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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饭局

高和 (当代)
《中国式饭局》作者:高和
第1节:中国式饭局(1)
  第一章
  1
  行千里足浴城是鹭门市民营明星企业董事长郝冬希经常光顾的休闲场所。郝冬希中学毕业以后子承父业当了渔民,应该算一个有文化的渔民。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他稀里糊涂伙着村里人驾着渔船走水货稀里糊涂就发了财。政府开动舆论机器,筹划打击走私的时候,郝冬希在他老婆的戒导下,及时收手,改行做起了装修建材生意,后来又搞定了一个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拿到了几片好地界做起了房地产,这才发展起来。
  行千里足浴城今天的客人特别多,足浴工里熟练的、好看的……凡是拿得出手的都派发出去了。郝冬希驾到,足浴城老板连忙亲自接待,情急之下,足浴城的老板跑到足浴工排班室想看看能不能碰巧哪个足浴工完活了,接着上场子服务郝冬希。
  老板在休息室里看到的唯一活人就是刚刚招聘到足浴城的老打工仔钱亮亮。钱亮亮正抱着一个塑料脚丫子认真地揉来捏去,他这是苦练基本功呢。不但苦练,练得还非常认真,面红耳赤,汗流浃背,直喘粗气。
  钱亮亮的好学精神和敬业态度感动了老板,老板决定给他一次实践、挣钱的机会,问他:"你能不能上场子?"
  钱亮亮知道上场子就可以拿提成,每洗一双脚丫子可以提成十块钱,连忙应承:"可以啊,没问题。"
  老板说:"没问题就跟我走。"
  钱亮亮知道今天可以开张了,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跟在老板屁股后面沿着过道朝郝冬希的包厢走去。
  足浴城老板把钱亮亮推荐给了郝冬希,钱亮亮便开始上阵实际操作。钱亮亮先把水兑好,然后把足浴城里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作用的药袋放进水中,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挺烫,但是却还没有到烫破皮、煮熟肉的程度,便邀请郝冬希把脚丫子伸到水里试一试。郝冬希经常过来洗脚,自然知道水烫了不可怕,只要忍得住头一阵,接下来皮肤适应了水的温度,就可以享受泡脚的舒服了。郝冬希嘴里咝咝啦啦地呻唤着,把脚丫子浸到了木桶里面。
  钱亮亮就开始给郝冬希揉起脚来。他是新手,知道自己的力道掌握得不好,深怕把郝冬希弄疼了招骂,就捧着郝冬希的脚像老太太数鸡蛋一样小心翼翼地搓弄起来。
  郝冬希对钱亮亮的足疗手法不太适应,觉得不过瘾,没有痛感。注意看了一下钱亮亮的操作方式,看他好像不太卖力气,就有些不高兴:"干你老,你没吃饭还是喝多了?"
  郝冬希问他是不是没吃饭,是因为他的手上一点劲道都没有使出来。问他是不是喝多了,是因为钱亮亮此时面红耳赤,眼皮也好像拉绳坏了的窗帘,耷拉着掀不起来。
第2节:中国式饭局(2)
  钱亮亮嘿嘿憨笑一声:"对不起老板,上班前赶了个饭局,跟朋友喝了几杯。"
  郝冬希愣怔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干,你们也有饭局啊?"
  钱亮亮再次嘿嘿憨笑了一声:"饭局么,谁都有。"
  郝冬希追问了一句:"你们的饭局都吃什么,喝什么?"
  钱亮亮悠悠地说:"饭局么,关键不在于饭,也就是不在于吃什么,而在于局,局么,其实就是各式各样的小圈子,像您这样的大老板,有自己的圈子,也就是自己的局,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圈子,也就是自己的局。其实,吃什么的结果都一样,局的结果却各不相同,所以说,关键不在吃,而在局。"
  郝冬希"腾"地坐了起来:"说得好,吃山珍海味跟啃窝窝头的结果一样,拉出来的都是屎,关键是局的结果,说得好啊,你再说说。"
  钱亮亮悠悠地说:"饭局么,不管吃什么都没有本质的区别,真正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局,有的是生意,有的是交情,有的是谈判,有的是吹捧,有的是达到目的的彩局,有的是白花钱的霉局,饭局啊饭局,说透了其实就是一个局啊。"
  郝冬希让钱亮亮说得直眨巴眼睛,一个劲催促他:"有道理,往下说。"
  钱亮亮却不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回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上:"老板,我的劲是不是用得太大了?"
  钱亮亮的话把郝冬希拉回到现实当中,郝冬希虽然听他话说得挺很有味道,并且由此判断这个老打工仔八成哪个破产国企流落出来的有文化的倒楣蛋。
  钱亮亮问他劲道是不是合适,他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付:"随便你啦。"
  郝冬希在刚刚结束的饭局上喝了几杯茅台,又喝了几杯啤酒解白酒,结果啤酒不但没有解白酒,反而助长了白酒的威力,这一阵后劲上来,脑袋昏沉沉晕忽忽的,再加上郝冬希轻揉慢搓,并没有平日里足浴工制造的痛感刺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钱亮亮在上班前匆匆忙忙也赶了一个饭局,伙着几个认识不久的打工仔喝了几瓶廉价啤酒,包厢里凉爽如春,在郝冬希轻轻的鼾声催眠下,钱亮亮酒意也翻腾上来,睡意一阵阵袭来,不知不觉抱着郝冬希的脚丫子也睡着了……
  2
  横行大酒楼的当家菜是煎螃蟹,虽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横行煎蟹大酒楼依然食客满堂座无虚席。服务员李莎莎是一个名字很城市的农村女孩儿。今天一早上起来她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她们老家的人讲究"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所以李莎莎从一上班就胆战心惊。大厨熊包信誓旦旦地安慰李莎莎,说她们老家的讲究是错误的,应该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熊包是大厨的真名实姓,他姓熊,他老爸最尊崇大清官包拯,有了儿子就把自己的姓和包拯的姓加起来做了儿子的大名。熊包的性子却一点也不熊包,不但不熊包,还有几分火辣,这可能跟四川人从小好辣有关。
第3节:中国式饭局(3)
  李莎莎一看见那几个痞子,就更加确信:果然是右眼跳灾。
  李莎莎忽然看见其中一个胖胖的秃子掏出一个塑料袋,又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一只死老鼠,李莎莎目瞪口呆错讹不已,还没明白过来,那家伙就把死老鼠下饺子一样放进了那盆鳝鱼冬笋汤里。随即,那家伙用筷子把泡得湿淋淋的死老鼠捞了出来,大声叫喊起来:"这是啥东西?你们家的鳝鱼还长毛吗?"
  李莎莎头晕目眩,忍不住干呕起来。
  3
  行千里足浴城的老板对钱亮亮伺候郝冬希有点不放心,抽空过来透过窗口朝里面窥探,却见钱亮亮抱着郝冬希的脚丫子正睡得香甜,郝冬希也在酣睡,震耳欲聋的鼾声一直传到了包厢外面,根本不知道自己熊掌一样的脚丫子上已经糊满了口水。
  老板既好笑又吃惊,连忙推门进去轻轻把钱亮亮拍醒,钱亮亮让老板拖出门外才彻底清醒过来,懵懵懂懂地问老板:"不做了?我记得还没做完呢。"
  老板把门关严实了才开始骂他:"你怎么回事?干你老是来给人捏脚的还是来睡觉的?快走吧,别待在这儿给我捣乱了。"
  钱亮亮明白,自己被炒鱿鱼了。他脱下足浴城的工装,换上自己的衣裳,无精打采的离开了行千里足浴城。
  包厢里郝冬希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洗脚的小妹正傻傻地坐在他脚底下,瞠然问道:"我记着刚才是个男的,怎么一下就变成女的了?"
