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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风流(全)

_8 顾写意(当代)
  顾慧中文雅的笑了笑,无懈可击的英俊面容配上个性鲜明的气质让我也不禁赞叹。不可否认,在众多顾姓兄弟中,顾慧中是最得我青眼相看的。我亦朝他露出颇为真心的笑容。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喝着入口甘甜的桂花香酒。气氛出乎意料的好,我甚至能感觉到身边人正渐渐软化暗中紧绷的神经。
  “五弟,”顾慧中开口,语调轻的几不可闻:“你真打算每日这样过下去?”
  我心头登时警惕起来,面上继续谈笑风生:“我这样不好么?”
  “没什么不好。”顾慧中的眼神有些飘忽,自嘲般的笑了:“在我看能这么过日子再幸福不过。只可惜……奈何生在帝王家。”
  我对这话颇不以为然,道:“淡漠众生的生杀大权,极尽奢华的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拜身份所赐?既然享受了它带来的至高尊荣,自然得相应的有所付出。这无可厚非。”
  顾慧中楞了下,笑容加深:“五弟,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佩服你不光对别人,更是对自己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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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然。
  彼此各怀心事的又喝了会,与顾慧中分开后我从后门再度绕回暖乡。
  忘忧倚靠在门边冲我微微一笑,这也是号妖精,不但清丽如昔,韵味更胜当年。故意装出嗲嗲的声调道:“王爷~您又来啦!”
  我捏捏她的脸:“少和爷扯皮,带我去顾慧中待过的房间看看。”
  忘忧道:“放心,他出来后我立刻叫人看住房间,保证现场原封不动。”
  我进了那屋,除了桌上两杯未动的茶水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突然,我似乎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使劲嗅了下,道:“怀前,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
  怀前道:“有些发苦……奴才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我看向忘忧:“那人与老四在屋里谈了多久?暖乡这么多眼线,就没一个看清那人的相貌身型?”
  忘忧:“这屋子是有暗道的,要不是下人听到响动假借送茶进了屋,估计根本都不会发现有人进来过。两人谈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
  我慢慢转动左手腕上的佛珠。顾慧中怎么会在顾天赐的地盘暖乡里接见人,还清楚的知道这里的暗道?难不成他俩结了盟?
  “既然回来了就再住几日吧。”忘忧笑吟吟道:“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弄。”
  我正色道:“爷如今虎落平阳,形势堪忧,说不准就会翻船,怎么不见你们慌张?”
  忘忧哈哈笑起来,飞扬洒脱容光明媚:“顾写意会输这事我想都没想过!”忘忧慧黠的眨眨眼:“怎么,您自己对自己没信心了?”
  “没信心?”我道:“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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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的暗夜成员在两年后再度齐聚一堂,我看着张张熟悉的面孔脑中闪过一个词“五皇子党”,忍不住想喷笑。
  谈完正事,话题扯到了“收买”。这两年,不论是顾康健、顾成双亦或是顾天赐等,都在不遗余力的收买、分解韩家的势力与我以前的部属。对他们而言,能收为己用最好,若是不成则设计陷害。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现在在顾成双手下的工部侍郎莫愚绝对称的上是个异数!莫愚,孤儿,自小被暗夜收养,虽性情孤傲但天赋极佳,对于水利工程这块很是有两把刷子。顾成双多次明的暗的要招揽他,都被拒绝。更令人意外的是顾成双竟能对他一忍两年,不曾刁难,单纯就这点而言,我不禁对顾成双刮目相看。
  眼前的莫愚更像个腼腆的大男孩,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从刚才到现在几乎不曾说过话。
  我开口问道:“莫愚,顾成双送你的钱物真是一次都没收?”
  莫愚闻言涨红了脸,倔强梗直的望着我的眼,急道:“没有,属下可用性命发誓,没收过旁人一文钱!”
  “别激动,慢慢说。”我冲他浅浅笑了笑。莫愚住嘴,绞着手指,显得有些慌乱紧张。
  “照我看,完全没必要拒绝!”我扫视一圈,道:“以后要是有人送钱送礼,你们都给爷大大方方收下!
  大家都有些呆楞。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是采取打“太极”的手法。送来礼品收是收,但只收价值轻的,只要一有机会加倍偿还回去。
  我接着道:“爷认为不记后果固执于形式上的忠诚是愚蠢的。既然他们愿意给,只管收,怕什么?况且与他们来往说不定能知晓些内幕。你们若是做的太绝少不得给自己招来灾祸。”我扬起嘴角,坦然笑道:“记住,爷信你们,更信自己的眼光!不光要收,还要学会主动去要。你们正好能比比看谁身价高,最高的那个记得请大家吃饭。当然,若是都拿来孝敬我,我也没意见。”
  下面轰然喧笑。
  我看看莫愚,问道:“这下想通了吧?”
  莫愚“恩”了声,道:“以前没想过还可以收来孝敬公子,考虑的太不周全了。”
  我严重怀疑眼前这个莫愚和外界传说的那个恃才傲物,令顾成双头大的才子是不是同一个人!散会和怀前提起,怀前笑道,也就在主子爷您跟前这样!
  后来听说莫愚开出一百万两的价码,我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挺把自己当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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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妃寿辰筵席上,热闹非凡。雍慧皇帝突然开口:“算来,写意再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了,府上到现在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是时候该娶亲了。”
  我挑起眼角,笑道:“父皇说的是,儿臣该娶亲了。”
  有那么几秒,屋里安静的接近诡异。
  第四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祝萤之光大生日快乐!!!
  掩面,只有一K多点,大人将就着收下吧――
  PS:(№17 网友:T月 评论:《写意风流》 打分:2 发表时间:2007-01-30 17:05:54 所评章节:42
  要嘛不娶,要嘛就娶纪元,要嘛就作者自己嫁给他吧……OHOHHHH……老实说,司空大是不有就是有这个意思?????)
  我告诉你啊,话不能乱说的……――|||
  第四十二章
  顾悠然说,自在,我想他了,你陪我去一趟至亲王府。
  顾自在沉默的陪兄长坐上马车,晃晃悠悠朝至亲王府驶去。顾悠然掀开帘子向外看,精致柔和的脸部线条,淡然平和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慌乱。顾自在怔怔盯着兄长,也许,这个自小被自己嘲笑“怯懦软弱”的哥哥,才是最坚韧的那一个。
  至亲王府的静是出了名的,几乎没人知道王府里究竟有多少仆从。常常你逛了几圈,也见不到人影。可只要轻轻召唤一声,立刻就会有人上前问你有何吩咐。原本丫鬟、太监碎嘴嚼舌的事再寻常不过,到这儿也成了禁忌,无人敢犯。
  何等惊人的驭下手段!
