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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世界

_3 柯南道尔 (英)
  跟我在一块的塔尔甫·亨利小声说,“坐下,马隆。不要自己在大众面前当俊瓜。”就在这同时,我看到了又一个高瘦的男人,黑头发,从我前面儿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愿意去,主席先生,”他一再重复地说。
  “名字!名字!”听众喊着。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顿·马隆,我是《每日新闻报》的记者。”
  “你的名字哪,先生?”主席问那个瘦高男人。
  “我是约翰·腊克斯顿勋爵。我去过亚玛逊河,我知道它的沿岸一带。”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作为体育家和旅行家的声誉的确是举世闻名的,”主席说,”同时在这样的探险中有一位报界的人员参加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我动议,”查沦杰说,“这两位先生被本次会议选为代表,陪同索摩里教授登上旅途,来考察并报告我说法的真象。”
  就这样,在叫喊和欢呼声中,我们的命运被决定了。不一会我就在利简特大街银色的灯光下走着,满心想着格拉迪斯和我的未来。
  忽然我的胳膊时被碰了一下,我转过身来,瞧见了那个志愿和我一起参加古怪远征的瘦高男人。
  “马隆先生,我想是,”他说,“我们结成伙伴了,是不是?我住在阿尔巴尼,过了街就是。也许你肯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有一两件事我想告诉你。”
六、约翰·腊克斯顿勋爵
  我的新相识,约翰·腊克斯顿勋爵推开门,打开了电灯。好多盏灯把我们面前整个的大房间照得雪亮。站在房内我向四周打量,我的一个总印象是极端的舒适和雅致。到处可见一个有钱人口味上的奢侈和一个单身汉漫不经心的杂乱无章。值钱的毛皮和来自某些东方市场的不寻常的席子,随意地扔在地板上。墙上密密地挂着图片和复制的画。拳击家,女巴蕾舞演员,赛马的速写和弗罗贡纳德以及梦幻般的特纳[注]混在一起。但是在这些不同的装饰品中间,夹杂着一个伟大的全能体育家和运动员在他全盛的日子获得的那些奖品、银杯。一只深蓝的桨和一只樱桃红的桨交叉地摆在壁炉台上。上下挂着练剑用的钝头剑和拳击手套。屋子四周是来自世界各地稀有猎物沉重的头,其中有很难见到的白犀牛的头。
  值钱的红色地毯中间,是一张美丽的油成黑色和金黄、镶着玻璃标记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装雪前烟的银托盘。默不作声的主人给两只高杯子倒满了酒,指给我一张扶手椅坐下,把一杯酒放到我跟前,又递给我一支长长的哈瓦那雪茄。而后他自己坐在另一张扶手椅上,用他那奇怪的眼睛看着我——冷冷的浅蓝色的眼睛,一种冰冻的湖的颜色。
  他的脸我早已从很多照片上熟悉了——特别隆起的鼻子,下陷的两腮,黑头发,中间有点拔顶了,上唇留着胡于,向外伸的下颜下也有一小簇胡须。由于风吹日晒,他的皮肤是黑的。他的眼毛密密的,使得那双叫人感到发冷的眼睛几乎显得凶恶了。他的身高六英尺,但是由于肩膀宽,显得矮了点。这就是那有名的旅行家约翰·腊克斯顿勋爵,他坐着抽雪茄烟,默不作声地望着我。
  “好了,”他终于说话了,“我们已经进去了,并且决定了,我要好的朋友。”(这个古怪的称呼他说到一块就象我邀好的朋友。)“我们跳了一步,你和我。我想,你去参加会的时候,头脑里还没有这个打算——是不是哪?”
  “没这个打算。”
  “我也一样。没这个想法。哎,我从乌干达回来才三个星期,已经在苏格兰乡下租了所房子。你怎么会喜欢这一行的?”
  “嗯,我是《每日新闻报》的记者。”
  “是,你志愿参加的时候,你这样说过了。我顺便给你说一声,假如你愿意帮助我,我有点小事求你。”
  “请说吧!”
  “不怕冒险吗?”
  “什么样的险?”
  “嗯,是拜令杰——他是个险。你听说过他?”
  “没有。”
  “哎呀,小伙予,你在那儿生活的?约翰·拜令杰是这个国家北部最好的运动员。算了,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他退出训练,因为酒喝得太凶了。星期二他醉了,打那以后,他象个恶魔似的。他的房间就在这间屋子的上边。大夫说,他得吃点东西,但是他躺在床上,身边有支左轮手枪,发誓说。谁要靠近他,他就把六颗子弹全打到那人身上,他的佣人不敢进去,他百发百中。可你总不能让一个著名的常胜选手就这样死掉啊——是不是?”
  “那你想怎么办呢?”我问。
  “哈,我的意见是你和我能用个上衣蒙上他。他也许正睡觉,最坏他也只能打中我们中间的一个,另一个会蒙上他。”
  我不认为我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我有爱尔兰人的那种幻想,这使得不知道的东西比它真正的状况更可怕。我想我能够飞越绝壁,如果我能这样做的勇气被怀疑的活,然而这当然不是勇气,而是骄做和害怕勇气被人怀疑才使我这样做。因此,我用一种不在意的腔调回答,我准备去。腊克斯顿勋爵还在说什么危险危险的话,这只使得我生气。
  “说也不能使危险减少半分,”我说,“走吧。”
  我从我的椅子上站起来,他也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而后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把我推回到椅子上。
  “行了,我要好的朋友,你可以了,”他说。我吃惊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今天早晨我自己去了。他在我的衬衣上打了个洞,但是我用上衣把他蒙住了,一个星期以后他就会好的。我说,小伙子,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怎么样?你瞧,你我之间,把南美之行看作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它需要一个我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才打算试试你。你瞧,那个索摩里是个老头子。随便问一下,你是那个爱尔兰队打橄揽球的马隆吗?”
