或许这一架早该吵的,闷在心里很久了;或许太早了,她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没有准备迎接他所带来的伤害。他们吵架和赵青青夫妇吵架不一样吧,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凶,也不会说这么伤人的话。
  原来林跃在她心里的位置,廖清和是在乎的,以前她从不知道,他也从不表露。可是他却说她连给他暖床都不够格,人失去了理智连这样足以让心死去的话也说的出来。想起昨晚的对白,自己的哭喊,还有廖清和暴怒的脸,李晓晨的手不自觉抓邹了被子,抓得那样紧,痛苦的闭上眼,叫除了声。这声音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心酸与痛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的不想往下想。
  防盗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客厅传来多多咯咯的笑声。
  “小声一点,舅妈在睡觉。”
  “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舅妈要休息。”
  李晓晨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叫多多进来。多多看见李晓晨躺在床上,走到她身边,用孩童特有的欢快的声音叫了一声:“舅妈。”李晓晨角儿整个房间都亮了。李晓晨伸手去摸她的头问道;“多多放学了?”
  “嗯。舅妈你生病了?”
  “是,来,上来让舅妈抱抱好不好?”
  “多多,让舅妈休息,我们出去看电视。”廖清兰想把多多领出去。
  “姐姐,我想抱一下多多,就让她呆在这里吧!?”
  “那好,我出去看看鸽子,炖得差不多了。”
  李晓晨把多多抱在怀里,多多摸着李晓晨的肚子问她:“舅妈,你肚子疼啊?”
  李晓晨点头。
  “舅妈,别怕,吃药就好了,我也肚子疼的,后来我妈妈给我吃药就好了。那个药不苦,多多都没有哭。舅妈,你也吃药。”
  多招人疼的孩子,如果昨晚没有肚子疼,如果早上没去医院,几年后她的身边也会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没有如果。
  “舅妈,你哭了?”
  “舅妈不哭,不哭,我让妈妈给你买药,就不疼了。”一边说一边用温软的小手帮李晓晨拭泪。李晓晨一边流泪一边笑。
  “多多和舅妈睡一下,好不好?”
  “好。舅妈,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打一个电话给他好不好,说你肚子疼。”
  “舅舅晚上就回来了。今天晚上和舅妈睡好不好?”
  “好,还有舅舅,舅妈给我讲故事。”
  “我们闭起眼睛睡觉,好不好?”
  “好。”
  李晓晨抵着多多的额头,有一股汗味,却很好闻,一定是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打闹了。她想生个女儿,一直都想。脸型像她自己,五官像廖清和;让她学书法,学跳舞,学钢琴;教她《三字经》《千字文》,让她被唐诗送词;春游时亲手为她做好吃的,去开家长会;第一次来月经时教她怎么用卫生巾,和她一起手牵着手逛街,替她准备好发育后的第一件内衣……
  廖清和很早就回来。一回来就进了卧室,看李晓晨抱着多多睡得香也就没打扰。只是轻抚了她苍白的脸,去了书房,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李晓晨是被多多吵醒的,天有点暗下来,大概是晚饭时间了。廖清和进来问她感觉怎么样,李晓晨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表情。
  廖清兰端着鸽子汤进来,多多跟在后面。
  “饿了吧,把这个吃了。小产也要做月子,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李晓晨让多多也吃点,廖清兰说,外面还有。带着多多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你也出去吧。”
  “你吃你的?”
  李晓晨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碗,没有动的意思。
  “我喂你?”廖清和伸手端起碗,被李晓晨拒绝。廖清和看出了此时的她和早上不一样,早上是全身心依附于他的李晓晨,现在是急需保护却防备着她的羔羊。看她小口小口的喝汤,问道;“明天想吃什么?”
  李晓晨抬头看他一眼停顿了几秒,早上的胡茬不见了,和往日一样素净的面容,穿戴整齐,在和她对视的眸光里暗藏着一丝心疼。低头继续喝汤,半响才出声:“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去吃饭吧。”
  廖清和坐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吃。李晓晨只吃了一半,对他说:“出去吧。”
  “再吃点。”
  李晓晨摇摇头侧着身躺下了,背着廖清和。廖清和帮她拉了拉被子,端着碗出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多多没有留下来,廖清兰说明天再来,让她好好休息。
  廖清和洗好澡在李晓晨身边躺下,刚触到李晓晨的衣服,李晓晨犹如触电般躲闪,那种抗拒感比起刚结婚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这两天睡隔壁好不好?”
  “晓晨……”
  “我求你了。”李晓晨咬着下唇,几乎快要哭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那个结实的怀抱,明明想要的,身体却拒绝。为什么会这样?