  顾写意爱冬日的阳光,含蓄、柔软,清冷中渗透出抹不去的温暖。象记忆中的那双手,不会因季节的改变而改变掌心的温度。
  双胞胎见到顾写意时,后者正在院中晒太阳。惬意的躺靠在榻上,满足地眯着眸子,像一只慵懒高贵的猫,让人有亲吻的冲动。
  顾悠然慢慢走过去,跪倒在地上,扬起脸,轻轻贴在微薄的唇上。
  蝶翅般的睫毛动了动,渐渐睁开,里面折射出粼粼波光,一如这冬日,云淡天高,清冷澄澈。
  顾悠然落泪,压抑的哭泣。顾写意伸手一下一下抚摩他的头发,斜眼看向不远处呆立着的顾自在。
  顾写意的俊美傲慢、顾写意的邪气霸道,顾写意的豪迈柔情,无不让人爱不释手却又恨的牙痒。时常幻想,若把这样一个人牢牢抓在手里,让他为自己哭为自己笑,该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想看他惊慌无措时的神态,想让他褪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尝试着将他一步步推进自己设下的陷阱。就在自以为要成功时才猛然警觉,真正陷入陷阱的是自己。而本该是猎物的顾写意,神色淡漠的站在外面。就象此时此刻,用那双光彩陆离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顾自在抬起手遮住双眼,呜咽出声,潸然泪下。
  拒绝承认,始终逃避的事实,终究还是在心头清晰浮现。爱上了顾写意,任你百转千回,仍是至死都转不过弯来的死结。
  顾写意见状,轻微的叹了口气,静静地躺回去。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扰,先是有传言说朝中清流派的代表人物,大学士魏炎的孙女魏嘉颜将成为至亲王妃。而后又传顾写意的政敌们暗中下绊子,阻挠婚事。一时间再普通不过的男婚女嫁成了朝中隐讳的禁忌。诸位皇子一听到这个话题无不变脸。
  政治风云诡秘莫测,至亲王府大有黑云压城之势。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同情年纪轻轻的至亲王。连成亲的权利都被剥夺,真是再可悲不过。
  没两天的工夫,雍慧皇帝突然暴病,据说病症严重,连日无法进食,朝野震动。又有人传,雍慧皇帝病前曾对不止一位儿子气急败坏叱责过,情绪激动。
  当我接到这条消息时,楞了片刻方问:“太医怎么说?可有大碍?”
  怀前道:“皇上如今年岁大了,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连带新疾一并爆发。林太医说,熬过去调养两年能再活个十年八载,熬不过去最多撑到明年开春。”
  我闷声负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遭。对怀前道:“安排一下,我要见大夫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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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南在京城边上有家不起眼的小医馆,病人不多不少正好够他忙。
  “简大夫,好久不见。”我浅浅一笑,坐到为病人准备的椅子上,将手搁到诊脉用的小枕上。
  略微阴暗的诊室内,简南的眸子隐隐发亮,咧嘴笑道:“公子若是身子不舒服,有大把医术高明的太医候着,怎么亲自跑来这偏僻之地?”说着,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
  我笑容加深,道:“我需要一种药。”
  “哦?”简南来了兴趣,问:“什么药?”
  “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也就是生命力的药。”我道:“通俗点说,就是让垂死之人吃后不但病情好转,日常生活还能照常进行。”
  “承蒙公子看的起,在下若能研究出这种药,恐怕早已荣登医仙境界了!。”简南苦笑:“让垂死之人短时间内恢复正常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又没叫你真正治好他。”我笑了笑:“治标即可,无需治本。我知道有一类药可以办到。但有个要求,那就是尽量不着痕迹,让人查不出来。只要能让他再多活几年,我记你一大功。”
  简南刚送我到医馆大门,就见对面一对貌似夫妇的人满头大汗朝这边跑来。丈夫怀里抱着个男孩,妻子边扶着边急声呼唤孩子的乳名。两人见到简南,那女子首先跪倒在地,擦了把挂满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的脸,悲呼道:“简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子!”
  抱着儿子的男子也艰难的要跪下。简南慌忙扶起他们,朝我抱歉的笑了笑,引着夫妇进了医馆。
  我蓦的感觉有点冷,恍然意识到,如今已是深秋了。
  突然有些想笑,为了我的天家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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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意融融的华贵卧室内,点一炉安神静心的熏香,在袅袅升起的香气中,俊美无双的至亲王神色平和,斯文儒雅的坐在龙床一侧,陪着重病缠身的雍慧皇帝。
  皇帝病重,不管诸位皇子内心存了何等打算,面上一个个可是作足二十四孝子状,想着法表现自己的孝道。山珍海味,灵丹妙药,一股脑往大内里送。
  时时出人意表的顾写意这次也不例外,他未送出任何东西,只是每日拿着本佛经坐在雍帝床头,沉声静气的讲一个佛经典故。顾写意精准地把握语速与停顿,磁性舒缓的声音充满煽情的意味,娓娓道来的同时,成功营造出一个又一个玄妙莫测的虚幻场景。
  几日下来,慧帝紧绷的防线渐渐放松,不知不觉间竟开始期待听到那个的声音。
  顾写意全心全意对一个好时,几乎无人能抗拒的了这份诱惑。顾写意谈吐优雅风趣,擅长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时间对慧帝提起什么话题。他能将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讲的引人入胜,亦能将枯燥繁琐的政务炼化的简洁直白。就象寒冷冬日里的暖阳,轻轻掠过的不着痕迹的那份温柔,即使是蒙绿的春风也无法比拟。
  老人格外脆弱怕死,贵为九五之尊的雍慧更是如此。病重却坚持不肯吃儿子们送来的药,脾气暴躁易怒。顾写意淡定从容的说,父皇的病一定会好。
  就这么一句话,奇迹的平服了所有恐惧焦躁,慧帝合作的吃药休息,旁人无不啧啧称奇。都道皇帝最厌恶的是顾写意,却没有多少人知道,皇帝最相信的亦是顾写意。
  慧帝嗅着萦绕在鼻端的氤氲香气,伴着顾写意的声音,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顾写意噤声,轻轻合上佛经。
  为防皇帝突发疾病,张太医自始至终都在一旁陪着看着。可能是因为袅袅升腾熏香,至亲王的脸庞仿佛带了雾气,朦朦胧胧难以瞧清。方才说话时,优美的唇微微张合,恬静、淡然,舒缓的语调牵引着人的思维。
  张太医也开始头脑昏沉,毕竟熟知药性,怀疑这熏香内另有乾坤。想到此处登时脑中警铃大作,强自挣扎。谁知腿一软,“扑通”摔倒在地。吓的汗流浃背,慌慌张张去偷瞧至亲王的脸色。
  顾写意先是看了看床上酣睡的慧帝,而后转头看向张太医,将食指轻放在唇边。双瞳幽深,似笑非笑。
  张太医既惊且怕,不一会已是汗透衣衫,惶惶然跪在龙床旁一动不动。顾写意低眉顺眼的坐好,佛经平放在膝头,双手搭在上面。不知过了多久,雍慧皇帝幽幽转醒,顾写意忙上前整理靠垫扶起慧帝。
  慧帝久病浑浊的眼闪现不正常的神彩,语带兴奋道:“朕梦到站在九重天际,俯瞰我大雍疆土。身边仙云似海,香气缭绕,云雾山光,处处充满了灵动之气!”慧帝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好一会才喘过气,接着道:“天空裂开金色缝隙,真龙若隐若现!”枯瘦的手紧紧攥住顾写意手腕,力气之大难以想象出自一个垂病老人。
  顾写意对手腕断裂般的疼痛置若罔闻,喜不自禁道:“这是天崩!是证道成仙的场景,恭喜父皇!”
  慧帝瞳孔里散发出狂热的光芒:“去,去拿药来。你上次拿来的药方甚是管用,朕觉得身子舒服多了!”
  “父皇身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顾写意道,转头看向床边瑟瑟发抖的太医:“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熬药!”