  “是。”
  “我想我记得你的脸。哎呀,你和利奇蒙德比赛的那场我在呀!我从不拉下一场橄榄球赛,因为这是我们剩下的最有男子气概的球赛了。好了,我不是要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谈谈运动的。我们得把事情定下来。这儿《泰晤士报》的头版上有船期。一个星期后的那个星期三,有条船去帕拉,如果教授和你能走,我认为我们该坐那条船,怎么样,很好,我来跟他说定下来。你会打枪吗?”
  “我从来对射击不感兴趣。”
  “天哪,差到那个程度?这是你们年轻人最不想学的东西。不过在南美你将需要一条枪,因为,除非教授是个疯子或者他撒谎,我们在回来以前,可能会遇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走到一个橡木柜于前,打开柜子,我看见一排排闪光的并排摆着的枪筒,象管风琴的管子。
  “我看看从我自己储存的武器里,能给你预备条什么样的枪,”他说。
  他拿出来一支又一支漂亮的步枪,拉开枪栓,推上,又把它们放回了柜子里。
  “好了,这儿有支你用能行。”他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褐色并闪着银光的步枪。“你可以靠它保护你的生命。”他递了把它们放回了柜子里。
  “好了,这儿有支你用能行,”他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褐色并闪着银光的步枪。“你可以靠它保护你的生命。”他递了给我,关上了橡木柜门。
  “顺便问一下,”他继续说,回到他的椅子上,“这位查伦杰教授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是啊,我也没见过。说来好笑,我们两个得盲人瞎马地跟着这个我们不了解的人干了。他科学界的同行好象很不喜欢他。你怎么会对这事感兴趣呢?”
  我简单告诉他那天早晨我的冒险经过,他注意地听着。而后他拿来一幅南美的地图,铺在桌子上。
  “我相信他给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他认真地说。“南美是个我喜爱并且了解的地方。人们还不了解它,也不清楚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曾经走遍了南美各处,在那些地方呆了两个旱季。当我到了那里,我听说过同类的谈论——印第安人的传说。现在,看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或者在这个角落里,三个国家接壤的地方,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任何事情。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国度里,不该有点新的、奇妙的事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该是那种发现它的人呢?而且,”他补充说,他的脸上闪着喜悦的光芒,“每一步都有体育竞赛的风险。而体育竞赛的风险,小伙子,是生存的精华。有了它,才有活下去的价值。我们都有点太软,太迟钝,过于舒适,我尝试过战争、赛马和开飞机,而这次看起来象恶梦似的围猎却是一种新的感受。”展望未来,他微笑了,
  也许关于这位新相识我说得太多了,但他将是我日后长期的伙伴,所以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对他加意地描写。包括他古怪的语言和思想。
  因为我要写篇会议的报道,我们分手了。离开他时,我想到等待我们的冒险,我望着他微笑了。
  那晚上,虽然经过当天奇异的遭遇而非常疲倦,但我仍然很晚地坐在新闻编辑麦卡德尔面前,给他解释整个的局面。他认为这太重要了,应该给总管乔治·博蒙特爵士谈谈。我们商定,对我的冒险我要以信的形式写回来给麦卡德尔,进行充分的报道。这些信件,将按查伦杰教授的意愿,在它们到达后立即或日后发表。由于我们还不清楚他的条件是什么,第二天打电话问他。电话里我们听到他把报界骂了一通,最后的意见是,他将在我们动身的时候,给我一些必要的指示。第二次电话里回答我们的是他妻子的纤细的声音。她说,她的丈夫已经大发雷霆了,希望我们不要再做什么把事情搞得更坏。那天晚些时候,我们又试了第三次,我们听到电话里吓人的噼啪一声,我们明白查伦杰教授把听筒摔碎了。
  现在,我耐心的读者,我再不能跟你们直接地交谈了。从现在起(真的,我的任何继续叙述会不会到达你们那里),只有通过我代表的报纸了。我在邮船法朗西斯卡的客厅里正在写的这篇报道,将由领港员带回去交给麦卡德尔先生,报道将留在编辑的手里。在闺上笔记本以前,让我画出最后的一幅景象吧。这是晚春一个潮湿的下着雾的早晨,落着细细的、冷冷的雨丝。三个雨衣发亮的人影走下码头。索摩里教授,一个高个子阴郁的人,走着,就象一个为自己深感懊悔的人。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充满精力。至于我自己,我高兴得到了预习新知识的时间并且向我以往的愚昧告别,就在我们走向邮船的时候,我们后面忽然有阵叫声。是查伦杰教授,他曾答应送我们上船。他在我们后边跑着,喘着,脸红红的。
  “我不上船了,谢谢你们,”他说。“不上船最好。我只有几句话给你们说,在这儿说就很好。我请你们不要想,为了你们这次旅行,我会以任何方式感谢你们。这我不当一回事,真理就是真理。我的说明在这个密封的信封里。等你们到了亚玛逊河上的一个叫玛挪斯的城市里,把它打开,不过一直要等到信封上写的日期和时间。我说清楚了吗?作为记者,马隆先生,你愿意写什么就写吧,但我要求你不要讲经度和纬度,而我也不允许任何东西发表,一直到你们回来。再见了,先生。我对你不幸所属的那个可恶职业很有情绪,但是你做了点使我情绪软化下来的事情。再见了,约翰勋爵。科学,照我理解,对你还是一本没有打开的书,但是你可以为等待你的围场祝贺你自己,也给你道再见,索摩里教授,等你回到伦敦,你肯定会变得更有智慧。”
  他转过身去走了,一分钟后,我看见远处他矮小的身影正在回火车站的路上。
  好了,收信的最后一遍铃响了,领港员要回去了。
  [注]弗罗贡纳德,是当时的有名导演,特纳,是弗罗贡纳德导演的戏中的女主角。
七、明天我们将消失在未知世界里
  我不想报道邮船上的旅途见闻,也不去说我们在帕拉停留的一周,以及乘坐轮船在河上旅行。这只轮船比我们横越大西洋的那只要小,它载着我们到达玛挪斯城。我们在这里消磨时光,一直要等到我打开有查伦杰说明的信件的月子。在那个对我算是惊人事件的日期到来之前,我对这次探险的伙伴,以及我们已经雇用准备去南美的人员,做点比较清晰的描写吧!