  廖清和瞪着天花板,许久过后长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客房,剩下李晓晨独自面对慢慢长夜。
  防盗门打开,又被关上,“砰”的一声很响。廖清和出去了。李晓晨走到客厅,第一次觉得这个客厅如此空旷安静,客房的门开着,书房的台灯还亮着,地球仪旁边的文件零乱的放着,笔记本电脑上闪着WINDOS屏保,上上下下的变换着。
  李晓晨将静躺在沙发一角的红色抱枕死死的抱在胸前,这个闷热的夏天只有这个抱枕能给她些许温暖。很多次抱着它让她恍惚,觉得那是廖清和的怀。
  防盗门开启,又关上,接着是木门。客厅传来微弱的电视声,廖清和大概在看电视吧。今天周一,有《天下足球》。平时若没空,他总是叫李晓晨帮她网上下载,李晓晨不理解男人对足球的热爱,就像男人不理解女人对化妆品的热衷。
  第三十二章
  李晓晨昏睡了两天,觉得腰酸背痛。廖清兰带着多多来了又走了,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李晓晨吃完倒头就睡,不管白天黑夜。
  廖清和什么时候上班他不知道,下班也是在房间里站一会儿不说话就出去了,有没洗澡,吃什么,是不是有应酬,李晓晨一概不知。仿佛两个陌生人。
  没有拉窗帘,远处的广告灯隐隐的投射进来,让房间有一丝的光亮。死一样的沉静。
  廖清和下班了,来过,又出去了。也不问她有没有吃,渴不渴。她的腰很疼,口很渴,想起来。不知道廖清和在做什么,吃饭了吗?是在书房还是客厅?该有八点了吧。
  打开房门,靠在门框上,看着被烟雾缭绕,并且一口一口制造烟雾的廖清和。烟头上闪着火光,温暖的火光。李晓晨迈不开脚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廖清和不抽烟的,至少在她面前没抽过,也从没再他的身上或者口腔里闻到过烟味。他抽得那样专注,以至于无视了看门的声音,靠在软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口接着一口,连烟灰落了也没发觉;眼圈吐得那样熟练,根本不像不会抽烟的人。
  当一根烟烧至末端时,他终于睁开了眼,发现了靠在门框边的李晓晨,在烟雾中和她对视。其实距离一点也不远,李晓晨却觉得模糊。
  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吧,廖清和终于发话了,声音有点沙哑:“你起来做什么?回去躺着。”
  李晓晨没动也没说话。廖清和把烟蒂扔在了地板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家里没有烟灰缸。李晓晨顺着他的脚望去,那里是一小堆粉末状的黑。廖清和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很想对他笑一下,可是就算苦笑也笑不出来,她的肌肉僵硬了吗?
  廖清和就在她面前,他的手触上了她的毫无血色的脸,他的手很温暖,也许不是,是她的身体太凉了。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很舒服。他们多久没有靠得这么近了?多久了。其实没多久,也就三天不到的时间。只是李晓晨认为很久了。李晓晨闭上了眼。
  李晓晨有腾空的感觉,才知道被眼前的人抱起,本能的挣扎,很用力,她挣脱不开,或者她根本不想挣脱,双手捶打着她的胸,以此来抗拒把她抱起的人。泪从眼角滑出,那么轻易的滑出了。
  廖清和的胸贴着李晓晨的背,双手环腰,下巴抵着她的头,那是他们最熟悉的姿势之一。李晓晨常常说那样让她抱着舒服。手在她的腹部停下,轻声的问道;“痛吗?”
  李晓晨想说很痛的,那天真的很痛。痛得让她觉得飘渺,痛的发慌,痛得无依无靠,让她抓不住他。泪水像小溪一样流淌着,静静的。
  “一定很痛吧。”廖清和顾自的说着,手轻轻的揉着,一圈一圈。
  “清和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她终于哭出了声。她骤然的被拥紧,后颈被温暖的脸贴住,那里传来了声音,“是我不好,晓晨,都是我不好。”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痛楚和疲惫。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像两只受伤的兽,在互相舔舐伤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晓晨才慢慢缓过来,觉得嗓子干,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清和,我口渴。”她想起刚刚在客厅就是想喝水的。
  廖清和放开李晓晨,扭开台灯,起身去倒水。李晓晨喝了一杯,还要一杯,身体的水分在刚刚流干了。廖清和去浴室拿毛巾帮她擦脸,是热的,医生说她不能碰凉水,然后自己去冲了个澡。出来问李晓晨饿不饿,李晓晨说她吃过了。
  李晓晨没有赶他走,彼此相拥,脸贴着脸。台灯亮着,谁也没伸手去关。
  “晓晨,我和别的女人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相信我。”廖清和终于开口解释。李晓晨很认真的听着,她一直以为他一定不会向她解释什么的。
  “我承认我和屈娟娟有单独吃过饭,出于礼节也送她回过家,但我没搭理过她。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以前我不敢说,但自我们结婚以后,我真的没有在碰别的女人的念头,也没有欲望。至于Linda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人很随便,很开放,确实有一段时间来往比较密切,后来断了;方秘书她只是我的秘书,没有什么特别关系,我不知道她对我怎样,反正我对她是没想法。我知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希望你相信我的解释。”
  “你们吃过几次饭?”
  “我和屈娟娟?”廖清和低头问李晓晨,她的眼是闭着的。
  “单独吃过一次,很朋友在一起很多次。后来她约我,我拒绝了。那些香水味和口红印,可能是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沾上的。在外面应酬,难免的,别人都叫小姐陪,你不叫的话说不过去,不过我不会不规矩,我对那些女人没兴趣,有时喝醉了,那些小姐也胡来。”
  “我在你身上闻到的是屈娟娟身上的味道。”
  “我不知道怎么沾上的,我发誓我没有背着你做过出格的事。”
  “和谁结婚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吗?”她还是问了,还是问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傻女人,逃不过那一劫的。其实她真的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的,何必呢,自寻烦恼。试问自己,在结婚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和谁结婚有区别吗?和谁不是生孩子,过日子。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和很多人都说过。每当他们催好好的找个人结婚时,我就说;每当他们问我怎么这么快就结婚时,我也说。我为什么要告诉那些不相干的人,我结婚我不结婚的理由?可能你觉得委屈,但我不想解释。如果你不愿意我这样说,以后我不说。好不好?”
