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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

_6 吱吱(当代)
傅庭筠胡思乱想着,有人“咚咚咚”地轻叩着东边的窗棂。
“谁?”她紧张地走到了窗棂前。
“是我”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
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如同仙乐。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还是从屋顶上进来吧”傅庭筠喜出望外,“免得陈妈妈发现定在窗户上的木条被拆了又平添些麻烦。”
窗外没有声响。
傅庭筠微微一愣。
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了吧?
她贴了耳朵倾听。
什么声音都没有。
身后却突然有人道:“你在干什么?”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转身,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再抬头,屋顶的明瓦被揭开,阳光射了进来,形成了道光柱,屋子骤然明亮起来。
为什么他每次进来都要这样的惊悚呢?
她暗暗在心里腹诽着,却不敢表露分毫。
忙去关了窗户,又倾耳在门口听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请他在太师椅上坐下,给他捧了杯茶。
他面孔被太阳晒得通红,鬓角全是汗,身上丁香色短褐干净齐整,脚上还穿了双草鞋。
傅庭筠多看了那草鞋两眼。
他已毫不客气地把她捧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递给她:“换了大碗,再来一碗。”
傅庭筠强忍着才没有瞪他:“我这里没有大碗。”
“那就把茶壶提过来。”他不以为意地道。
傅庭筠嘴角抽了抽,把茶壶提了过来。
他把茶倒在茶盅里,一口一盅。
还好没有提着茶壶就灌,不然她还得向陈妈妈解释为什么自己好端端不要这茶壶了。
傅庭筠不住地告诉自己,要维持最基本的礼仪,等他喝完了茶再开口相问……
他却放下了茶盅:“我没有见着碧波家的。傅家的人说,她在碧云庵服侍中了暑的九小姐。”
“什么?”她心如雷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樊妈妈隔着门问:“九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他带来的骇人消息,对陈妈妈等人隐藏在心底的厌恶,让傅庭筠的情绪骤然间暴发,她勃然大怒地道:“我要吃鸡蛋,你能办到吗?办不到就不要在这里给我叽叽喳喳的”
门外噤声。
发了脾气,傅庭筠冷静了许多。
碧波家的没有回傅家,那她到哪里去了?
母亲知不知道碧波家的不见了呢?知不知道她被拘禁在了碧云庵呢?
她心急火燎:“那你见到我母亲了吗?”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是男子,母亲在内院,大白天的,他怎么可能见到母亲?
可她实在太想见到母亲了——说不定母亲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到底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祖母?大伯母?
傅庭筠急得心慌。
可惜兄长带着嫂子和侄儿随父亲在京都读书,要不然也可以找兄长拿个主意
他虽然能飞檐走壁,男女有别,晚上去见母亲却是不合适的……
她思忖着,从衣手上捋下只通体莹白的羊脂玉镯子放在了茶几上:“壮士,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粮仓就在大雄宝殿韦陀座像香案下面的地窖里,求壮士再为我跑一遍,把这镯子当了换身茧绸衣衫,只说是家父从京都派来送信的,直接求见家母。”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那只玉镯子上面,半晌才抬头:“九小姐,您的主意好像都不怎么样啊”
他睨视着她,冷面无波,一双眼睛黝黑黝黑,像深邃的古井。
傅庭筠怔愣了半天。
他这是什么意思?
讽刺她异想天开吗?
既然不能剑走偏锋,那就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地出击……这有什么不对的?
“先不说能派回家乡送家信的都是心腹,你们家没有一个认识我的,就说你们傅家如今是你大伯父当家,我去送信,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你大伯父请安。如果你大伯父问起令尊在京都的情况,我又该如何回答呢?”他轻声地问她。
傅庭筠张口结舌。
这样是有点冒险,不过,除了这个法子,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更直接、更凑效的法子了
“那我跟你说说我们家的情况好了。”她立刻道,“你应付大伯父几句,到时候只说事情紧急,嚷着要见我母亲,我大伯父也不好阻着你……”
“我一直有些奇怪,”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以你的小聪明,就算是和堂姊妹置气,也可以轻易脱身才是。怎么就落到了被拘禁在碧云庵的境地呢?”他凝望着她,“我听城里的人说,你们家有人通/奸,还被抓了个现行——大家都在猜是不是真的……”

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比较多,调整了几次都没能调整过来,每天晚上12点以前肯定会更新的……⊙﹏⊙b汗……
第十二章 探听
第十二章 探听
小聪明……这是赞扬还是嘲讽她?