  索摩里教授科学上的成就大家很清楚,因此我就不用说它们了。他自己这次探险的装备超过我首次见到他时我想象的那样,他身材高大,对周围的变化无动于衷,他的态度带着半讽嘲的味道,常常是郁郁不乐的。他六十五岁了,而我相信他的耐力和我的一样大。脾气不好的时候,他是尖酸的,多疑的。他相信查伦杰教授绝对是一个骗子,我们在南美只会遇到失望和危险。这些就是他的观点。他晃着稀稀的山羊胡子,从南安普顿到玛挪斯,一路上向我们的耳朵里灌着他的那些看法。自从下船上岸以后,由于周围形形色色的昆虫,鸟类的生活,使他比较快乐点了。白天,他带着猎枪,蝴蝶捕网,在树林里消磨时光,晚上处理他找到的很多标本,总是非常心不在焉的。整天叼着一个短烟斗,这烟斗难得离开他的嘴。他年轻时参加过几次科学探险,坐独木舟和睡帐篷的生活,对他一点也不新奇。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要小二十岁。至于他的面貌,在我留在伦敦的那段记叙中已经描写过了。他一直非常讲究地穿着白西服,褐色的深筒防蚊靴,每天至少刮一次脸。象大部分活动家那样,他的语言是简炼的。他经常沉思,但总是敏捷的回答问题或参加交谈。说起话来是那种古怪的、半幽默的方式。他对世界的了解,特别是南美,是惊人的;而且他相信我们的旅行不会是白费的。他的声音动听,态度安详,不过从他的蓝眼睛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有脾气的。他不大讲他自己在巴西和秘鲁的探险。以前的旅行给了他一个有用的结果:他能流利他说全巴西都通用的语言,这语言三分之一是葡萄牙语,三分之二是印第安语。
  我以前说过,腊克斯顿勋爵喜欢讲那个伟大的地区,我也喜欢听他讲。他的叙述是确切的了解和想象的奇异的混合。就是索摩里教授听的时候,那怀疑的微笑也逐渐从他的瘦脸上消失了。
  “那儿是什么?”他会叫起来,指着北方。“树林和沼泽。谁知道那里能藏着什么。这儿靠南边呢?一片潮湿的森林,白种人从来没有去过。走出这些窄窄的河岸线,谁还知道什么,周围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谁能预言在这样的一个国度里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查伦杰老头不该是对的?”对于这一点,索摩里教授会在不愉快的沉默中摇头,脸躲在烟斗喷出的云雾里。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雇用了六个人。头一个是巨大的黑人赞波。我们在巴黎通过轮船公司的介绍雇的他,他在这个公司的船上,学会说点英语。
  在帕拉我们又雇了高木兹和马奴尔。他们是西班牙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儿,从河的上流刚刚跟着装红木的船下来。他们的脸上长着胡子,性格暴躁,象黑豹般地灵敏。他们在我们要去探险的亚玛逊河上游度日,由于有这样的经历才使得约翰勋爵雇用了他们。他们中的高木兹能讲一口漂亮的英语。这些人愿意做饭,划船,或者干任何差事,每月拿十五美元的报酬。除了这些人外,我们从玻利维亚雇了三个摩若印第安人,他们是沿河部落中最檀长捕鱼和懂得船上工作的人。三个人的头儿,我们按他的部落名称叫他摩若,其余两个叫约塞和弗尔朗杜。三个白人,而后是高木兹和马奴尔、黑人赞波、三个印第安人组成了这个小小的探险队的班子,在玛挪斯等待着开启信封的时刻,找到说明。
  过了令人不耐烦的一星期,那日子那时辰终于到了。我们在离玛挪斯城两英里的一所房子里,围着一张藤桌子坐着,桌子上是那个密封的信封。信封上的几个字是查伦杰教授的笔迹。
  “致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及其一行的说明,准于七月十五日十二点于玛挪斯启封。”
  约翰勋爵把表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我还有七分钟,”他说,“这老伙计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
  索摩里教授尖酸地一笑,把信封拿在手上。
  “我们现在打开还是七分钟以后打开,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一定得按规定办,”约翰勋爵说,“并且听从查伦杰的指示。”
  “我不认为信封里会有什么,”教授嚷道,酸卿卿地。“不过,除非有什么非常肯定的东西,否则我要搭下一班下游的船去赶在帕拉的玻利维亚号了。无论如何,世界上除验证这个疯子的说明以外,我还有一些更要负责的工作。好了,腊克斯顿,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约翰勋爵说。他拿起信封,用小刀裁开,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叠着的纸。他打开这纸,在桌子上铺平。是一张没有写字的白纸。他翻了过来,另一面也没有字。我们沉默地彼此望着,这沉默彼索摩里教授爆发出来的笑声打破了。
  “你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吗?”他叫道。“这家伙是个疯子。”
  “隐迹墨水!”我提醒说。
  “我想不是,”腊克斯顿勋爵说,拿起纸来冲着亮处。“不,我的好朋友。这上面根本没写过东西。”
  “我可以进来吗?”从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