  李晓晨不回答,也不再问。不相干的人,在他的心里哪些才是与他相干的人。
  “林跃很喜欢你,对吧?”廖清和开口问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现在还喜欢你。”
  “没有的事,他很快就要结婚了。”李晓晨否认,她也不明白林跃是什么想法,而后抬起头,白皙的小手抚上廖清和的脸,就像平时廖清和抚摸她的脸一样,轻轻的。他的肤色在橘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俊朗,让人想去亲吻。
  “我没有想他,真的没有想。”李晓晨没有撒谎,和廖清和在一起的时刻她没有时间去想林跃,即使想,也不是过去的思念,不是过去的幻想,他只是她生活中的朋友,朋友而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她深深喜欢的少年。也有例外的时候,就像撕毁照片的那次,她抑制不住自己去想,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是她有过幻想的,深深喜欢过的少年。
  廖清和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是很久了,久得连李晓晨都忘记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从小就认识。”
  “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我承认,但那是以前的事。”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是他不要你吗?”
  “不是。”怎么会,是她一直在拒绝林跃。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沉默。沉默。
  “以后不许想他。”
  “我没有。”她以后应该没有时间去想他吧。
  “我嫉妒他。”
  “嫉妒什么?”李晓晨露出来浅浅的微笑,那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对着廖清和笑,左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嫉妒他那么小就认识你,嫉妒你喜欢他。”
  李晓晨还是微笑着,浅浅的笑,有时候这个男人像个孩子。
  “不是和你说过那是以前的事。”
  “以前我也嫉妒。”
  廖清和伸手抱她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晓晨,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再也不要说那些话了,好不好?那些话太伤人了。”
  在她怀里的李晓晨脸色变了,廖清和看不到,他只感觉到她在点头,很用力。有些话,他想问的,开口却很难。
  “晓晨。”
  “嗯?”
  “你以前是不是,是不是被坏人欺负过?”问得小心翼翼。
  李晓晨猛然间抬起头,看着廖清和。她想起了那晚的廖清和,让她恐惧的廖清和,和今晚的廖清和一点也不一样,那晚的廖清和让绝望的恐惧再一次的包围着她,一如很多年前的那晚……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性失忆。没有人知道十七岁的那个夏天,发生过什么,也没人回去在乎那个普通的夏日里发生过的事。过程也不过是半个小时,对李晓晨而言那是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就终结在了那半个小时里,没有人听到她沙哑的嘶吼声,她叫着林跃,可是林跃却听不见,叫着父亲,父亲也听不见。在那个晚上过后,她还是要继续上课,继续看书写字,只是不再笑,也不会哭。在很多年的时间里,她以为她的泪腺分泌不出眼泪了。那是她埋葬了十一年的秘密,林跃在那个晚上也一起埋葬了,结成了疤,没人知道,也永远不敢去触碰的疤。
  往事就在这个瞬间汹涌而来。真的,她以为她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永远没有人会发现那个秘密。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让她回忆起了过去,不堪回首的过去,差点忘了,那晚他也差点做了同样的事。
  泪水奔涌而出,她摇着头,不知道是在否定什么,还是不相信什么。廖清和把她的头颅固定住,然后去吸允脸上的泪,“不要怕,我是清和。”
  李晓晨扯过他的左臂,嘴凑过去咬住了。她几乎用尽了全力去咬,仿佛这样可以将过去发生过的一切抹去,她还可以回到十七岁的春天,一切重新来过。可是她却不愿意再回去,她怕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十一年又要在走一遍。老天从来都不怜悯她,有时她甚至希望老天能够可怜可怜她,让她不要经历这些,或者给她好的生活,让她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死,每当想起父亲临终时那么不甘的眼神,他的父亲放不下她的,如果那样死去,她有和脸面去面对九泉下的父亲。她的父亲是因她而死的,她应该好好的活着,把父亲那份也活过来。可是,在那以后她对生活已经没有任何期望,行尸走肉,她只是在活着。当有一个人对她好时,她便想依靠,没有防备的,以至于将自己轻易的托付给了那个人,当她看到那人用轻蔑而不屑的眼神看她时,顿时醒悟。她宁愿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要面对轻蔑的眼神。她有什么错。以至于不再去看那个男人一眼,不来月经也不去求他,她一个人可以,一个人很好。她真的忘记了那个轻佻的男人的长相了,甚至忘了她的名字,她不值得她去记住。
  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她还是不愿意停止,她想把那块肉咬下来。直到牙齿麻木,才放开。他一定很疼吧,可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为什么不叫?你叫啊,为什么不叫。不知道疼吗?”
  “不疼。晓晨,不疼。”
  “都出血了,不疼吗?”