  洗脚的小妹支支吾吾地说:"刚才我不知道是谁啊,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了。"
  郝冬希晃晃脑袋,确认自己脑子没有故障,刚才真的有一个曾经向他讲过饭局哲理的洗脚工,在他心目里,钱亮亮不但是一个足浴城"压箱底"的高手师傅,而且还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因为他睡着的时候,做的梦都是跟饭局有关的,而钱亮亮关于饭局的论述,仅仅是那几句话,居然让他萌发许久却一直没有付诸实施的计划最终成型,那就是创办一个专门组织高档次饭局的"会所"。
  郝冬希有点不高兴了:"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足浴城老板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郝老板,是不是不满意刚才那个孩子?我给您重换一个。"
  郝冬希说:"刚才给我洗脚的那个人,就是年纪大一点的男的,哪去了?"
  足浴城老板不以为然:"刚才那家伙给您洗脚的时候,居然睡着了,实在对不起郝老板,我给就地炒了。"
  郝冬希不落忍了:"什么?你把人家给炒了?干你老,因为我炒人家你不是给我找窝囊吗?我到你们这儿消费这么长时间了,惟有今天晚上洗得最痛快、最舒服,快,找回来,找回来,不然今后我不来了。"
  郝冬希作为渔民出身的商人,很看重因果,他认为因为自己让别人丢了饭碗,有点作孽,弄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就会遭报应。足浴城老板见郝冬希认真了,连忙跑回去找钱亮亮招工时候留下的联系电话,还好,电话号码清清楚楚,便急匆匆地开始拨打电话。他却不知道,钱亮亮正在跟老婆桔子闹情绪,把手机给关了。
第4节:中国式饭局(4)
  "打不通,关机了。"足浴城老板惴惴不安,为了推卸责任,又加了一句:"很可能他留的号码是假的,这些打工的嘴里没什么实话。"
  "把那人的姓名和号码告诉我,我找他有事。"
  足浴城老板连忙把钱亮亮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写到纸条上交给了郝冬希,郝冬希对洗脚小妹摆摆手:"行了,就这样吧。"
  这件事情让大老板郝冬希心里很别扭,有点扔不掉放不下,好像心里钻进了一条虫,以至于他往那台大奔驰里钻的时候,脚丫子上的拖鞋掉到了车下面。司机兼保镖阿金刚要开车,郝冬希嚷嚷起来:"鞋,鞋还在下面呢。"
  阿金只好停下车,从车上下去,捡起那只地摊上十块钱一双、脏兮兮磨平了底子的塑胶拖鞋还给了郝冬希。郝冬希往脚上套拖鞋的时候,心里微微一颤,他把掉拖鞋当成了一种征兆。郝冬希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正经穿过鞋,春夏秋冬向来都是一双拖鞋,拖鞋几乎已经成为他脚掌上的茧子,走路甚至跑步从来没有发生过拖鞋掉落的情况。这是一个警讯,很可能今天晚上因为自己一个人丢了饭碗,让妈祖娘娘不高兴了。渔民出身的郝冬希最信仰妈祖娘娘,而妈祖娘娘最不待见的就是伤害穷苦人的人。
  郝冬希连忙把记着钱亮亮的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阿金:"你给我查查这个人的情况。"
  阿金连连答应着,仔细把那张记着钱亮亮名字和手机号码的纸条夹进钱包,然后发动了汽车。
  车驶上了大道,阿金请示郝冬希:"老板,今天还买不买煎蟹了?"
  郝冬希说:"买啊,老规矩,买上三只。"
  阿金便驾车朝著名的煎蟹一条街驶去。郝冬希老婆就爱吃煎蟹,尤其喜欢一边看电视连续剧一边吮螃蟹脚丫子上的汤汁。郝冬希知道他老婆这点嗜好,经常晚上回家前要去买上几只煎蟹讨好老婆。
  4
  那个拎着死老鼠的痞子还没等李莎莎反应过来,就已经大声嚎叫起来:"大家伙都来看啊,这汤里煮的到底是鳝鱼还是老鼠啊?"
  其他几个痞子开始大闹起来,拿起桌上的盘子碗一顿乱摔,噼里啪啦仿佛过年放鞭炮。餐厅里乱作一团,很多人惊立起来茫然无措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明白的人有的和李莎莎一样惊声尖叫,还有脑袋机灵的人趁机逃单,趁乱一溜烟跑了……
  埋头数钱的老板连忙冲出柜台,拨拉开跌跌撞撞不知所措的李莎莎,一眼看到了那只湿漉漉的死老鼠,老板也大惊失色:"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莎莎总算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她明白了,这几个痞子到底要干什么,马上向老板报告:"这老鼠不是我们的,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痞子们让李莎莎揭穿了老底,更加恼羞成怒,朝李莎莎冲了过来破口大骂:"他妈的臭婊子,真他妈的满嘴喷粪,谁他妈的上饭馆自己还带只老鼠玩?"
第5节:中国式饭局(5)
  李莎莎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义正词严的指责痞子:"你们这些人太不道德了,我亲眼看见你,"李莎莎指着手里拎着耗子的那个秃头痞子:"就是你,从口袋里掏出来这只死耗子,扔进汤盆,还用筷子搅了搅,然后捞出来赖我们的。"
  秃头痞子劈头把那只死老鼠摔到了李莎莎脸上:"妈的小骚妮子,敢反咬一口,今天老子整死你……"
  那只湿淋淋的死老鼠打在李莎莎的脸上,李莎莎尖叫一声,委屈、惊吓让李莎莎腿一软蹲坐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痞子还不罢休,抡起腿朝李莎莎头部踹了过去……
  就在那只腿脚眼看着就要踢到李莎莎脑袋的时候,一条粗壮的腿脚狠狠地踹向了痞子的胯部,痞子立刻侧身飞出,轰然一声和桌上的盆碗酒菜在地上滚成一团。
  一个厨师怒气冲冲手里挥舞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痞子们随手操起椅子、桌子和一切可以用来当作武器的家伙向厨师围拢过来。厨师把李莎莎拽起来挡在了身后,举起菜刀受伤的野兽一般朝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痞子剁了过去,痞子本能地举起手里的椅子挡菜刀,厨师的菜刀却是虚招,看准了那人下身露空,飞起一脚踹到了那个家伙的命根子上,那个痞子受到致命一击,捂着裤裆和地上的饭菜汤水滚到了一起。厨师毫不松懈,马上抬腿向另外一个痞子踢了过去,那个痞子弓腰躲闪,只顾了下面上面却受到重重一击,脑袋上被菜刀实实在在拍了个狠,捂着脑袋嗷嗷叫着转起了磨磨,他被这一下给打懵了。厨师很会拾掇人,他用的是菜刀背,没有用刀刃,这样就能够避免失手杀人。
  厨师打红了眼,随手捞起一把椅子右手菜刀左手椅子,左右开弓再加上腿脚翻飞,片刻工夫就把那几个痞子给赶出了餐厅,餐厅里只剩下两个受伤的痞子,一个捂着裤裆哀嚎,一个捂着脑袋钻进了桌子底下。鹭门市的110反应敏捷出动快速,这边战斗结束了,那边警车也到了。接着,受伤的痞子、餐厅老板、出手伤人的厨师还有李莎莎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这种打架斗殴的治安事件处理起来挺简单,问清楚情况,分清楚责任,根据伤人的轻重程度,该追究刑事责任的追究刑事责任,该罚款的罚款,该赔医疗费的赔医疗费。警察当场处理,让餐厅赔痞子医疗费两百三十五块,痞子赔餐厅损坏的物品价值一千两百块。痞子一算账不但白白挨了揍还要倒贴,提议双方就此了结,谁也不赔谁,就此拉倒。
  5
  酒楼里一片狼藉,服务员们正在清扫现场,客人趁机逃单,省了一顿饭钱。老板回到酒楼,看到这个情景,把火撒在了熊包和李莎莎身上:"这件事情是你们招惹起来的,倒楣鬼作祸精,今天的损失你们俩赔。"
第6节:中国式饭局(6)
  熊包听老板这么说,心里很不服气,壮着胆跟老板计较:"这不公平。"这是熊包的语言特点,他说话都是短句,可是从来不妨碍他准确表达。
  老板冷了脸说:"什么叫公平?我雇你是来当厨子的,不是叫你来当打手的,你打得过瘾,我这一晚上亏了这么多,不找你找谁?"