可这念头刚起,傅庭筠就被他那句“通/奸”炸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她腿一软,就跌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事发了……事发了……纸终究没能包住火……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傅家只有那几个人,迟迟早早会猜到这件事与她有关……到时候她有什么面目见人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傅庭筠手脚冰冷。
怎么会这样?
家里的长辈呢?
这种事,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她都知道的道理,家里的长辈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就任其一拖再拖没有个决断呢?
她是五房的女儿,被拘禁在碧云庵,看管她的却是大伯母的人……碧波家的是母亲的心腹,竟然不知所踪,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没一个察觉到……大伯父是做过县令的人,不知道办过多少案子,查过多少冤情,怎么会连个左俊杰也捏拿不住,还让人传出流言蜚语,难道他不知道这件事对傅家的杀伤力有多大吗?
傅庭筠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寒,有些一直不愿意想,略一想就回避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对面的人嘴角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她全然听不到。
他“咚咚”地敲着茶几,如擂鼓般,把她惊醒。
她茫然地望着他。
“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他冷眉冷眼地望着她,“南京丰乐坊俞家下个月就会派人来商定婚期,傅家为这件事忙着打扫庭院,布置陈设……”
俞家要来商定婚期了
傅庭筠只觉得浑身凉飕飕冒着冷气,
要是他们知道她和左俊杰的纠纷,肯定会退婚的。
到时候,她身败名裂,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我之间曾有前诺。你帮我打听粮仓的所在,我帮你给令堂送封信去。”他沉着脸,表情显得有些冷峻,“你既然依约完成了诺言,我也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他乌黑的眸子里透着锐利,如刀锋掠耳,让人胆寒,“我想,有些事,九小姐还是应该给我个交待好。要不然,我这信送不到,岂不成了无信小人”
怎么说?
说自己被人诬陷有奸情?
他会相信吗?
陈妈妈还说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样的话来……她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自取其辱?
傅庭筠面孔涨得通红,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他也不做声,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她。
空气慢慢凝固,压迫得傅庭筠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是让我给令尊送封信,我有的是办法。”他开口,打破了僵局,“男女有别,给令堂送信,又是这种情况不明之下,我恐怕有心无力。你不如换件事让我帮你完成……”
没有他,她寸步难行。
见他要打退堂鼓,傅庭筠急了起来。
“不”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厉,“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眼眶忍不住润湿起来。
她低下了头,不想让自己落泪,更不想看到他眼中的鄙视。
“我大堂嫂的胞弟,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她声音如滞塞的河水,缓慢而了无生气。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待她说完,沉默了片刻,道:“你在怀疑你大伯父?”声音平平淡淡,和平时没有任何的不同,轻淡的仿佛在问她吃了饭没有。
傅庭筠抬头,错愕地望着他。
他蹙着眉头:“你出了事,对他有什么好?对傅家有什么好?我看,到是那个左俊杰,问题很大……”
他,他不仅没有怀疑她,还在帮她分析……
她木木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却道:“你会不会画画?”
她呆呆地颌首。
“那好,你画幅傅家的布局图给我,”他道,“免得我到时候迷路。”
他是要进府探听消息吗?