  不疼,如果咬下这块肉能让她的心里舒服些,哪怕是一点点,他也愿意。
  “晓晨,原谅我,我那晚不是故意的,说那些话都是口不择言。”
  他为什么还要提起,为什么。对了,他说她连暖床都不够资格。心像被钝刀割一样,她还想再咬他一口,他手臂上的疼哪里抵得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哭泣的声音,是谁在哭,是谁在哭?为什么要哭。
  “不要哭,不要哭。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有我不是吗?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不重要。我只是想你说出来,心里就不那么难过了。我想替你分担。”廖清和抱住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抚慰她。
  “你没有错,没有错。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忘记。那都已经过去了。”
  谁的心里没有一两块不敢触碰的伤疤。
  第三十三章
  廖清和这天没去上班,两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李晓晨醒来赖在廖清和怀里不肯离开。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眼前的男人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还不时的轻吻她的前额。这让她安心。
  有些事情说开了,释然。
  李晓晨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是第五天,应该可以出去走走了。李晓晨想感受阳光,尽管夏日的阳光炙热如火。
  电话响,廖清和睁开眼,左手去拿手机,环在李晓晨腰上的右手没有挪开,也没有起来的意思。看了一眼显示屏,扔在一边。不想接。
  “怎么不接电话。”铃声还在自顾自的响着,连带着“嗤嗤”的震动响声。
  “公司,一点小事也打电话。好好的一个早晨……”廖清和抱怨道。
  “接吧。”李晓晨继续爬着,手翻弄着廖清和的睡衣领口。
  廖清和拿过电话,接起,听了一会儿,极不耐烦的说道;“以后这种小事你们就不要打电话,自己处理好不好?”对方有说了些什么,李晓晨没去听,专注的翻弄廖清和的睡衣领口。白色纯棉质地的短袖睡衣,摸上去极柔软极舒适。廖清和从不和她说工作上的事,她也从来不问。
  “不高兴了?”李晓晨抬头看他脸色不是很好。
  “没有,一点小事总是问来问去,没点主意。”廖清和很快恢复常态,“昨晚有没睡好?”
  李晓晨点着头,这是她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他,否则变得不踏实。
  “饿不饿,我起来煮点吃的,好不好?”
  “不用,等中午一起吃。你不用去公司吗?”
  “我一天不去,公司就倒闭了吗?”
  “那就再躺一会儿。”
  “好再躺一会儿。”说话间,廖清和的右手也环上李晓晨的腰,紧紧的扣住。他心里是欣喜的,李晓晨的态度让他松了口气,下巴习惯性的轻轻蹭着她的前额。
  “晓晨。”他轻轻的叫着,很轻,似低语般,李晓晨却听得真切,犹如天外飞音,在她耳边回荡。她没有答应。
  “晓晨。”低柔的嗓音,与平时完全不一样,里面蕴含了很深的疼惜的情感。
  “嗯。”她也轻声的答应着。
  “晓晨。”再一声。
  “嗯?”李晓晨不禁仰起脸望着他。
  “只是想叫你。”府下身四唇相贴,轻柔的吸允,辗转,缓缓侵入。吻是双向的,单一的不能称之为吻。吻是爱人间传递情感最好的表达方式。吻可以深情的,也可以淡淡的;可以温柔的,也可以粗野的,可以炙热的,也可以清泉般甜美的;可以被动的接受,也可以主动的索取。
  在这个炎热夏日的上午,他们相互交流,彼此倾诉。以吻的方式。与□无关的吻。
  “晓晨,其实我一直不够好对吗?”廖清和很认真的问道。
  “不是的。”李晓晨摇着头。还赖在床上的两个人说着话,他们都依赖这张床,都不愿意起来,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过去即使是周末,廖清和也总是九点一过就起床。
  不是的,廖清和没什么不好。一直以来都对她温柔体贴,即使在刚结婚的磨合期也一样。
  “我很庆幸自己听了姐姐和舅妈的话,和你见面,否则我现在还是一个人,每天过着单身汉的日子,去姐姐家蹭饭,看上去逍遥自在。也有很多朋友羡慕我,觉得那样多好,不受约束。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也羡慕他们的,他们一回家就有人给他们准备好饭菜,有人和他们说话。而我,你没来之前,这里不过是房子,很大很空旷的房子,我每天面对着这几堵强,听电视里的声音。有时候觉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晓晨听着,包括昨晚,之前廖清和从没和她说过那么多的话,交流总是流于表面。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其实有几次想问的,却不知怎么不愿意开口,大概认为那些过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而他也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自昨晚以前也从来没问过有关她的一切,连林跃这个人的存在,李晓晨甚至认为他是无视的,和他没有关系。
  “在我之前也没去相过吗?”
  “没有。很多人给介绍。其实我是排斥相亲的。相亲本身也许没什么,但上升到了婚姻就变成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姐姐和妈妈,还有舅妈他们整天电话不断,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有时候会很不耐烦。”
  “你为什么不周围找个人结婚,都没有合适的吗?”
  “没有结婚之前哪里知道合不合适,再说人不是认识时间长就可以看清一个人或者就认为说这个人就一定适合你。我做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她做到最好。对于相亲也一样,希望一次成功。”
  “你就不怕我们合不来?”
  “怕,怎么不怕。刚开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安静,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如果你是唧唧喳喳的性格,我肯定会掉头就走。当然这些,舅妈都和我说过我才去的。”廖清和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你迟到了。”
  “记得。”她想起她在书店逛,故意迟到,嘴角往上弯。
  “其实我在书店门口看见你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对我第一次迟到表示抗议吧?当时我就在想,你这女人还蛮会耍性子的,我倒要看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进咖啡厅。”
  李晓晨想起来了,他在她到时还故意看了看表,当时就在猜是不是在看她迟到了几分钟。
  “那我迟到了几分钟?”
  “13分钟,足足13分钟啊,你要是我职员,和我约好时间迟到13分钟,肯定要卷铺盖走人了。”
  “那你怎么不让我走人?”
  “做我老婆不需要很强的时间观念,只要记着我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就好。”
  “你这个奸商,和我相亲也不改其本色。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了?”廖清和一脸好奇。
  “你说,‘上次我迟到半个小时,所以算起来还是我划算。’有你这样的吗?”