  当查伦杰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我们都吃惊地跳了起来。他戴着一顶圆圆的扎着色带的男孩戴的草帽,穿着帆布鞋,手插在夹克的口袋里。他往后退了退,站在那儿,金色的阳光照着他浓密的黑胡子。
  “我怕,”他说,拿出了表,“稍晚了一点,我必须坦白承认,我交给你们信封的时候,我没想你们将会拆开,因为在那个时辰到来以前,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一直是我的打算。由于遇上了沙洲,我晚了三分钟。”
  “你的出现,”约翰勋爵说,“对我们大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安慰,因为我们的使命象是突然面临着末路穷途。就是现在我们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你给我们开这个玩笑。”
  查伦杰教授用跟我和约翰勋爵握手、和对索摩里教授傲慢的一鞠躬代替了回答。他在藤椅上坐下,椅子在他的重量下压弯了。
  “你们的旅行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们可以明天动身。”
  “那么你们明天动身吧。现在你们有我了,用不着地图了。从一开始我就决定,我自己担任这次探险的指挥。正如你将会爽快地承认那样,比起我的知识和指导,最详尽的地图不过是可怜的代用品,至于信封里的那个小玩笑,解释是容易明白的。我想,你们也会同意我,最好只在需要我露面的确切时刻,我才出面。这个时刻现在已经到了,现在你们会到达你们的目的地了。从现在起我指挥这次探险,我要求你们必须在今晚完成你们的工作,这样我们可以在早上早早动身。我的时间是宝贵的,毫无疑问,你们的时间,也可以说是宝贵的。”
  一只可爱的小轮船《艾丝莫洛达号》准备带着我们溯游而上。至于天气,夏天和冬天的温度,总在七十五到九十度(华氏)之间,变化不大,但从十二月到五月是雨季。这段期间,河水慢慢上涨,直到高度超过低潮线四十英尺。河水溢出河岸,一片很大的地区因此泡在水中,大部分地方步行太湿,行船水又太浅,大约到六月,开始退水,十月十一月河水最浅。这次我们探险正置旱季,大河和它的支流,水情都多少处于正常。
  水流缓慢,因此河上的航行非常理想。我们向西北溯游航行了三天。即使到了这里,离河口有一千英里远的地方,河流仍然异常宽阔,从河中心望去,两岸只不过是遥远的地平线上的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离开玛挪斯后的第四天,我们拐进一条支流。它的河口比主河的河口小一点,不过河身迅速变窄。经过两天航行,我们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里我们上岸,打发《艾丝莫洛达》回玛挪斯,因为查伦杰说河流湍急,继续使用《艾丝莫洛达》已经不可能了。查伦杰说,我们已经到了不名国度的门边,对我们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也要我们每一个人以荣誉保证,我们既不发表也不透露任何有关我们要去的地方的说明,雇来的人也要这样发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叙述也不得不含含糊糊的。查伦杰教授保密的理由可能是严肃的,也可能不是,但我们必须同意。
  八月二号,我们跟《艾丝莫洛达号》告别了。那以后,四天过去了,这四大我们从印第安人那里弄来了两只大皮船。这是用皮子和竹子做的,轻得我们可以抬起来。我们把所有的备用物品都装上了这两只船,又雇了两个印第安人参加航运。因为,就是这两个人——名字叫阿塔卡和伊甫图——上一次陪伴查伦杰教授旅行。他们好象害怕再去一次,但是因为头领在这些地方有家长权力,他同意了,他们就得服从。
  所以明天我们就要消失在未知世界里了。这篇报道我将让皮船带往下游,也许对那些对我们命运感兴趣的人,这是最后的话了。亲爱的麦卡德尔先生,我按照我们的商定给你写信,信我留给你随意处理了。对查伦杰教授的行为——虽然索摩里教授不断怀疑——我毫不怀疑,我们的确到了某些非凡遭遇的前夜了。
八、在亚玛逊平原的丛林里
  我们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高原我们还没有上去,但是高原确实立在我们的面前了,甚至索摩里教授的情绪也好了点。他还不承认他的同行是对的,但他的怀疑少了。不过我得从我扔下的地方继续写我的叙述。我们要把一个受了伤的当地印第安人送回家去,我让他带着这封信,虽然我怀疑这信到底能不能到达你们那里。
  上次我写到我们将要离开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里我们向《艾丝莫洛达号》告别。这次报道我必须从坏消息写起,因为那天晚上出了一起莫名奇妙的麻烦。我说到过会讲英语的高木兹,一个很好的雇工,但是我想,好奇恶习的纠缠,在这样的人中平常极了。最后那天晚上,他自己藏在我们正在里面讨论我们计划的茅屋附近。我们忠实的黑人赞波发现他在那,并把他带到我们那里。高木兹拔出了他的刀,但是那个高大的黑人,只用一只手就解除了他的武装。我们分别和他们谈了谈,让他们拉拉手。一切转好是极有希望的。至于两个有学问的人的争吵仍然不停,而且变得厉害了。
  第二天我们开始踏上这次奇异的征途。我们发现我们所有的备用物品都毫无困难地放进了两条皮船,并且我们把人员分开。为了不发生争吵,我们采取了预防措施,一条船上放一位教授。我和查伦杰一起,这时他的心情最好。