傅庭筠忙拿了笔墨纸砚出来,收敛心思,专心致志地画了副布局图。
他指了画中的各处问:“这是你祖母住的地方?这是你大伯父住的……”
她一一点头。
他起身:“我半夜再来”
傅庭筠想去拉他的衣袖,手伸出去,又觉得失礼,缩了回来,提醒他:“布局图”
“我已经记下了。”他轻描淡写地道,跃身上了横梁。
“壮士”傅庭筠抬头喊他。
他俯视她。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我是被冤枉的”
他点了点头,翻身上了房顶。
明瓦一片片地覆上,阳光被挡在外面,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身影。
不知道是对不足为奇发展的恐慌还是对那些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的愤怒,不知道是对被冤枉的委屈还是对那个人一字未提的感激,她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涌出,扑在床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陈妈妈在外门敲门:“九小姐,九小姐……”
她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理会。
“我听见尖叫了……还好像在说什么……”那是樊妈**声音,一副忐忑不安的口吻。
“把门给我撞开”沉默了好一会,陈妈妈吩咐,“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外面的人应是,咚咚咚地开始撞门。
傅庭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砰”地一声,门板倒地。
陈妈妈看见她躺在床上,急奔过去。
“出去”傅庭筠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动,沉沉地吐出两个字。
陈妈妈很是意外,眉宇间一松,朝着樊妈妈等人做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留下两个要帮着把门修好了。
※※※※※
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很多事要办,一定要养足精神。
傅庭筠告诫着自己,足足睡了一个下午。
用过晚膳,她去看了寒烟,回到屋里一边等他,一边看着《杂项》。
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听到左俊杰拿出那样的证物依旧没有质问她?
是觉得与他无关所以置若罔闻?还是相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还是帮她给母亲送信,应该是相信她多一点吧?
也许他只是为了完成诺言呢?
七想八想的,有小石子从屋顶落下。
她忙放下书,吹了灯。
外面一阵响动——陈妈妈等人也跟着歇下。
黑暗中,她从床档里摸出几个素菜包子和一碗白米粥:“壮士吃过饭没有?这是我晚膳的时留的……您将就着用些吧”
他也不客气,坐在太师椅上吃起来。
傅庭筠倒了杯茶,坐到到了他的对面。
两人说着话。
“……我到令堂居所时,已是二更,就没有惊动令堂。”他的声音低沉呆板,却让她安心,“在你大伯父后院的退步里,住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不过鼻子有点挺,嘴唇有些薄,看上去有些孤傲……”
“那就是左俊杰了”傅庭筠也压低了声音
“左俊杰好像也被拘禁了。”他道,“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守在门口,退步的窗户都被木条封了。”
“没想到大伯父把他给拘禁在了家里……”傅庭筠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一直怀疑大伯父……显然她是错的……可为什么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呢?
她露出怪异的表情来。
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却落得一样的下场。
“我找了好几个傅家的下人打听你们家的事。没人听说你母亲有什么异样,还有个下人说,两天前还看见你母亲和你三伯母站在你祖母的屋檐下说话。
“问起城里的流言,他们都神情激动,说是有人要陷害傅家,傅家门风清白,三尺男子不进内宅,仆妇只要出了内宅,必须两人同行,什么通/奸之类的,都是子虚乌有。
“还有你说的那个关押你屋里人的田庄,我也去了。周围的人也好,田庄的人也好,都对她们患有时疫深信不疑,据说还有人因此而被染了病到今日都卧床不起的。”他沉吟道,“我怀疑,这流言不是你们府里的人传出来的。”
真没有想到,一个下午,他竟然查出了这么多的事。
傅庭筠惊讶地望着他。
“你说,我母亲没事?”
“至少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他沉稳地道。
但愿如此
傅庭筠松了口气,隔了一会道:“你怀疑有人陷害傅家?”
“不好说”他沉思道,“人生在世,熙熙攘攘皆为名来,忙忙碌碌皆为利往。总得有个理由……如果能问问你们家的长辈就好了”
傅庭筠明白他的意思,回忆道:“我们家世居华阴,一向与人为善,施粥修路,从不曾推诿,姻亲之间也是亲亲热热的,从来没听说过与谁家置气……”想到左俊杰,“会不会是他?”
