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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

_40 吱吱(当代)
傅庭筠这是在骂她没有见识
“你们家姨娘既然有心给了赔罪,想必是知道错了。又何必担心我心里有疙瘩呢?”傅庭筠就是要教训雪梅,说话当然不客气,“要照着你的话,那廉颇老将军去给蔺相如请罪的时候,还得要看看蔺相如是否已经原谅了他才行?如果不愿意,那就不去请罪了?”她叹道,“由此可见不读书的害处。传句话都要传错”
雪梅嘴唇发抖,脸色发紫,低着头,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这才明白陌将军为何要让我教你们家姨娘规矩了”傅庭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回去跟你们家姨娘带句话,长幼尊卑,天地之道。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半点也马虎不得。于旦行差走错,是人被人嗤笑的。她既然要给我陪罪,先想好了再行事,不要像半瓶子的水,说话行事不用脑子,让人贴身的丫鬟到我面前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所谓”
雪梅喃喃应喏,像霜打了的茄子。
傅庭筠就朝着郑三娘使了个眼色。
郑三娘立刻大声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禀了你们家姨娘。”说完,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没教养”,说得雪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慌慌张张地给傅庭筠曲膝行礼,匆匆转身就走,谁知道却踢到了块放在甬道上、和铺甬道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青砖上,钻心的痛。她“哎呀”一声捂了脚,海脑里浮现出傅庭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哪里还敢出第二声,跛着脚一瘸一瘸地跑了出去。
背后传来郑三娘哄然的大声。
“姑娘,没想到您这么会说话。”她满脸敬佩地望着傅庭筠,“把个雪梅骂得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傅庭筠却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你也不错啊那盆水泼的正是时候。”
郑三娘不好意思地笑,突然地“哎哟”一声,担心地道:“姑娘,我平时说话也大大咧咧的,要是有什么错,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免得我被人笑话……”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表情也变得羞赧起来。
郑三娘原是良民,机缘巧合才做了她的仆妇。她们俩口子对傅庭筠都没有外心,有时候傅庭筠觉得他们不是自己的仆妇,而是自己落魄的亲戚,不过是投奔了她帮着做点事罢了,这种事在傅家,也是屡见不鲜的。
“你要是做的不对,我早就说了。”傅庭筠笑道,“可见你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
郑三娘想想,也是,遂放下心来。
傅庭筠就邀她:“走,我们去厨房看看今天回到家里,我们做顿好吃的。”
郑三娘欢快地应着“好”,和傅庭筠去了厨房。
揉面,擀皮,剁馅,她们做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黄昏时分,厨房门窗四开,晚风徐徐吹进来,把一个个白生生在沸水里翻滚着的饺子从锅里捞端上桌,摆上一盘黄澄澄的豆芽菜,再炝上一碟绿油油的水芹,屋里就开始飘荡着股幸福的味道。
暮色降临,糊着高丽纸的窗棂上大红的年年有余窗花依旧鲜艳亮丽,却平添了小孩子低头写字的身影。
傅庭筠收了衣角,慢慢地收拾着针线:“今天的字写完了吗?”
阿森点头:“我又多写了一张。”灯光下,眼光闪闪发亮,充满了喜悦。
“让三娘给你打水,洗了澡就早点歇了吧”她走过去摸了摸阿森的头。
阿森皱着眉头:“又要洗澡啊我昨天刚洗过了。”
“你昨天还吃了扣肉的,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不吃了”傅庭筠佯装不悦地望着他。
“不,不是。”阿森立刻败下场来,“我去洗澡还不行吗?”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厢房。
一片乌云飘过,挡住了皎洁的月色,天地间也为之一暗。
五、六条黑影翻墙而入,隐没在了屋旁的阴影里。
趴在正屋门口的两条大黑狗突然抬起头来,朝着屋旁的阴影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厅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阿森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拍了拍大黑狗的头:“乱叫些什么?好好地看着家”
大黑狗委屈地呜咽着。
阿森已高声叫着郑三娘:“还有热水吗?”