  熊包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了李莎莎,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李莎莎,用眼神询问李莎莎:"你走不走?"
  李莎莎犹豫片刻,熊包眼神里那一缕渴望让李莎莎怦然心动,果决地说:"那我也不干了,我也走。"
  老板这个时候才反过劲来:"哪有那么容易,干你老赔了我损失再说走的话。"
  熊包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端这家饭碗,也就没有顾忌,朝老板晃了晃拳头:"干你老,用锤头赔你。"
  熊包和李莎莎各自收拾了自己的物件,背着提着行囊下楼,走进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你去哪?"熊包问李莎莎。
  李莎莎迟疑地回答:"不知道,还是先找个住的地方。你呢?上哪去?"
  熊包:"你跟我一路吧。"
  李莎莎没有吭声,提起行囊,默默地跟在熊包身后。
  熊包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到海边上去玩,人家都说晚上滨海大道的夜景最漂亮。"
  李莎莎点点头,跟在熊包的后面朝公车站走去。
  熊包抢过李莎莎手中的行囊,让李莎莎空着手轻松:"怕啥子?有我呢。"
  熊包不想让李莎莎跟他挤着公车去看海边的夜景,转身拦的士。一辆汽车晃着大灯驶了过来,灯光刺眼,熊包也看不清是什么车,一个劲朝人家挥手示意停车。车停到了熊包跟前,熊包愣了,这不是的士,是一辆奔驰350。奔驰车的前车窗摇下了去,一个留着平头的精壮汉子讥嘲满脸地问:"哥们,打车啊?上来吧。"
  熊包尴尬地笑着道歉:"对不起,没看清。"
  车后门打开,郝冬希从车里钻了出来,没有搭理熊包,问李莎莎:"小妹,你们这饭馆怎么了?好像没开张啊。"
  李莎莎闷闷不乐:"打架了,今晚上不开了。"
  郝冬希惊讶地问李莎莎:"你们这是干嘛?"
  李莎莎幽幽地说:"下岗了。"
  郝冬希哈哈大笑起来:"搞笑吗?你们也下岗?"
  李莎莎在前厅当服务员,郝冬希经常过来买煎蟹,所以认识,耐心的给他指点:"从这往里边走,还有一家叫公园煎蟹的,老板是东北人,牌子没有横行响,煎蟹做得比横行大酒楼还好,真正吃煎蟹的都到那一家,你到那家买吧。"
  郝冬希并没有认真听他们的对话,他暗暗诧异的是,自己在今晚上怎么一下就变成了丧门星,遇到的人都让人炒鱿鱼了。
第7节:中国式饭局(7)
  司机兼保镖阿金插嘴:"这家明天后天还开不开张了?"
  李莎莎这时候说了一句让熊包极为舒畅的话:"开啊,明后天肯定照样开,可是你们吃不到最好的煎蟹了,他……"李莎莎用手划拉了一把熊包:"就是这里最好的煎蟹师傅,辞职了,今后这家就再也做不出你们过去吃的那种煎蟹了。"
  "你们俩把联系电话给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年轻人,别灰心丧气,今天让人家炒了,说不定正是为了让你们明天挣得更多。"
  郝冬希在一旁看着司机认真记好了二人的电话,吩咐司机:"你去到那家公园煎蟹买几只煎蟹算了,我在这儿等着。"
  司机跑去给郝冬希买煎蟹了,郝冬希就跟李莎莎和熊包聊了起来。李莎莎说话流畅,很快就把痞子闹事,熊包救场,老板无情无义反而开除了他们的过程讲了一遍。郝冬希心软,听得眼眶子发热,一个劲跟着李莎莎和熊包长吁短叹,好象他也一起被炒鱿鱼了。
  司机拎着煎蟹跑了回来,郝冬希问熊包:"你们要去哪?"
  熊包说:"海边。"
  郝冬希大惊:"半夜三更跑那干嘛去?干你老,年纪轻轻的遇到这么点事情就想不开,赶紧滚回家种地去,别拖着人家女孩子跟你一起干傻事走绝路……"
  李莎莎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是想到滨海大道看看夜景去。"
  郝冬希骂了熊包一通,反而让熊包对郝冬希的印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觉得这个老板人还真不错,便也解释:"到鹭门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看过海边的夜景。"
  郝冬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走,我送你们一段。"
  熊包和李莎莎不好意思上车,司机拿他们开涮:"上车啊,这车不是你们拦的嘛?不上车别投诉我拒载啊。"
  熊包和李莎莎看到他们真心实意,也就不再推辞,钻进了那台奔驰。熊包忐忑不安地坐到了柔软舒适的真皮座位上那个瞬间,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个念头:自己可能真的要转运了。
  6
  钱亮亮坐在滨海大道公园的座椅上,临海的栏杆旁一个长发女孩坐在水泥围栏上。用这种危险的姿势坐在海边护栏上的人并不少见,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就有点不同寻常。钱亮亮越看那个女子越觉得不对劲,瘦削的身材,孤单寂寞的氛围,还有黑黢黢的海面和黑黢黢的侧影,都让这女孩身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悲剧色彩。钱亮亮怕脚步声惊动女孩,脱掉鞋子,赤脚慢慢朝女孩踅过去,女孩一点也没有察觉钱亮亮正在偷偷摸摸地靠近,微微摇晃着身子,似乎正在犹豫不决跳还是不跳,钱亮亮仿佛听到了女孩心里头正在挣扎: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第8节:中国式饭局(8)
  7
  李莎莎和熊包避开了人多的地段,来到这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用心眺望着家乡,脸上淡淡的忧伤让熊包心疼。熊包表达感情的方式更多地是用行动,他悄悄离开去给李莎莎买水。
  李莎莎并不知道熊包去买水了,今天晚上她特别想家,想念贫穷但却温暖的家。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此时此刻哪怕是能看看家乡所在的那一片陆地也好,她本能地站了起来,好像站起来就能透过黑暗看到大海对面的家乡……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猛扑过来,将她从一米多高的围栏一把揪了下来,李莎莎重重地摔在那个人的身上,虽然有人肉作垫不至于摔坏摔疼,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也让她惊恐万状、晕头转向,李莎莎本能地叫喊起来:"救命啊……"
  把李莎莎从栏杆上拉下来的是钱亮亮,就在他和李莎莎摔倒在地的同时,钱亮亮也被人猛然抱住,随即胳膊被狠狠地扭到了身后,那个人很有一把子力气,把钱亮亮的胳膊扭得断裂般疼痛,钱亮亮失声嚎叫着:"干吗啊?抢劫吗?"