  “我好像没说过吧。”
  “你还抵赖。我当时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泼你脸上。早知道要准备一支录音笔。”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记得当时的心里确实不痛快。
  “有那么夸张吗?我没揭穿你就算不错了。”
  “小气的男人。”
  “我哪里小气了,后来不是照样向你求婚了。”廖清和呵呵笑听起来贼贼的。
  “你还敢笑,你那也叫求婚啊,戒指,鲜花,单膝下跪,你做哪样了?戒指还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补的,我以为你不送我戒指了。”
  “那我现在补单膝下跪怎么样?”
  “你少恶心我。”
  廖清和说到做到,立马放开她,下床,单膝跪在床边,然后很认真的对着做在床上的李晓晨说道:“李晓晨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李晓晨看他认真的样子,大笑。“李晓晨小姐,请你回答我。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请回答我。”
  李晓晨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没有钻戒。”
  “原来你是要钻戒啊,早说嘛,我家开钻石店的,我等一下带你去,任你选,任你挑。怎么样,可以答应了吧?”
  “没有玫瑰。”
  李晓晨不答应,廖清和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玫瑰好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还是我马上打电话把花店给包下来,全送到这?满意吗?”
  “我要的是现在。看来你以前常做这种事?”
  “什么事?”
  “打电话送花。”
  “你还没完没了了。愿不愿意?”
  “不愿意。”
  廖清和站起来,一把把她摁倒,“你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别的女人一看男的下跪立刻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然后含羞说道‘我愿意。’”
  “你那天要是这样,我说不定也会那样的。”
  “我要是那天那样,你肯定把我当怪物。”
  “确实。我那天就把你当怪物。”李晓晨挣脱他,从另一个方向跳下床,来不及找拖鞋,急速往门外跑去。
  “你说什么?你别跑,你说什么?”
  李晓晨跑进了书房,门反锁上。廖清和在外面死命的敲着。“你给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晓晨隔着门咯咯的笑着。然后很正经的说道:“清和,我饿了,肚子疼。”
  “那我给你做,好不好。想吃什么?”门外停顿了一下,“晓晨,你是肚子饿肚子疼,还是腹痛?开门,我进去看看。”
  李晓晨把门打开,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面跑,但廖清和的动作更快,抓过她,拦腰抱起房子啊沙发上,紧张的问道;“是腹痛吗?”
  李晓晨用力的摇了下头。“你听在咕咕的叫。”廖清和的紧张让李晓晨的心隐隐的疼,想起他为她揉腹部的那晚,以及后来因腹部微痛而轻吟的很多个独自面对的夜晚。都是疼痛,却完全不同。前者那么疼却那么踏实,后者因枕边少了个人心也变得斯疼起来。
  “疼”,该悲伤还是欣喜?
  第三十四章
  茶几边上有一小堆烟蒂,廖清和昨晚留下的,他不抽烟,所以家里也没烟灰缸。李晓晨一直以为他不抽烟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盒三五烟,李晓晨打开盒子,有些呛的香烟味扑鼻而来,里面还躺着五根烟。旁边有个蓝色的廉价打火机,可能是在路边随便买的,防风的,幽蓝色的火苗在眼前闪烁。
  几天没做卫生,拿过扫把只把烟蒂扫进簸箕,家里有点不像样子了,李晓晨却不想动,大概睡懒了。
  李晓晨很想泡个澡,大热天的,想起来觉得可笑。不过真的想。廖清和在煮饭,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
  进了卫生间把浴缸洗刷了一遍,放水,拿居家衣物,打算舒舒服服的泡一下。平时很少用浴缸,嫌麻烦。在大白天做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温水解乏,闭着眼睛,清晰的感受着每个毛孔张开,慢慢舒缓。舍不得离开。什么都不用去想,头脑自然而然的松懈下来,靠在浴缸边缘,享受水温渗入肌肤的舒适感。若可以恒温该多好。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完全的一次松懈,在这个狭小的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松懈。这里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和廖清和的,任何人都侵入不了。至少她来以后是这样。头脑有些不听使唤了,混混沌沌的,想睡觉。想睡就睡吧,没人会说你。带着这样的思路进入浅眠状态。
  如果不是廖清和敲门,她一定能在浴缸里做个长长的梦,大概会是个好梦。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溺死在浴缸里。醒来,水已经凉了,懊悔自己的任性,在这个时候感冒不好。匆忙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吃饭。
  饭后,看了会儿电视,廖清和让她在床上躺着,即使不睡觉也要躺着。今天廖清兰没来,也许有事,也许廖清和有交代他今天在家。
  一个下午电话不断。最初是赵青青,问两人吵架和好了没,李晓晨说好了,赵青青说,夫妻吵架都这样,床头吵床尾和。李晓晨没说什么。
  刚要睡着,老祁来电话,问身体好些了没,到底什么病,李晓晨说是肠炎。老祁说身体要养好,好好休息。李晓晨在请假时就想好了一副说词。老祁把电话给黄小丽,说黄小丽想她了。闲聊了几句。
  最后是林跃的电话,电话响时,廖清和在身边。李晓晨看了他一眼,在考虑要不要接。廖清和也看着她,示意她接电话。她其实不是不想接,而是有些恨,也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不知道恨的是林跃还是廖清和,或者恨的是她自己。
  林跃还是那么关切的问她的身体怎么回事,有没有去检查,说想去看她。李晓晨和他也没有说实话,一方面是羞于启齿,另一方面觉得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也拒绝了他的探访。
  挂掉电话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廖清和,他面色如常。想想也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不过是接了个电话,谁说喜欢过的人就不能是朋友?