“有,有,有”郑三娘的身影出现在窗棂上,“我正在给临春做春裳,让人郑三哥帮你倒去。”说着,郑三推门而出:“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帮着倒水……”
阿森一听,连忙摆手:“三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不用管我了。”一溜烟地跑回了屋。
郑三看着,笑着小声嘟呶了两句,转身回了屋。
屋里就传来郑三娘小声的抱怨:“让你做点事,你就板着个脸……”
“小孩子家的,惯着干什么?”郑三不悦地应着,昏黄的灯光突然灭了,“快睡吧姑娘说,让我明天去街上转转,看能不能买两棵榆树苗回来——我把坑挖得太深了,先头栽的两颗小树苗都没有活成”
郑三娘“嗯”了一声。
正房东屋的灯也熄了。
阿森从东厢房里探出头来,见院子里一片寂静,他嘿嘿地笑着:“反正姑娘也不知道我洗了澡没有”“啦”地一声关了窗子,吹灯歇了。
远处传来二更的梆子。
“小声火烛”幽长的声音传过来,越发显得院子里静谧如水。
屋旁的阴影里丢出一团东西,院子里就有了肉包子的香味。
蹲在正屋台阶上的两条大黑狗耸着鼻子,慢慢地走了过去,围着打了几个转,小声的呜咽了两声,争先恐后吃着肉包子。
屋旁的阴影里就传来蚊蚋般的声音:“还有的狗呢?”
“在厨房”有人用同样的小的声音应道,“已经吃了包子。”
那人不在做声。
如练的月色中,两条大黑狗呜咽着耷拉着脑袋趴在前爪上。
屋旁的阴影里就传来压抑而兴奋的声音:“成了”
有人就道:“冯少爷,我们可是说好的,你得美人,我们得银子。你到时候可不准反悔啊”
“他**的,”有个声音不满地道,“我冯大虎是缺银子的人吗?你们只管放心,我只要美人,其他的,都是你们的”
“那是,那是。”阴影里就传来贪婪的谄媚声。
几条人影从阴影里窜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直奔正屋而去,其他人或进了东厢房或进了西厢房。
冯大虎心情激动,借着月色一路摸到了傅庭筠的床前。
白月色的棉纱帐子静静地垂落,有种娴静优美的味道。
冯大虎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撩开了帘子,朝着床中央那道黑影扑了过去。
正屋的东间就发出男子惨烈的吼叫:“他**的,这是什么玩意?天啊救命啊救命啊”
东西厢房静悄悄的有声响,左右邻居的灯火却依次亮了起来。
男子的尖叫嘶声裂肺的在夜空中回响:“我是冯大虎……我姐夫是甘肃副总兵刘大人……他**的,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你们都得给我陪葬……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来人把这牲畜弄走……我赏银一千两……”然后是更戚厉的尖叫,还隐隐夹杂着虎啸般的低吼声。
东西厢房这才有了动静:“有贼啊捉贼啊”然后有两条黑影被抛在了院子中央,如死物般,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出了什么事?”
“我好像听到有人喊什么甘肃总兵刘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出事的是那个赵总旗家,他们家或是不到七尺的孩子,或是女人……”
被吵醒的的邻居们披衣秉烛,远远地站在那里小声议论着,没有一个人靠近,或不要说去喊巡夜的官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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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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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郑三上街去叫了巡夜的衙役来。
喝了花酒半夜里闹事,调戏小媳妇被不知他底细的告官,与人做保强买强卖,张掖城里少有不认识冯大虎,更何况是这些常年与他打交道,甚至是拿了他不少好处的衙役。可当他们闯进傅庭筠家里,看见那个全身血淋淋,被咬得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连呻/吟声都低若蚊蚋的男子时,瞪大了眼睛辩认了半晌才敢确定此人正是冯大虎。
再举目四望,屋角两条约有人高的黑色大狼狗,正咧着白森森的牙齿津津有味地吃着肉。
这屋里哪里来的肉?
众人的目光不由重新落在冯大虎的身上。
他左腿的小腿、右腿的大腿,都血肉模糊……他们不过是负责巡夜的衙役,张掖城一年也难得死几个人……当他们意识到两条大狼狗吃的是什么时,纷纷朝后退,当时还有两个衙役弯下腰呕吐起来。
再看屋里的陈设,分明是女子的闺房。
黑漆漆的家具半新不旧,太师椅上铺的是粗布蓝色坐垫,可窗台上却摆着一尊青莲色越窑花觚。
为首的衙役年过四旬,颇有些眼力。知道越是世家子弟,越是喜欢把家里的东西都弄得半新不旧,以显示家传渊源,然后在不起眼地方摆上几件看上去很一般实际在识物人眼里却价值不菲的东西以示家底丰厚……看这屋里的陈设,正是那帮切家子弟最喜欢显摆的方式。
他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道:“谁是屋主?”