  那个人用舌头伸不直的川味普通话回骂:"哥老子,你才要抢劫呢,李莎莎,打110。"
  钱亮亮三个人被一起带到了滨海警务区。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好心人之间的误会。警察让他们在出警报告上签字以后就放行。
  从警务区出来,李莎莎拉着熊包追上钱亮亮:"大哥,谢谢你,你是好人,我们一起吃夜宵吧。"
  钱亮亮现在是最无聊的时候,也是最需要个人说话排遣寂寞的时候,加上李莎莎和熊包又实心实意,便答应了他们:"好吧,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一碗沙茶面就行了。"
  8
  郝冬希把给老婆带回来的煎蟹放到茶几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老婆给郝冬希和自己沏好茶水,盘腿坐到沙发上,抓过快餐盒开始品尝煎蟹。
  郝冬希却由煎蟹联想起了横行大酒楼的厨师熊包和服务员李莎莎炒鱿鱼,进而又想起了钱亮亮因为给自己洗脚被开除的事情,心里挺不是滋味,就把到行千里洗脚丫子,洗脚工跟自己一起睡着,被足浴城开除的事情说了一遍:"紧接着我去给你买煎蟹的时候,又碰上那家酒楼把一个厨师和一个服务员也炒了,你说一晚上连着碰见了几桩炒鱿鱼的事情,会不会是什么征兆?还有,从小我除了拖鞋基本上没穿过别样的鞋,什么时候好好的就会掉鞋?上车的时候我的拖鞋掉了。我阿嬷说过,拖鞋穿不牢,人会水上漂,是最不吉利的事情。"
  阿蛟安慰郝冬希:"没那回事,拖鞋是挂在脚上的,又不是钉在脚上的,哪能不掉?我今天上车的时候鞋还掉了呢,我又没碰上炒鱿鱼的倒楣鬼,别信那一套。"
第9节:中国式饭局(9)
  郝冬希听到阿蛟这么说,大惊失色:"什么?你今天也掉鞋了?那就更不是好兆头了,你想想,我们两口子平时从来不掉鞋,今天说掉都掉,那还能不出事?"
  阿蛟说:"这样子,明天我一大早就去给妈祖娘娘上香,求她保佑我们平安无事,你也早点睡吧,从明天开始做什么事情都小心谨慎些。"
  郝冬希反过来又让阿蛟的紧张情绪感染得更加紧张,踌躇不决地瞎琢磨起来:"我想,会不会妈祖娘娘有别的意思?"
  阿蛟停下正在收拾快餐盒的油手,眸子澄澄地问他:"你估计妈祖娘娘会是什么意思?"
  郝冬希思摸着说:"会不会妈祖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们给他们,就是那几个让人家炒了鱿鱼的人安排个饭碗?"
  阿蛟不敢轻易否定妈祖娘娘的意思,迟疑不决地说:"我们公司也没有洗脚做饭的岗位啊。"
  郝冬希拍了一下大腿,满脸恍然大悟的欣慰:"我明白了,我们不是一直想开个会所吗?觉得心里没数就一直拖了下来。你想想,今天晚上那几个下岗炒鱿鱼的全都是服务行业的,会不会妈祖娘娘让我们把会所开起来啊?"
  阿蛟说:"你说得有道理,说不准真是妈祖娘娘在指点我们,这样子,明天我给妈祖上香的时候,请庙里的师傅给测算一下,如果妈祖娘娘真有这个意思,哪怕不赚钱,也要把会所尽快办起来。"
  9
  钱亮亮刚刚被炒了鱿鱼,跟熊包喝下一瓶啤酒之后,心情比往日喝下第一瓶啤酒更加沉重。亮亮餐厅被市委市政府原来的同事哥们吃垮以后,市长蒋大妈曾经提议他回到市政府工作,并且明确告诉他这也是王书记的意思。他憋足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的硬气,不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离开了欠他一屁股吃喝债赖着不还的市委市政府能饿死,于是跟着饭局上结识的倒腾废旧金属材料的福建晋江老板庄聪明跑到鹭门闯世界,开始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并不如想象的那么乐观。庄聪明把钱亮亮带到鹭门,是要利用他在金州市的人脉关系创造经济效益的。可钱亮亮恰恰不愿意再和金州市发生任何利益关系,最怕人家说他离开金州市就没法生存,这里的"人家"包括他老婆桔子。结果可想而知,钱亮亮发挥不了创收作用,庄聪明立刻变了脸子,工资快速缩水,最后仅仅给他一个底薪维持活命而已。钱亮亮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
  他离开了庄聪明,却没有离开鹭门市:如果就此离开鹭门,那就是他人生的又一次失败,不但会让金州人笑话,也会让庄聪明笑话。于是,他坚定不移地留了下来,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和勤奋,肯定能在鹭门市生存下去,发展起来。从那以后,钱亮亮就开始了循环往复没完没了的找工作、被人炒和炒别人的过程。
第10节:中国式饭局(10)
  "钱大哥,别发愁了,没关系,今天丢了工作明天再去找么,我就相信一条,天道酬勤,只要我们肯老老实实出力干活,总后有好日子过的。"李莎莎是个女孩,心细,看到钱亮亮满脸苦相,便开口劝慰他。
  几杯啤酒下肚,熊包也能说出长句子了,他给钱亮亮斟满酒杯,高高举起自己的杯子帮着李莎莎劝慰钱亮亮:"钱大哥,我敬你一杯,我保证你一定会好起来,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落好,老天爷就该下岗喽。"
  钱亮亮让两个年轻人这样劝说,也挺不好意思,连连说着:"没关系,没关系,我干,大家都干。"
  10
  咪咪是一个大胸女人,人们都说女人胸大无脑,这话正应到了咪咪身上。咪咪不是她的真名,是那些跟她一起擦皮鞋的同行给她起的绰号,原因就是她乳房过于丰满。不光同行们说咪咪脑子缺弦,就是那些神出鬼没的站街女也说她傻,不懂得利用自己的资源赚钱。
  她的傻最具体的例子就是她给阿彩擦了两双皮鞋,没要钱。阿彩原来也是擦皮鞋的,后来嫌擦皮鞋致富太慢,就做了站街女。咪咪觉得,不管阿彩在做什么,都是在这一条街上混的,常来常往见面熟,所以不好意思收她的钱。阿彩为了表达谢意,送给她了两个安全套。咪咪当时红了脸谢绝:"我要那东西干吗?我又不是做那个生意的。"
  阿彩严肃认真的教导她:"你一个单身女人,长得又惹眼,万一哪天在外面碰上个色狼要强奸你,你不给他套上,万一传染上梅毒大疮、艾滋病什么的,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咪咪立刻大惊失色,连忙接过安全套按照阿彩的叮嘱随身携带起来。阿彩背过咪咪把这件事情当作笑话讲,所以半条街的人都知道咪咪随身携带着套子,时不时有人跟咪咪打趣:"今天带套子没有?"
  咪咪便摇摇头:"不告诉你。"实际上,她每天都把套子和存钱的卡揣在裤衩的暗兜里,防备阿彩说的那种事儿。她却没有深入想一想,如果真的碰上色狼要强行办她,会不会容她从容不迫的把色狼套起来。
  咪咪溜达到巷口的时候,一个人蹲在那里哇哇呕吐,她忍不住凑过去关怀了一下:"大哥,你怎么了?不要紧吧?用不用我帮你?"