  “都说什么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问。”李晓晨白了廖清和一眼,转过身。
  “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没有,我也不过随口说说。想睡一会儿,空调太凉了,温度调高一点吧。”
  她听着廖清和去调空调,遥控器发出了三声,大概从二十度调到了二十三度。盖着薄薄的空调被睡觉舒服。
  廖清和躺下很久,李晓晨开口道;“和你不相干的人是什么人?”
  “不相干的人?”
  “嗯。”
  廖清和伸手去搂她,“除了家人以外,都是不相干的。”
  “我呢?”李晓晨转身,
  “你是我的妻子,我最亲近的人。我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傻瓜。”这个话是看着李晓晨的眼睛说的,把李晓晨迷惑了。他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
  “你嫌弃我?”
  “怎么会,喜欢还来不及。”
  “那天你明明说了?”原来她还在耿耿于怀。
  “还在生气吗?我是无心的。”
  “不是,那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李晓晨惊讶自己的镇定,和他说这些时居然可以不叫不喊。她问了,还说的这么刻薄,今天的她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或者经过了昨晚,让她的思维有些许变化。若是平时死也不会和他说那些敏感的话。
  “吵架时说的话能当真吗?”
  “平时说的未必是真话,吵架时却是平时不敢说的话。”
  “那么说你说的话也是真心的?”躺着的廖清和掀开被子,坐起来。李晓晨目光停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很厚实,很暖,他的背背过她。李晓晨没说话。廖清和叹了口气道:“晓晨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天了?”
  廖清和的右手放在柔软的空调背上,李晓晨顺着淡蓝色的被单往上看,肘关节上方有一排清晰的牙印,那是她昨晚咬的。她也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拉过手臂,轻抚上那排牙印。
  “还疼吗?我帮你吹吹。”说着嘴凑到了手臂前,吹着气。
  廖清和没有回答,只是抱住她。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忘记它。这样生活才能继续。你说对不对?”
  李晓晨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清和,我们怎么办?”
  “会好的,相信我,会好的。”
  像在安慰走失的孩子。
  日落时分,李晓晨想去散步,廖清和和她一起去了。外面还是有些闷热,空气里还留有夏日里特有的烈日暴晒的味道,可想而知白天的温度有多高。小区里人很多,都是圾着拖鞋散步的,或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或牵着宠物狗遛弯的贵妇,也有手牵手的小情侣,以及相互搀扶的老伴侣。
  廖清和指着一对两鬓斑白,相互搀扶的老人对李晓晨说道:“再过四十年我们也像他们一样。”
  四十年,漫长的四十年。李晓晨觉得遥远。可是曾经一度认为长大是很遥远的事,十几年的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将近十六年,四十年也不过是两个半的十六年。那时也像眼前的老人一样,乌黑的头发变成了银丝,光洁的面容布满皱纹。哦,对了,廖清和说要在海边盖栋房子,然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真的很遥远。
  两人闲逛至大门口,看到很多人在那摆摊,有乌龟,金鱼,小白鼠,还有卖些小玩意。很多人围观,但真正买的没几个。他们也看了一会儿。李晓晨想买两只乌龟,廖清和说好,随她。于是两人蹲下,挑了两只,一只雌的,一只雄的。买了个小缸,给他们安个家,两只龟不会寂寞。
  李晓晨很高兴,几乎一个晚上都在观察那两个小家伙,头一缩一缩的有趣极了。她让廖清和给起名,廖清和说:“雌的叫李晓晨,雄的叫廖清和。”
  “有毛病。”
  “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出差,想我了就叫那只龟。”
  “干吗要。叫汤姆和杰瑞吧,猫和老鼠。哈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谈恋爱。”
  “会的,你买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恋爱?猫爱上老鼠,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我只是让他们做个伴,不恋爱也没关系。”
  “不用担心,他们会恋爱的。一雌一雄不恋爱干嘛?睡觉吧,很晚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生小龟?”
  “你问问他们。”
  “讨厌。应该会吧。”
  “睡觉了,走吧。”说着拉着李晓晨往房间走。李晓晨无奈,只好跟着随他,的确不早了。
  第二天起来,一睁眼就想看看那两只龟怎么样了。大概天气热,两只龟从小毛巾里爬出来,在地板上慢慢的爬行,不时探着头到处张望,听到声响马上不动了把脑袋缩进去。李晓晨把龟缸里的水换了,两只小龟放进去,游得很畅快。
  这是个不错的早晨,以后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看汤姆和杰瑞。李晓晨觉得自己真傻,以前就该买两只的,可以和她作伴。其实不仅仅是人,只要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带来快乐,比如这两只龟,比如书房里的那盆芦荟。看着她一节一节的长高,嫩叶变成墨绿色,叶片变宽,也是一种欣慰。简单的快乐。
  第三十五章
  廖清和连续三天没去上班,李晓晨打算周一去上班。廖清和让她多休息两天,她不依,说又不是生孩子,还得做月子啊。那天早上廖清和送她到公司楼下,还说晚上会早点回家。
  到公司,大家都嘘寒问暖一番,没感觉出李晓晨有什么异样,也不知道李晓晨在那些天里都经历了什么,照样嘻嘻哈哈的聊天,上网,做事。
  闲下来时,黄小丽又向李晓晨打听起林跃,问这问那。李晓晨有些不耐烦:“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我和他又不熟。”想着,这小女孩大概真的动了心思吧,很想语重心长的说教一番,想想,罢了,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现在的小女孩,三分钟热度,过一段也就好了。
  林跃可能知道李晓晨礼拜一上班,吃过午饭就来公司,说是去区法院路过。人多,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没有言语的交流,依然能看到林跃眼里的关心,她不是木头,却只能无视。
  林跃一走,黄小丽又在叽叽喳喳了。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要不直接像他表白?”