郑三哭丧着脸走上前去给衙役行礼:“官爷,小的姓郑,名三。是傅小姐的家仆。这屋是我们家姑爷的宅子。我们家姑爷姓赵,单名一个凌字。如今在庄浪卫做总旗。前些日子随着鲁指挥使去了西宁卫打仗。家里的事就暂由我们家小姐主事。因和庄浪卫参将王大人的夫人相好,我们家姑爷又不在家,王夫人就请了我们家小姐去小住几日。”他说着,神色更显沮丧,“我们家小姐就把家里的事托付给了小的。谁知道傅小姐前脚刚走,家里后脚就遭贼。不仅如此,还摸到了我们家小姐的屋里……”他说着,连连给那衙吏作揖,“官爷,我已差人去总兵府给我们家小姐报信了,等我们家小姐回来,还请官爷为小的美言两句,不是小的不尽心尽力,实在是这些小贼太胆大包天,什么地方都敢乱闯……”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那些衙役都觉得这件事不用多问,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以冯大虎的德性,他定是看中了这位傅小姐,然后趁着人家屋主不在家,俗任那霸王强上弓之事。结果人家傅小姐根本不在家里,不仅如此,家里还养了两条极其凶恶的大狼狗,冯大虎打雕反被雕琢眼
可这其中却牵扯到甘肃副总兵刘大人,分守凉州的西平侯,庄浪卫的指挥使鲁大人,还有分守庄浪卫的参将王大人……还有一点,这屋主是西安府来的,谁知道背后站着些什么人?
不管是哪一个,他们都惹不起。
这个事该怎么办,谁也不敢吭声。
众衙役们面面相觑,领头的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指了其中一个衙役:“快,快去禀了江大人。”
江大人,是专司张掖城巡防的管事,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事情已非他能管的,他只能找他的上司。
被指的衙役应了一声,匆匆朝总兵府跑去。
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大群看热闹,有人认出被指的衙役,叫道:“三蛋,到底怎么了?翻墙的是不是那个冯大虎?”
“嗯”三蛋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后街。
“真没有想到,冯大虎阴沟里翻船……”
“也不知道他摸上了床没有?”
人群里响起暧昧的笑声。
就有人道:“说起来,赵家的小娘子我见过一回,在街口,她不知道是去干什么,头上搭了个头帕,带着个仆妇,长得可真是漂亮。我要是冯大虎,也会趁黑摸进去……”
陌毅家大门缝里探出个头来张望了一会又缩了回去。
“姨娘,姨娘,不好了,”雪梅一口气跑进了厅堂,看见披着衣裳神色焦灼的鲁姨娘,这才慢了下来,“出事的是冯大虎”
鲁姨娘心里“咯噔”一下。
当她被那凄惨的叫声惊醒的时候,就已有预感冯大虎出了事。她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冯大虎的老练,傅庭筠家里是个怎样的情况早已探得一清二楚,他怎么就会出事的?
“姨娘,怎么办?”雪梅见鲁姨娘面色发白,心也跟着着急起来。
傅庭筠已经回到了家里,冯奶奶曾派人向鲁姨娘来证实,如今冯大虎出了事,冯奶奶会不会迁怒他们家姨娘啊?要知道,冯奶奶的跋扈是有名的,她脾气一来,管你是谁,都不会买面子……
鲁姨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当初她并不想搅和到这里面去,谁知道冯奶奶第二次到家里来请她帮忙的时候却遇到了傅庭筠,她一看到傅庭筠那清高的模样就改变了主意……说起来,都怪这个傅庭筠太傲气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想杀杀她的气焰帮着冯姨娘说话了。
鲁姨娘神色有些晦涩。
雪梅知道她此时也没有什么主意,想了想,试探着道:“姨娘,要不,我们先去给冯奶奶报个信吧?这样冯奶奶责怪起来,我们也算危难的时候报信有功了……这件事,我们也没有想到”
鲁姨娘精神一振。
是啊,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要紧的是别让冯奶奶把她给咬出来。不然她的名声可就全完了。陌将军家可不那狗屁刘副总兵家,刘副总兵不过是个寻常的世袭百户,因会巴结上峰,才机缘巧合做了这副总兵,所以那冯氏才会那么容易就进了刘家的家门。陌家却是真正的簪缨世家,陌将军再爱怜她,没有家里的同意,纳妾这件事却始终不松口的。这也是陌将军为什么想趁着陌家老太太的寿诞带她回去原因——也许老太太一高兴,就做主让她进了门。
她立刻吩咐鲁妈妈:“你去给冯奶奶报个信。”说完,又不放心地问鲁妈妈,“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鲁妈妈道,“如果冯奶奶问起,只说我们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一听着冯舅爷的叫声就知道不对劲,您已经过去查看了,让我先来给冯奶奶报个信。”
鲁姨娘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微霁:“你去吧”
鲁奶奶应声而去。
走到傅庭筠门口的时候听见了戚太太的声音:“……你们没听见那个郑三说,人家傅姑娘根本不在家,要是在家,又怎么会让冯大虎摸到了屋里。”
鲁奶奶怕被戚太太这长嘴妇认出来,忙低了头,沿着墙角溜出了后街。
屋内首头的衙役还在问郑三:“另外的两个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两个人,是张掖城里有名的闲帮,众衙役也都认识,几个人都会些拳脚功夫,没想到竟然全被打得瘫软在了地上,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郑三恭敬地道:“小的年轻时曾做过镖师,所以姑爷才让我们两口子留在张掖照顾小姐的。”
为首的衙役咱着一愣,道:“怎么没见你婆娘?”