  钱亮亮跟熊包喝得高兴,一连灌了四瓶啤酒,分手后走了一阵,胃里的酒菜被翻腾起来,等到钱亮亮感觉不妙的时候,胃部的高压把他的嘴变成了喷泉出口,喷出来的都是恶臭的浆水状污秽。满脸鼻涕眼泪的钱亮亮让咪咪非常同情,一个大人深更半夜在大街上痛哭流涕,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痛苦难解之事。咪咪是一个善良热心的女人,她把钱亮亮因为呕吐造成的鼻涕眼泪当成了悲情宣泄,她轻轻拍打着钱亮亮的后背,还掏出兜里随身携带的手纸给钱亮亮擦拭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和胃液。
第11节:中国式饭局(11)
  钱亮亮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大了,吐出来的不仅仅是酒和菜肴的混合物,连智商也一起吐了出来。他嘟嘟囔囔地说着咪咪根本听不明白的话,在咪咪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甩开咪咪摇摇晃晃朝自己的住处走,走不多远,就又蹲在了地上。
  咪咪连忙跟了过去,钱亮亮蹲在那儿嘟囔着:"桔子、桔子……"
  咪咪为难地对钱亮亮抱歉:"大哥真对不起,这个时候,到哪去给你买桔子啊?"
  13
  郝冬希刚刚入睡,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吵醒了他。郝冬希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刺耳:"你是冬希吗?"
  郝冬希一听这个声音,连忙打断对方:"你等等,阿蛟在呢,阿蛟,找你的,接电话。"
  其实电话并不是专找阿蛟的,应该说找他们夫妻二人谁都成,郝冬希之所以不愿意接听这个电话,就是因为来电话的是林阿嬷,一个说话势如破竹,絮絮叨叨有如乱棉花团切不断理不顺的老太太。林阿嬷和林阿公老两口住在老城区,林阿公是郝冬希父亲一块跑船的老哥们,从光屁股到死一直在一起泡茶。
  阿蛟捂住话筒告诉郝冬希:"老两口又闹了,说是因为林阿公不怀好意,给租他们房子的擦皮鞋的女人送了两坨龟苓膏,林阿嬷生气了,两个人闹着要离婚呢。"
  可能对方提出来要阿蛟过去解决问题,阿蛟推给了郝冬希:"林阿嬷,我明天要去拜妈祖娘娘,时间已经定了,不敢改了,明天让冬希过去,你别生气了,林阿公是一个好心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你肯定是多疑了,好好好,明天让冬希亲自过去,如果林阿公不对,就让冬希说他,好好好,你放心,一定去。"
  阿蛟放下电话,长长嘘了一口气,好象在水里憋了很久刚刚冒出头来。
  11
  钱亮亮已经站不直走不稳,嘴里还一个劲嘟囔着:"桔子你看不起我,你从来都不相信我钱亮亮能干成事儿,你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咪咪这才明白,这个男人说的桔子不是让人吃的水果桔子,而是一个什么人的名字。
  "你还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吗?"咪咪操心地询问着。
  钱亮亮嘿嘿一笑:"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傻,连自己住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我知道我住在哪儿,我住在石井巷21号楼上的12号,你信不信?"
  咪咪扶着钱亮亮上楼,天热又是晚上临睡之前,咪咪没有戴胸罩,两颗丰满结实的乳房在钱亮亮的肩膊上揉来搓去,钱亮亮指指划划地引路:"12号,就在12号。"
  咪咪扶着钱亮亮来到了12号,咪咪伸手替他解下了穿在腰上的钥匙,无意中咪咪的手背在他的裤裆处蹭到了硬梆梆的一根,咪咪暗暗好笑。
第12节:中国式饭局(12)
  开门进去,咪咪摸黑把钱亮亮扔在了床铺上,然后打开了灯,钱亮亮的房间很乱。让咪咪惊讶的是钱亮亮床铺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书,桌前面还铺着一沓稿纸,稿纸顶端居中写着"中国式饭局"几个大字。她的心里却对钱亮亮由不得敬重起来,这种敬重又马上转化为对钱亮亮目前处境的同情。
  咪咪过来帮钱亮亮脱衣裳,这么热的天,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钱亮亮胯裆高高支起了帐篷,咪咪是一个成年女人,她懂得,男人长时间不做就会憋得难受,如果再喝了酒,就更容易冲动。咪咪不太灵光的脑子里这个时候却灵光一现,她找到了可以为这个可怜的会读书会写字却不会挣钱的男人做的事情。咪咪转身过去把房门关严实,然后脱掉了身上的衣裳。
  作为一个熟透了的女人,男女性爱对咪咪已经不存在任何神秘,就跟司机开车一样,常开常熟而已。咪咪爬上了床铺,床铺很硬,一躺就知道是在木板上直接铺着凉席。咪咪俯身过去,果然,钱亮亮忙不迭地爬起来,压到了咪咪的身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咪咪突然想起了站街女阿彩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跟不熟悉的男人要坚持三项基本原则:没看明白不做,没套子不做,没钱不做。想到阿彩传授的三项基本原则,咪咪从裤衩的暗兜里掏出常备不懈用来防备强奸犯的套子,细心地把钱亮亮套了起来,然后放心地仰面八叉躺到了钱亮亮的身边。
  钱亮亮抽搐着瘫卧在咪咪的身上,瞬间便已经发出了鼾声。咪咪苦笑,从钱亮亮身子下面抽身出来,并且负责任地帮钱亮亮擦拭干净,然后穿好衣服,准备离去。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三条基本原则中的没钱不干,阿彩当时解释这一条含义的时候说,如果不要钱让臭男人白干,那就是犯贱,连一张卫生纸都不如,因为用一张卫生纸还得花钱呢。咪咪蓦然想到,如果就这样白让这个男人舒服了,那就是阿彩说的那种犯贱的女人,而且,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吃亏。为了不犯贱,为了比卫生纸强,也为了不吃亏,咪咪从钱亮亮的裤兜里找到了他的钱包,拉开钱包的拉链,还好,钱包里还有两张整整齐齐叠放的百元钞票,咪咪暗叫侥幸,总算没有犯贱,总算能比一张卫生纸强了。咪咪抽出一张百元钞票,按照阿彩她们的价格,如果这种交易是在她们的住处做,三十块钱,要是到男方的住所上门服务,五十块。咪咪断定自己应该算上门服务,便从缝在裤衩上的暗兜里摸出五张十块票面的零钱,放回了钱亮亮的钱包,这是她找给钱亮亮的,咪咪做人厚道,闯荡社会诚信,该收多少就收多少,多一分钱也不拿。
  第二章
  1
  郝冬希醒来的时候阿蛟已经不知去向,郝冬希知道她已经早早的去湄洲妈祖庙了。
第13节:中国式饭局(13)
  他一直想搞的会所由于阿蛟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延宕至今,阿蛟牢牢控制着郝冬希的财权,阿蛟卡住了郝冬希的命脉,也就彻底管住了郝冬希。如果没有阿蛟批准,任何项目都无法落实,现在阿蛟点头了,郝冬希就可以立刻着手启动这个项目了。
  郝冬希先给公司分管工程的副总鸟蛋打电话,让他尽快做好把湖边厂房改建成休闲会所的装修预算。
  吃饭的时候,郝冬希给阿金拨了电话,让阿金到家里来接他,阿金却让郝冬希在家里稍等一会儿,他正在行千里足浴城打听那个叫钱亮亮的情况。
  2
  钱亮亮昨夜睡得极好,清晨起来,感觉神清气爽,昨天晚上和一个女人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只不过是一场淫梦而已,作为男人,尤其是一个长期禁欲的男人,偶尔做这种梦不值得大惊小怪。他到外面的洗脸池上匆匆把自己洗了一下,然后下楼找饭吃。
  吃饱喝足了,钱亮亮回到石井巷,却看见熊包和李莎莎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在巷子里踟蹰东张西望。钱亮亮正要招呼他们,手机却响了起来,看看号码,不是桔子的,桔子的电话现在是他最怕听到的动静。他连忙接听:"你好,请问是哪一位?"