  雍慧皇帝的病一天好过一天,不出五日已能下床四处走动。刚好转没多久,就急不可待的传旨天下寻找得道高人。至亲王顾写意经此一事,甚得帝喜,一转脸,成了圣上面前红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不少人慌了手脚,继而开始了新一轮对至亲王的打压,务必将其杜绝在朝政之外。
  面对如此境地,貌似自暴自弃的放逐。顾写意又开始了纵情声色的生活,整日与一帮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混迹于风月场所,为青楼红牌大大出手,闹的天翻地覆,甚至数次怠慢皇帝的召见。而皇帝面上只不过假意怒斥了几句,底下加倍送出赏赐,时不时召他进宫聊聊天,平日里诸多维护。
  顾写意越闹越出格,以至有天跑到皇帝跟前要求娶一名青楼女子为妻。被皇帝好一顿责骂后竟赌气搬到青楼去住,外界谣言四起,说那名青楼女子肚里已有了至亲王的骨肉。
  雍慧皇帝派人去抓顾写意回来,结果去一个挨打一个,去一对挨打一双。于是乎,太子顾康健亲自找了去。
  顾康健满腔怒火,几乎是冲着进了顾写意包下的厢房。想到顾写意往日里的种种作为,恨的咬牙切齿,又心酸的一塌糊涂。推开房门,女子的胭脂香气扑面而来。这味好比柴油,浇的顾康健怒火更盛!
  屋里安静的怪异,顾康健慢慢走进去。青天白日,只见紫红明丽床帷垂放,不知里面将是何等香艳场景。
  顾康健大步走上前,一把撩开床帷,还未看清里面,就被人拽倒按倒床上。紧接着,唇上炙热,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气息闯入口鼻间。满满占据了头脑,再无法思索其他。
  第四十三章
  炙热的唇舌骤然离开,顾康健竟生出强烈的失落感,只能睁大了双眼,望着上方诧异的俊美脸庞。
  顾写意明显怔楞片刻,忽而又笑了。因醉酒,眼神慵懒、唇色嫣红。顾写意缓缓站起身,拱手道:“臣弟冒犯了,还望太子多多见谅。”
  话语敷衍的成分居多,脚步略微踉跄的走到桌子处,又倒了杯酒往嘴里送。
  顾康健撑着坐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才使声调如常,假愠道:“醉成这样还不忘喝酒!”
  顾写意痞笑道:“太子爷不知,这叫醒酒酒,喝了就清醒了!”顿了一下纳闷的嘟囔道:“君雅与卓雅那两个小东西死哪去了?”
  顾康健觉得火气直冲脑门,上前夺过顾写意手中酒杯,喝道:“你在这么下去非废了不可!跟我回宫,父皇要见你!”
  “回去干什么?学姑娘家似的躲房里学刺绣?!”顾写意拉下脸,微挑的凤眸里闪过怨毒不甘与郁郁寡欢。顾康健身子一僵,顾写意顺手又将酒杯夺了回去,将杯中美酒喝干饮尽,沉默的捏着杯子,两人相对无言的站着。许久,顾写意呼出口气,宿醉头疼似的揉捏着额角,用浓的化不开的疲惫口吻说道:“臣弟酒后失言,冒犯了太子爷,请太子责罚。”
  顾康健道:“五弟,跟我回去。”
  “行!”顾写意不置可否的将酒杯扔到桌上,“今日臣弟就跟太子爷乖乖回去。”
  “今日?”顾康健抓住话柄:“合辙你明日还想着要回来?”
  顾写意没接话茬,只是笑了笑。
  顾康健看着眼前再不复昔日意气飞扬,顾盼生辉的少年亲王。原以为练就成的铁石心肠竟不禁开始酸涩。想当年自己亲自出城迎接他回朝时的场面,何等风光无限?短短几年,遭遇丧母之痛,群臣贬损之恨,空怀才智抱负却无处施展。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弱冠少年,太过残忍了。
  眼前的顾写意,阴沉、暴躁、愤世,仿若璀璨夺目的无暇美玉沾染尘埃。
  顾康健终究心软,幽幽叹气:“回去吧,你这般出众人物,怎能彻底荒废。”
  顾写意垂下眼睑,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眸子,流动着暗涌。
  三日后早朝,太子顾康健推举至亲王顾写意负责潇省济寒赈贫物资的发放。雍慧皇帝拍板同意,此事就此定了下来。
  远离政务两年的至亲王顾写意,再一次回到政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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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对应局势的转变,天气骤然变脸,温度急转之下,赈灾事宜刻不容缓。
  发放赈灾物资可不是象分果子似的简单明了,最起码需要灾民救助方案、需救济人口台账、灾民救助花名册、起草救灾粮款分配方案等等等等。还要设计运送物资的路线,提取物资的时间、地点。真正发放时的监督问题。如此多县乡,若想做到面面俱到,绝对需要精准到巨细无遗的策划方案。
  礼部内至亲王顾写意原先办公用的议事房里,早早聚集了一群大臣。这些人全是皇帝太子诸位皇子掌权官员拨来帮助至亲王办差的。
  屋里烧着通红的碳火,暖和的紧。众人三三两两分党派扎堆,低声嘀咕着什么。在座的几乎人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彼此皆心照不宣,今日这关顾写意恐怕没那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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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掀开,吹进一股冷风。大家的目光齐唰唰望过去,至亲王削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诸位大臣忙请安问好,顾写意淡淡回礼。
  甫一开了话头,一屋子人纷纷高谈阔论……大有只有我说的才对的架势。这些大臣多数得了自家主子的指示,故意净拣那些外行人听不懂专业术语讲,彼此一唱一和的争论,弄的议事房跟个集贸市场似的,完全无视顾写意的存在。
  顾写意浑不在意的靠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同样无视屋里已呈白热化的激烈大讨论,开始神游天外。
  有反响,演员才会卖力。那群人口干舌燥折腾好一会,发现至亲王竟然一点反应都欠奉送,渐渐也都诧异的住了口,齐齐看向顾写意。
  顾写意一向讲究吃穿,当下着一套看似简单的实则出自名家之手的紫金锦袍,脖子、手腕、腰肢间绣了圈上等雪色狐皮。正在神游的顾写意,神色慵懒漠然,临靠的炉火欢快的跳跃着,火光映亮了他白玉似的俊颜,染上一抹瑰丽。虽不着意,却显出一派雍容气质,说不出的标致。
  眼见顾写意连眼都要合上准备睡一觉了,有人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唤道:“至亲王,至亲王……”
  “啊?”顾写意这才回神,照旧懒洋洋的样儿,缓缓开口问道:“都说完了?”
  众人心中嗤笑,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回至亲王话,都说完了,就等您的意见了。”
  “哦。”顾写意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怀前手脚利索往每个大臣手里塞了本册子。
  “一切照这上面的办。”顾写意掸掸衣角,道:“散会。”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众人先是静默几秒,待顾写意的身影完全消失时,才轰然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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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然声讨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冷嘲热讽者亦有之。但这一切不过是明面上装出来,大家边扮演自己的角色,边打量别人的反应,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看似漫不经心的飞快翻看那本的折子,看了没几眼少有不变色的。相互交换个眼神,匆匆离去。
  照说,至亲王顾写意如此嚣张不留余地的做法早该引起一片讨伐声,可事情恰恰相反,各派势力不但没有群起围攻,反倒十分配合,事情进展顺利。
  数日后,工部侍郎周自修在请客,叫上了七八个谈的来,年龄相仿的官员朋友在自家吃席。几杯酒下肚,气氛烘托起来,平日里不好提及的话题此刻便好说了。
  周自修一沾酒就脸红,实际上心里倍清醒,大着舌头问一旁冷面冷性的俞阳:“只要沾上至亲王的事情就不能按常例去判断,你说对不对?”