“这就是我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他皱了皱眉,“他既然要娶你,就不能把事情闹大。否则,这门亲事就是成了,也是桩笑柄,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说起来,他也是个读书人,这礼法应该比一般人懂得多才是。你已和俞家定亲,无缘无故,怎么可能退亲?他不会以为他这么一闹,两家就悄无声息地把婚退了吧?何况俞家先祖待人宽厚,留下许多善缘,他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金榜提名,出相入阁吗?把俞家得罪了,于他有什么好?傅家比你小两岁的十一小姐、十二小姐都是嫡出,还没有定亲,陪嫁也丰厚,他为何单单就瞧中了你了?”
说话间,他不经意地瞥了傅庭筠一眼。
屋檐大红灯笼的灯光照在窗户上,朦朦胧胧透进来,她漆发如墨,肌肤胜雪,鹅蛋脸上一双杏眼如波光流转,顾盼生辉,竟比那牡丹艳丽三分,海棠娇柔三分。
他心中一动。
那左俊杰莫非是看中了她的美艳
她瞪大着眼睛望着他,更显得一双妙目清澈澄亮,潋滟动人。

临登录的时候登不上了……⊙﹏⊙b汗……
第十三章 异梦
第十三章 异梦
他的疑问让傅庭筠又想起陈妈妈那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话来。她觉得有些难堪,垂了眼帘,葱管般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茶盅上的山茶花,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突然撇过脸去,拿起手边空空如也的茶盅就要往嘴里递,但发现茶盅是空的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两人都没有说话,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这不是待客之道。
傅庭筠琢磨着,想起闷户橱里的药,站了起来:“您要的药我已经拿到了”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闷户橱。
一红一绿两个瓷瓶并排放在那里,颜色分明,很是醒目。
她有片刻的犹豫。
他对自己全无保留,她是不是也应该磊落些,把放在箱笼里的药一并都给了他?
心底又有些不安。
算了,这个时候再去开箱笼万一让他窥得自己的心思,反而不好。
想到这些,她拿了药,转身放在了茶几上:“绿花的外敷,红花的内用……”大致说了说用法。
他没有多问,将两瓶药揣在了怀里。
“那我先走了。”他表情沉凝,“明天下午我才有空进城,最迟后天中午回来”
为什么要到明天下午?
念头一闪,傅庭筠立刻明白过来。
他这是要去粮仓偷粮
碧云庵是傅家的家庙,她却做了他的内应,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她佯装不知,轻声应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屋顶。
※※※※※
第二天一大早,傅庭筠去了寒烟那里。
寒烟直道:“奴婢已经好了,不用绿萼在旁照应了,还是让她回去服侍您吧”
绿萼也在一旁点头。
“凭什么让那帮婆子每天吃完饭没事干,你们跑前跑后地忙个不停?”傅庭筠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你们就好生歇着吧还怕我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又道,“不过,每天对着她们也很无趣。反正你伤了脚也不能去哪里,我们说会话吧”让绿萼去泡壶茶,找几块点心。
既然他说下午才有空进城,多半是早上或中午来偷粮,还是把两个小丫鬟拘在屋里,免得跑东跑西被撞见,还指不定会出些什么事。
寒烟和绿萼是来服侍傅庭筠的,陪着说话也是服侍,不仅没有异议,还兴致勃勃的。
“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好茶、好点心?”绿萼忙道,“我去您屋里拿些茶叶来,再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将就着做盘点心来,您等会。”
傅庭筠当然不能放她走。
“随便什么茶都可以,没有点心也不打紧。”她坐到了床前的小杌子上,“天气这么热,你就别折腾了。等你的东西备齐了,该用午膳了。我只是不想见着那帮婆子罢了。”
绿萼笑起来,去备了茶点,傅庭筠问起两人的家里事,又牵出三个都相熟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琐碎话题,很快到了晌午。
没有动静
也就是说,事情安排在中午……
傅庭筠更不让两个人出去了,叫粗使的婆子端了午膳进来,在寒烟这里吃了饭,挤在寒烟的床上歇午觉。
绿萼忙着打扇,自然片刻也不敢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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