  “晓晨姐,你看我这么淑女,怎么能做那种事呢?”
  “你淑女??”李晓晨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说话还真像淑女,长发飘飘,长裙也飘飘。然后点头道,“是很淑女。我说,你能不能多做事,少说话啊,这样更淑女,懂不?那个律师就喜欢这样的。”
  “真的?”
  “真的,她的女朋友就是这样的,很淑女。”
  “哇,你还认识她女朋友?”
  “很奇怪吗?我还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晓晨姐,你好狠哦,竟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不怕我伤心啊?”
  “老祁要的报表做好了没?”
  “还没有。”
  “那还不快做,尽想些没用的。”
  “知道了。”黄小丽嘟嚷着嘴。
  唉,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李晓晨一个下午都趴在桌上想些有的没的,想过去,想未来,想廖清和。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憧憬以后的生活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失去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和廖清和一样是想要孩子的,也许是年龄问题,也许是孩子能给人带来家的气息,也许因为别的。她知道,孩子没了,廖清和的痛苦不比她少,身上掉下的那块血,不仅是她的,也有一半是他身上的。他只是顾及到她心灵和生理上的痛苦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毕竟他是男人,她的男人。
  她曾经想过如果一直一个人,到了三十一二岁就去领养一个孩子,有个伴,至少可以让房间有孩子的哭声和笑声。
  廖清和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她心里秘密的人。想到这,李晓晨把脸埋在双手间。守了十一年的秘密,终于在那天晚上被发现,虽然痛苦,在那一刻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是放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时刻提醒着她的过去,挪开时上面已经不再光鲜,起了皱褶,现在有人想要抚平她,让她回到最初的李晓晨。最初,最初的她是什么样子的?能回去吗?这些她不奢望的,廖清和也不知道最初的李晓晨是什么样的李晓晨。活泼乐观?或者安静平和是与生俱来的。
  廖清和是精明的,他洞悉李晓晨所有的一切。而他,李晓晨却有些看不清楚。对于他的解释不是无动于衷,她相信他所说的话,每一句都相信,她不知道除了相信他这个世界她还能相信谁。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好,疼他,想改变她,或者想进入她的内心。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说没有一点防备是假的,只是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一点点的不由自主的靠近,她贪恋廖清和给予的温暖,贪恋两人一起吃饭的愉悦心情,贪恋他身上的气息,还有有他在的每时每刻。
  就在刚刚,看到林跃时她想起廖清和。廖清和说她想他,他嫉妒林跃。他有什么好嫉妒的呢,他拥有全部的他,而林跃呢,除了有过情愫和一段记忆以外,他们是陌生的,没有任何心理上的交流,跟谈不上肢体上的接触,除了那次酒醉的失态。没有交集。从不敢渴望其他,心已经死。
  傍晚去了菜市场,一般都去超市的,今天路过时突然兴起,想进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菜。菜市场总是那样吵杂,还带着一股异味,人们却依赖与它,每天奔波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里买自己喜欢的菜回家填自己的胃而已,生活就是这样。
  李晓晨买了一条鲈鱼,鲜活的,清蒸,洒点葱花,浇上油,肉嫩味美。想着想着觉得肚子饿了。
  菜市场门口很多排摊的,很热闹,个个手上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李晓晨也不例外。除了晚上的菜,还买了些平时常用的配料,自顾自的走着,不理会那些喧闹,菜市场到她家还有一段路。在行色匆匆的行人中穿梭。迎面骑来一辆自行车,李晓晨想躲,却不知往哪里走,骑自行车的少年也在让她,反而让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那骑车的人技术好,立马停下来,现在若换做是李晓晨骑车,她肯定不是相撞就是摔跤。
  两人同时说了“对不起”,都楞了一下,相视而笑。责任双方都有,虽然没有造成冲突和实际的伤害,毕竟给对方带来不便。李晓晨抬头看了一眼骑车的人,是个白净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校服,看来还是个高中生,有急事吧,车子骑得这么急。少年再次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擦身离去。李晓晨不禁会后头来看了一眼,飞扬洒脱的青春。
  回到家里,先看了看汤姆和杰瑞,很精神的两个小家伙,切了两块刚买回来的肉喂他们。看他们吃完才着手煮饭。忌冷水,于是带上手套,洗洗刷刷。
  炒菜时,廖清和回来,闻到香味就进了厨房。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煮?不能碰冷水。你出去吧,我来吵。”
  “不用,快好了。你看,我洗锅洗菜戴手套。”李晓晨指着流理台上的手套说道。
  说话间,廖清和双手已经环上了李晓晨的腰,在她耳畔哈着气,然后以一种宠溺的口吻问道:“今天上班累不累?”
  “不累。你快出去,都是油烟。”
  廖清和没有放开,看李晓晨炒动着锅里的菜,添加调料,这样的亲昵很少,却别有一番情调。
  “有没去看汤姆和杰瑞?”
  “汤姆和杰瑞?”
  李晓晨回头白了他一眼,很显然他没有把那两只小家伙放在心上。廖清和才醒悟过来,她说的是外面的龟。
  “有啊,一回来就看了。”
  “你撒谎。”
  “没有,真的,我包还没放下,就先去看他们了。他们好像相处得还不错。”
  “原来你回家第一个想找的不是我?”