  俞阳事实上就是暗夜里的莫愚,闻言挑挑眉头,没出声。
  同朝为官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闵新远晃晃手中酒杯,漠不关心道:“踏踏实实当咱们自己的差,全心全意为大雍做事,管他各党派间纷争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都司戴乙申当即反驳:“要知道,这种事上站错了队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转脸看向俞阳,语气诚恳道:“俞老弟惊才绝艳,少有的明白通透人,不象我这只懂打打杀杀的大老粗。连二皇子直郡王都对你另眼相看,今日也没外人,你若是知道些内幕多少透露些,哥哥在此先谢过了!”
  俞阳清浅的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戴兄严重了。”扫了眼一桌人,顿了下接着道:“说到底,所有不合常理的反应都源于那本写着详尽方案的折子。”
  “折子?”
  “对,那本折子。”俞阳的声音不冷不热:“各位觉得赈灾是件容易事么?”
  “当然不是。”周自修忙接口:“先不论另人头疼的琐碎方案,单是协调各地官员,监督物资发放就够受的了!”
  “正是如此。”俞阳道:“象这样大规模的赈灾,不光需要熟知地理的人规划运送路线,还要计算沿路从各地调取多少币帛。救荒有赈济、赈粜、赈贷三者,名既不同,用各有体。极贫民便赈米,次贫民便赈钱,稍贫民便赈贷。这就需要准确知晓不同地区真实受灾情况与灾民数量。每次灾荒过后,大批灾民流离失所,农耕严重荒废。为了改变这种局面还需要实行灾后给复、给田等救助,以帮助灾民安定生活重建家园,不再流徙。这还只说了大面上的事情,真正实施起来还有数不清的工作。”
  戴乙申武人出身,听得只犯晕,强自耐着性子问道:“确实很麻烦,但这和至亲王的折子有什么关联?”
  俞阳清亮的眸子扫过来,道:“完美。这是所有看过折子的人的第一反应!无论哪一处细节,都完美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一个人,即使他再怎么聪慧再怎么有才华,也不可能样样精通,算无遗漏。”
  在座的人猛然间明白了其中奥妙,初冬时节竟汗透衣衫。
  “俗话说学得文章与武艺,卖于帝王家。身为男儿自然希望自己能名留千古,光耀门楣。可以说,参与那本折子编写的人,才担的起惊才绝艳四字。若以真姓名入仕为官,显身当世,成就不可限量。”俞阳清淡的声音回荡空中,敲在每一个听众的心上:“可就是这样一群奇才,他们不求名利,将毕生所学奉献给至亲王,心甘情愿躲在他背后,被掩盖住所有光芒。”
  后面一句没有说,也不必说了。有忠仆如此,再加谋略无双的主上,还愁何事不成?!
  酒宴完毕,俞阳醉成了烂泥,被人扶着上了回府邸的轿子。行出老远,俞阳慢慢睁开澄澈的双眼,攥紧的拳头压在胸口,溢出一声呼唤。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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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亲王顾写意极为漂亮的完成了赈灾济贫的差使,对各地官员如臂使指,灵活调动所有资源,其高超的政治才华由此可见一斑。
  朝中大臣们在阿谀赞美的同时也清醒的意识到一件事。
  至亲王真如他表现的那样软弱可欺么?!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先不论韩家百年大族的根基之深,人脉之广,单说此番顾写意隐晦表现出的势力足让人匝舌。
  雍慧皇帝自上次险死还生后性情大变,不但纵情声色,还盲目追求灵丹妙药,长生不老之术。然,只要是头脑清醒的人都明白,这反倒是命不长矣的表现。慧帝究竟还能再活几年,谁也说不准。也因此凸显出下届皇位归属问题。
  另一方面,一直打着太子党旗号的三皇子顾天赐似乎也按耐不住,频频作出出格的事。其意图路人皆知。再加一个深不可测的至亲王顾写意。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局势已然开始渐渐分崩离析。政治上站错队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许多人畏缩了,盘步不前了。他们观望着,揣测着,不敢得罪一个也不敢轻易对某个皇子示好。
  结局会变成什么样的呢?
  第四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两日,正常开工――
  见N多人要求收太子……还说太子没对不起写意……默……请问,写意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一直以来太子起的是什么作用……如果太子顺利当上皇帝,写意会怎么样……别和我扯太子把皇位让给写意,自己跑去后宫当小受……那不是耽美,是科幻……――
  第四十五章
  西北将领们的下场之凄凉自不必累言多说,韩似山若不是有功于大雍,恐怕早叫皇帝千刀万刮了去。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雍慧不光贬损韩似山几乎所有的旧部,还将怒火延伸至韩家,夺了韩家嫡系人员的全部官职,更下旨永不录用后世子孙。韩家,百年望族就此彻底被打入深渊,永无翻身的可能。
  面对这样的处理结果,面对迫在眉睫的紧张形势,加之连执掌乾坤的君主都无法再冷静处事,过激的爱国的情绪与恐慌后的怯懦引发了集体亢奋渲染。大雍朝内外似乎进入了某种歇斯底里般的癫狂状态。
  而被推至风口浪尖的顾写意与韩似山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平静的接受现实。
  昨日繁华今凋零,韩家门庭清清冷冷,连行人都少见。据说往日仇家与街头醉汉趁机刁难,更有甚者在门前倒黄汤撒泼。
  这世上,不承认失败后的英雄。
  韩似山一身素袍,立于桌前,在宣纸上肆意挥洒。虽已五十出头,但在沙场上练就出的魁梧硬朗,让他极具男子汉气概。
  一人掀帘而入:“舅舅好雅兴。”
  韩似山乍听见吓了一跳,心惊诧异地望着眼前的顾写意。可当看到那抹招牌似的淡然浅笑时,随即释然,笑道:“你来了。有事么?”
  顾写意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自画上掠过,良久,缓缓开口:“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韩似山低头看看自己所作的青山绿水,爽朗笑道:“得意人情暖,穷途世态凉。他人势利又何妨,我自沽风钓月作疏狂。”
  顾写意抬眼看向韩似山,笑中多了暖意,:“舅舅的心情看来还不错。”
  “无官一身轻。”韩似山道:“写意,你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赌注,有赢的把握么?”
  顾写意未接话茬,仰头去看墙上字画,随口道:“这次来纯粹为了探望舅舅,看到您无碍,侄儿也就放心了。”
  顾写意仰起下巴的侧脸显得是那么的年轻,孤傲,透着一股义无返顾的意味。
  韩似山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总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否则心里难安,忍不住道:“我儿时,总幻想着建工立业,光耀门楣。”
  顾写意转过头,看向舅舅。
  韩似山回忆着逝去的岁月:“十八岁即上沙场,为大雍四处征战。那时,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挥斥方遒。兜兜转转浑浑噩噩的活过这些年,方恍然大悟,人生不过是一出热闹非凡的戏剧,你方作罢我登场,演绎着各自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永不停止。我是个失败的将军,在最后的军旅生涯里背叛了我的国家,谋害了无数无辜将士的性命,因为我妥协给了政治。可我用这一次的卑劣与妥协换得了后半生的太平,今日已上书请旨去远在千里外的墓园,再不掺入庙堂斗争,就此过我想要的平淡生活。”
  韩似山望着顾写意的眼眸,问道:“我在鬼门关不知转过几遭,一直认为自己够坚强,能坦然面对任何磨难,可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即便是现在,我想的也是逃避,我不敢回想我所做过的一切。写意,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你走下去?”
  “因为我别无选择。”
  顾写意淡漠地叙说着,平静的神色更像是狂风暴雨后的大海。韩似山的眼中多了分尊重与怜悯。
  “舅舅远行那天,侄儿必定亲自相送。”顾写意转身作势要离去。刚行至门口,身后的韩似山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恨所有人?”