“回官爷的话,小姐身边要有服侍的人,我们家姑爷的义弟年纪又小,就跟着小姐去了王夫人那里。”
此时黑灯瞎火的东厢房却传来郑三娘几不可闻的声音:“你行不行啊?”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没事”回应她的是阿森,“我从前跟着九爷……”他想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贩私盐的贩子了,忙把“没少干这事”的话给咽了下去,道,“我用了蒙汗药,不到天亮这两个家伙不会醒。”他说着,“嘿嘿”地笑了几声,“等到天亮,大家突然看见两个汉子从鲁姨娘家里跑了出来……到时候戚太太这张嘴再一张扬,你就等着看陌毅那家伙收拾这个姓鲁的婆娘好了”好像看到了鲁姨娘被陌毅收拾的场面似的,阿森又得意地低笑了两声。
郑三娘却没有阿森的自信,道:“要是你把这两个家伙丢进陌家的时候他们突然醒过来了呢?”
“哎哟,要是干什么事都没有一点点风险那还叫事?”阿森不以为然地道,“九爷曾说过,如果一桩事有七成的把握根本就不用犹豫;如果有五成的把握就可以去做了,如果有三成的把握那就得试一试了。这件事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说完,不耐烦地道,“这两个家伙太重了,你帮我抽一抽。”
郑三娘“哦”了一声,忙帮着阿森把其中一个男子拖到了窗户边。
陌毅家的西厢房是厨房,和阿森住的东厢房,只隔着一道墙。
黑暗中,传来两声沉闷的“扑通”声。
可惜,傅庭筠这边乱哄哄的,鲁姨娘这边心神不宁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声不同通常的响声。
有衙役凑到领头的衙役身边,低声道:“洪爷,我看得请个大夫才行”
领头的衙役这才醒悟过来,忙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快,快去请个大夫。”
这姓冯的要是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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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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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事发
专司张掖城巡逻防卫的管事江大人擦着满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赶到的时候,回春堂的祝郎中正蹲在地上给冯大虎把脉。看见江大人,祝郎中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丢下冯大虎就迎了上去。
“江大人,您可算来了”祝郎中拱手给江大人行礼,“我也就看看小儿惊风之类的病,像冯大爷这样的外伤,非小人所长,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江大人为冯大爷别聘良医。”
祝郎中在张掖城开药铺,江大人管着张掖城的巡逻防卫,两人原本就认识,可江大人想到这冯大虎是副总兵的小舅子,赵凌是颖川侯的人,他心里就像吃了枚苦胆似的不是个滋味,哪里还有心情和祝郎中寒暄,径直进了内室。
冯大虎躺在一片血泊中,左脸、屁股、大腿、小腿上的肉,甚至是左手的四根手指,都不见了,样子十分骇人。
他又快步走了出来,问祝郎中:“冯大虎的伤势到底如何?”
祝郎中已经后老悔了。
衙役去请他的时候,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心想既是官衙的事,不外是些打架伤人的事,能看就看开些药,不能看交待一声就是了,谁知道倒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冯大虎。
这冯大虎眼看就不成了,可冯大虎要是死亡,以冯大虎那位做了副总兵刘大人姨娘的姐的蛮横,他没能救活冯大虎,只怕也难逃其咎
听江大人寻问,祝郎中一边迈着悠闲自在的步子朝外走,一边大声地道:“冯爷受的都是外伤,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擅长治外伤的郎中弄些金创药给他止血。我平时都看些小儿病,手中并没有金创药,此时现做也来不及了,江大人还是想办法给冯爷另寻个名药吧如果继续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冯爷的病情会有所加重。”
他的声音一直传到门外,看热闹的人听了,又是一阵低声的议论。
江大人听了不由大骂祝郎中狡猾。
冯大虎这个样子是上点金创药就能好的吗?