  有两天的时间,我们溯河而上。河面有几百码宽,水色阴暗,但是透明,所以总是能看到河底。亚玛逊河的支流,有一半都有这种特点,而另一半,水有点发白,这个区别决定于它们流过的区域。有两次我们越过急流,每次都是抬着皮船走半英里的样子绕过去。两岸是原始森林,但是容易穿过去,抬着我们的皮船穿过树林没有多大困难。树的高度和树干的粗细超过任何我想象的程度,那巨大的柱子似的树身直插天空,一直到我们头上很远的地方,才展开枝叶,形成一个青绿的顶盖,只偶尔有金色的阳光穿透进来。我们的科学家指出那是红木树,那是雪松,还指出多种多样的别的树木和植物。鲜艳的兰花和别的奇异的花朵在偶尔穿透进来的阳光下,使人觉得宛如置身仙境。在这些浩瀚的森林里,不能忍受黑暗的生命,一直向高处的阳光里挣扎。每一样植物,都在比自己结实比自己高的植物上攀缠着。在别的地方本来不会攀缠的植物,在这里也学会了这种艺术,以便能够从阴影中挣脱出去,因此,就连一些棕涧树,也绕上雪松的树身,极力要达到它们的树顶。在我们头上的高处,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告诉我们这儿是蛇、猴子、鸟、树懒[注]的世界,它们住在树梢的阳光里。黎明和日落的时分,猴子一齐鸣啼,但是在日间炎热的时候,只能听到虫子单调的叫声。在树木与树木之间,什么也不动。偶尔一只食蚁兽或一只熊在阴影里跑过,这是我在广袤的亚玛逊河流域的丛林里看到的唯一的地面动物的踪迹。
  然而却有迹象说明,就是人类也离我们不远。溯河而上的第三天,我们听到了奇异而有节奏的声音忽隐忽现。我们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两只船彼此只有几码的距离,我们的印第安人一动不动,就象他们变成了铜像,听着,脸上挂满了恐怖的表情。
  “是什么?”我问。
  “鼓,”约翰勋爵说,满不在意的,“战鼓。我以前听到过。”
  “是,先生,战鼓,”高木兹说。”印第安野人,他们每一步都看着我们。假如能够,他们会杀了我们。”
  “他们怎么能够看着我们?”我问,向黑暗中望着。
  高木兹耸了耸他宽宽的肩膀。
  “印第安人知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办法。他们看着我们,用打鼓互相说话。假如能够,他们会杀了我们。”
  [注]树懒——南美洲等地产的一种哺乳动物,栖于森林,行动缓慢。
  到了那天下午——我口袋里的日记表明,是八月十八号,星期二——至少可以听到六七处来自不同地点的鼓声:有时候他们打得很快,有时候很慢,有时候明显地是一问一答。在那些有节奏的声音中,有些威胁人的东西,好象是说“假如能够,我们要杀了你们。假如能够,我们要杀了你们。”
  整天我们听着鼓声。他们的威胁从我们有色的伙伴的脸上反映了出来。不过那天我看出索摩里和查伦杰两位都具有最大的勇敢,来自科学头脑的勇敢。整天他们观察树枝上的每一只鸟,沿岸的每一种植物。
  夜里我们把皮船停在河心,为可能遭受到的攻击做了一切准备。不过什么事也没发生,黎明我们继续我们的航程,听着敲鼓的声音在我们身后逐渐消失。下午大约三点钟,我们到了一个急降的险滩,有一英里多长——就是在这里,上一次旅行中,查伦杰教授的船翻了。印第安人首先担起我们的皮船,而后是备用物品,穿过这一带很宽的灌木丛,而我们四个走着,肩上扛着枪。黄昏以前,我们已经胜利地过了险滩,向上走了十来英里,我们停下来,在那里过夜。我觉得好象是自从离开正河,在这条支流上,我们已经走了不下一百英里。
  第二天一大早,查伦杰教授满意地惊呼了一声,指给我们看一棵孤树。
  “就是这棵树,我拿它当路标。秘密入口处在河的那边,还要再走半英里。树木连绵不断,这正是它的奇妙处。那里我们能够看到,在巨大的木棉林中间,嫩绿的芦苇代替了深绿的灌木丛,那就是我通向未知世界秘密的门户。”
  确实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当我们到了有一片芦苇作为标志的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们推着皮船穿过芦苇走了几百码远,就到了一条浅浅的在沙底上流动着的清澈的河流。河水大约二十码宽,岸上的植物极其动人。那些没有留心到一小片芦苇已经代替了灌木丛的人,不会猜得到存在着这样一条小河,以及小河外的仙境。
  真是一个仙境。密密的树木在头顶交错,通过在金色阳光下这条绿色通道,流着一条绿色的美丽的河,象水晶那样清澈。
  我们再没有看到印第安人的踪迹,但是我们看见了很多野兽。它们象是不害怕我们,这说明它们没有见过猪人。小小的黑猴子,露着雪白的牙,在我们走过的时候,向我们嚎叫。有一次一个黑色的貘,从灌木丛里盯着我们,而后穿过森林走了。还有一次,一个巨大的美洲豹在河岸上出现,绿眼睛望着我们。鸟儿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蓝的,红的,白的,呆在岸上的树墩子上。而水晶般的河水里游着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鱼。
  我们在这条绿色阳光的通道里走了三天,没有看到人迹。
  “这儿没有印第安人,太可怕了。古鲁普里。”高木兹说。
  “古鲁普里是森林的精灵,”约翰勋爵解释。“是任何鬼怪的名字。印第安人认为在这个方向有些可怕的东西,因此他们总是避免到这儿来。”
  第三天,明显的是我们坐皮船的行程不能再维持多久了,因为河水迅速地变得更浅了。最后我们在灌木丛里拖着皮船往前走,并且在岸上过夜。第二天早晨,约翰勋爵和我穿过森林沿河走了两英里,但是因为河水越来越浅,我们回来报告,我们不能再用皮船了。我们把船藏在灌木丛里,用斧子在一个树上做了个记号,好使我们能找到它们。
  正当我们准备踏上我们旅途中更为艰难的阶段的时候,我们的教授开始吵架了。查伦杰从参加我们工作的一刻起,对我们一行全面指挥,这,索摩里教授是不喜欢的。现在,当查伦杰告诉他的教授同行拿着晴雨计的时候,索摩里忽然生气了。
  “我可不可以间一下,先生,”索摩里说,带着威胁人的沉静,“你是以什么身份发号施令的?”