  回应的声音很陌生,是标准的鹭门普通话:"你好,你是钱亮亮先生吗?"
  钱亮亮回应自己就是钱亮亮,对方自称是大东南集团公司的人,让钱亮亮今天不要关机,他们老板要找钱亮亮有要事相商。钱亮亮问对方有什么要事,对方却说到时候有他们老板亲自跟他谈,然后便挂机了。
  李莎莎一回头,看到钱亮亮傻傻地站在那里,便拉着熊包朝钱亮亮走过来。
  钱亮亮招呼他们:"我刚才看见你们俩了,正要叫你们,接了个电话,你们这是来找我吗?"
  熊包说:"怕你昨晚上酒喝多了,给你送早餐。"
  钱亮亮刚刚吃过早餐,可是他怕冷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没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带着两个年轻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莎莎收拾房间的过程,钱亮亮和熊包就摆放早餐,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吃食,却也满登登的堆满了小桌子。钱亮亮嘿嘿笑着说:"昨天晚上刚刚在一起吃过了,今天一大早就又摆上了饭局。"
  熊包不好意思:"这哪算得上饭局。"
  钱亮亮又摆出了一套理论:"怎么不算饭局?三人成局,又有吃的,这不就是饭局吗?饭局有各种各样的,你别以为只有达官贵人的山珍海味杯觥交错才算饭局。新友故知,面对饭食,团团围拢,边聊边吃,既是亲朋好友新交故知的沟通交流,也是一局联络关系、增进情谊的……"
  正在打扫房间的李莎莎插嘴:"钱大哥,你还会写文章啊?中、国、式、饭局……这是你写的?什么是中国式饭局啊?"
第14节:中国式饭局(14)
  钱亮亮连忙阻止李莎莎:"李莎莎,写字桌上的东西你别动啊,动乱了我就理不清楚了。"
  李莎莎说:"我知道,我没动,就是看到这上面写着中国式饭局才问问你。"
  钱亮亮说:"我们中国人啊,最讲究的就是吃,民以食为天么,这可能因为我们中国是最早进入农耕社会的国家,也就是说我们中华民族是最早开始拥有稳定食物来源的民族,也可能因为我们国家吃饭的嘴太多,吃历来是国家最重的负担。从古到今,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国的吃文化已经远远超出了吃的本质含义,发展演变成了一种艺术、一种文化、一种战争、一种大到国家兴亡、朝代更替,小到家庭聚散生意成败的场面、手段和策略,发展到这个阶段,饭就已经成局,局就已经具有了神奇的社会功能……"
  钱亮亮在那里夸夸其谈,熊包早已听得不耐,塞给钱亮亮一个菜包说:"钱大哥,吃饭,边吃边说。"
  钱亮亮想让熊包对饭局的认识有一个跨越:"你作为一个厨师,如果对饭局缺乏历史的、现实的、全方位的、深刻的理解,那么你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高层次的厨师,永远只能是一个厨子。我问你,中国历史上最著名也最失败的饭局是哪一次?"
  熊包喊李莎莎过来吃早餐,细心地给李莎莎剥茶叶蛋,他没心也没兴趣听钱亮亮瞎掰,随口应付了一声:"就是昨天晚上把我们炒鱿鱼的那一局最著名最失败。"
  钱亮亮正在用吸管吸溜豆奶,听到熊包这么说,差点把豆奶喷出来:"那么著名的饭局你都不知道?就是鸿门宴啊,那场饭局如果成功了,中国的历史就会改写,如今我们可能就不称之为汉人,而应该称之为楚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了……"
  李莎莎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把钱亮亮的住处拾掇干净,床下面的脏衣服臭袜子也集中到一个盆子里,过来参加饭局,打断了钱亮亮的论述:"钱大哥,你这有没有自来水?我给你把这一堆脏衣服洗了。"
  3
  已经快十点了,阿金还没有消息,郝冬希也不着急,他思摸着刚才参观的那个小区休闲会所。
  郝冬希原来想办个会所,这也是他那座烂在手里的厂房提高身价的最佳选择。还没走到家,手机响了,阿金在电话里告诉郝冬希,他一大早就把行千里足浴城的老板堵到了被窝里,可惜那个老板提供不出钱亮亮更多的情况,不过他从钱亮亮留的登记资料里查到了他的身份证号码,为了证实这个身份证是不是真的,他又跑了一趟公安局,找了一起当过兵的战友帮着查了一下,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你猜猜那个洗脚的是从哪来干嘛的?"
  郝冬希不耐烦地骂:"干你老猜什么猜?"
第15节:中国式饭局(15)
  阿金回答:"那个家伙是北方金州市的接待处处长。"
  阿金非常懂得如何给郝冬希扔震撼弹,果然一句话就让郝冬希懵了:"你说什么?那个洗脚的是什么接待处处长?干你老你要是敢涮我我就踢死你。"
  郝冬希坐上车以后,熊掌一样的大巴掌朝阿金伸过去:"证据呢?"
  阿金将一页纸递给了郝冬希,郝冬希接过来看看,是一页传真,上面写着:钱亮亮,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原系我市接待处处长,后办理内退自谋职业,现去向不明,特此证明。传真的下面还有金州市公安局户籍处的印章。
  郝冬希问阿金:"这家伙是贪污受贿了,还是搞女人了?"
  阿金摇摇头:"没有啊,我专门让我那个战友问了,我那个战友曾经到金州市捕人,跟他们公安局一个叫李二球的副局长混得好。那个李二球到鹭门出差,我战友从头到尾陪同接待,所以人家挺当回事的,说那个钱亮亮没犯任何事儿,表现还挺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干了,自己开了一家亮亮餐厅,后来做亏了,关门歇业,就不知道去向了。人家还说了,我们查的这个钱亮亮不可能是那个钱亮亮,你想想,一个接待处处长,尽管现在已经不干了,也不至于跑到足浴城里当洗脚工啊。"
  郝冬希也感到纳闷,如果那个洗脚的真当过接待处处长,开会所还真用得上,自己开会所不就是要像政府机关那样,搞个接待宾馆,把客人的吃喝玩乐都包起来吗?那样做的好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还能百分之百说了算,而且接待成本肯定比外面低得多。能把政府接待处处长弄到自己的会所来搞管理,不但在经济上划算,在心理上也是一种满足,能让政府的接待处处长给自己打工伺候人,任何一个商人都会产生心理上的成就感。
  郝冬希决定了,就把这个钱亮亮弄来,别的都不说,省钱是肯定的,连洗脚的活都干,让他到这边来干管理,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肯定把他高兴得浑身掉渣。
  郝冬希对阿金吩咐:"给那个钱亮亮挂电话,让他来找我,给他点差事干。"
  阿金知道郝冬希事想完了,敢说话了:"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让他把手机开着,随时听董事长老板的呼唤。"
  郝冬希再一次感觉到了阿金办事的机灵,再一次对阿金感觉到了满意:"嗯,他怎么说?"