这个祝郎中,分明是冯大虎万一死了,冯家把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去,所以信口开河的乱说一通,到时候冯家问起来,他只要死死咬住是他们衙门的拖延时间耽搁了治疗,这过错就得由他们衙门里的胥役来背了。
可祝郎中的如意算盘他又没办法反驳。
从报案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一直没有把冯大虎送去求医,冯家的人追究起来,他们也的确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就狠狠地瞪了那个为首的衙役一眼,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院子里趴着两条样子凶悍的大狼狗。
可能是吃饿了,两条狼狗正在那里闭目养神呢
就是这两条畜生咬的冯大虎吧?
要不是这两条畜生,他们又何至于弄得如此狼狈?以至于他站在了事发现场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好?
“大善,”他叫着为首的衙役,“把这两条畜生给我仗毙了。”
多多少少算是给冯家一个交待。
叫大善的衙役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要不要跟苦主交待一声?”
江大人一听,更烦了。可一想颖川侯……他又泄了气。
“算了,你们把两条狗拴好了,别让它跑了,也别让它死了。”他怏怏然地道。
大善应喏,又道:“那你看冯大爷的伤……”
不给他医治,只怕更麻烦。
“把给抬到济慈堂去。”江大人不耐烦地道,“这还用我教你。”
济滋堂是张掖城最大的铺药,西平侯家的产业。
大善会意,立刻喝吆着手下抬人。
那些衙役下的下门板,抬的去抬人,院子里一片慌乱。
江大人就低声吩咐大善:“跟兄弟们说一声,想活命的,就把报案的时间推后一个时辰。”
“属下知道。”大善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
江大人微微颔首,高声道:“哪个是郑三?”
郑三忙恭敬地上前行礼:“小人就是”
“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要跟着我们去衙门走一趟。”江大人的态度和蔼,“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划个押,就可以回来了。”
郑三心里发毛。
衙门八字墙,有理没理不进去。
可事到如此,却由不得他推诿。
他硬着头皮应“是”。
两个衙役用傅庭筠家厨房的门板抬着冯大虎往外走,江大人、郑三包括两条大狼狗,都跟在后面。
天色已渐渐发白。
围观的人群纷纷让道,个个踮着脚打量,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太可怕了,你看见没有,被咬了半边脸。”
“冯大虎是死是活啊?”
“祝郎中在那里,等会去问祝郎中。”
迎面走来两顶轿子,其中一顶,绿色的呢绒福建官轿,旁边各跟着两个服侍的仆妇。
本已经要散去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仆妇。
“是分守庄浪卫的参将王夫人来了。”
“另一个是傅姑娘身边服侍的郑三娘。”
人群又围了过来。
江大人暗呼不妙。
轿子已停了下来,挡去了江大人的去路。
跟轿的仆妇撩了轿帘,前面走出神色端肃的王夫人,后面跟着的是用帕子搭着头的傅庭筠。
“小姐”郑三激动地走上前去。
他先给傅庭筠行了礼,然后又给王夫人行了礼:“还好您不在家,要不在……我就是死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足惜”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与你有何干系?”傅庭筠还没有说话,王夫人已气愤地道,“那些盗贼要去偷你们家的东西,难道还是你的错不成?”她说着,目光严厉地盯着江大人,“江大人,我听到有人跟我说,赵家被盗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刚破晓,总兵府禁宵,是谁去给王夫人报的信?
江大人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冯大虎是不是去偷香窍玉这样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他是不会说的,也不能说。
王夫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闯入赵家的是冯大虎?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刘副总兵妾室的兄弟这岂不是知法犯法吗?”
江大人苦笑。
谁不知道冯大虎作恶张掖,王夫人这岂不是明知故问?
反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冯大虎送到济慈堂去,冯家的人问起来,他也有个推脱之词。
“王夫人,这冯大虎被赵家的狼狗咬伤了,需要尽快送到济慈堂去医治……”
江大人垂手恭立,心里却叫嚣着:王夫人,你快阻拦我们吧这样,冯大虎的事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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