  “索摩里教授,我下达命令,因为我是这个探险队的首领。”
  我必须告诉你,先生,我不承认你有那种身份。”
  “是吗?”查伦杰鞠躬。“也许你会给我确定真正的身份吧!”
  “是,先生。你是一个因说明中的真实性还需要受检查的人,委员会到这里就是干这件事的。先生,把你自己定的身份抛到一边去吧!”
  “见鬼!”查伦杰说,在一条皮船的边沿上坐下。“那种情况下你就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啦!如果我不是首领,你就不要指望我领路。”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和我说着,劝着,解释着。幸好我们到这个时候已经发现,我们这两位教授对爱丁堡·依林沃斯博士的评价不高。所以任何发生争吵的时候,我们就提到这位苏格兰的动物学家,那么两位教授就会因他们对这位同行的仇恨,而形成暂时的友谊。这次的情况也是,这位动物学家的名字起了作用。
  沿着小河前进,我们很快发现河流在潮湿绿色的沼泽里消失了。那里飞着各式各样的的虫子和成阵的蚊子。
  离开皮船后的第二天,我们发现这个地区的特点变了。我们的路一直往上,随着我们升高,林木变得稀疏了,椰子棕榈替代了亚玛逊平原的巨树,中间夹着密密的灌木丛,我们完全靠指南针旅行,有那么一两次,查伦杰和两个印第安人的意见不一。全体同意“宁肯信赖印第安入的本能,而不要相信当代欧洲文化的最高产品”。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在第三天已经看得很明显了,当查伦杰承认好些上次旅行留下的陆志他认出来了的时候,我们找到前次宿营地的遗迹了。
  小路仍然向上,我们需要过一个石坡,这花了我们两天时间。植物又变了,我们看到好多种奇异的兰死,我们在临时改道的小河边搭帐篷过夜,水中小小的蓝脊背的鱼做了我们美妙的晚餐。
  离开皮船后的第九天(我们已经走了一百二十英里),我们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林。竹子密极了,我们不得不用斧子砍出一条路来。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我们才穿过了这片竹林。那天我们只歇了两气,每次一个小时,我说不上是什么动物生活在这样的竹林里,但是有好几次我听到大的、活动不方便的动物的声音,离我们非常近。正当夜幕降临,我们走出了竹林,立即搭帐篷。整天跋涉,我们累垮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又开始步行,发现这个地区的特点又变了。我们后面是象墙一样的竹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坡度向上,到处是树一般高矮的蕨类植物,平原在一条长长的山脉处终止,大约是正午,我们到了那里。山脉那边是一条山谷,山脉再次从地面耸起,当我们过头道山的时候,一件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查伦杰教授和两个本地的印第安人给我们这群人打头,突然停下来,激动地向左边指着。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我们看到,大约一英里外,有个东西象是灰色的大鸟。它慢慢地从地面升起,低低地,径直飞去,一直到树一般高矮的蕨类植物中消失。
  “你瞧见了吗?”查伦杰叫道。“索摩里,你看见了没有?”
  他的同行注视着那个动物消失的地方。
  “你认为是什么?”他问。
  “一条翼龙。”
  索摩里放声大笑。“一条臆龙,”他说。“如果我真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也只是一只鹤。”
  查伦杰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继续走路,不过约翰勋爵来到我跟前,他的脸色是严肃的。他的手里拿着双筒望远镜。
  “在它飞到树林子以前,我用望远镜对准了它,”他说。“我说不出它是什么,但是我以运动员的名誉担保,那不是任何一种我这一生曾经见过的鸟类。”
  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未知世界的边缘了吗?我们那个首领说的失去的世界边缘?我向你们介绍了事情的经过,你们该会象我一样知道那样多吧!
  我们再没有看到可以称做奇异的东西。
  而现在,我的读者们,我带你们渡过宽阔的大河,走过苇塘,穿过绿色的通道,爬上长长的棕搁斜坡,钻过竹林,越过了高大蕨类植物的平原。有着高高的红色悬崖边线的高原已在眼前,这就是那个我在照片中已经看见过的同一高原,不可能再有疑问了。它离我们现在宿营地大约七英里。查伦杰看样子象孔雀那样骄傲,而索摩里是沉默的,但仍然有怀疑。再有一天,就会使某些怀疑结束了,同时,约塞,他的膀子被破裂开的竹子割破了,坚持要回去。我托他把这封信带走。随信附上我们旅途线路的草图,它也许会使我的报道容易懂一些。
九、谁能预料到呢?