  “孔夫子说得一点没错:‘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嘴里这样说着,环在腰间的手依然不放开,贴着她的脸,看着锅里的豆角炒肉丝,“以后放两个小辣椒,放一点姜,炒出来会更香。”
  “是不是闲我吵得不好?”
  “哪里有,我只是教你如何吵得更好。”
  “好了,出去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去洗个手,帮我把碗筷摆上。”
  “再待一会儿。”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里暖暖的,一种渴望从心里油然而生。那种渴望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去奢望的。占有。何许占有,她不是正在拥有吗?是因为她赤脚走过铺满荆棘的草丛,所以才让她拥有现在的吗?让人欣喜,也让人不禁茫然若失。
  “你以前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吗?”
  “嗯?”
  “和你前妻也这样?”
  “如果这样,你认为我们还会离婚吗?傻瓜。”很轻松的口吻,语气里还带着欣喜,没有责怪李晓晨破坏了气氛。
  若是也这样,李晓晨有点不能忍受,还好听到的回答是否定的,尽管水分比较多,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女人就是这样,明知道是谎言,还是愿意听。
  其实她也觉得扫兴,在这种时候提起他前妻,那个漂亮的,温柔婉约的女人。她心里不想提的,不知道为什么,嘴自己管不住般的就问了。有时她很想拨开廖清和的过去,去看个究竟,看看他和哪些女人交往过,和哪些女人关系暧昧,和她的前妻又是如何生活的,虽然知道这样不好。还好,也不过是想法,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今天不用开会吗?”
  “想早点回来给你做饭,所以会提前开了。”
  “好了,去洗手,吃饭了。”李晓晨掰开腰间的手,把另一个锅里的鱼拿出来,洒上早已准备好的葱,过油。灰白色的鲈鱼上有几道划痕,白色的肉暴露在外,让人食欲大开。
  两只探着脑袋的龟正在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第三十六章
  2006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房子涨了,物价也跟着涨,股市牛市了,青藏铁路要通车了,世界杯要开始了,社会和谐了。
  李晓晨不关心这些,她不需要买房子,买的两支股赵青青帮她看着,不去西藏,也不看球。
  网络上报纸上,世界杯新闻铺天盖地,即使你不看球,也会被那种气氛所感染。有时也会和廖清和聊起世界杯。对于热爱足球的男人来说,世界杯无疑是一场盛宴,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主角。廖清和也不例外,听到世界杯这几个字时,李晓晨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她连越位都不懂,自然也不会明白廖清和对足球的热爱。
  “二十几个人在那块草皮上跑来跑去的抢一个球有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爱看球?足球不仅仅是一项运动,更是一场战争,它讲究战略战术,讲究配合,讲究拼强,还讲究风格,汇集了男人的智慧和狂野。而且还充满了不确定性,不到哨子响,就不能定论谁胜谁负。”
  “你以前也踢球吗?”
  “当然,读书时还进过校队,我踢球很帅的。”
  “自恋。”
  “这可不是自恋,公认的。不信你去问问我姐。”
  “你姐怎么会知道?她和你一个学校?”
  “她有看过我踢球。就因为踢球,我不知道误伤了多少纯洁的心灵。”说这话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廖清和还向在收拾茶几的李晓晨挤眉弄眼。
  “你少恶心人,我刚刚才吃饱,等一下全吐出来了。”
  “唉,我在称述事实,不要一副鄙视的样子。怎么没早认识你,前几年我还踢呢,现在变懒了。”
  “那你也找几个人踢一场,展示一下你的魅力。”
  “现在就不用了,魅力只为你一个人展示。”说着顺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压在身下,唇被堵上,李晓晨被吻得有些恍惚,很快清醒过来,推开廖清和,侧过脸望着电视,有些艰难的说道:“现在还不可以。”
  “我知道。”廖清和把脸埋在她胸前,不肯起来,贪婪的亲吻她的颈窝。李晓晨推着他,嘴里喃喃的说道:“起来,起来。”
  有二十几天没有做了,两人都有需要,都意乱情迷,无奈。廖清和只好起身去卫生间冲澡。李晓晨依然躺在沙发上没起来,盯着电视,却不知道在演什么。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只是发呆。廖清和出来看她眼都不眨一下,看了眼电视,新闻而已,那么专注。抬起她的头放在腿上低头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晓晨意识过来,伸手捋了捋他额前湿漉的发梢,“什么也没想,看电视。”
  “在演什么?”
  “新闻。”
  “今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世界杯开幕式?”
  “你明天不上班吗?”
  “要,迟点去。”
  “你是老板当然咯,我可没你好命,不能迟到,上班不能打瞌睡,月底有一堆事要做。”
  “自找的,谁让你好好的老板娘不做,偏要去上班。”
  李晓晨仰着脸,眼睛争得大大的看着他。想起说要找工作那晚对她的冷漠,心里很不舒服。
  “我出去做事,你是不是觉得没面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你去上班又要顾家里太累了,像现在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不会,很充实。结婚前,你是不是就想好不让我去上班?”
  “当时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肯定愿意呆在家里。”
  “你是这么认为我的?”
  “不是这么认为你,大部分女人应该是这种态度。”
  “也许吧。”李晓晨看着电视思索片刻,叫了一句“清和。”
  “嗯?”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和我结婚的?”很奇怪,结婚这么久从没问过他这些,没问他在决定和另一个人完全陌生的人生活时是否焦躁,是否彷徨,是否犹豫过。在证书上签字时是否挣扎过,是否和她一样,对陌生的他和未知的生活不知所措。
  “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天,见面后的第二天。”
  “理由。”
  “不是告诉过你吗?”
  “那也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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