  顾写意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浅浅笑道:“舅舅误会了,如今的我谁也不恨。”
  韩似山目送顾写意远去的背影,想着,也许没有人能了解这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不,应该是有一个的。那个善解人意,玲珑剔透的妙人。那个拥有清澈如水般眼眸,灿若艳阳般笑容的女子。
  耳边似乎又听到那声清脆欢快的呼唤:
  “大哥!”
  韩似山垂下头,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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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韩家出来,顾写意徒步走了很久来到写意酒楼。
  依旧坐在靠窗的老位子,顾写意点了全部二十八种美酒,每样一斤,叫人整整齐齐排在桌上,然后一样一杯。三圈下来,店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顾写意神色平静淡然,喝的速度不快不慢也不停歇,一杯接着一杯。晶莹漂亮的酒杯,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至极的动作。顾写意的美绝不女气,精致、耀眼、赏心悦目。可掌柜已经开始不停擦拭额上冷汗。
  怀前低声道,爷,别喝了,伤身!
  顾写意置若罔闻,怀前想阻止,可既不敢也不能,只好在旁怔怔看着,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没人出面干涉,即使失了权势不受恩宠,仍旧无人敢当面冒犯顾写意的决定。
  每喝干一杯,周遭人的心就揪一次。这么喝酒可是会死人的!
  “你疯了?!”随着一声暴喝,顾写意嘴边的酒杯被打飞出去。
  扬头,醉眼迷蒙看去,竟然是老二顾成双。
  顾成双眯起眼讽笑道:“还真是长本事了啊,丢人都丢到这来了!别忘了你的身份,顾写意!”
  虽说这时代的酒度数普遍偏低,但顾写意少说也喝了有五六斤。向来灼灼生辉的眸子因醉意显得略微木然,眼中神采缓慢的流动着,泛着温润的光芒。顾成双突然觉得有些窝火,好比兴致勃勃正准备大干一场时,突然下雨了。
  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在二皇子顾成双面前不能提顾写意。只要一提,不管当时顾成双心情多好也要跟你翻脸,简直比翻书都快。至于原因,恐怕连顾成双自己都说不明白。反正只要一看到顾写意嚣张得意的样子,下意识里就想打击。
  顾成双瞪着顾写意,谁知后者说出口的话更叫他郁闷,顾写意道:“老二你闪边去,小心我吐你一身。”表情特平静,语速特正常,吐字特清晰,一点也不像喝多了的。周围响起轻微的哄笑声,顾成双涨红了脸。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可走出几步又返了回来。满面怒火的伸手去拽顾写意的领口。只差半寸时,被近乎透明,宛若女子般纤细的手牢牢抓住手腕,挣脱不得。
  “二爷莫恼,我家王爷喝醉了。奴才替他向您道个歉。”用词虽恭敬十足,可那声调实在是阴柔冰冷,听的顾成双脊背发凉。
  意识到自己的气势竟然输给一个奴才,顾写意的养大的奴才,顾成双抬脚踹去,怒道:“好个胆大包天的狗才!你家王爷平时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怀前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故意跪在顾写意与顾成双中间,隔开二人。
  酒楼里其他人蹑手蹑脚偷偷开溜,散了个干净。
  就在顾成双揪着怀前衣领扬起拳头准备要打时,楼梯传来急速登楼的脚步声,接着平地响起一声呼喝。
  “二弟,住手!”
  顾成双心头一惊,继而愤然不甘地松开怀前。回身行礼道:“太子爷,您怎么来了?”
  顾康健未答话,踱步走到顾写意身边。后者仿佛对一切置若罔闻,趴在桌上,醉眼睨向窗外。这样的写意让顾康健回忆起儿时那个总喜欢窝在角落里,安静沉默,独来独往的小小孩童。常想,也许在那少不更事的岁月,顾写意内心已别有天地。不受任何人左右,丰富多彩的世界。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顾康健低声道,伸手去扶。顾写意少有听话的任他将自己搀起。顾康健一手抓牢绕过脖子搭在肩上的手臂,一手搂住他的腰往外走去。路过掌柜身边时,脚下一顿,道:“挣钱不要命了么?至亲王若真喝出个好歹来,你就等被着诛九族吧!”
  掌柜干净利落的扑嗵跪倒,嘴上称知罪,心道,就是因为怕这个才慌忙叫人去通传。顾康健微侧过脸,又道:“成双替我跟其他人说一声,今儿就不去赴宴了。”说罢搀着顾写意下楼。仆从欲上前帮忙,被顾康健不冷不淡的看了眼,吓的躲到一旁。
  楼下停着太子专用的豪华马车,见顾康健要扶顾写意上车,怀前急声道:“怎敢劳烦太子爷,奴才会送王爷回去的。”
  顾康健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睨了眼怀前,道:“五弟交给我,你且先回王府准备妥当。怎么,怕我害他不成?”
  怀前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赶紧回去准备醒酒的东西。”临走前,担忧的看了眼似乎已进入梦乡的顾写意。咬咬牙,快步离去。
  顾成双立在二楼栏杆处,眉头紧皱地望着远去的马车。过了好一会才转身下楼,没想到甫一出酒店门,竟碰到顾天赐。
  顾天赐文人打扮,儒雅笑容万年不变,见顾成双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浅笑道:“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只好亲自寻了过来。”
  顾成双哼声道:“太子送顾写意回府,不去赴宴了。叫那些人都散了吧!”
  “哦?”顾天赐的笑容加深,道:“相比较而言,恐怕你去送更适合些。”
  顾成双扬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天赐负手而立,看似儒雅的笑容里总觉得多了些什么。“难不成太子不在我们就要饿着?饭还是要吃的嘛。怎么能散局呢?”