  阿金说:"还能怎么说?答应呗,别的没说啥,我估计他已经晕了。"
  郝冬希乜斜一眼阿金:"人家晕什么?据我所知,在市一级当过接待处处长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见过大官的,你别觉得高人家一头。听过秦琼卖马,杨志卖刀,韩信钻胯这些故事没有?"
  阿金连忙认错:"我没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听到董事长找他,肯定很高兴。"
第16节:中国式饭局(16)
  郝冬希:"你这个家伙啊,就是欠扁,走,到湖边厂房去看看。"
  湖边厂房是过去郝冬希和内地一家国有企业签好租赁合同,准备长期租给那家企业生产卫生纸。这家企业的头头发了,企业垮了。这座厂房就一直闲着,好在别的生意做得还顺,不然光是建这座厂房的贷款利息就得把郝冬希累死。这也是郝冬希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病,如果能把会所办起来,不但可以为郝冬希的商业活动提供一个交往攻关的场所,还可以想办法创造利润,在这个厂房上沉淀的资金也不但盘活了,而且必定会大大增值。
  3
  熊包没心情陪着钱亮亮瞎聊,他的心思在劳务市场,出来打工,一天没工作不但没收入,还要开销,一天不干活就亏本,在这种巨大的生存压力下,谁都没心情陪一个没饭吃还有心研究饭局的家伙聊天。看着李莎莎吃得差不多了,熊包就招呼李莎莎到旅馆取东西,然后到劳务市场找工作。中午十二点钟之前不退房,旅馆就要加收半天的房钱。
  钱亮亮拉住了熊包:"你们俩就背着行李到劳务市场找工啊?离得不远,把行李拿来放我这儿,你们俩轻装上阵,别让人看着你们像刚刚进城的农民,找工都找不上好价钱。"
  熊包和李莎莎提着行囊回来了,汗水淋淋,满脸都是心急火燎找饭碗的焦灼。
  熊包对钱亮亮匆匆说了声:"钱大哥谢谢你了"扔下行囊包袱拔腿就走。
  钱亮亮也随后出门,出了小巷,就是大同街,对面走过来一个体态丰满、风姿卓越的中年女人,朝钱亮亮嫣然一笑:"大哥出去啊?"
  钱亮亮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啊,出去。"
  女人惊诧不已:"大哥你不认识我了?"
  钱亮亮懵懂:"你认识我吗?"
  女人不正面回答,抿着嘴乐,钱亮亮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邪劲儿,钱亮亮感觉有点不太好,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女人,女人扭了扭身子:"大哥真能装,昨天晚上你喝多了,跟我在一起……"
  钱亮亮听她这么说,心里一震,他震惊的是自己昨晚上的梦境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正要问问他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那个女人却忽然扭身就跑,一辆城管队员的巡逻车停在了他的身边,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城管,朝那个女人追了过去。
  4
  咪咪熟练地在小巷子里穿梭,很快就把那个胖城管给甩掉了。她今天本来准备睡个懒觉,可是一大早她就让房东林阿公的敲门声给吵醒了。林阿公唠唠叨叨的叮嘱她,最近一段时间上面要来检查城市文明建设,摆摊设点的小摊贩们都要进一步治理整顿,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给鹭门市脸上抹黑,谁影响了城市文明建设……
第17节:中国式饭局(17)
  咪咪离开以后,林阿嬷和林阿公吵了起来。林阿公是一个善良厚道的老实人,在他眼里,咪咪这样背井离乡出外打工的女人只有两个字:可怜。林阿公已经年逾七十,对于咪咪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仅仅是出于同情和关爱,林阿公经常关照咪咪,天热了把自家的电风扇借给咪咪,有时候咪咪做夜班回来晚了还会给咪咪留夜宵。
  林阿公的种种所为,遭到林阿嬷的强烈反对,也因此常常对林阿公詈骂不休:"老畜牲,从今往后,我是我,你是你,你就跟那个烂女水货过去,看你怎么有脸见儿子、孙子……"
  林阿公最善心,却又最好面子,宁可忍气吞声,家里这些事情从来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如今一听到林阿嬷不但把家丑扬给了后辈人郝冬希两口子,而且还要和自己离婚,让自己在儿孙面前没有面子,再也忍耐不住,暴怒之下朝林阿嬷扑了过去。他终究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已经经不起剧烈情绪的冲击,在他扑向林阿嬷的瞬间,他的心脏似乎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了几下然后死死地攥住了,怎么挣扎也跳不动了,他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林阿嬷这才感到大事不好,转着轮椅凑到林阿公跟前呼唤他,林阿公没有任何反应。林阿嬷挣扎着弯下腰想凑近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没想到轮椅失去了平衡,她和轮椅一起翻倒在地,轮椅压在她身上,任由她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林阿嬷急坏了,大声呼救,可是在这个时候,附近家里大多都没有人在,即便有人在,他们家的房子深入巷底,门关得严实,声音也传不出去,林阿嬷呼喊得口干舌燥,一口气上不来也昏晕了过去。
  5
  咪咪摆脱了胖城管的追逐之后,不敢再在大街上露脸。现在正是创建文明城市的非常时期,各方面盯得非常紧,咪咪之类的女人在这种时候稍有不慎,肯定会受到比过去更加严厉的惩处。
  咪咪决定还是回去安安分分的躲在住处,不要在这个时候给党和政府的各级官员添乱为好。她回到了林阿嬷家,屋子里面静悄悄地没有声音。让咪咪奇怪的是,林阿公没有像往日那样出来看她,老两口居住的房间里静悄悄地。一眼扫到老两口洞开的房门,却让咪咪有了一丝好奇心,如果他们俩都跑出去了,不会连自己的房门都不关。咪咪踮着脚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看到房内的情景咪咪忍不住惊叫起来。林阿公躺在地上,林阿嬷和她的轮椅一块躺在林阿公的跟前,两个人都像睡着了一样毫无声息。咪咪惊叫了两声才想到,可能两个人都死了,俗话说七十岁活天天,八十岁活时时,这个年纪的人说死就死,他们同时一起死了也不奇怪。
  咪咪壮着胆进到屋里伸手在两个老人家的鼻孔探了探,都有呼吸,咪咪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活着,咪咪就知道该怎么办,她跑了出来,她要去叫一台的士,把那两个老人家送到医院去。
第18节:中国式饭局(18)
  咪咪跑到了大同街上,这条街才有的士,刚好看到昨晚上她用自己唯一的本钱帮助过的那个男人正在街上瞎溜,咪咪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昨晚上她帮助过他,今天她遇上事了,他帮她一下应该在情理之中,于是她迎面拦住了男人:"咳,大哥,帮我个忙好吗?"
  钱亮亮停下步子问她:"什么事需要我帮忙?"问出口他又补充了一句:"那种事情我可不干啊。"
  "我们家两个老人家昏死过去了,帮我拦一辆的士,送医院,我一个人顾不过来。"
  钱亮亮比咪咪明白、聪明许多,也更有把握局面的能力,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你别找的士了,找到也进不去,赶紧打120,让急救中心过来。"
  钱亮亮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120,然后把手机递给咪咪:"你赶紧告诉你们家的具体地址。"
  咪咪接过电话把自己住所的门牌号码告诉了对方,对方显然训练有素,非常熟悉鹭门的犄角旮旯,知道咪咪住的地方急救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大街上,然后由急救人员步行进入那种小巷道,所以让他们在指定的地方等着急救车。钱亮亮对咪咪说:"你住的地方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照顾你们家老人家,我在这等急救车。"
  咪咪连连答应着跑回去照看林阿公和林阿嬷,钱亮亮便在街边上等120急救车。急救车行动迅速,片刻就已经呼啸而至,几个套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扛着担架跳下车来,钱亮亮连忙迎上前去告诉人家需要抢救的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一个领头模样的白大褂不耐烦地说:"两个人一个人都是一副担架,赶紧带我们去现场。"
  白大褂的严肃让钱亮亮感受到了抢救生命的急迫,连忙带着白大褂朝咪咪租住的12号跑去。所幸的是两个老人家生命体征都还在,白大褂们技术娴熟地做了现场应急处理之后,将林阿公老两口一颠一倒的放到了担架上,钱亮亮这才明白,担架还有这种用法,跟两个人一颠一倒睡一张单人床是一个道理。人老骨沉,几个急救人员抬这老两口煞是费力,一个护士模样的白大褂问钱亮亮和咪咪:"你们俩是家属?"