  一件可怕的事情在我们中间发生了。我不能预料困难将怎样结束。也许我们将在这个古怪的、别人无法进来的地方度过终主。我们远离任何人类的援助,就象我们是在月球上一样。只是我们自己的品质能够拯救我们。我有三个杰出的人做伙伴,三个有伟大智力和伟大勇气的人。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所在。
  现在我将按事情发生的顺序写给你们,这些事情把我们引入绝境。
  当我写完上封信的时候,我们离红色悬崖高原大约七英里。悬崖某些地方的高度最少有一千英尺。顶峰上现出丰富植物的痕迹。近边缘的地方是灌木丛,远一些的后面有很多高树,但是我们没有看到生命的痕迹。
  那天夜晚我们在悬崖下宿营。我们上边的悬崖不但是垂直的,而且高处的那形状,爬上去也不可能。靠近我们的是一块高高的、不太宽的金字塔式的岩石,这个我在照片上看见过了。岩石的最顶上和高原一样高,但是被断裂分开了。岩石的高峰上长着一棵树。相对来说,岩石不高——五六百英尺的样子吧,我想。
  “就在那上面,”查伦杰教授说,指着那棵树,“我第一次看到翼龙。我爬到岩石的半腰,才把它打下来。我想,好的登山运动员,象我这样,能够爬上岩石顶峰,虽然这也不会使他更接近高原。”
  当查伦杰教授说到他的翼龙的时候,我看着索摩里教授,第一次我看到一些迹象——他开始相信查伦杰不是个骗子。他的嘴唇上没有那种怀疑的微笑,而且相反,是兴奋和惊奇。查伦杰也看到了,尝到了第一次胜利的滋味。
  “当然咯,”他带着讽刺地说,“索摩里教授会明白,当我说到翼龙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说一只鹤——不过是一种没长羽毛的鹤,而且长着很坚韧的皮肤,长着膜状的翅膀,牙床上还长着牙齿。”他鞠躬又鞠躬,一直到他的同事转过身去走开。
  早晨,在用过咖啡和木薯的早饭后——我们得节约我们储备用品——我们开了一个磋商会,研究爬上我们头上高原最可能的办法。
  查伦杰主持会议。想想吧,他坐在一块岩石上,后脑勺扣着一顶好笑的男孩子戴的草帽。下边坐着我们三个:年轻、健壮、经过多日野外生活晒得黝黑的我;叼着烟斗、庄严但仍然挑剔的索摩里;和身子前探、胳膊时压在步枪上、眼睛急切望着讲话人的约翰勋爵。在我们后边,是高木兹、赞波、马奴尔和几个印弟安入。而同时在我们的前上方,矗立着那些使我们无法到达目的地的巨岩。
  “前次探险,”我们的首领说,“我用了各种方法打算爬上悬崖,我无需多说,我没有上去的地方,我想别人也上不去,因为我是一个登山运动员。前次我没有带爬山的东西,但这次我带来了。靠它们的帮助,我有把握爬上那块孤立的岩石的顶峰,但是只要岩石最上面不和高原联在一起,爬上去也没用处。上一次探险,雨季的到来限制了我的时间,我只观察了我们以东大约六英里的地方,找不到上去的路。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假如你探索过东边,”索摩里教授说,”我们就必须探索西边,看看有没有上去的路。”
  “是这么的,”约翰勋爵说。“我们绕着高原走,一直到要么我们找到一条容易上去的路,要么我们回到原来的出发地点。”
  “我已经给我们这位年轻朋友解释过了,”查伦杰说,“那里也不会有容易上去的路,因为如果有几条容易上去的路,高原就不会与世隔绝了。然而我承认很有可能有些地方,登山专家可能到达顶峰,可是行动不便的动物却不能下来。当然肯定有一个地点,从那儿上去是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会有那条路呢,先生?”索摩里尖锐地问道。
  “因为那个美国人,梅普欧·怀恃上去了,否则他怎么能看到在笔记本上他速写下来的怪物呢?”
  “你没有足以证明的事实。”索摩里说。“我承认你说的高原,因为我看到了,但是我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儿有以任何形式存在的生命。”
  “先生,你承认什么或者不承认什么,实在无关紧要。”
  他抬头望着高原,而后,吓了我们一跳,他从岩石上跳下来,抓住索摩里的下巴颌,把他的脸推起来。“哎,先生!”他叫喊。“瞧见没有,高原上的动物形式的生命?”