  顾成双心里一惊,好似初次见面那样仔细端详顾天赐。印象中的顾天赐自小跟在太子与自己身后头,外表文弱,每日挂着温和笑容。从不发火,也不见有多出众。顾天赐的权势无法与顾康健和顾写意相匹敌的,既没有顾康健一般的显赫身世,也不像顾写意那样气势逼人。所以依稀察觉到顾天赐目的不明的举动后,从未放进心里。顾天赐不是愚蠢莽撞人。
  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言语暧昧的人,还是自己记忆中的三弟么?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皆不复儿时。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罢了,还死死抓住过往不肯放手,
  顾成双看着顾天赐笑了,笑里满含自嘲与寂寥。
  第四十六章
  顾康健搂着顾写意,心尖上渐渐蔓延开酸痛酥麻的感觉。紧了紧手臂,让拥抱在一起的身体再靠近些,也许,只有这种形式才能确认怀中的人是真实的,这一刻是真实的。
  熟睡中的写意,没有平日里几乎能将人灼伤的光芒,亦不再那样气势逼人。若说清醒的顾写意是统领百兽的虎,那熟睡的他更像只血统高贵姿态优雅的猫。眯着狭长的眸子,慵懒地微微蜷缩起身体。你若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也许他做出愉悦的样子,享受你的服务。也许会突然张嘴咬你一口,叫人措手不及。
  美好,邪魅,不可预知。顾写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顾康健呼出口气,俯身吻住那微薄沁凉,色彩嫣红的唇。急切的,贪婪的,饥渴的,顾康健近乎强硬的撬开顾写意的牙关,执着的要求他的舌尖与自己相互吸吮纠缠。
  顾写意不舒服的开始挣扎,顾康健愣了愣,翻身将写意压在身下,将他双手拉过头顶牢牢按住,更加粗暴的亲吻撕咬。
  抵抗微弱到近似调情,顾康健只觉得周身发热,意乱情迷的陷入欲念中。一把扯开顾写意的衣领,玉白色的胸膛毫无遮掩的展现在眼前。顾康健呼吸逐渐急促,低头在写意脖颈胸膛狂热的亲吻。这个场景,不知幻想了多少次,可躁动的心却倍加焦急不安。
  重重一口咬了下去,顾写意闷哼,顾康健难以置信的看着写意胸膛上流血的牙印,竟突然觉的悲凉与愤怒。
  这段感情,永远无法宣于口,甚至连幻想都是一种罪。男人相奸是种罪,乱伦更是难以饶恕,可越是淫靡越是禁忌越是无法抗拒。这阴暗见不得光的感情,是极品的毒药,致命却让人享受到难以言喻的快感。
  顾康健俯看着身下的人儿,凌乱散开的及腰黑发,敞怀露出的玉色胸膛落红点点,还有尚未清醒的迷茫眼神。这样不设防的,任人采撷的写意,魅惑性感,惹人遐思。
  顾康健低吼一声,将写意上身抱起压在车壁与自己中间,狠狠亲吻。
  双腿间的欲望胀痛难忍,顾康健艰难的喘着气,告诫自己现在还未到时候。用不了几年,用不了几年了……
  解开衣裳,顾康健握着写意的手,让他覆在自己高昂难耐的欲望上,反复摩挲。唇舌依旧痴狂的纠缠在一起,恨不得将对方吞食下肚。
  车内气温升至最高点,两人抵死缠绵着,暧昧的气雾蒸腾,情欲横流。顾康健犹自觉得不满足,也伸出手去抚摸写意的,将那个和本主一样漂亮的器官握在手中细细把玩,与自己的厮磨在一起。
  写意的发梢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周身泛着浅浅的桃红色。罕见的媚态,让顾康健身心俱醉。
  “写意……”顾康健低低的,略微沙哑的呼唤。伸手抚上他的脸,嘴唇在脸颊脖颈处流连忘返。
  耳边似乎听到了幽黯飘忽的叹息,还未来得及去追寻,已被欲念所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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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马车停在至亲王府外许久,仍不见里面人出来。凭借灵敏的耳力,不难听到里面传出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多少年了,莫怀前还未尝试过像今天这般焦灼难耐。又等了片刻,怀前横下心,正准备出声催促,车门打开。见太子顾康健搂着顾写意,怀前忙一个健步上前,扶住顾写意胳膊,道:“真是有劳太子爷了,后面的交由奴才来做就好。”
  顾康健犹豫了下,才略有不舍的将顾写意交给怀前。怀前刚准备松口气,只听顾康健缓缓开口道:“这么多年了,你的相貌似乎一点未变。”
  怀前心中一惊。
  顾康健虎目危险的眯起,端出平日里号令百官的太子架势,道:“为人要懂分寸,身为奴才更应恪守本分。”
  怀前恭恭敬敬的回道:“奴才定会牢记太子爷的话,恪守自己的本分,好好服侍主子爷。”
  顾康健嗯了声,又望了眼似乎还未清醒的写意,才上车离去。
  怀前搀着顾写意往府里走,眼角不经意间看见脖颈处一片潮红。怔愣片刻,壮着胆子掀开衣领,果然看到淫靡的痕迹。恨恼的全身止不住地颤动,拼命按下怒火,将顾写意扶回卧室。
  一路上,顾写意沉静地熟睡着,谁知刚踏进卧室,顾写意猛然一把推开怀前。手撑着桌子,用手指一扣嗓子眼,剧烈呕吐起来。除了胃里尚未消化的酒,不见任何其他食物。怀前莫名心酸,心疼的上前轻拍顾写意的背。
  顾写意扇开他伸出的手,仍旧不停的干呕,症状凶狠到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怀前这才察觉到不对。学武之人多少懂得医术,可顾写意蛮横的不让怀前靠近,过了好一会,呕吐的症状总算减轻。顾写意躺在床上,哑着嗓子道:“去帮我端杯水来。”
  怀前应声出去,不到一刻的工夫就赶了回来。可屋内已不见顾写意的身影。
  怀前扔下杯子四处找寻,终于在屋顶找到了他的主子爷。
  顾写意平躺在房顶,仰望着星空,久久的凝视,似乎已然痴迷。眸光清如水,亮如芒,仿佛承载着满天星斗。怀前轻轻来到他身边,跪下。
  “我尝试过妥协认命,我努力过的。”顾写意望着天际,像是对怀前又像是对自己说道:“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怀前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不再顺畅,叫了声“爷……”
  “我今儿喝多了。”顾写意手背搭在眼上,淡淡道:“也累了。”
  怀前跪在一旁,细心倾听,他总觉得顾写意还有话想说。可等了许久,仍听不到一言一语。他的主子爷是如此的沉默,又是如此的寂寞。怀前眨眨眼,将泪憋回去。
  屋顶,两个同样沉默的男人,怀着纷繁复杂的心情,迎来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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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很现实的两个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一是为了缓解大雍目前的紧迫形势,有人提出用割地联姻讨好新戈国;二为西北军新大帅的人选。
  割地联姻虽是不入流的下等手段,但对于现在的大雍来说乃不是办法中的办法。新戈国也明白,吞并一个和自己同等规模,拥有亿兆黎民的国家不是开玩笑,想想就能行的。大雍献上自己的宗室公主,陪嫁无数金银珠宝放低姿态联姻,不论是面子还是里子,新戈都挣了个够本,风光痛快的一雪前耻。
  至于西北军新帅的位置,多少人眼通红的盯着。可是吞下这块肥肉并非那么容易,资历,地位,威信,才华,四样缺一不可,一个弄不好就是噎死自个。于是朝上众派系即不吃,也不许别人碰,整日不知所谓的商讨商讨再商讨。
  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皇帝亲征。然,就在这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雍慧皇帝病发。
  常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顾写意清楚了解,雍慧的那根丝已经断了,他面对的,只能是死亡。
  就在顾写意谋划群臣举荐他为西北军新帅时,雍慧皇帝突然下旨册封,命至亲王为新任西北军大帅,全权处理与新戈国所有事务,并赋予他可任意处置西北全境两品下所有官员的惊人权利。和这道圣旨同时到达至亲王府的还有一道圣旨,内容很简单,明言顾写意远去千里外为国效力,无暇分神照顾尚且年幼的皇十子顾承欢,因而接承欢继续回宫居住。
  顾写意双手各拿一道圣旨,左瞧右看,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笑不可支。
  顾写意进宫谢恩,怀前一反常态主动要求随行。顾写意睨着怀前许久,方似笑非笑道:“难得你提要求,我怎好意思不满足。”
  入宫求见时恰逢雍慧皇帝再度陷入昏迷。领班的太监看到这数次大起大落,却仍能再度执掌大权的至亲王时,态度端的是万分恭敬小心。不敢叫其立在门外等候,忙请进皇帝卧室边的偏厅里仔细伺候着。连带对至亲王身边那个冰冷阴郁的小太监都格外客气。
  陈香炉徐徐袅袅散发着轻烟,空气中满是飘浮着的氤氲香气。顾写意眯着眼盯着香炉,领班太监忙问:“至亲王可是不喜欢这味道?”