  钱亮亮连忙指指咪咪:"她是家属,我不是。"直到现在,他还认为咪咪是那两个老人家的亲属,这是从咪咪焦急、关切的表情还有方才那句"我们家两个老人家"信息综合得出的结论。
  护士匆匆忙忙地说:"家属一块去,赶紧走。"
  咪咪懵懵懂懂地跟着护士朝外面跑,跑到门口了才想起来:"这位大哥,你也去吧,我一个人怕照应不了。"
  钱亮亮现在是闲人一个,想到那句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的老话儿,看到三个医护人员抬两个老人家实在吃力,便搭了一把手,帮着一起抬担架。咪咪跟到半道,又返身往回跑,护士连忙喊她:"家属不去怎么行?一起去。"咪咪答应着把门锁了,这才急匆匆地追上医护人员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点,爬上了救护车。
第19节:中国式饭局(19)
  救护车风驰电掣大呼小叫着驶到了医院,咪咪和钱亮亮跟着急救车上的大夫护士来到了抢救室,两个老人家被送进了抢救室,他们俩被堵在了抢救室门外,两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把握不准是应该好人做到底继续在这里守候,还是自己回去该干嘛干嘛。他们俩还没想好走还是留,就有救护车的人来收120出诊费,按照规定一个人是六百块,这一次虽然接的两个人,但是只用了一台车跑了一趟,所以只收八百块。
  钱亮亮和咪咪都是临时出门,谁也不会带那么多现金出来。钱亮亮至今还认为咪咪是那两个老人家的亲属,所以心安理得的告诉急救车收费的让他找咪咪。咪咪脑子不灵光,实心眼冒傻气,看到这种情况,只好朝厕所跑。钱亮亮和救护车收费的以为她要逃费,连忙堵截,咪咪说她要到厕所里取钱,救护车收费的就和钱亮亮在女厕所外面守着。
  咪咪没有说瞎话,她的钱都装在一张银行卡里,银行卡藏在裤衩的暗兜里,所以要取钱得先取卡,要取卡就得先脱裤子。咪咪裤衩上的暗兜里除了银行卡还有安全套,昨天晚上用了一个,还剩下一个,看到安全套,咪咪暗骂钱亮亮寡情薄义,一点交情都不讲。咪咪从缝在裤衩上的暗兜里掏出银行卡,上面有将近五千块钱,是她一年多擦皮鞋打小工积攒下来的。
  咪咪在救护车收费人员的指点下,从柜员机上取了八百块钱,交给了救护车收费的。钱亮亮在一旁提醒咪咪多取一些,一会可能还要交急诊费、医药费,如果需要住院还要交住院押金。咪咪以为那八百块钱就能了结了,没想到后面还要交钱,向钱亮亮打听大概还要多少钱,钱亮亮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咪咪可能得万儿八千的,咪咪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6
  郝冬希按照昨晚上阿蛟的吩咐,跟阿金到了林阿公家,大门紧闭,怎么也敲不开。郝冬希敲开左邻右舍的门打听,才知道两个老人家都让120给拉走了。郝冬希问人拉到哪去了,老板稀里糊涂:"120么,肯定就是拉到120去了。"
  阿金机灵,善于处理这一类危机事务,马上打电话过去找120了解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具体是哪家医院。
  郝冬希找到林阿公的病房时,门口两边蹲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愁眉苦脸,那表情好像守着的不是病房而是太平间。
  郝冬希没有注意门口的男女,踮着脚朝病房里探头探脑张望,看看林阿公是不是住在这里,守在门口的男人站起身问他:"你找谁?"
  郝冬希这才注意到他,注目一看,郝冬希愣了,这人正是他要找的那个洗脚工钱亮亮。
  郝冬希和钱亮亮对了一阵眼儿,还是郝冬希先出声:"你不是行千里足浴城那个洗脚工吗?在这里干嘛呢?"
第20节:中国式饭局(20)
  他这一说话,钱亮亮才恍惚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在那里干过两天,现在不干了,你也在那干过?"
  郝冬希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昨天晚上咱们还见过,今天就不认识了?我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客人。"
  钱亮亮:"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们真有缘份啊,昨天晚上你害得我炒了鱿鱼,今天你又追到这儿干嘛来了?"
  郝冬希说:"我到这儿看病人,你干嘛呢?"
  钱亮亮说:"我也看病人,两个老人家,你看谁?"
  郝冬希说:"也是两个老人家,说是住在这个病房。"郝冬希说着探头朝里面窥探,看到林阿公胳膊上挂着大瓶子正在输液,对钱亮亮说:"就是这个老人家,我进去看看,你别走开,我一会找你有事。"
  钱亮亮叹息:"想走也走不开,这个老人家就是我们俩送过来的,还有他老伴,住在对面的病房里。"
  郝冬希莫名其妙:"对对对,就是这两个老人家,你怎么把他们送过来了?你们认识?"
  钱亮亮指了一下咪咪:"他们认识,是房主和房客的关系,我不认识,路上碰见了,顺手帮个忙。"
  "她这是怎么回事儿?"郝冬希看到咪咪那惨不忍睹的忧愁摸不清头脑,问钱亮亮。
  钱亮亮告诉郝冬希咪咪是林阿公家里的房客,就是她发现老两口同时晕倒在家里,又叫了急救车把老两口送进了医院,还垫付了将近四千多块钱的医药费,这阵正在为今后的生计和照顾老两口的问题犯愁呢。
  郝冬希对钱亮亮说:"你告诉她,别愁,林阿公老两口有医保,过后拿着单据报销就好了。这样吧,让她把单据直接给我,我把钱兑给她。什么时候续医药费让她给我打电话,我派人过来办。还有,我出钱雇两个护工让她管着,照顾好两个老人家,我也按照护工的价格给她开一份工钱,没事,看她那样儿好像要跳海似的。"
  阿金这时候提着一大包营养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郝冬希指着钱亮亮对阿金说:"这就是钱亮亮,你先陪陪他,我进去看看林阿公,再去看林阿嬷。"
  郝冬希提着礼品推门进了病房,阿金长期在部队服役,训练出了对领导近乎天然的尊敬和礼貌,郝冬希一进病房,马上对钱亮亮说:"钱处长,你好,我叫阿金,是郝老板的司机。"
  钱亮亮听他这么称呼自己,顿时懵了。
  8
  熊包和李莎莎玩了一整天,回到钱亮亮的住处取自己的行囊,可是钱亮亮的大门紧闭,熊包和李莎莎只好蹲在门外等候。还好,没等多久,就见钱亮亮和一个胖大中年男人回来了,李莎莎眼尖,马上认出了那个胖大男人就是郝冬希,悄声问熊包:"钱大哥怎么会跟昨晚上那个老板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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