  一条黑色的、闪光的东西,在悬崖的边上出现,并且在那悬吊了一分钟。我们瞧见了一条非常大的、扁脑袋的蛇。而后,它慢漫地消失了。
  索摩里被这种情况吸引住了,他没注意到查伦杰抓住他的下巴。现在他挣开了,又恢复了他的尊严。
  “查伦杰教授,”他说,“如果你说话不抓着我的下巴颌,我会很高兴。就算出现了一条非常普通的生活在石堆中的蟒蛇,也没有给你那样一种自由。”
  “但是不管怎么说,高原上有生命,”他的同行用胜利的口吻回答。“我已经说明过这个重要的事实。我有个建议,我们必须拔帐篷向西走,一直到我们找到上去的路。”
  悬崖脚下的地面净是石头,行走缓慢而且困难。可是忽然我们遇到了一处过去宿营地的遗迹:几个芝加哥出产的肉罐头的空盒子,一个空瓶子,一把破罐头刀,一些《芝加哥民主报》的碎片。
  “不是我的,”查伦杰说,“肯定是梅普欧·怀特的。”
  约翰勋爵一直望着高大的树一样的蕨类植物,在它的阴影里曾经做过宿营地。“喂,瞧这个,”他说,“我相信这是路标。”
  一片硬木钉在树上,它向西指着。
  “极有可能是路标。”查伦杰说。“别的能是什么呢?”我们的先行者是在危险的旅途中,他留下了这个标记,那么任何仿效他的人就可以知道他走的是那条路了。我们走下去,也许会遇到别的标记,”
  我们真的看到了别的标记,但是它们是最出乎意料的。悬崖下边长着一片高高的竹子,就象我们在旅途中曾经看见过的那样。好多棵竹子有二十英尺高,竹子梢尖尖的,硬硬的,它们看起来象长枪似的,正当我们穿过竹林的时候,我看见竹林里有一个白白的东西。那是一个头骨。整个骷髅也在那里,但头骨不在一处。
  我们的印第安人用斧子砍了几下,我们扩清了一小块地方,能够仔细研究这一昔日的悲剧。遗物中有靴子,很清楚死者是一个欧洲人。在骨头中间,有一块纽约赫德森厂出品的金表,一根拴着钢笔的链子。另外还有一个银质的烟匣,上面有“詹·考·,A.E.S赠”的字样。金属的状态说明,这样不幸的结局发生在不久以前。
  “他会是谁呢?”约翰勋爵间,“可怜的人,他身上的每根骨头都碎了。”
  “还有竹子穿过他的肋骨长着,”索摩里说。“竹子是一种生长得很快的植物,可是竹子长到了二十英尺高,这个人不可能死在这里了。”
  “我在到你们这以前,”查伦杰教授说,”我打听过梅普欧·怀特的事。我发现四年前,也就是我看见他尸首的两年前,他经过罗萨里奥。当时他不仅自己,而是有个朋友,一个叫詹姆士·考夫尔的美国人,因此,我想没有疑问我们正在看着詹姆士·考夫尔的遗骨。”
  “他怎么会死的也没有什么疑问了,”约翰勋爵说,”他是从上面掉下来或是被推下来的。”
  我们惊奇得说不出话来,继续沿着悬崖的边线前进。
  我们走了五英里,当时突然看到样东西,使我们充满了新希望。在岩石可以避雨的凹洞里,有一个用粉笔画的前头,仍然向西指着。
  “又是梅普欧·怀特,”查伦杰教授说。
  “那么,他有粉笔吗?”
  “在他的背囊里和别的东西一起,我找到了一盒彩色粉笔。”
  我们又走了五英里,又在岩石上瞧见了白色的箭头。这是悬崖面上的第一个窄窄的断裂。断裂里面有第二个标记,直指向上。
  我们已经有好几个钟头没吃东西了,旅途使我们很累,但是我们兴奋极了,顾不上休息和吃饭。我们让印第安人搭帐篷,而我们四个,带着高木兹和马奴尔,顺着断裂往上走。
  悬崖的脚下是一堆石头,往上爬非常困难。我们很快到了一个洞的入口处,又瞧见了箭头做的记号。就是这个地方,梅普欧·怀特和他的伙伴曾爬上去过。
  我们大激动了,谁也不想回帐篷。约钩勋爵的背囊里有个手电筒,用它给我们照着亮。他走在前面,我们跟着。
  洞里有五十码差不多是平直的,而后一个四十五度角升了上去。路立即变得越来越陡,我们不得不用手和膝盖爬着。忽然腊克斯顿勋爵惊叫了起来。
  “堵住了。顶塌了。”
  我们没有办法搬开这个障碍。梅普欧·怀特上去走的路现在不通了。
  我们失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在黑暗的通道里爬了下来。走回宿营地。
  然而在我们离开断裂地方以前,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这件意外,你将会明白,是不同一般的。
  在洞口下四十英尺左右的地方,我们几个人在一起,一块岩石带着极大的力量对准我们滚了下来。我们自己看不见岩石是从哪儿滚下来的,但是我们的佣人仍然在洞口,说岩石落下来从他们旁边滚过去,因此肯定是从最上面掉下来的。往上瞧,在我们的头顶上面,看不到悬崖上绿色的丛林里有些活动的迹象。石头是瞄准我们的,这没有多大疑问了,这说明高原上有人。
  在讨论我们处境的时候,我们决定继续绕着高原走,希望能发现别的到达上面的路。最坏也不过是过了几天后又回到我们的出发地点罢了。
  那天我们走了二十二英里,没有发现任何到达上面的路。我可以补充一句,我们的气压表表明。离开皮船以后,我们已经上升到海拔三千英尺。因此,在气候和植物方面都有很大变化。没有热带旅行中叫人害怕的虫子,亚玛逊平原远远落在背后,虽然还有点棕搁树和很多树一样的蕨类植物。
  那天夜里,一件奇怪的事情在我们眼前发生了。
  约翰勋爵打倒了一个小猪一样的动物,一半送给了印第安人,另一半我们放在火上烤着。天黑后天气凉了,我们都挨着火坐着。那天夜里没有月亮,但是有星星,人看不太远。这时,忽然从黑暗中,从夜幕里,飞来一个象飞机带着飕飕响声的东西。刹那间它的皮翅膀把我们这群人全罩住了,我看见一条长长的蛇一样的脖子,一对凶猛的红眼睛,一个大大的鸟嘴,令我吃惊的是,嘴里长满了小小的白牙。传眼之间它不见了——我们的晚饭也不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二十英尺宽,飞向空中,这个怪物的翅膀遮住了星星,而后在我们头上悬崖的边上消失了。我们围坐在一起,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索摩里首先打破了沉默。
  “查伦杰教授,”他说,庄严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我向你道歉。先生,我过去错了,我请求你忘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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