  “不不。”顾写意笑道:“我觉得很好。
  雍慧幽幽转醒,几次挣扎费力睁开眼时,顾写意就立在床头。穿着亲王朝服,脚蹬官靴,气度雍容华贵。潇洒飘逸的姿态恰如临风玉树,面上带着冬日暖阳般的浅笑。
  雍慧皇帝略微混浊的眼,如同初次见面那样审视着顾写意,混合着提防,赞赏,期许种种。面对君王咄咄逼人的视线,顾写意面不改色,温和笑道:“父皇感觉好些了么?”
  雍慧皇帝突然道:“写意,朕可以将整个西北送你,不受皇帝管制当这半壁江山之主。只要你肯忘记过往恩仇,放过所有兄弟。”
  顾写意笑容一僵,继而笑的更加温和:“父皇要先弄清一件事。”顾写意笑容不变,眼中却蒙上薄薄一层冰霜,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是你们不肯放过我。”
  雍慧皇帝蓦然将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凶恶莫名地怒视顾写意。
  顾写意跪在床头正色道:“顾写意在此发誓。此去西北决不会做任何一件损害大雍利益的事情,无论是新戈还是启国,凡犯我大雍者必严惩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闻言,雍慧皇帝眼神柔和许多。
  顾写意又道:“如今儿臣满脑子只有为大雍报仇的心思,其余事情统统放到以后再考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顾写意敛了笑容,声音沉下去,道:“但愿真有闲来狂歌纵快马,醉卧繁花枕千红的那一日……”顾写意淡淡笑了笑,带着些微自嘲与落寞。
  又说了会不疼不痒的话,雍慧皇帝的精神头开始萎靡不振,顾写意适时请辞。雍慧眼角不经意间瞥见角落里有个清秀瘦弱苍白的太监。那小太监抬眼,澄亮的眸子,泛着丝丝寒气。
  总觉得有些异样,雍慧皇帝使劲眨了下眼,再看,待看清那人面容时,不由的浑身一震……并非十分相似,但那同样俊秀美丽的轮廓,同样冷傲清高的气质,还有此刻眼中一模一样的神情,与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某张脸重合,清晰勾勒出刻意遗忘的往事。
  雍慧皇帝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移了位。
  屋里太监丫鬟们大惊失色,忙成一团。
  怀前沿着墙边,慢慢退出门去,转身,快步追向他的主子爷。
  顾写意负手而立,站在正殿门外九九八十一节台阶上。阳光撒在他身上,镀出明亮的光圈,宛如神祗。察觉到有人,顾写意转过身,眸中光彩四溢,洞若观火。
  怀前忐忑迟疑的停下脚。
  顾写意皱眉道:“傻什么呢,还不快走。”
  怀前先是紧紧抿着唇角,快速垂下头,终究还是忍不住咧嘴开心的笑了。
  第四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注明,《写意风流》文里的古诗词全是摘抄……对诗词实在是不在行……
  第四十八章
  怀前有些紧张的看看我,估计是怕我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其实大可不必,对于女人,我还是喜欢那些上能窜下能跳,只手可撑半边天的现代女性。自信、自尊、独立、聪慧、优雅。
  我捉狭地眨眼,正经八百笑道:“你好,我是顾写意。”
  顾蔚蓝瞪着我,半晌,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下来,咯咯笑道:“我绷不住了。”眉眼间是少女独有的明媚与慧黠。
  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有意思的小姑娘。
  据顾蔚蓝自己说,找麻烦不过是发泄一下对于我不懂怜香惜玉,强行赶路的举措。反正她是联姻用的公主,也不怕我报复。
  我问她为何甘愿背井离乡嫁去敌国。顾蔚蓝俏丽稚嫩的脸上满是怨恨倔强。
  “不就是欺负我没娘,没地位么?”顾蔚蓝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三公主,七公主,还有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们一个个假惺惺的跑来可怜我,稀罕她们?!向倒霉的人施舍点同情,以显出自己高高在上罢了。更有甚者压根就是存着瞧热闹的心,我才不让她们得逞。平日里好事没我,这种事一来就找到我身上。哼,我宁可嫁去狼窝,也不愿再见他们一眼!”
  神情看上去是高傲跋扈,目空一切的公主殿下,可略微发颤的嗓音与僵硬紧绷的身体泄露了实情。张牙舞爪的小母老虎,不过是纸做的,一捅就破。我想,除了对那不可预知的前途感到恐惧外,还有对皇家亲情深深的绝望。
  被亲人卖去敌国的,十五岁的小公主。性情刚烈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转身去翻书箱,将亲手批注过,有于谋略方面的书全部拿出来,其中不乏我多年混迹官场总结出的厚黑心得。递给她道:“蔚蓝,看过这些书么?”
  蔚蓝接过,新奇的边翻看边说道:“在宫里他们只肯给女德方面的书,瞧见就气闷,偏生还动不动就要考我们。”
  我道:“你抓紧时间看,用心去揣摩,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你只有两个月时间,我不敢保证能出什么效果。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没希望。”
  蔚蓝再少不更事,毕竟是从皇家里出来的孩子,已明了我拿书给她的意图。清亮澄澈眸子仰望着我的眼,攥紧手里的书,道:“我明白,还有,多谢了,五哥。”
  我想,她谢的也许不是那本书,而是这个举动的本身。
  此后,蔚蓝时常跑来找我。外面世界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每路过一处,我都叫下人去搜罗当地特有的小玩物送给她和侍女们。过着多年压抑生活的少女喜欢穿着色彩张扬的服饰,常常可见火红色的身影穿梭于队伍间,爽朗欢快的笑声久久飘荡,传向更远的地方。
  在尊重她本性的基础上,我和她约法三章,规定每日何时睡觉休息,何时看书学习,何时玩耍娱乐。我给她详细讲解新戈的权利派系,主次要的当权者,和每个人的脾性习惯。蔚蓝懂轻重,每当我讲这些时总会听的聚精会神。
  在交谈言辞间,我若有似无不断重复地给出一个信息。她,顾蔚蓝,嫁的丈夫不是下三流的官员,而是新戈国的太子,日后的皇帝。有皇帝就有皇后,凭什么别人做得她做不得?既然被时势推到风口浪尖,与其随波逐流,不如扭转乾坤,自我救赎。
  有次蔚蓝拉着我手说道:“五哥,你人真好,对一个从未接触的妹妹都能如此体贴关怀。和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是我过的最幸福的。”女孩的笑容明媚灿烂,不见一丝阴霾虚伪。“真羡慕那些可以常常陪在你身边的人。”
  我心头一怔,淡淡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的轻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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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无数边洲将士百姓注定失眠。因为,阔别数年的至亲王顾写意将于明早到达边洲城。
  当年那个睿智英明,雷厉风行的少年亲王,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
  天刚放亮,阳光撕裂雾霭照耀大地。
  出城迎接的人,远望着银鞭玉鞍,举止间气度逼人的至亲王,竟相顾无语。
  顾写意仰头,默然注视着高耸城墙上的三个大字——边洲城。而后回望着城门口黑压压的人群,狭长的凤眸里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顾写意,回来了。”
  顾写意傲然屹立,嘴角噙着睥睨自若的清浅笑意。扫视全场,眼中丝丝阴悒渐渐消散,双目暗暗流露光华,蕴含霸气,似欲振翅翱翔一飞冲天的雄鹰。
  侯安泰一直在旁端详着他多年未见的主子爷,惊心他的改变。印象中的爷虽狠辣却也带着三分江湖义气,论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敬我一尺,我还别人一丈。那时的五皇子,何等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骄纵跋扈,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从不顾及他人的眼光看法。
  乍一见到顾写意,心头不由一怔,只因俊美无双的容颜已隐约透出完全浸淫权力后特有的冷酷决绝。然,当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侯安泰醒悟,眼前的,仍是那个杀凡决断一由其心,独一无二的顾写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当他的主子,才配拥有这天下。
  侯安泰,江光勇,周成,杜其立……顾写意豪爽随和的与多年不见的老部下们说说笑笑,相拥走进边洲军营。
  第二日,顾写意叫上众人一道登高。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顾写意谈笑如若地负手站立在山顶,信手指点山水风光,那模样神气,竟似正俯瞰这万里江山四海臣民一般。
  感受到身边青年亲王那扶摇直上,堪比天高的万丈雄心。众人只觉热血沸腾,急不可耐想要作出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作为,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人生只有一次,若不做出点作为,岂不是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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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整两天后,送亲队伍继续朝新戈国前进。
  自打进入新戈国境,蔚蓝露头的次数越来越少,碰见再新奇的事物也不再雀跃。虽未明说,想来她内心还是极度紧张焦灼的罢。
  先行探路的属下汇报,新戈国太子亲自在城外三十里处迎接。蔚蓝听后什么也没说,躲进马车再未出来。中途吃饭时也无精打采,敷衍地扒拉两口饭又躲回屋去。
  培养时间终究太短,蔚蓝心智年龄也太小,仍旧做不到笑看风云波澜不惊。
  我静静放下筷子。
  目的地眼见就到,我下令停步休整队伍,也借此让蔚蓝好好打扮一下。毕竟这将是蔚蓝在新戈国第一次正式露面,第一次和未来夫君相见。无数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丝毫差错出不得。需知留给人的第一印象极难更改。
  “出去出去出去!”
  蔚蓝侧坐在梳妆台前,看也不看是谁前来,烦躁的往外轰人。
  “怎么,连五哥也要轰出去?”我笑道。
  蔚蓝惊喜的回头轻叫道:“五哥!”
  我走上前,捏捏她下巴笑道:“为什么不让侍女帮你梳妆打扮?”
  蔚蓝支支吾吾,道:“其实都弄好了,只差描眉。”
  我仔细端详了下,蔚蓝五官突出,眉不描自黛,唇不点自朱,加之年龄尚幼确实不宜浓妆艳抹。闻言,拿起眉笔道:“既然这样,就由五哥帮你描眉吧。”
  画时,蔚蓝瞪大眼睛,仰面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脸,满面惊奇。
  我画好收手,拿过镜子递给她,笑道:“看看是否满意。”
  蔚蓝举着镜子左瞧右看,许久,喃喃道:“五哥竟会描眉,太难以置信了!”眼眸中突然迸发出晶亮的神采,拉住我衣袖嘻嘻笑道:“快说快说,哪个女子如此有幸,能得至亲王倾心为其画眉?”
  我呵呵一笑道:“我若说,之所以画的好是因为画难看了她会毫不留情将我扔出门外,你信是不信?”
  “不信!”蔚蓝立马接口。脸上写满怎么可能。“除了荣贵妃娘娘,我不信哪个女子敢那样对你。”
  我笑笑不语,将目光移开。不敢触及回忆,怕就此深陷再难脱身。
  良久,我才回过神:“抱歉,五哥竟走神了。”
  蔚蓝怔怔望着我,开口道:“第一次看清楚你的模样,是在五哥从边洲回京后的一个晚宴上。你静静的望着外面,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我当时就想,这满屋子的皇亲国戚,甚至是父皇太子都无法让你瞧进眼里。”蔚蓝轻声问道:“五哥,你究竟想要什么?什么才能入了你的眼,进到你的心。”
  我默然,半晌回道:“我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我只是不愿再失去已拥有的。”握住蔚蓝的手,道:“一会哥会亲自护着你直到进宫。可你要记得,哥不可能护你一辈子。日后不论遇见再大风雨,你都要学会独自去面对,明白么?
  蔚蓝紧紧回握住我的手,重重点头,眼底隐有泪光。
  远远就见数千装备精良的坚甲厉兵分两队堵在路上,只留中间狭窄的过道,气氛凝重,杀气腾腾,这哪里是迎亲,分明是在施下马威。
  一将领骑马前来,狂傲叫道:“我国太子就在前不远处迎接,请公主下车步行,好让我新戈将士得以瞻仰公主风采。”
  我闻言不由冷笑。
  蔚蓝掀帘走出,高高站在车沿,冷着脸瞪着传信的将领。可一时的意气用事撑不了多久,士兵们身上浓厚的杀戮之气与沉重的气氛让蔚蓝越来越紧张。
  我傲然冷笑一声,跳下马背,走到车前朝蔚蓝伸出手,大笑道:“蔚蓝,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大雍公主的风采。”
  蔚蓝神情放松下来,慢慢走下车,小手搭在我手腕处。
  我与蔚蓝并肩走过数千金戈铁甲重重包围的漫长道路,蔚蓝的头颅自始至终高高扬起,姿态优雅,气度雍容典雅。
  我心叹,做的漂亮,蔚蓝!
  终于来到队伍最后,目击这一切的新戈国太子刘钰面前,后者看蔚蓝时难掩欣赏目光。
  我道:“新戈国的迎接仪式果真非同凡响。”
  刘钰目光炯炯盯我半晌,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大雍至亲王,顾写意。”
  我回视他探究的目光,道:“不敢当,正是在下。”
  “请。”刘钰潇洒引路,我笑笑随后跟上。
  走出几步,瞧见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乌黑发亮的眼眸,依旧未变的倔强神色。只是看我时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我温和笑道:“好久不见,洛将军。”
  低低的喧哗声起,连刘钰都饶有性质的盯着我俩。
  洛梵像是想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恨声道:“确实是许久不见。”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刘钰一同进城入宫。
  第四十九章
  在新戈准备好的住所稍作休息,被告之一个时辰后在皇宫内最大的唐宫凤仪大殿为大雍使节举行接风洗尘的酒宴。
  试想一下以战败国皇子的身份参加敌国晚宴,与昔日生死相搏的仇敌同桌共餐,个中滋味实在难以描述,但显然不可能会是舒心愉悦的。
  过早赴宴有献媚讨好之嫌,过晚则略显傲慢失礼,我只得挑正点守时出现。
  由宫中太监引进门,迈进门的刹那,殿中的音量明显减低。
  领路的太监躬身退出门去,我浅笑着,负手淡漠的立在那。因为无人指明我的座位。
  “至亲王请过来坐,人多事杂,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第一个出声解围的竟是刘钰,这倒叫我意外。料想今日这戏该是他导演的才对。
  坐到刘钰的左手边位置,接过侍女递过的酒。刘钰举杯,举止优雅,自有一番太子爷的威仪:“之前与至亲王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听闻无数关于你的传言,是在是佩服之极,心道定要见见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有机会定要去雍京逛逛,看看是怎样的山水养出了顾兄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只是不知欢迎不欢迎。”
  我淡淡一笑道:“太子太客气了。传言十有八九夸大其词,实不可信。太子迎娶皇妹,顾刘两家结为儿女亲家,怎可能不欢迎您去玩。届时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充当向导。”
  刘钰笑笑,与我碰杯,喝的时候眼睛却飘向大厅的一个角落。我装着若无其事扫了一眼,竟看到洛梵。以他现在的境地和地位,怎会被邀请出席?我看了眼笑容满面,谦和儒雅的刘钰。
  席间不少人上前与我攀谈,十有八九是来寻茬找事。能回话我尽量回复,不想回答我就冲人笑笑,倒把他们弄的无可奈何。
  这时候大殿外钟声轻响,向正门观望,在众随从簇拥下,一名二十多岁着华贵宫装的女子步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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